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烟花寂寞 作者:李寻欢 (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网络成了容儿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除却了上班、睡 觉的时间,她面对着那屏幕,可以坐上数个小时不停歇。 不比别的,辞去她过去的工作,来到杭州,让她得以开始接触网络,她始终 觉得庆幸;也因此交来无数个虽未见过面,却同样“好得不得了”的网友、话友。 她这才明白距离原来可以造就如此之美,而她恰恰不再需要什么实质的感情,这 样的一种网络情缘,在最恰当的时候弥补着她内心的空白。 卓博其实不能算是网友。他是容儿一个网友的好朋友。他们之间联系的可能, 仅仅只是容儿过去工作的集团,是他所熟识的。 说起来,缘份的确是很奇怪的东西,隔了天涯的两端,一不小心,便开始 “深交”起来。 容儿第一次接卓博的电话,刚从过去的城里受了刺激地回来。看着陌生的号 码,讶异了好半天。她怎么也想不出,北京的这个号码,是谁。 她还是问: “钟情吗?” “我是钟情的朋友。” 接下来,容儿知道了一些事情:钟情和人聊天时,把她这个曾经为某集团工 作的网友“出卖”了。 到现在,容儿也不知道,钟情这么做,是对了,还是错了;卓博在这样一个 特定的时刻里出现,出现在她生命中,她不知道,是不是注定好了的,上天安排 他来帮助她。 第一次通话的时间不短,可没聊什么,叫容儿记忆深刻的,是卓博一番叫容 儿听来相当自大的话, “要想走进我和钟情的生活圈子,成为我们的朋友,你必须得有一番自己的 事业,或者至少为之而努力!” 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走进什么网友的生活圈,她不会去相信网路上的感情, 她以为,这些个朋友们,仅仅只是用于填补她感情生活中空白所用。本来,和钟 情在网上聊天,还是年前的事了,她始终不想透露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而历 来,她在网上只恣意的骗着别人,从来不留痕迹,更不愿招惹些诸如网恋之类的, 不必要的麻烦。 钟情留下的传呼是必须留全名的,直拖到年后的某天,容儿记得自己那天夜 里上网上得累了,翻着一些个网友留下的联系电话,想起那个陪客户逛长城逛到 累的小老板,这才和钟情开始了真正网外的交往,而这个卓博,竟可以在第一次 和容儿说话,就开始高彻城墙,实在叫她匪夷所思甚至气恼起来。 不过容儿并没有把卓博这个人、这件事往心里去,因为她要想的事,实在太 多了些;更有那个她当日毅然离开旧城里的建,一直在她心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容儿是个相当矛盾的人,因为种种上层之间的原因,老板不信赖她时,她以 为不值,和一道跳槽来的财务部长自嘲着说: “不用我们,是他的损失!” 年后部长因为不被重用辞职南下,容儿的位置一下变得举足轻重起来。老板 夫妇对她好的程度,又让她有些不能承受。唯一回报,只有把能做的事做了,不 能做的事,也得去考虑。 容儿明白自己的工作潜能并未完全发挥,通常的帐务对她而言并不是难事, 可要把和工作相关的里里外外都打点到,她自感力不从心,有能力的,更有权力 方面的困扰。 卓博第二次打电话来,换了一个号码,容儿已经听得出他的声音。卓博的声 音,是很好听,很有磁性的那种。 她奇怪自己并没有排斥这个第一回说话就让她不高兴的话友,工作上的繁杂 和不顺心,可以在接电话后统统抛诸脑后。 这次两个人胡聊海侃起来,无他,没有压力,很开心。 容儿发现卓博是个很有内涵的人。这自然和一个人的年龄、阅历有关。她隐 隐感到,这个卓博,不简单,而且,她敏感地把他,和钟情曾笑说要介绍给她的 那个已婚离异男子,联系起来。 容儿认识的网友里,大孩子不多,小朋友无数,听一个成熟男人说他的处事 经历,对容儿而言,很新奇;而她也把工作上的一些困扰告诉他,他真的能给容 儿不少以前听不到的见解。 卓博略微知道了些容儿的工作环境后,相当刻薄地告诉她,如果他是老板, 她不能里里外外处理好所有与财务相关的事宜,便算是不能胜任这项工作的;又 说, “老板不需要一个只会做帐、做会计的人,会计太多了,到外都是;你以为 你的帐做好了、安逸了,安于现状了,那对不起,我不需要这种不能为我创造效 益的人。” 容儿听得瞪目结舌之余,只能讷讷地说:“我曾经为自己的业务能力自豪而 满足,事实上,我走到到哪里,都是业务上的骨干;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完全不 是这样的,我真的只是在做一个小会计!” 卓博又尖锐地指出,容儿现在的工作,并非是去做那些永远会有漏洞的帐务, 而在对外。 她一下子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这一直以来,她为难圆的帐务焦虑不安,百 思不得其解;一颗心完全局限在帐务处理里头,卓博的一番话,一针见血。 卓博自诩自己或者不是一个好的将才,却一定是个好的帅才;又言及他在帮 些朋友们作些幕后策划统筹之类的事。 容儿对卓博真的开始好奇了,好奇他的职业、年龄,以及他的单身经历。 再上得网来与钟情聊天,他们之间的1/2 的话题,便是围绕卓博。 钟情极力地形容卓博的专情,聪明的容儿亦大有收获地套出卓博的住址电话、 还有36岁的年龄。 网络实在很好,它可以让难以启齿、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思想,感情,任意延 伸,变得毫无顾忌。好像钟情关切询问容儿的归宿,她从容敲下“对爱情和婚姻 均无信心”的话后,又与旁的网友嘻笑胡说去了。 辞职来到杭州当然并非卓博想像的,是因为与卓博认识的集团一副总不和而 被迫辞职;容儿至今还清楚记得那个城里她所有的爱与不爱。 容儿到哪里,一向运气不错,总有那样几个欣赏她的上司,她始终深信,如 果她愿意,她可以一直为那个集团工作下去。可是,那样的话,她的生活中,就 不可能出现钟情这个网友,更不可能出现卓博,这个叫她以为特别以至有着无穷 兴趣的男子了。说起来,总是一个缘字。 下网后,她马上打了卓博的电话,在钟情和卓博眼中,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的 女子,肆无忌惮,信口开河。 她埋怨卓博的“欺骗”,明明是家里电话,上回还说是在朋友那打的?! “那你以为,我第一次给你打电话,就告诉你,这是我家里电话!你会怎么 想?” 她有意歪曲钟情的话,把卓博的年龄,整整减了十岁,说成和自己一般大小,。 说不清她的动机,可能为了卓博没有压力,事实上,她的担心实在多余,卓博是 个相当自信的人,虽然他总说着,他很穷,很老,很难看,容儿却凭直觉感觉, 事实一定恰恰相反! 卓博对婚姻、伴侣的看法,叫容儿有些自惭形秽。从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 不想做女强人有什么不对,可是卓博是那种有品味,而且品味很高的男人,容儿 至些明白,没有一个男人,一个优秀的男人,是肯把一个普通女子,普通的贤妻 良母娶进家里头的。 卓博的思想,叫容儿感觉了压力,虽然他说,他希望朋友之间交往,不要给 对方太多责任和压力,而事实上,他无形之中,便把他的思想,灌输到别人头脑 中去,他是那种不由自主的要去影响别人、甚至主宰别人的人。容儿有感觉,她 相信他的其它朋友们,也一定有这种感觉。 容儿从没有想过,卓博有一天会对她,这个只知“胡言乱语”,不求上进的 小女子,详说他的故事,曾经的经历。 从卓博口中,她知道了他的许多事情:已婚、离异,还有一个12岁的女儿。 卓博描述他的妻子,如何从乖巧温顺的女孩,一步步被他培养成一个类似阿庆嫂 的女人;漂亮、聪明、能干;为了追求更优越、富足的生活,与他分手。 他告诉容儿,他说的这些,都是实话了。以前骗她的,只是他并不像他自己 叙述的那样不堪,应该说,卓博自称: 是走在人群中,相当扎眼、个别的那种;成熟、富足,有私房、私车,还是 国家公务员。 他笑称自己不下海经商实在是个损失,因为似他这类优秀的帅才;他前妻当 初的经营,也是他一手幕后统筹的结果。 而当他回忆起初分手的那二十天日子,他仅仅说了句: “那是一段多么难熬的二十天呀!不过,现在都过去了,我无怨无悔!不再 追问她的行踪,她的近况,每个月去看一次女儿。” 卓博对容儿娓娓道来的时候,她正瞪着床前如皎的月色,她静静地听着,很 少说话,只紧握了电话,像是要把这月色,还有卓博所有的言语和思想,铭记到 她生命里去。 “所以了,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呢,也可以把你所有存着的、有关于我 的电话号码统统删了,对不对?” 她讶异着: “如果你觉得钟情把你的电话告诉我,你怪他……” “朋友之间,我不用太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宽容些比较好。” “可是你不高兴了,对不对?如果你不愿意我知道,不想和我再聊天,我这 就可以把它们都删了。” “如果我不想听你的电话,我可以不接。” 接着卓博又说: “因为你从那个集团出来,当初我觉得惊奇,和你聊天,也觉得开心,就这 样,也仅此而已。” 容儿笑了, “你再三申明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呀?我不明白了。” “唉,让你别掉沟里呀。” “是吗?可是成熟男人,真的很有吸引力哟。” 卓博对容儿说一些关于事业方面的,独到的见解,那都是些怎样的见解呀, 异于常规,可能从某种角度而言,根本不从道义的角度出发,然而,只有二个字 独到! 她此刻已毫不怀疑卓博的能力,而内心对于卓博的依赖情愫,也开始暗潮涌 动。 容儿的工作碰到了些麻烦,令她不解的是,老板并不直接与她沟通,却是拐 了弯地询问别人是否知道这些事。她有些气恼以至沮丧。夹在这信与不信的边缘, 她喘息不及,难以适应。躺在空荡的寂寞里,悲伤的情绪蔓延开来,她无聊地打 着卓博的电话,她把他说过的那句“有困难了,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心里记下。 卓博应该是在家里父母的家里。她挂下耳边的一只耳塞,倦倦地有一句没一 句,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却从卓博那边,传来与她耳塞边相同的曲调。 她暗叹这奇迹,卓博也称有缘。她明白这种境况下,是不适合和他多说话的, 蒙头睡下。 睡到晨昏难分的时候,卓博电话追进来,她亦猜到的,以他的聪明,他一定 感觉到了她的不快与疲倦,心里的疲倦。 她不想述苦,是觉说了也无益,却又想他能和她聊聊,卓博只说有事要去办, 让她早些休息。她并不强求。 她于是继续听着那“我只能看风停,爱扬长而去”,了无睡意。 第一次与卓博在网上聊天,他与钟情正在办公室。她耍着小女孩的把戏,把 另一个与她聊着的网友说成是自己,然后从中捣乱,直把钟情和他耍得昏了,才 现身,不想,一会报应就来了,钟情换下卓博与容儿聊,说些一往情深的话,她 瞧着屏幕上那些叫人动情的文字,有些自然而然的虚荣欣喜,还有不知所措;而 丝毫没有想过,以他的稳重,又怎能说出这类的话来。等到发觉,卓博恼了,钟 情乐了,容儿是羞极,一通电话直把卓博骂得狗血喷头,卓博也不再与容儿聊。 钟情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想撮合他们。 钟情告诉容儿,卓博正与一个叫小龙女的聊得开心,还想套她的电话呢,容 儿好胜之心又起,大大咧咧地敲下: “卓博是花心大萝卜,别理他。” 然后一副坐享其“成”的模样。 而当她发现小龙女告诉别人,她71年时,心有所动了。钟情不是正为卓博在 网上征婚吗,她用私聊告诉钟情, “要不要我帮你们套她的电话?” “你能成吗?” “等着吧。” 容儿是深知女人心思的。最难不过以心换心。她一改常态,毫不保留地告诉 小龙女,她的姓名、年龄、现在哪里,另只加一句: “很喜欢你,姐姐!” 小龙女矜持着留下E-MAIL,她已是稳操胜券;留下手机号码后,不再追问。 再问钟情,方知卓博已走了。她让钟情告诉卓博小龙女的E-MAIL,钟情却打: “我不想说。” “为什么?” “想为你们争取呀。” 钟情真的是个不错的网友,,他总劝导着容儿找个归宿,卓博也一样。 容儿是清楚自己的秉性的。其实很多时候,看着街边路上,一对对穿着一般, 却满脸幸福的人儿,她不是不羡慕,却是不甘心,她不会甘心过这种平淡的生活。 她告诉卓博,情愿找一个有事业,或者说,至少可能有一番事业的花心男人生活, 却万万不能容忍,与一个对她专情,毫无事业心的男人相伴一生。她以为,没有 爱,总要图些什么。 卓博的回答是: “当你发现你可以坐在北京豪华的大酒店里,和很多上层的人物相处,一切 尽在你脚下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也并不怎么样。平平淡淡才是真。” “重要的是要去提高自己的品味和水准,而不是一味地想着依靠别人,过上 富足的生活。现在的很多小女孩,想伴个大款什么的,充其量不过他们身边的一 只花瓶。要知道,现在大款也不单单要求女人的美丽,一个处事谈吐大体,待人 接物不卑不亢,举手投足温文尔雅的女人,远比那些在人身边,只会嗲声嗲气说 话的美丽女人让人敬重。知道吗,老板们带出去的女人,叫小秘吧,也代表着他 的品味,关系着他受人尊重的程度。” 容儿的“真诚”马上有了回报,小龙女的电话在次日夜里打来,两个异地的 女子,由于容儿不可相告的理由,认识起来。说着话的时候,她相当惭愧着自己 的阴险。然,她终究信守诺言地拨通卓博的电话。 当卓博让容儿报出号码的时候,她的后悔满溢,内心有着万分的不甘,还有 一点点她觉察得到的心疼。 对了那几个同一座城中的大大小小朋友们,容儿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所 在,又因为故障,从网络上退下。 收拾完东西,夜已深了。她准备好回宿舍,一通她看不懂的电话进来,她接 过,笑也就自脸上漾开了去。 “怎么,换手机了?” “不是,拿朋友的。” “怎么样,和小龙女聊得如何?” 她心里隐隐地不是滋味,巧在她刚与那个真名叫玲的女子通过电话,于是语 调平静地告诉卓博: “那是自然了,容儿是谁呀,套出她的真名来了,不过没聊什么,前一天她 过生日,接着又考驾照,电话打去的时候,正睡着呢。” “不会吧,深更半夜打电话给我,就为了她呀?重色轻义!” 忍不住一吐心底小小的“怨愤”。 “那你就当我动机不纯,好了吧?这不是总得找点话题聊吗。” “你和钟情不是想做这月下老人吗?” “可我这也是极度的心不甘情不愿呀。” 她坏笑着, “得意了不是?掉沟里去了吧?” “嗯,差不多了。” “那好,我再在后面补踹一脚。” “这么狠呀。” 一会卓博便说手机没电了,怏怏挂机。 走在夜色里,她暗笑自己的专制,他是早说过的呀,彼此不过聊聊而已的话 友,如此而已呀,她又凭什么不满他与另外女子的交流呢?是不是因为卓博曾经 一句随意的话:将来我们都不再独身了,只怕就不能再像现在这么聊天了,是吧? 她为他与玲儿牵线,原来真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呀,嘟着嘴的人,想想好笑了, 女人呀,都是这样,口不对心。 正漱洗着,手机又响了,她丢了毛巾去接,不是卓博,是她的另一个网友林。 林对了她诉说工作的困惑,又说他对儿子的思念。 每回谈起那个令他语调抑扬的儿子,她总在电话这头缄默了言语。她固执着 坚持,他仍然深爱他那优秀的前妻,她忽然奇怪地假设着,如果玲就是他那同样 在成都的妻,那会是怎样的结局? 林说不可能,继而言: “那好呀,你可以对她说,林是个多好的人那。” “是吗,然后帮助你们的复合?” “那绝不可能!” “林,你知不知道,你其实一直还爱着她的。” “我爱所有人。” “我不和你说这些云里雾里的话,这种爱是不同的,你我都明白。” “不是。” 容儿觉得这个夜,真的是她的黑夜。 两个离异的男子,一个为了另一个女子追问她;一个曾对她说着“爱上她” 的人,一头却还深刻地怀念着离他而去的妻。 她不肯再说话了,心里萌了与林决绝的念头。 她总是不相信网恋的,最早因了他说他爱,被动不自觉的进入角色,说没有 一点感情当然不可能,可这种感情很大程度,只是因为她寂寞,真的寂寞。她不 知道她现在的一颗心在哪,是不是还在那座她远离的城里。她真的没有想过,会 和一个隔了关山的人牵手,如果那样,卓博对她的吸引力,绝对大于林。何况, 她的心,始终停留在那座旧城里、不爱她的建那里。 心念一生,丢下一句, “我想睡了,我们都好好想想。……我不要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也不会活在 别人的阴影里。” 她也真的是累,虽然不安着,可很快睡去。梦里,卓博仍旧打扰着她,与她 说着她不懂也讶异的话。她迷惑着,不想成真。 睁不开眼地接电话,是卓博。 “不是说没电了吗?” “养养又有了。” 卓博奇怪这个夜睡不下,又见着一个未接电话,是容儿的,于是来骚扰她。 容儿想着,有吗?是在接林的电话之前吧? 她傻傻地回答: “是呀,我想你会不会正给玲打着电话,没想到通了,吓得挂也挂不及。” “为什么吓呀?” “怕你骂我呀。” 他笑了,她于是也笑。 这一笑,完全清醒过来,开始后悔迭迭自己的信口开河。 “好在刚才听了个电话,不然肯定听不见你的了。” “谁呀?哪的?” “广州。” “网友吗?” “是呀。” “很早的吧?” “嗯,是很早了。” 卓博,这个在她心目中一向稳健持重的男子,竟会说出: “唉,早知道该去叫个小姐。” “喂,不会吧,卓博?别让我小看你。” 她闭着眼, “不过,我想,你肯定不是第一次了,男人呀,都这样。” …… “手机又没电了,你睡吧,做个好梦。” 她不知道这个时代怎么会出了这么些先进的东西,电脑呀,手机呀,还有网 络。净是些好得不得了的玩意,谁都可以以此编织着各类的借口和谎言,而完全 没有穿邦的可能。人呢,则更胜了一筹。 这回真的是睡着了。 她回避着同事,接下卓博的来电。 卓博对她说起她熟识的一个朋友的名字,还说两个人正在一起。 她笑说地球太小。她一直在卓博面前曲意数落、贬低自己,不想这回被那个 他们都认识的朋友拆穿了。 和卓博说笑的时候,关于那个城里的旧情节又开始侵蚀她,她有些担心朋友 对卓博说些不该说的话,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俩,唯一对于她别的网友的区 别,是他们谈话在先,上网在后,次序问题,实质实在是一样的,正如卓博说的, 只不过聊聊而已,隔了那么远的,又能怎样,还能怎样?那么,她的过去,别人 是否传话,又有什么要紧呢,除非,她紧张他对她的看法了;她如此明白自己所 做犯的大错,她不能想像,卓博明了她的这场涉及两座城里的爱,会如何轻看她。 她也说不清。 可是他们真的是有缘的呀,网络何其大,她会认识钟情,接下来,认识卓博, 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她就真的不能预料了。 容儿真的不想再去打什么玲的电话了,她觉得不快,却不知所为何来,可心 里又总像放不下一块石头似的重,难以承受。 周末的午后,她路过办公室,闲来无事,抱着一种很伟大的感情,拨通成都 的长线。 她们彼此开始慢慢的了解,直到玲告诉她, “你真的以为我一个人吗?” 她错愕继而释怀,而并不见怪玲一向的欺骗;至此,也把卓博引入话题,直 言他的内涵及深度是她少见,最后答应不向卓博透露她已婚的真实情况,也并不 把卓博的其他统统说来给玲听。 卓博再打电话来,笑说他已打过玲的电话了,却没想过能那么快地接通,尚 未做好准备与她交谈,只有关机。 容儿那时正在城里喧嚣的街头,春日迟迟的天气。 走在阳光里,她轻描淡写: “是吗,怎么像是第一次谈……,算了,不损你,反正你不觉得有点问题吗?” “不,我还是觉得你好。” “别,只差没昏在路当中了。” 容儿坚持不再打卓博的电话,她想静看他们的发展,因为她如此笃定他们之 间已经没有可能,至少没有可能发展到比他与她的感情还要深的程度,不然,她 坏坏地想,她肯定是要去搅和一番的。 卓博是个聪明的人,他很快怀疑起玲的单身身份,正如他对玲说,他相信容 儿,至少80% 的成份是没有男友的,因为他与容儿之间可以毫无顾忌,随心所意,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可以聊天,谈心,而不会有什么玲所说的不便。 容儿听着卓博对她说起这些实际上是褒扬她的话,也就如小女孩般开了怀。 “你现在可明白了,在网上像容儿这般诚实的人,可是难找的哟!” “是吗?” 容儿开始强烈地想看卓博的照片,而卓博的一番话叫她所有热情打消。 “你觉得真的有这个必要吗?照片这么重要吗?像我们现在这样随心地聊着, 那么融洽,其实很好,指不定见着了照片,就完全没有了感觉了呢?我现在也不 理会你有没有骗我,可是一旦是看到了照片了,发现容儿并不是描述的那么差, 而且还不错,再聊天时,就好像不是和那个容儿在说话了。” “还是那个黑黑的胖胖的容儿好,对吗?” “是啊!” “嗯,那就算了,我也不坚持。” “所以,最好呢,是永不见面,” 这与容儿一向对网友的态度是怎样的雷同呀。 “可或者有一天,你来北京,或者我去你那,两个人见面了,又是另外的一 回事了!” 可是,还是永不见面的好,容儿心里想。 她明白,自己虽不似自己数落的如此差,长相不算出众,气质终究是不错的, 可是距离卓博对理想女性的品味,又岂止相差千里呢,那么,又为什么不让卓博 对她,永远保持那种最美好的想像呢。 她并不奢望能做卓博一生的朋友,却要被他一辈子记得,她就是这样的女子, 自私的女子。 她对AD说起她的这两个网友林与卓博,如是评价: “林是极具才情的那种,可是,他显然不是那种追求事业上有所成就的人。” “卓博很有内涵,对事业上见解独到,也很现实。” “对林,我会说我内心真实的甚至颓废的想法。” “而卓博,真的给我压力了,他让我觉得如果不努力工作和奋斗,总是无颜 与他对话的。” 林放弃了对她的爱,却没有放弃对她的关心,仍间或有电话来,叫她感动。 而卓博的部分心思,则开始转向玲。虽然他对容儿说他是不会再打电话给玲的, 可终究还是继续联系着。容儿在那想,他们其实也是很有缘份的,一个长相酷似 “英雄无悔”里的茵茵,另一个酷似片中她的男友。 她嘱咐着她的电话情人, “悠着点哦!” “听你的。” 两个人说得都笑起来,感情好到真的随意! 深夜了,她去见她离开那座城卓博熟识的那座城的真正理由。 走出门来,方才发现原来下着大雨,容儿仍旧是朝着雨里走,边心不在焉地 听着玲的电话,挥手将的士拦住,玲已在电话那头直说噪音怎么如此之大,她不 是在房间里睡觉的吗?容儿必须告诉司机她要去哪,于是毅然挂了她盼望已久的 声音,把玲的讶异挂在千里之外。 望着车窗外雨一直下,她没有思想。 她知道不应该,却仍然去做。就像当初她知道她爱他,可是因为他的不肯挽 留又与别的女子纠缠,理智地离开;而后为了他一通电话里不振的语调,在夜半 又奔回旧城里的他,却叫她意外撞见他与他别的情人在一起的场景。那今天,他 已经到这里了,他们已处在同一个城里的东西,又有什么不敢见的呢?她想他们 之间,总要有个解释,即使是结束,也该有,她这样坚持。 车上她平静地答着司机的问话,丝毫没有羞愧,她本以为她所做是该觉得惭 愧的,可是她没有,她脸上的神情淡然自若。 只在意外接来他的电话时,她有些失了方寸。AD是警告过她的,不准去见他, 然她却不像是自己的人。她想她应该早就没有了爱,也没有了一点的恨意。 走进大厅,她并不想找他,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勇气,还是怕这一眼望望去便 泄露了什么,期望从声音判断出他的方向,再一抬头,他已是挂着笑的站在她的 面前,他仔细的端详着: “让我好好看看,好象没变什么。” 她丢他一个白眼。 接过服务员递过的房间钥匙,一起上楼,他们之间,像是从来没有过裂痕, 也不似半年多没见,唯一的感觉,一点距离也没有。 走进房间,她随手地,把包放下,打开电视,选择频道。 他开始问她些工作上的事,她不经心地答。 直到他吻她。 (下) 她当然永远记得那个夜的,他与另外一个女子,将她拒之门外,她也有问他, 等他的解释,她其实再清楚不过,以他的秉性,当然是不会给她任何的解释的, 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对过去,他从来也不会给她任何的话,果然! 她也不再追问,却突然想在此刻接到卓博的电话,期望着他的援手! 容儿幽幽地背向他: “其实容儿是很聪明的,就象当初知道直奔那去找你,只是你一向低估我!” 他在身后缄默了言语, “是啊。” 她定定神说半小时后离开。 “你想你能走吗?” “不要把人想得如此卑鄙,只是想见你。” “我是你什么人,你把我当成你什么人?” 她叹息, “也不知你把我看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她回想起她一直以来从爱上他以来,任由着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在亲眼 目睹他的滥情之后,居然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和他,像今天这样面对面。她开始 鄙视自己! 他在她面前透露自己的迷茫,事业上的。 她说: “为什么不想想自己去做老板呢?给别人打工总不是一辈子的事。” “可是做什么呢?项目有这么容易上的吗?现在做什么都难。” “难是真的,可是上一个项目,总要经过长期,至少相对长一段时间的筹划 的吧,不可能想着上什么才上的呀?” 这些个有别于往日里她思想中的风花雪月,实际上,都是卓博带来的影响力。 这个时候她特别感激卓博,更记得卓博那番对理想女性的见解,她相信她所欠缺 可能就是这样的一种品质,也所以她不能取代所有建身边的其他女子。 她坚持着要走,他坚持着不准,而后似小孩般发起横, “我不让你走,我就躺这边,你在那张床上休息,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瞧着这个一度让她心醉心碎的男子,她想不出还能怎样拒绝,于是乖乖地在另一 张床上躺下,心里空洞一片。 有一阵子,他似乎已睡着,她试探着走到他身边,他立刻惊醒,她笑着,拍 拍他,不再打扰他。 她隔了咫尺,看着他入睡,听着窗外这座繁华城里的车水马龙,慢慢自己也 昏昏睡去。 夜半,她陡然惊醒,见他在那依然安睡着,像个孩子。 她讶异着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田地,不是情人,绝非朋友,她不知道他们 之间究竟算是一种什么关系。 这个夜她也曾正儿八经地说: “我们之间也该结束了。” 他不作任何言语。 叫她深信他的不爱。 清晨,她轻声在耳边唤醒他,要离开,又稍作试探追询他睡去前的一句话, “明天早上,我答应你,好好谈谈,再油腔滑调的人总有正经的时候。” 他又狡辩起来, “那你今天早上也留下来陪我。” “昨天留下已是条件。” “加上今天。” “算了,明知道问出来也是骗我的谎言,不问也罢。” 她自动放弃,轻吻着这个当初她离开那座城时,就以为不会再有任何瓜葛的 男子,把茫然关在合上门后,把这个夜,也一并放下。 接下来的一天,她打电话给AD,听AD的责怪,听到眼泪没有预知地落下,在 办公室里落荒而逃。 躲进自己的工作间,她听音乐,想向卓博求助,时间场合都不对!打玲的电 话,断断续续地讲自己惨败的爱情,还有起因。玲当然一时是不能懂的,却明白 地告诉她, “你怎么能这样?凡事做着总得先想想是不是对得起自己,先别去管别人呀!” “现在正好了,他要去那么久,也给了你时间考虑,好好想想,不要太伤心!” 她并不以为她的“伤心”,可是还有人不明故里的上前关切询问,她身边的 朋友都是关心她的,唯独他!她茫然地看专业书,听“在我心中,你多重要,即 然你要自由,你就得到,忽然不想让你知道,你的爱我已戒不掉!” 此情此景,她想,这时候的眼泪,总是应该的吧! 她好似成了极不敏感的人,超过12小时,她这才感觉到不对,她几乎以为她 早已心死。她想,肝肠寸断该就是这种样子吧? 她又恢复以往的生活,工作,然后上网疯聊,却是无比寂寞,下了网,望着 电话,定定地失了神,她想起好久没有和卓博通电话了,深夜十一点,她并不抱 什么希望,猜测他也该睡了,卓博却意外地清醒,才知道他与玲刚通过电话。 卓博关切询问容儿这几日可好?容儿感觉到,他已经知道了一切,玲把她所 知的一切均告诉给了他听的。事实上,那天,她本是要打电话告诉给卓博听,因 为,她依赖着他,总想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去做,无论事业上的,还是感 情上的困惑。 她不知怎么回答卓博,第一次万分艰难地与卓博交流。 她把话题引入那个雨夜,她接玲电话开始。 她缓缓地讲她的这段感情,讲她离开那个集团的真正理由;诉说她一直以来 的幻想与不甘,爱与痛。说到心中寒凉一片,悲伤又如排山倒海涌向她。 “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容儿叫你讶异了,觉得不妥了?” “你还是很单纯的,很专情。” 容儿并不以为自己是那种专情的女子,说起来,她始终不是那么怪他,她想 自己所得是咎由自取的,报应! 卓博叹容儿是个傻丫头。 “仔细衡量一下,他给你带来的,是痛苦多些还是快乐多些,如果是痛苦多 些,那还是算了吧;现在都带来如此之多的痛,将来想必也不会带来多少幸福!” 卓博像是针琢良久,方才说: “容儿,我告诉你,他不爱你,真的,他不爱你!” “他爱你,就不会让你离开他。” “你给他带来压力了,让他觉得累了!” “可是,我从来没有向他要求过什么呀?” “你会在深夜从一个城里奔向他,你让他觉得不安全了你知道吗?” “唉,那他又何苦又来招惹我?” “容儿呀,男人都是这样的,他当然不会完全放弃一个爱他的女人,因为只 有这个女人会无条件地帮助他,而无论什么时候;男人需要一个这样的人,但是 那绝对是一时的,当他发现他追求的目标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他不爱 的人放弃了,因为那才是他真正期翼的、向往的!如果他没有遇上,或者他也会 和这人在一起的,可无论如何他都是不太甘心的。” “你要记住,自作多情本是男人的天性,而女人是必须故作冷漠的。” “不要把一颗心都拿来给人看,要学会对男人冷漠,可也得有个度,让他觉 得你的深度,从内心去抓住男人的心,懂吗?” 容儿听着卓博这些刻薄的话,一字一顿,希望从中找到自己,而不似卓博责 怪她的,你已经没有自己了! 自那夜与卓博的深刻长谈后,容儿便不肯再打电话给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要 让一个连她面也没见过的人,了解她如此。 她只间或地与钟情通通电话,上网聊聊,偶尔对钟情的“你做我梦中情人吧” 喜笑颜开,不置可否。从钟情口中她得知卓博与玲的关系一日好过一日,有一阵 的不适,只有短短的一阵。她似乎预感着,所有这些人,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子: 从前的石、礼;来杭州后认识的卓博、钟情、林、还有至始至终叫她放不下的建, 都不会成为她将来生活中的一份子,是没有信心!有对自己的,更有对感情的; 他们只可能在这样一个特定的阶段,或轻或重地影响她将来的生活。 她从失去信心的时候开始,干脆放纵起自己的思念,想念建的时候,就给他 去电话,而再也不向卓博说起,他们卓博、容儿、还有建,都以为的这场旧爱, 原来可以有继续!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堕落至此,甚至还觉理所当然,她现在充其量只是建的一 个情人,一个他食之无味弃又可惜的情人,一个他众多情人里不能见光的那一个, 想必那个城里他不爱的女子也不至于此吧,委屈总是刻骨,却一如既往。 工作压力亦一日胜过一日,无比烦躁,更是流连网路,直至深宵不肯退下, 而对于那个林,她又是如此愧疚。 想着卓博曾经叮咛的,必须为之而努力,为创造自己的一番事业而努力,竟 会开始觉不能承受之重, 她变换着种种的网名:一见钟情、寻欢、单身情人……在网络上她发泄自己 的抑闷,刻意诱惑无数个相信那虚幻网恋、又想了解她的网友们,要到对方困惑 了她才肯罢手,而每每停下键盘,面对苍白毫无感情的屏幕,她就只是那个委屈 的容儿了。 五一她强烈地要求着父母去广州玩,对于她而言,旅行在其次,她只想到一 个陌生的环境去,散散心思。然而父母一刻也是不愿饶了她,她只觉出来实在是 自讨苦吃的事,虽然父母是为着她好,可是她这两年来经历的,他们永远不能体 会,也无法理解容儿的这些感情,更不可能原谅她!她只能选择沉默。 七日的旅行,也只有深圳的摩天繁华让她一时迷恋,她相信她骨子里就是那 种虚荣追求富足的女子,她向往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典型的现代都市;可是她也 相信,一如杭州,只要是有一天她真的能够在这样的城市里生存,她还是会厌倦, 因为所有的城里,都已没有了爱! 从广州回来后,她更像是失踪了,在卓博、钟情的圈子里。直至有一日,她 为工作去向犹豫,方与卓博联系,卓博埋怨容儿这样一段日子像是变了一个人, 因为他习惯了容儿从前三天两头的电话“骚扰”,他问她是不是忘了他了?她淡 淡笑着,先是花花地说: “可是是你喜新厌旧的呀,你只记着你的玲了,不要我了的!” 她然后对卓博细述起她去广州时火车上与叶的奇遇,叶是带她来杭州的老总 的少年老友,她戏称自己的命实在是不错的,总有一些个对她好的人,那个早已 另谋高就的老总甚至还打电话给她,语气里毫不掩饰让她去到他那里工作的意思; 还有被她现在老板排挤走的财务部长,也在东莞替她安排着。卓博让她慎重考虑, 她对于别人的话听进去的只有一句,就是叶对她说的: “你现在考虑的应该是长远的问题,你要替你自己的将来想一想了,你现在 的工作,是不是能长期地做下去,还是仅仅的三五年?” 她知道不可能,杭州不是她的城,她不可能永远呆下去,可她也预感着,她 在这样的两年里却无论如何离不开。 容儿正走在去办公室的途中,建的电话打来,言之凿凿说着自己在杭州,她 自然不信,也笑了答他, “那我在你宿舍门口!” 闲聊几句,建便把电话给挂了,不一会儿,一个市话进来,她开始有些慌乱。 “出来陪我吃餐饭吧?” “不,不见,不想见你!” 他苦求几句,她坚持了不肯,他又在那小孩子般的不高兴。 容儿原谅着自己,只是一餐饭而已吗! 当两个人在市中心的肯德鸡面对面地坐定了下来,看着他一如既往的自信眼 神,有对他事业的,也有对她的,她就不再去想自己的对与错了。 她明白她做不到卓博说的故作冷漠,对别人都可以,对他却不行。坐上回宾 馆的的士,卓博的电话不期而至,她第一次曾那般期翼着他的援手,这次,却匆 匆就把电话回掉。 深夜,他熟睡着,容儿悄然离开,望着这张熟睡时毫无心机的脸,她隐隐着 不舍。 他应该是第二天晚上九点去北京,她不想什么,只算着与他可能在一起的时 光。他们从认识开始,在一起的时间,就只能用小时来计算。 手挽着手,俨然这座城市里的其它情侣,容儿的满足也仅仅在于此了,不去 想将来,不去想这个她身边的男子,能够给她什么。 容儿常常在“幸福”之余,淡淡地笑着, “也不知为什么会对你如此的宽容。” “以往种种,居然可以都不计较。” 他的意识只是紧紧地握了她的手,她感觉着那一点点从他身体传来的仅有的 温暖,不能言语。 容儿就这么在厂里奇迹般地失踪了一天,直到他离开,再坐下来,她就只能 用工作来打消他离开后内心的空洞。 心底的无望,又开始肆虐地吞噬着她,想着,所有的一溃千里:失望、心痛、 还有眼泪。所有的人,自然不能明白,一向沉稳理智的容儿,为什么会毫无先兆 地失态了。 她沉浸在与他一起的点滴: 他说,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任性,太固执。” 这便是他,这个她深爱的男子,对她一腔深情所为的评价。 容儿不知道如何排遣心底无以复加的愁怨,对他,还有对自己,炎热都不在 头脑,身体发肤均无知觉,而在所有的工作完成后,她从办公室走回宿舍,竟会 有无比长远,好像心底的绝望蔓延。 她绻缩在床头,听神秘园的伤感,总在他离去后,泪如滂沱。林的电话不能 接,卓博的电话不想回,她不知道装了那么多残缺的爱的心,是不是还能在将来, 生活在另一个男子身边,心无旁逸! 她会任性如此,明知他的不爱,还任由自己做着别人无法想像的事。 可是这些,已经不能再向任何人道明的呀! 她还是得生活、得工作,继续网上的游戏,愈加疯狂,还要继续对他的思念, 任由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电话,一个声音,影响着她的喜怒哀乐。 她把自己的网名开始改成“想念北京情人”,并刻意与一个“看进车展的帅 哥”聊上。 “你的情人在北京吗?网上情人?” “是的呀,网上的,生活中的。:-)” 她想着因为网路,她可以感觉到他在的那座城市,感觉他周边的氛围,她的 嘴角也就真的上扬起来。 她继续敲着: “车展上人多吗?有什么好车呀?” 帅哥一边讶异着她对这方面知识的浅薄,一边也耐心地与她评论,事实上这 一向都是她不感兴趣的话题,这距离她的三毛、爱玲,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从网上下来,她并没有急着回钟情和玲的电话,她耍着小女孩的任性,打听 到他房间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她永远不可能听错的声音,那个城里他身边她同 样也熟识的一个女子!她唯一的反应,只能是把电话放下。 再打他的手机,意料之中的不接。 她不知道,如此炎炎的夏日,一个人是可以忽然之间全身冰寒一片,从头到 脚到心! 她头昏目眩,钟情的电话进来,她实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她没有可以求 助的人,只有打电话给AD,一字一句说他的背弃,说到眼泪一下决了堤。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原谅几次。” “总是不肯相信,他会一点感情也没有。” “你知不知道,现在谁也帮不了你,我想安慰你,可是最终都只有靠你自己, 早该了断了!”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她抛下所有的错乱,工作到凌晨四点,不作任何思想, 直至倒在床头。 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想不过来,自己的天空怎会没有没有一点亮 色?不能成眠。 她唯一的念头,只想着能否再一次的远离,可是到哪里去呢,AD说的好,躲 得开城市,躲得开自己的心吗?到哪里,又是不是真的能隔绝了这场残缺的爱? 她连大哭一场的力气也没有,想着这个她以为曾给她“爱”的人,又继续给 着别的女子同等的“爱”,她走在烈日中天的街头,瑟瑟发抖。 容儿连续几个不眠的夜,更加变本加厉地换着各种煽情的网名,在网上与人 相互试探、引诱着。 容儿毫不怀疑自己在网上的好人缘,或者说是好情缘,她并不用花太多的时 间,便能套得别人对她的“深情”一片,给她发E-MAIL,发照片,继而追询她更 直接的联系方式。 她还记得那一日与他逛在银泰,他出其不意地说了一番打击她的话,她无动 于衷, “无所谓,并不是你否定我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否定我,恰恰相反,你让我不 自信的时候,别人却能回报我充分的自信,而且更多!” 他煞有其事地看着她, “明白了,这样才平衡,对吗?那么,以后我会毫不留情地打击你……” 当时她只用肘顶了顶他的腰,眼中仍是漾着笑,只沉湎他给的少有的幸福之 中。 想他总是在凌晨三四点以后,从办公室回来,她在黑暗中,听着音乐刻骨想 念旧情节,那些关于好的、坏的、听说过的、没有听说过的。 常常在晨昏难分的天光中,她古怪地笑,她不是想原谅他,而是,这些可能 真的只是她的报应,她对别人的,他同样回报给她!在精神上,她何止背叛他百 次。网上的,电话里的,曾经的。 她会很轻意地在键盘上敲, “我对你钟情。” “很想你呀!” “会忘了我吗?” 甚至于,接着钟情的电话,她会出其不意地说, “好吧,我再发一条短信息给你ILOVEYOU. ” 说这话的那一刻,杭州城的天空一片阴,而拿着手机恣意在街头妩媚地笑着 的容儿,一点也不像,前个夜还对着AD肝肠寸断的容儿! 她明白这个城市的天空下,没有人会知道,容儿无由地阴沉甚至悲戚的神色, 是为着谁,思念谁。 她只有在对林,才完全坦露自己的不端和咎由自取,她也是不能将她的这段 感情如数地说来给林听,林自然也就执着着不肯相信她的“自贬”,只疼惜着说 她“傻,让自己那么的不快乐!” 容儿习惯地打开电脑,收信,上网,意外得来很早以前仰慕着她的网友泽的 信函: “很久没有联系了,现在的日子过得还好吗?和男朋友的关系怎样?准备什 么时候结婚?有没有想过我?” 初见这信,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又是男友又是结婚的,再一想,方明白, 最早因为他炽烈的电话追求,甚至还说着要来杭州看她,吓得她把林拿了来当挡 箭牌,林还自告奋勇地与他通了一次电话。 她熟练地敲着键盘给泽回信: “无意打开信箱,收来你的信,心里很开心! 你上次打来的电话没记下,能再告诉我新的联系方式吗?我也有想你的,真 的! 结婚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很遥远的事,似乎无期,而眼见着周遭80年的小孩 也开始物色起男友,才开始为自己不忍起来。 你呢,可有女友了?贫穷是在你心里,而不在物质,明白吗?虽然自己在感 情上总是多舛,可却是想着你们快乐且幸福!“ 敲着“快乐且幸福”的时候,她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现在是2000年,其实 80年的小孩也有20岁了,那么她的青春就真的只有一点点了,不是吗? 她正流连在网上开心地与人胡诌着,那个她根本就抱着希望在等的电话“解 释”的电话,终于来了。 她掐断,继续打字;手机不停地响,她则干脆关机。晚上开会,她也索兴地 把手机丢在办公室,等到深夜十二点会开完,已经有着无数个未接听,大部分当 然是建,可让她奇怪的是,还有杭州的,和一个也去到北京参加车展的旧友来电。 她当下打市话,是宾馆总台,她已经清楚地感觉,建的人已经在杭州了!电 话转到房间,建冰冷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她很快的放下电话,然后关机。 老板交待的众多工作,并不能叫她忘记他,她们像是互相对峙着,其实他们 从认识开始,都是这样:揣测着,试探着,权衡利弊着。 建再一个电话来,她早已被自己说服,接下,口气却是异常的冰凉,她并不 理会建的问题,她只说, “你以为你还有权利指责我吗?” 她明知道他是没有多少耐心的人,也知道这一句话出去,他只怕是不会再说 什么了, “好吧,那你忙吧!” 她放下所有的工作,苦想良久,然后询问总台,得知他还未退房的时候,她 驱车赶去,不接电话没有用,她想给自己一个了断! 当她赶到的时候,建已经早一步的走了。 两个人再对面时,是在人声喧哗的候车大厅,距离他离开,大概只有一个多 钟头。 她一副往常人前自若高贵的样子,即使是提起那段叫她曾难以接受的事实, 脸上仍旧有笑,他们之间像是毫无“隔阂”,直至都无趣了,建开始看书,她才 一把夺下,语气幽怨, “我来,不是看你看书。”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问结果,没有问出我想听到的话,我不想让你走!” 他很正经、异乎寻常, “三十岁以前,我不想有结果,也不会与任何人有结果,所以,我不会干涉 你,我们都是自由的。我当然不会要求你等我到三十岁。” “那我只问你,你希望吗?” “我希望。” “但是不要给我压力,好吗?有可能不值得,我希望你找个比我好的,对你 好的,嫁掉吧,别错过机会。” “我不是想问你这种结果,” 她叹着气,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有未来。” “那你想问什么?” “我们以后将怎样?” “主动权在你!” 几分钟内,容儿毫无知觉,这个最爱的男人回答完对她而言几乎是一生的话, 她根本无法再抬头望他的背影离去,只慢慢觉胸口像是被一件重物击中,一阵锥 心的疼痛。 “其实你一点也不了解我,我记得我也曾对你说过,到今天为止,仍是打着 工,甚至于我如此我行我素,不买任何人的帐,只做我自己,还被人称作溜须拍 马,趋炎附势,我对此没有信心,对感情更是如此!” 容儿并不想给他任何压力,也不想问将来,然而话出口后,自己亦觉苍白无 力,她明白自己没有多少的青春可以等,而且等一个根本不肯给她只字片语承诺 的男人。他们都是对爱情没有信心的两个,不肯轻意就给出一生的承诺,他是这 样,她难道不是?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可能会有婚姻。 可是她可以仍旧笑着面对他,偶尔为他吃些醋,或者一次一次地原谅他,却 做不到驱散他离开时心里的空洞无助,更无法抑制他离去时夺眶而出的泪,所以 她根本无法想像失去他,永远失去他的感觉会是怎样。 她记得AD曾经问她, “真的那么在乎他吗?还是仅仅一时迷恋他目前的权势及地位?” “假如有一天他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我总是相信他,还能重头开始。” “你把这段感情真的看得如此之重,甚至拿它与你的初恋比?” 容儿回想起认识他后,自己一天天淡忘她曾视若生命的初恋爱情,她望着城 里辉煌的夜空,沉默良久,然后回答, “也许这就是爱。” 躲进自己的办公室,她的知觉又开始恢复,幽幽地说着, “想请假了,不想上班。” 同事轻易地感觉了她的悲伤,讶异着这个上午还在老板办公室说着仓库事宜 的容儿,一个中午下来,整个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晚上她不愿意再上班,早早地回了宿舍,却不肯睡,只躺着听音乐,偏巧这 时候卓博的电话打来,她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对卓博说他与她之间未完的故事, 卓博叹息着, “喜欢他就别在乎他了,好吗?不要让他感觉压力了。” “他即然说了不要你等他,就别等了。” 卓博在她耳边说着无数安慰的话,她很感激,可是没用,全世界人给她的自 信,终究是抵不过他一个人给的打击,她方明白,她爱他的程度和他忽视她的程 度。 走在这美丽天堂的街心,一对白发老人平常的牵手,也叫她酸楚异常,她想 着,或者她这辈子,就真的找不到这样一个人,肯在白发蹒跚的时候,牵了她的 手,慢慢走在每一个向往幸福的年轻女子身旁?不去想还好,不确知也好,然而 确定了不可能,心中一片黯然。 街上往来的,都是这个城里忙碌的人们,却觉一阵彻骨寂寞,阳光虽大,只 有影子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