今夜的你,不再是你 今夜的你,缓缓地朝我走来,一脸似曾相识的陌生。那是你吗?我驻足而立,想看 清你的容颜。 早已失落的你,今夜又再向我走近。而往日梦绕魂牵的那个身影却已不再温暖,不 再渴望。悠然无声的岁月,把昔日的心痛和思念渐渐消磨,渐渐隐褪,一如黄昏的夕阳, 早已消失在群峦之中。 今夜的你,沉默无声。只让手中的香烟去创造一点微光的温暖。我依然无法看清你, 一如多年以前那个深秋的夜晚。记忆中无数次搜寻你的面容,妄想看清你的真假,却无 论如何,只看见你眼镜背后模糊的双眸,唯一清晰不变的是那条浚冷黑黝的幽清校道。 我静静地坐在校道旁,两手支撑着下巴,把头靠在双膝上。深秋的凉风乍起,两腿 无法抑制地微微发颤。我努力不去看你的脸孔,只感到你手上的香烟的余光在隐隐作痛。 我很平静地坐着,听着你冰冷的言语,似乎在听着某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故事。想着秋天,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呢。想着第一次你邀我共舞的时候,你的白衬衣和略带狡洁的微笑。 想着你在我耳边低语,“与你一起跳舞时,感觉真好!”。想起你偷偷我后面跟踪到那 一个坡路,……你的声音渐渐飘远,渐渐消失。我望着你渐去的背影,想着你那不算宽 广的双肩,想着靠上去该多好。直至你的身影终于隐入霓虹灯,我仍呆呆地望着,感到 眼前温暖的桔黄灯很是迷糊。 秋风吹起我的白色的裙角,吹起我的长发,吹起脚下的落叶,我企图伸手去拉你的 手,告诉你我冷了。才清醒你已远去了,真的远去了。我似乎不知道自己坐在那原是干 什么的。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我就一直好样坐着,心想等你来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去。 冷清的校道,悄然无声。我没有哭,只让泪水,无声地流淌,无声地滴入黑暗的泥土里, 不留痕迹。 第二天,我终于明白你是真地离我而去了。记起了你最后说的一句话,“祝你幸福!” 也记起了自己是怎么平静地握着你的手,说我也祝你幸福。是的,我是那样说了,那是 我吗?是的。我很坚强,我笑了。我摸了摸自己的双手,满目疮疤。你需要一双可以扶 持你提携你爬上上层社会的金贵玉手,而不是我这一双毫不起眼,只会拉着你衣角走路 的手。你不需要爱情,你说。感情,朋友只能是你的附属品。是这样的吗?你是这样说 的吗?我很迷惘,告诉自己,我可能只是发了场梦罢了。 我努力学会对你微笑,学会轻松地与你迎面而过,学会欢快地说声:“你好”。 然而,每个周末,我却游魂似地追逐你到舞会,在昏暗的灯光下,捉摸你嘴角的一 丝温柔。直至有一天,你和那个女孩在大礼堂里并肩从我身旁而过,厅里灯光顿时灰暗, 屏幕的电影画面在眼前一片模糊。身边的女友,轻轻揽我入怀,我才清醒自己早已泪湿 前襟。从电影院出来,我发誓再也不会到舞会,直至忘记你。 于是,我学会躲避,学会在每个周末,将自己隐藏于没人的角落,学会将你的形象 涂上暗色。 学期的最后一个周末,与女友一起漫步于路灯下。舞会的歌声由远渐近,而你的影 象也渐变得清晰。终于,我还是走进了舞会。乍见到你的第一眼,双腿竟不受控制地发 抖。黑暗中你的面孔冷峻无情。隔着人群,我望到的只是你忽暗忽明的烟火。女友坚决 地把我扯出舞会,我扑在她怀里哭了,痛痛快快地哭了。女友冷酷地说,“他不值得”。 我抬头望着昏黄的灯光,再一次看到深秋里那一个夜里,自己无助的身影,在秋风中如 落叶萧索。 我学着长大,把你的一切锁进那本曾属于你我的浅蓝色日记里,连同天长地久的诺 言一起埋葬。 在每一个孤独的夜晚,我强迫自己将你的身影驱逐出去,并关上所有的门窗。在每 一次无助的时候,我学着自己渡过,自己支撑与决定,自己争取。 岁月流逝,你的身影,依然未曾褪色,但是,却不再轻易阻挡住我的视线。我学会 将你放入一个保险箱,只在夜阑人静时才悄悄开启。 而今晚的你,那么真实,不再模糊。然而那个属于我的你,早已被我锁进了夹层。 今夜的你,已不再是你。 May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