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憔悴 你继续努力地工作着,更加投入,更加卖力。短短几个月时间,你就在各级刊 物上发表了许多文章,成为厂里小有名气的人物。我深深地为你感到高兴。但从你 的谈话中,我看得出你过得并不是很快乐。振亚的过去也在你身上重复上演着,振 亚所见到的种种不平,也正是你所见到的,而且愤恨不已的。不过你同我说,对于 大家所热衷、所追逐的金钱权势你看得很淡,对于某些人与人之间的拉帮结派、勾 心斗角你更是不想介入。你只想努力工作,办好《今日之声》杂志,使它真正成为 一本及时传递政策信息、反映职工心声与呼声、给决策层提供参考、为广大职工服 务的杂志。要使它融理论性、知识性、文艺性于一体,更加具有可读性;要尽力奉 献给大家更多的精品,使读者朋友满意,从中得到美的熏陶。同时还要在形式上力 求有所突破、有所创新,办得更加活跃,富有自己鲜明的特色。你说杂志跟报纸有 很大的不同。报纸注重时效性,主要是报道消息,新闻稿要及时、准确,要力求简 明、扼要。而杂志容量较大,新闻等要侧重深度报道,不仅要让大家知道发生了什 么事、制订了什么政策,更重要的是要让大家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为什么要制 订这项政策、它的具体内容、要求以及跟踪报道由之而产生的种种影响等。你对这 本杂志是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你曾经写道: 春天,是渴望飞翔的季节;青春, 是渴望飞翔的时光;我们的杂志是渴望飞翔的杂志! 你跟我讲,你对杂志的发展忧心忡忡。尽管这本杂志是由宣传部主办、厂里的 名牌杂志。但大家对此还不够重视,经费的投入等也显然不足。因为大家都觉得企 业主要是看经济效益,红火之时还可以沾一下光,多给你点钱,让你投入时间和精 力去办。效益一旦不好,谁还会有闲情逸致来搞这些,不给你一刀砍了都算好的了。 而现在国有企业步履维艰,前景堪忧。报纸、杂志的走向问题,究竟何去何从真还 说不清楚。但是无论何种情况,你认为,都不能将本企业的刊物置之不理,觉得可 有可无。殊知,精神的力量是无与伦比的,榜样的力量更是无穷的,好的榜样总能 为我们注入丰盈的精神血液,并成为我们校定人生目标的理想参照。而这些来源于 什么?就来源于我们的精神食粮──我们自己的刊物。办报刊杂志虽不能说就是企 业文化建设,但至少是企业文化的一部分,而且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放眼世界, 国外的许多知名企业一直强调建立自己的企业文化,将构筑企业文化放在一个极其 重要甚至是首要的位置。从而将员工的个性和潜能与企业的价值和利益紧密相联。 松下、通用、克莱斯特等知名企业的成功就是最好的明证。其办的报刊杂志甚至于 公开发行,足与政府刊物相妣美。得人心者得天下。同样,得人心者才能得市场。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人心齐,则泰山移。只要培养出一种强烈的团队意识, 一种锐意进取的精神,建立起自身的企业文化,众志成城抓质量、出效益、创名牌、 争市场,何愁不能冲刷市场竞争的热风冷雨,笑迎商界变幻的惊涛骇浪,在行业中 独树一帜,独领风骚。孙子有云: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 之善者也。构建自己的企业文化,形成一股强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才有可能达到 不战而屈人之兵。 每次看到你寄给我的杂志,我都仿佛看到了你,看到了你在灯下孜孜不倦的身 影,看到了你心灵探索的足迹。你说,你要让青春更加忙碌: 因为忙,我们才 过得更加的充实。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胡思乱想,才不致于“少年不识愁滋味, 为赋新词强说愁”。因为忙,我们才更加懂得时间的可贵,才发现时光飞逝,逝者 如斯夫;才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为什么“少壮不努 力,老大徒伤悲。”┅┅┅┅ 时光在流金岁月中飞逝,空间在万水千山中定格。 人生需要忙碌,青春更需要忙碌。┅┅┅┅┅忙碌使青春更加充实、更加亮丽、更 加辉煌、更加夺目。┅┅┅┅┅ “忙”是实现读者的希望和自己的理想:“忙” 是无愧于青春的奉献:“忙”是奏响人生新的交响! 每读到此,我就感到异常惭愧,它鞭策着我不断地努力工作,让自己的青春也 更加忙碌。我一个大男子汉可不能输给你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你知道吗?我最爱读的是你的散文,尤其是抒情散文。那清新的笔墨、袅袅的 情韵,谐美的音调让我一次次地沉醉,让我一次次地心动神摇: 轻轻的你来了, 你向我轻轻的招手。 你带着几分飘逸、几许忧伤,向我轻轻的走来。出尘不染的你,用你那丰富而 细腻的感情,婉约而清丽的笔墨,给我讲述你的生平。 寻寻觅觅,却只是冷冷清清。多少次梦里来到你的故乡━━济南;来到你的故 居━━大明湖畔。但总是楼去人空,伊人芳踪难觅。瑰丽的上古神话、优美的先秦 散文,都无法取代你易安居士的诗词在我心中的地位━━那份惊叹、那份赞许、那 份眷恋、那份痴迷!悠悠的历史长河、漫漫的中国文学史上,多少杰出优秀的文人 墨客,都无法隐藏你━━一代词人李清照的光辉灿烂! ┅┅┅┅┅┅┅┅┅┅┅┅┅┅┅ 你向我诉说着,禁不住珠泪轻弹,黯然神伤。我也为你的遭遇为之心酸、为之 落泪。慢慢的,你渐渐远去,渐渐远去┅┅直至不见影踪。我怎么也留不住你。恍 然一醒,却是南柯一梦。 伊人何处寻,悠然入梦来。 从你饱含深情的笔墨中,我看到了你对一代词人李清照的崇敬与钦慕,感受到 了新月派诗人徐志摩对你的影响,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宋词人正向我翩然走来。 “恍然一醒,却是南柯一梦。伊人何处寻,幽然入梦来。”是啊,伊人何处寻, 幽然入梦来。多少次你来到我的梦中,与我一起携手走在你最向往的大明湖畔,临 风眺月;多少次与你在梦中相会,共同相偎在你最神往的泰山之颠,凭栏观日。 我很想见你。好不容易,有一次我双休日休息。周五晚上,我按捺不住内心的 喜悦,拨通了那个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可你妈告诉我你还在加班。 我把电话打到了你的办公室。 “还在忙啊。已经8 :00了,不用这么认真吧!” “没办法,马上要到‘一二·九’了,举行成人宣誓仪式,临时叫我们头参加, 正在写发言稿。” “你不也成了秘书?” “我是多面手嘛,临时改换一下角色。” “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去缙云山。” “那可不行,我明天要跟团委一起去山村进行希望工程捐款。这可是重头稿。” “要去捐款?我跟你一块去吧。” “那怎么行,你又不是我们单位的。不行,不行。” 我好一阵失望。但是我还是没死心。“我好不容易才能过双休日,让我也去受 一下教育,献点爱心嘛!” “这样啊。对了,你的相机在吧?”你突然问我,一下子提高了分贝量。 “怎么不在,咱堂堂摄影协会副会长,相机怎会不在身边。那不是成了当兵没 有了枪,大侠没有了剑,还象话吗?”我以为你想通了要跟我一起出去玩,心头一 阵窃喜。 “那好吧,我们宣传部的摄影记者有点事,明天不能去。我正愁没人,只有自 己上场了。现在有你这位摄影高手还怕什么,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吧!” “OK!绝对没问题。”虽然不是同你一起去玩,但能见到你,还能帮上你的忙, 我十分高兴。 “你可得早点出发。早8 :00在厂门口等我,过时不候。” “Yes ,madam ……” 第二天,还没到7 :30,我就大老远赶到了你们厂门口。 过了一会,你就来了,穿着一件极为普通的大衣。 你看到我西装革履,笑着说:“你干吗穿得如此光鲜?这可不是去相亲,这是 去捐款。” 我很不好意思。你不知道,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一套西装。 正尴尬之际,我看到远处走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个男子比较高,大概三十出头, 穿着一件黑色的中长皮衣,极为气派。 “你看,那个人还不是一样,很有派头。” 你小声地告诉我,“那怎么同,人家周方正是团委书记,一会要上台发言的。 你看,紧跟在他身后的是电视台的台长王林。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介绍给你认 识。” 正说着,那一行五人就走了过来。 “周书记,我给您介绍一下。他就是刚才我跟您提起的,我的同学付骁。他照 相的技术可没话说,在学校时是摄影协会的副会长。”你指着我向那个穿着黑皮衣 的中年人说道。 “你好,欢迎你,等会就要辛苦你了。”周方正向我说道,还热情地跟我握手。 “这是我们电视台的王台长;这是我们宣传部最有名的摄像记者孙孟孙大哥; 这位是乔华,我们的金牌男主持人,也是我高中的同学,这位是团委的何平何姐。” 你挨个向我介绍。 “很高兴认识大家。”我努力记住了每一个人,跟大家一一握手。 聊了几句以后,大家就上了电视台的采访车。 车先开至市中心,来到了市委大楼。 “这是干什么,不是去山村吗?怎么又到了市委?”我极为小声地问着身边的 你。 “你千万别吵,团市委副书记谢光明也要跟我们一起去捐款。我们是特地来接 他的。” 车在市委大楼的停车场旁停了一会,周方正带着电视台的王林进去了,我们几 个都留在了车上。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周方正他们才从市委大楼里出来,一路上还有说有笑。周 方正和王林的中间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这就是团市委副书记谢光明了,他可是市里最年轻的一个中层干部。”你对 我说。 刚说着,谢光明就上了车。乔华立即迎了上去,“谢书记,您好。” “这位是?”谢光明向身边的周方正问道。 “这是我们厂宣传部出了名的帅小伙,著名男主持人乔华。他爸是人事劳资处 的乔处长,他妈是中学的伍副校长。” “你好,你好。”谢光明非常高兴地握着他的手。 周方正接着对我们说:“这就是我们团市委的谢书记。谢书记父亲是交通局谢 局长,夫人是市委杨副书记的千金。” 我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你狠狠盯了我一眼,我自知不妥,赶紧忍住,神色严 肃。 他又将我们一一介绍给谢光明认识。 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着。 一路上大家可是谈笑风生。 “周书记,你们做得不错啊!年年都要给贫困儿童捐款,定点结对,帮助失学 儿童重返校园,走到我们团市委前面去了!” “哪里,哪里,还是谢书记你们领导有方啊!” “是你们单位有钱。” “都是大家捐的。您也知道,共青团是清水衙门,团干部更是一没权、二没钱, 全靠嘴巴甜啊!”说着,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谢光明对坐在对面的何平说:“小何快转业了吧?打算到哪个部门?” 何平笑着说:“宣传部、组织部都不错。” 王林马上接着说:“何大小姐可别到我们宣传部,要去就去组织部。跟着组织 部是年年有进步,跟着宣传部可是年年犯错误。” 大家又笑了起来。你小声告诉我,何平是某分厂厂长的女儿。 谢光明又问:“乔华我以前没见过,是才来没多久吧!” 周方正回答:“今年才分来的,宣传部的小宋也是今年才来的。我们乔公子可 是名声在外啊。刚上镜的第一天,宣传部电视台的电话就响个不停,百分之八九十 都是女孩子或女孩子的家长打来的,询问这个新来的小帅哥是谁,就差没问生辰八 字了。” “是啊,虎父无犬子。乔处长的儿子当然不同寻常了。就象谢书记您一样年纪 轻轻就如此能干,身居要职,肩负重任,实在是谢局长的荣耀、谢局长的骄傲啊! 您真是前途无量,正所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我们这些老的只能望其项背了。” 王林笑着对谢光明说道。 “哪里,哪里,王台你过奖了。”谢光明又转过身对乔华说道,“还是乔华好 啊!人年轻,又这么能干,真是来日方长!” 还没等乔华开口,就只听道“是啊,我们乔公子可是没话说,现在追他的女孩 子都可以排成一个加强连了。” “那还用说,咱们乔公子魅力无穷!” 大家又都乔公子长、乔公子短的,把乔华好好赞扬了一番,那场景简直象在拍 古装片。 过了一会,谢光明接着说道:“孙孟你就不用提了,前天还跟我们在一起。对 了,小宋也是今年才来的?”说着,他转身问你。 周方正马上答道:“是啊!小宋还是今年才分来的。她文章写得很好,是宣传 部的才女,这次我们捐款的稿件就由她写。” 谢光明点了点头,“小宋,你父母都在厂里面吗?” 你很快地回答:“我爸在厂里工作,我妈不是。” 周方正这时又迫不及待地说:“她爸是一个工艺员,妈在地方中学当老师。” 谢光明听后也就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问了一下我的情况。我轻描淡写地只说我 现在在重庆一家外企工作,是你的朋友,今天来给大家照相,其它就什么也没说了。 大家又互相聊了起来。 “老周,最近手气如何啊?” “别提了,哪比得上咱们王台和小孙。” “快别这么说,我也背得很,哪能跟小孙比。前晚连服务费都交不起。” “怎么一会事?” “前晚我跟王台采访完到了一家宾馆,刚进房间,小姐就打电话来了问加不加 床垫。我们王台大吼一声:”老子没钱,加不起‘。“ 大家哈哈大笑。 周方正说:“老王,你也会交不起服务费,不行,自己就上。” 王林一拍自己浑圆的啤酒肚,“就凭我这身材,亲自坐台没人敢要。” “王哥你要雄起嘛!雄不起就要去吃伟哥!”孙孟大叫。 “就是,雄起,雄起!”大家一阵高喝。 何平嚷起来了:“孙孟,你要注意一下,别忘了这还有两个女同胞。” 周方正笑着说:“小何,你又来了。团干部要样样都懂,要开得起玩笑。政工 干部要当杂家。” “就是,就是。”连谢光明都随声附和。 我听了大觉逆耳,这种环境实在让人窒息。 我看了看身旁的你,只见你一张脸上毫无表情,两眼望着窗外。晃眼间,我看 到你身边的公文包里有一叠象是文件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我小声问道。 “这是捐款协议书。”你转过身来,从包里把它们取出。 我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这样写着: 关于“希望工程”捐资助学的协议 甲方:乙方: 江泽民总书记在党的十五大报告中指出:“青少年是祖国的未来、民族的希望, 要切实把教育摆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大力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为认真贯彻 “十五大精神”,发扬共青团员无私奉献的精神,关心和支持发展农村的基础教育 事业,实施“希望工程”,为“爱国助教”、“科教兴川”作贡献。经甲、乙双方 协商,同意在安南村小学开展“希望工程”捐资助学活动,救助因贫困失学而又品 学兼优的农村小学生同学。现将有关事宜协商如下:1 、甲方一次性为乙方提供学 费400.00元(大写人民币肆佰元整)至小学毕业,资金按“希望工程”资金管理办 法进行管理;2 、乙方在接受甲方捐助复学后,每学期应在适当时候及时将学习情 况书面向甲方汇报;3 、如乙方在受捐助期内因故退学或转学,其剩余学费须经甲 方与监督单位商议后再进行安排;4 、协议执行情况由团市委、厂团委负责监督, 并由安南村小学负责执行。 本协议一式五份,经甲方、乙方、监督单位签字盖章后生效,甲方、乙方、团 市委、厂团委、安南村小学各执一份。 甲方:乙方:联系人:联系人:联系电话;联系电话: 监督单位:负责人: 年月日 我数了数,一共二十张协议。“要给四个失学儿童捐款?” “是啊。他们都是因为贫困才失学的。我老早就看了一下他们的资料,有两个 都是父母双亡,另外两个是一个没有了父亲、一个没有了母亲,而健在的又疾病缠 身,实在是很苦的。”你深深地叹了口气。“想想那些失学儿童,生活的重担一定 过早地压在了他们头上,使他们失去了正常受教育的机会。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比 较而言,我们真是在糖水里泡大的,不知道苦为何物。” “不错。”我也叹了口气,我这时好想见见那群山村里的孩子。 大约快到十一点,我们来到了安南村小学。 一进山村,就顿时感到阵阵寒意,大家都觉得浑身发冷。 小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一个象小四合院样的房子就是一所学校。走进去 一看,更是让人吃惊。破损不堪的快要倾塌的墙壁,房顶上没有片瓦,只有几根大 梁支撑着。再往里走,是他们的教室。教室稍微比外面好一点,有几间房顶上还有 一层瓦。但是桌子全都是破破烂烂的,不是这缺一角,就是那缺一块,大洞连小洞, 有很多桌子都因雨水的侵蚀而泡得有些发胀,潮潮的、湿湿的。长条板凳有很多都 还是缺胳膊少腿的。我有些震惊了,我的记忆里何曾有过这种建筑,这种场景。断 壁残垣向来给我的只有一种悲壮感、一种残缺美,而今看到眼前的情景,我感到了 一种悲凉,一种心酸。 我看到,你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孩子们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们。打量着我们的衣着,观察着我们的神情。看着 他们身上穿着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衣服时,我觉得浑身都在 发烧,我的西装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我和你很想跟孩子们说说话,这时校长叫我们到前面的院子里去。 院子中央摆了一排桌子,上面还铺着红布,两端一方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捧 捧塑料花,中间则摆着茶杯。院子四周还全插上了各色彩旗。 当地的镇长、乡长、村长、党委书记全来了。过了一会县团委书记也来了。县 上新闻单位的记者也全到齐了。接着大家就握手言欢,相互认识。彼此都说着些冠 冕堂皇的客套话,还你感谢过去,我感谢过来。甚至于捐款仪式还没有开始,有人 就说已经感动的快流下眼泪来,而他说这话时却满脸堆笑,一脸横肉,看着真叫人 难受。记者们也纷纷扛着摄像机选择最佳位置,以利于拍摄最佳镜头。 我们实在是不愿意呆在这种地方,径直又往后面的教室走去。迎面就碰上了刚 才见过的一位女老师,知道她姓赵。 “赵老师,何琼来了吗?能带我们见见她吗?”你问道。何琼正是你们要捐助 的一个失学儿童。 “来了,我这就去叫她。”赵老师很热情。不一会,就带出来一个扎着羊角小 辫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见着我们就往老师身后躲。“不要躲,这就是给你捐钱的叔叔阿姨。” 赵老师扯着躲在她身后的何琼。 “不要怕,小妹妹,不要怕。来,过来。”我们向何琼招着手。何琼怯生生地 走出来。“赵老师,您忙您的吧。我们跟她聊一会。”我向她说道。赵老师又跟我 们寒喧了几句就往外面院子里走去。 “你几岁了?上几年级?”我们都很关心。 “我今年十二岁了。上三年级。”何琼用稚嫩的童声回答。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会不上学呢?” 何琼一听到这话,就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叔叔阿姨,我其实很想读书。现在 我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和一个十岁的妹妹。爸爸妈妈在我刚满两岁时就离开了我们, 那时妹妹才三个月。当时我们家两天都没有人吃口饭,全靠隔壁张妈妈帮我们。爷 爷六十多岁了,还要去种庄稼,奶奶眼睛花了还要做些针线活,咋能送我们去读书。 今年我们山里特别干,庄稼都快干死了。村里的伯伯们天天干,结果一点收获都没 得。家里的秧苗全枯干了。今年麦子又全被虫害了,收成也不行。”说着,她就呜 呜地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我们一阵心酸。你将何琼拉到身旁,给她擦干了眼泪。何琼 衣服穿得很少,还很破旧。看到她一双小手冻得通红,上面还生有许多冻疮,你的 眼泪就直往下掉,赶紧从包里拿出皮手套给她戴上。 何琼又高兴地说:“不过我现在也可以挣钱了。我每天摘点菜到镇上去卖,卖 得好时将近挣一块钱。”从她的口气中听得出她很自豪。 “镇上离你家有多远?”我问道。 “不远,走得快四个钟头。”她回答。 我的天,四个钟头就为挣一块钱。而这一块钱平常是掉在我的面前我也懒得去 捡的。我深深地震撼了,更带着无比的羞愧。我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在了 她的手上,“拿着吧”。 “我不要,爷爷奶奶告诉我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何况是钱。你拿回去。” 何琼很固执。 “小妹妹,听姐姐的话,这是我们给你爷爷奶奶的。等会我们再去看他们。你 先收下。”说着,你就将钱放在了她的衣服口袋里。 何琼还要说什么,这时一帮孩子从教室里出来了,将我们团团围住,很是好奇。 看着孩子们天真的脸蛋、活泼的神情,再看看他们破旧的衣服,我们都产生了一种 莫名的伤心与难受。刚准备同孩子们多说一会话,校长将我们和孩子们叫了出去, 说是捐款仪式要开始了。 六七十个孩子在院子中央排得整整齐齐。 只听校长说捐款仪式正式开始,紧接着就是冗长的发言。捐款方发言,受赠方 发言。县团委书记、镇长、乡长、村长、党委书记挨个讲话。捐款过程倒是很短, 而领导们的讲话却足足有一个小时。镁光灯不停地闪烁着,摄下了对他们来说具有 历史意义的珍贵镜头。后来大家还合影留念。 大约十二点半左右,捐款就结束了。镇长立即叫司机开车引路,带我们到了据 说是镇上最有名的餐馆。 餐馆内装修豪华,气派非凡,根本不象是穷乡僻壤的馆子,倒更象是城里的饭 店。我们全被请上了二楼,坐进了雅间。 中午饭早就订好了,一共三桌。大家落座之后,镇长就做了一番开场白。无非 是些感激之辞,感谢来这里进行希望工程捐款,帮助失学儿童重返校园。具体的内 容我已经记不得了。只有一句话却听得极为清楚。他说:“小镇十分贫困,实在是 没有什么好菜款待大家。如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本来以为就随便吃几个家常菜,可等到服务员将菜一一端上桌时,我们倒是很 愣了一下。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而且菜名还取得有眉有眼。 “清蒸乳鸽”、“霸王别姬”、“蚂蚁上树”、“金钩大虾”、“香辣螃蟹”、 “铁板烧”、“狮子头”、“桂花鱼”、“海参鱿鱼墨鱼烩三鲜”,最后还有个 “银丝银鱼汤”。 接下来就是挨个敬酒,大家举杯同饮,好不痛快。村党支部书记是个四十出头 的中年妇女。她的酒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几十杯白酒下肚,面不改色,豪气干云。 县电视台的记者告诉我,她是本县出了名的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席间,当你无意中告诉他们我是某知名外企的总经理助理时,大家一下子对我 肃然起敬。谢光明与周方正也顿时对我关怀备至,与刚见我时的态度相比真是大相 径庭。尤其是王林马上就拍着我的肩膀,又是倒酒,又是挟菜,就差没叫我付大哥 了。我心里一阵好笑。真是“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 周方正仍然不停地表演着他的拿手好戏──介绍某某人的身份。这可是他的独 门绝活,岂容他人偷学了去。凡被他浓墨重彩描绘了一番的人物,所到之处必然是 掌声鼓励、惊叹喝采,好不热闹。 乡长依次走到了你的面前向你致谢。你再三推说确实不会喝白酒。可乡长金口 一开,“你不喝就是嫌我们这里穷,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个乡,你不喝就是瞧 不起我王某人。”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正想想个办法替你解围,只见你硬着头 皮,将小半杯白酒喝下。待乡长满意地离开,你就匆匆下了楼,我也紧跟了下去。 “真难受”,你扯着嗓子直喊。 “你真喝了吗?”我关切地问你。 “当然没有。” 看着你难受的模样,我真觉得心疼。 “你真不适合这个场面,这种环境。”我这时更加明白了你平日的烦恼与不快, 你所处的孤立与无助。 “没办法,这还已经算好的了。”你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还上去吗?”我轻声问你。 “当然不上去了,想着心里都烦。” 看着前台收费的服务小姐,你走了上去。 服务小姐很热情,还没走到,就笑容满面地对我们说:“今天的菜,你们还满 意吧?” “很满意。”你笑着说,“小姐,你们这的菜品种很齐全,味道也很好,多少 钱一桌啊?” “你们要的是我们这档次最高的,400 元钱一桌。不过今天特地优惠,三桌1000 元。” 我的天,一桌就是一个孩子的学费。三桌1000元,而我们今天给失学儿童总共 才捐了1600元。想到这,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种无言的难受袭上了心头。 走至厨房门口,迎面碰到了一个给餐馆送菜的菜农。这个五十开外、皮肤黝黑 的菜农好像听见了我们刚才的谈话,对我们说:“你们这还算好的呢!上次一个地 方来捐款,帮了一个娃儿,吃了两桌。少吃这一顿,减掉一个娃儿的学费,啥子都 有了!”说着他不停地摇头。 “老伯,你们这真的很贫困吗?”我问道。 “咋个不贫困,我们这是全国出名的贫困县。只不过穷的穷得尿血、富的富得 流油。”他欲言又止。 “这怎么说?”我们都很好奇, “我们镇长是三星,我们书记有四楼。” 我们更加迷惑了。 “镇长是歌星、舞星、酒星;书记呢,开了一栎楼。一楼喝酒吃饭;二楼喝茶 打牌;三楼唱歌跳舞;四楼洗头按摩。” 听后,我们心情更加沉重了,再也不想上楼去了,害怕见到那三星大人,四楼 主人以及更多的“星星”们,害怕那璀璨群星发出的万丈光芒刺得我们睁不开双眼。 吃完饭后,又将大家拉到县上的娱乐城玩了一下午。傍晚时分这才与当地党政 领导握手告别。临走,大家还依依不舍,相约来年再接再厉。 回去的途中,任凭大家高谈阔论、笑语喧哗,我们都默默无语。这时我更想见 见何琼这个小姑娘,见见她可亲可敬的爷爷奶奶。 二十多天后,出乎意料地你收到了何琼的来信,信上还提到了我。我至今仍记 得这封信的全部内容。 敬爱的付叔叔、宋阿姨: 您们现在生活愉快吗?工作顺利吗?一切都好吗? 叔叔阿姨自从我读小学一年级起,我就没有交够书钱,只见赵老师跑来跑去, 把我报上了希望工程。后来老师让我到她家领钱时,我就问:“老师,是谁在帮助 我?”她没有回答我。直到那天,我才知道是您们伸出了热情的手,我不知道怎么 感谢您们,只有给您们写信。 我那天把付叔叔给我的钱拿回家后,爷爷奶奶就擦着泪说:“天底下还有这样 的好人。”的确,自从爸爸妈妈离开我们后,就只有爷爷奶奶了。他们不光要养育 我们成人,还要为四化建设操重家务活儿。每当我放学一进门看到忙碌的奶奶,就 鼻子一酸,泪水不断地流。不可想,现有六十多岁的爷爷奶奶能送我们去读书。今 天恰在我选择人生第一个起跑线时,您们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给了我希望和光明, 您们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值得佩服的人。 今天,我只用最真诚的心,一颗爱学习的心,努力争创全校的“三好学生”。 目前我成绩较好,各门功课都得到老师和校长的称赞;望叔叔阿姨放心;我一定珍 惜您们资助给我的钱,不辜负您们的心。爷爷奶奶常说,“这些好人路隔千山万水, 看都看不上一眼,真对不起。”我想:等我长大了,长到象您们那样有才能时,我 一定要、坚决要来看看您们。 叔叔阿姨我们下次再谈,谢谢您们的帮助,让我有一个欢乐幸福的童年。 您们对我的帮助永远也谈不完,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祝您们健康长寿、万事如意! 学生:何琼1998年1 月3 日 看完信后,我们的双眼都一片潮湿,但我们的心里却异常高兴。那一刻,我真 感觉到我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要过春节了。两年了,两年的春节我都没有回过家了。 重庆的一草一木在我的眼里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了,而青岛的山山水水在我 的记忆里却变得模糊起来,甚至于要陌生起来。 成天的工作、整日的忙碌,让人一刻都不得空闲,身心异常的疲惫。我感到苦、 感到累,工作的成就感固然让我愉悦、让我快慰、让我振奋,但对你无尽的相思却 时时困绕着我,片刻没有停止。我曾经多次想过:下次见到你时,一定要对你说清 楚,一定要向你表白。我不要你把我当作大哥哥,我要你作我的女朋友。我会今生 今世甚至来生来世好好照顾你、好好呵护你。但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不容易 的见面你不是谈工作,就是谈学习,令我无从表白。看到你对理想的执著、事业的 投入,有时令我这个男子汉都感到惭愧。我时常处于懊恼之中:我怎么这么没用, 面对心爱的人为什么没有勇气说出来。每每话到嘴边又不能接着说下去。我不能让 我们彼此处于感情的“灰色地带”。 临近过春节的前几天,朱总将我叫到办公室,说对我近来的工作表现很满意。 接着他又跟我说:“你两年都没有回过家了,这次给你放两周大假,让你与家人团 聚,来回机票都由公司报销。”他还笑着说:“付骁,你最好把女朋友带上,费用 由我出。”虽然朱总没有见过你,但多次聊天他都听我不时地提起你,所以在他的 心目中,他早已认为你就是我的女友。 出了办公室,我立即拿出手机近乎狂喜地告诉了你这个消息,并对你说:“你 不是很喜欢山东吗?你不是很喜欢李清照吗?你不是很想去趵突泉边、大明湖畔吗? 我带你一起去吧。我们还可以去泰山、崂山、琴岛、湛山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听到你说:“付骁,对不起,我确实很想去山东,但只有下次了。我春节期间要 去广州,火车票都已经订好了。”听了你这话,我如同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心里一 片冰冷,冷到了极点。你要去广州,你竟然要去广州,是为了见庄岸明吗?我的脑 子里一片浑乱、一阵迷糊,也不知道跟你说什么,象狂吼一般地对你说了三个字: “你等我”。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办公大楼的,我只知道周围的人都用着一种极为惊讶 的神情看着我。我也顾不得许多,走出办公大楼就立即叫了一辆的士,直奔你们的 厂区,直奔你的家。 到了你家已是晚上8 点多了。你的父母都很热情,给我端茶递水,让我稍等一 会,告诉我你还在办公室。说着,他们就要打电话给你。我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去 办公室找你。伯父伯母问:“你有什么急事吗?”我脸唰地一下红了,连声说: “不是很急。不,有一点急。”我语无伦次。我想你的父母一定认为我很奇怪。我 自己也觉得这是我去你家中最没风度的一次。我匆匆地向他们告辞,又径直来到了 你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但静静的,只有你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打着什么。我轻轻地 敲了敲门。你回过头一看竟是我,大吃一惊:“付骁,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了?” 我心里象憋着一团火,大步走上前,急切地问道:“你要去广州?你告诉我究 竟是为什么?” 你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更觉惊讶,颤声问道:“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一件事?” 我狠狠地点了一下头,“不错。” 你看着我极为严肃的神情,突然笑了,“你先坐一下,我给你倒杯水。”说着, 你走到饮水机前,给我倒了一杯水。“赵倩倩叫我去广州,她举办了一次个人美展, 叫我过去欣赏一下,我们老早就约好了。说什么老朋友的首次画展也应该去捧场, 你说是吧。”我听后一下释怀了不少。赵倩倩是你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在绘画方面 极有天赋,后来上了美专。他爸爸几年之前就已停薪留职,南下广州,现已成了一 家公司的总经理。因此赵倩倩毕业后就去了广州,还开了一个什么画室。 “那庄岸明呢,他春节也在广州吗?不回四川家中过年?”我仍然迫不及待地 问道。 “他很忙,不回来。更何况我这个朋友要去,他能不留下来给我当导游?” 我的心又沉重起来,我潜意识里知道你去广州一定是为了见他。 你没有再说起他,而接着对我说:“实在不好意思,你可别生气。我的确是很 想去山东,去登泰山,去看大明湖,只有下次有机会再去了。赵倩倩可是我最好的 朋友。她说绘画是她最大的乐趣,致力于美术更是她毕生的追求。中学时,她经常 给我讲名家名画,我可真是获益匪浅。”说到这,你又兴味十足。 “她跟我不同,我比较喜欢中国画,展子虔的《游春图》、阎立本的《步辇图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喜欢石涛的山水、郑板 桥的竹、齐白石的虫鸟、徐悲鸿的马、李可染的牛。她很喜欢西方画,尤其是油画, 常一下课就跟我谈画。从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最后晚餐》、提香的《弗罗 拉》谈到雷斯达尔的《埃克河边的磨坊》、霍贝玛的《并木林道》到杜米埃的《流 亡者》、米勒的《拾穗者》、凡高的《向日葵》、爱德华·蒙克的《太阳》┅┅┅” 你滔滔不绝地说着,平时我是很喜欢听你谈这些的。但是此时我根本无心听这 些,也不知道你究竟还说了哪些名家名画。 过了一会,你看到我毫无心绪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有什 么事?” “没,没什么事。”我有些结巴。 “那你为什么心不在焉?” 猛地,我抬起头看着你,“你一定要去广州吗?” “是啊!”你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没去过广州。”我很焦急。 “那多不好,你有两年都没有回过青岛了。每逢佳节倍思亲。难道你不想家?” “你一个人去,我实在不放心。” 你笑了,“没事的,赵倩倩他们会在火车站接我。我爸妈都挺放心的,你就更 不必担心了。” 我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你就真的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就真的无 动于衷吗?我鼓足了勇气,决心向你表白。正要开口,你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对我 说:“你一定还没吃晚饭吧,现下我也饥肠辘辘。走,我请你吃饭去。你难得来一 次,说什么我也要尽地主之谊,我们就到才开张的鱼庄去吃苗家酸汤鱼吧!” 吃完饭后,我们绕着湖边走了很久。几次我刚要开口,都被你的话打断了。我 的心越来越烦燥、越来越焦急、越来越不安。 送你回家时,我问:“什么时候的火车?” “后天早上,8 :20的旅游特快。” “我去火车站送你。” “不用了,何必耽误你的时间呢?你早点回家吧,你爸妈肯定日也盼、夜也盼, 盼你这个乖儿子早点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我一定去。” 你去广州的那天早上,我一早就来到了火车站。 天灰蒙蒙的、阴沉沉的,还飘着些许细雨。阴晦的天气给人一种极强的压抑感 和一种莫名的惆怅,正如我此时的心情。在拥挤不堪的人流中我远远就望见了你。 你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大衣,脖子上是一条纯白色的围巾,柔软的长发用一个蝴蝶小 梳别了一下,披在身后,在来往的人群中显得特别的突出与醒目,是那样的飘逸与 脱俗。 我很快地迎了上去,接过你手中的皮箱,将你送上了火车。 你很感动,又带着几分责备对我说:“我说过让你不要送了,你为什么还要来 呢!这叫我心里多不安,更觉得十分愧疚。” “你还对我说这些干什么。你知道我一定会来的,因为有你。”我目不转睛地 盯着你。我相信,那一刻你不会不懂得我的话语,不会不明白我眼中的深意,因为 你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 你避过我炽热的目光,慌乱地说:“我们还是找一下铺位在哪吧!” 将行李放好后,你一个劲地催促:“行了,太谢谢你了。这些我自己来吧!要 开车了,你快回去吧。” 我很舍不得走,我不想离开车厢,我更不想离开你,我只想陪在你的身旁。我 只盼火车早早开动,那么我就可以跟你一起走,不管你是去广州、兰州或是通州、 郴州、沧州。 可你不停地催我,十分着急。 我只好往车门走去,临走还恋恋不舍地对你说:“到了广州,就给我打电话, 我手机二十四小时为你开着。”才走了几步,我又倒回来,“途中有什么事要立刻 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上赶到的。” 你摆了摆手,“行了,老兄,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再不走,就真要开车了。” 说着,你就推着我向车门口走去。 “你多保重。”我又重复着我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次的话语。 走下火车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你和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那个小伙子对你这么好,一定是你的男朋友吧?” “不是,他是我的大哥。” “大哥”,我的心里一阵痛楚,一种苦涩。这些年来,难道你真的就只把我当 大哥,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吗?难道你真的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海样深情?我多么 想倒回身去,对你说我不是你的大哥,你也不是我的小妹,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来 我喜欢的就是你。我要你作我的女朋友,我要你跟我一起回青岛,去见我的父母。 但是我没有那样做。我怎么能去阻止你喜欢做的事呢?你的快乐才是我的快乐。如 果你不快乐、你伤心、你难过,我又怎么会高兴的起来。 我呆呆地立在站台上。看着列车在我的视线中消逝,我的心底象被抽空了一般, 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深深的惆怅、深深的失落。我一片茫然、一阵迷惘,耳旁只听 到别离的歌声“当你背上行囊,从此一个人走,我只能将爱深深留在心里面┅┅┅”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中一片潮湿。你知道吗?当时我好担心,我好难过,我却不敢 开口说;我有千言,我有万语,我却不知从何说起。我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走出 了火车站,脑子里一片空白。 回到青岛家中,家人相聚的喜悦也抑制不住我对你刻骨的思念。我成天都想着 你,我满脑子里全是你。亲戚也不想去见,朋友也疏于问侯,哪也不愿去,只想呆 在家里。这样的话,你如果打电话到我家中,我才不致于错过。好不容易被大家生 拉活拽了出去,我都无精打采,魂不守舍。每每同学问起:“你的女朋友怎么不带 回来?”我的心里就更加难受,对你的思念也就越发强烈。 我的手机成天都开着。可三天了,三天你都没有给我来过一个电话。我心急如 焚,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给你打过无数次传呼,可你却始终没有回过。我 更焦急,脑子里胡思乱思。我想:我已经快接近疯狂的边缘了。我是不是应该马上 去广州? 第四天的晚上,也就是大年初二的晚上,我近乎绝望地又给你打了一个传呼。 出乎意料的是,你很快就回了电话。 “你在哪,你现在在哪?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给我回传呼?”我大 声地叫着,向你一连串地发问,又焦急,又欣喜。 “我现在正在越秀山顶上,看广州的夜景。很不好意思,我的传呼电池用完了, 这些天都忘换了。你知道吗?广州的夜景可美了。”你兴奋地说着,喜悦之情溢于 言表。 “你跟谁在一起看夜景?” “赵倩倩啊!” “只有她吗?”我急促地问着,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上了。 “还有庄岸明和他的几个朋友。” 果然有他,你果然同他在一起看羊城夜色。这些天来,我是何等焦急,何等忧 虑,成天都想着你,为你担心,怕你遇到什么意外,寝食难安,真可谓朝也想、暮 也想,而你却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却跟他在越秀山顶上 观夜景。深深的痛楚吞噬了我的心灵。 “我还要在这多玩几天,一周以后回来。好了,我就跟你说这么多,免得浪费 你长途话费。代我向你的爸爸妈妈问好,祝你们全家节日快乐。还有,你一定要玩 得高高兴兴,吃得白白胖胖。” 我还想同你多说几句话,可你已经将电话挂了。 我将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床上,浑身感到一种虚脱。我无力地走到了窗前,看着 外面繁烁的街灯、熙攘的人群,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而我却仿佛成了这个城市 的伤心人、孤寂者、落魄儿,与窗外、与房外那阵阵的欢笑声格格不入。 如烟往事重上心头,酸甜苦辣齐涌心间。想着与你的初识,想着你在大礼堂内 的侃侃而谈,想着与你在晚会上的默契配合,想着与你在华山顶上的高谈阔论,难 道,难道这一切只能成为永远的过去,只能变为美好的回忆?一周,一周对你来说 可能瞬间即逝,可对我来说却是如世纪的漫长。当我一想到这一周陪在你身旁共度 佳节、共享美景的人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男孩时,我的心就感到一种酸、一种痛。 它纠缠着我,它折磨着我,我狠狠地拍着我的脑袋,抓着我的头发:我要马上说, 我不能再拖、我不能再等了,我不能失去我最心爱的人,我不能在红尘中与你擦肩 而过。 我也不知道那一周我是怎样度过的。思念、等待、焦急、期盼种种情感天天围 绕着我,吞没着我,我倍受煎熬。“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直到今日、直到 此时,我才深深地体会到这一句诗的真正内涵。 那是一种饱含深情的、刻骨铭心的思念。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无力自拔的苦 痛。正如此时的我──我的思想、我的心境、我的情感、我的全部。 假期还没有结束,我就迫不及待地飞回了重庆。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的脑中 只有一个想法:尽快见到你。 下了飞机,我就给你家打了电话,知道你已经回来了,而且现在正在上班。我 立即回到住所,将东西一放,就骑着摩托车直奔你们工厂。 来到厂门口,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大家早已下班,整个厂区空荡荡的。我正 要进去,突然看见你正抱着一叠杂志向大门口走来。 你远远就看见了我,飞快地跑了出来,很是兴奋,“付骁,你真是神人啊,怎 么说来就来。明天就又过双休日了,我正说去找你呢!” 我也没搭话,用命令式地口吻对你说了声:“上车”。接着就不由分说将你拽 上了车的后座。 你看到我一脸严肃,大为不解,“去哪?” 我回答:“你别问,去了你就知道了。”说着就带上你绝尘而去。 我那时很激动,车开得很快,吓得你直叫:“开慢点,开慢点。”不由自主地 紧紧抱住了我的腰际。 我只说了声:“你不要再问了,一会你自然就知道了。”就再也没有吭声,任 凭你在后面不停地讯问。 车飞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长江大桥上,我停了下来。 车刚一停,你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奇怪地又略有几分不满地对我说:“你 这是干什么?” 我笑了笑,也不答话,拉着你来到了桥中央,走到了石栏旁。 我指着江天,“你瞧,重庆的夜景多美,比广州的一定要美很多倍。” 你望着我,有几分迷惑,“付骁,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怎么你近来的 举动如此奇怪。” 我依旧没有正面回答你的话语,反问道:“你在广州好玩吗?” 你淡淡地笑了笑,“不错,广州是个很美丽的城市。我玩的也比较开心。赵倩 倩的画是越来越好了,我都要叹为观止了。她的画家梦应该快实现了。” “那你的梦呢?”我斜眼看着你。 “什么梦?”你很奇怪。 我再也忍不住了,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庄岸明?”天哪!我也不知道我当 时怎么会这样问你,我本来是想直接跟你说:“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梦,一个从 来不变的梦,那就是我喜欢你。” 你听了之后,脸唰地一下红了,呐呐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一下子激动起来,抓住你的双手,看着你的明眸,“告诉我。” 你挣脱我的双手,“你很想知道?” “是,我是很想知道。” 你甩了甩长发,扶着石栏,看着长江,说道:“我承认,我对他是很有好感。 他比我高一级,是我在夏令营时认识的。高考完后,我参加了市里的夏令营去了杭 州。后来又组织我们与浙大学生联欢。我就是在那时认识他的。他也是四川人,家 乡是女皇武则天的故里──广元。他很有才华,多才多艺。还记得,第一天的联欢 晚会上,他唱了一曲陈百强的《一生何求》,那富有磁性的歌声至今仍萦绕在我的 脑海里,挥之不去。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陪我游遍了西湖:六和塔、灵隐寺、 飞来峰、三潭印月、花港观鱼、柳浪闻莺,让我体会到了苏东坡为什么有‘水光潋 滟晴方好,山色空氵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装浓抹总相宜。’的绝妙佳句。 我们相处得很融洽,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谈得是那样的投机、那样的开怀。临别 时,他还一再叮嘱我,去了学校就给他写信。到了大学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展开洁 白的信笺给他写信。我们在信中谈论理想、探讨未来。他告诉我,‘相逢即是有缘 ’,我是他这二十多年来最好的朋友,他此生最高兴的事就是认识了我。他知道我 酷爱文学,使得学理工科的他利用空余时间翻阅了不少中外名著,背诵了不少唐诗 宋词,笑言与我这位才女缩小差距。说真的,在大学时我最高兴的事就是收到他的 来信。读他的信,感觉是那样的轻松、愉快,是一种享受,我沉浸在莫名的喜悦中。” 说到这,你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眷恋,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我的心里又 被一种酸楚笼罩了。 你沉默了良久,接着说道:“他对我很好,竟管我们彼此什么也没说。也许就 这样下去我们会发展的很好。没想到,大三那年他最尊敬的母亲遭遇一场意外的车 祸,离他而去。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我心里也非常难过,不断地写信安慰他、 鼓励他。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能将这悲痛渐渐地淡忘,希望通过我的关心与安 慰,使他从痛苦中走出来,再次笑对人生,再次满脸微笑地站在我的面前。他很感 动,在他最失意、最悲痛、最孤寂的时候,还有我这样一个朋友。当他从痛苦的阴 影中走出来,恢复到以前的他时,他已快毕业了。毕业时他去了广州。这一年多来, 我一直很想他。每当走到风景优美之处,我就会想起我们荡舟西湖,相约断桥;每 当听到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时,我就禁不住心湖难平、黯然神伤。我努力地工 作来抑制对他的思念。他经常在电话中给我弹吉它听,全是世界经典名曲:Moon River (《月亮河》)、 Auld Lang Syne (《过去的好时光》)、 You Are My Sunshine (《你是我的阳光》)、 Paloma Blanca(《白兰鸽》)。我很感动,也很心醉, 但同时我也处于一种深深的苦痛之中。我想:你既有如此之浪漫,为什么从来没有 勇气向我表白呢。慢慢地,我还发觉我跟他之间似乎有一种距离。具体是什么我也 说不清楚。”说到这,你的眼睛有些发红,声音有些哽咽了。 “记得第一次他同我去岳王庙时,他对岳飞崇敬万分。后来还经常念起‘青山 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岳飞的两首词是他最喜欢的。‘怒发冲冠,凭栏 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笑,壮怀激烈。’还有那‘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 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可现在,他再也不想谈这 些了,再也不屑于谈这些了。谈起岳武穆的功绩时,他就说:”古人谈古事,今人 谈今事。‘他更多的是给我说广州的繁华、广州的富丽。他说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 广州是冒险家的天堂。“ 你停了停,又接着说道:“我这次去广州,他对我很好,但是我总觉得我与他 之间有一种隔膜、有一种距离。彼此更加客气了,身旁的他竟是越来越陌生了。难 道时间与空间竟可以改变这么多?不过,这些也并不重要,关键是他明明知道我对 他这么好,他为什么从没有勇气向我表白,向我说明呢?你知道吗?爱是需要说出 来的,爱是需要去精心呵护的。”说着,你竟情不自禁地靠在我的肩上嘤嘤地哭了 起来。 你的哭,令我心疼;你的话,更让我深深震撼。是啊!爱是需要说出来的,爱 是需要去精心呵护的。我不说,你怎么知道我对你的一片挚情。 “你知不知道,”你激动地对我说,“其实,我的要求一点也不高。我不在乎 他的家庭、不在乎他的背景,不介意他现在有多少权、多少钱,我要的只是一个懂 得我、理解我、关心我、支持我、帮助我的人,这才正是我在红尘中一直寻寻觅觅 的人。” “你不用再寻觅了。”我向你大叫着。我紧紧地抓住你的双手,激动不已。多 年来积聚在我心中的感情倾刻间如同火山一样爆发了。 “你不用再找了,我就是你所需要的人。你不会不知道,你不会不明白,这么 多年来我喜欢的一直就是你,从来未变,现在不会,将来不会,永远都不会。你知 道我为什么不回青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在重庆,难道你以为是为了那重庆火锅, 那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原因啊!” 你听了之后,十分震惊,错愕不已地倒退了几步,喃喃地说:“不会的,不会 的,你只是我的大哥。” “你听清楚,我不是你的大哥。”我更加激动了,还有几分生气。“我从来没 说我是你的大哥。我喜欢你,你明白了吗?从你在大礼堂内侃侃而谈金庸与古龙时, 我就为你倾倒了,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你。我没有去西门子驻上海公司,我没有去 西安杨森,到了重庆,全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我一口气将心中的话全倒了出来。 说完之后,牢牢地盯着你的双眼。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与痛快,郁积心中 倍受压抑的感情再不吐出来,我只怕会疯狂了。 你一个劲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抓住你的手,不容你挣脱,“看着我,这是事实,这真的是事实,我真的很 喜欢你!” 你还是使劲地摇头,突然间用力挣脱我,慌乱地说:“我脑子很乱,你让我想 一想,你让我静一静,不要再来找我。”说着,就飞快地向桥头跑去。 “你往哪走,这么晚了,我送你啊!”我紧跟上去。 你头也不回,也不搭话,突然顺手叫了一辆的士,很快地钻了进去。 我着急了,跟着的士使劲地跑,“宋扬,你听我说好吗?你停一停,这么晚了, 你不要一个人走啊!” 只见你跟司机说了什么,顿时小车就飞驰而去,我再也跟不上了。 我站在空旷的长江大桥上,高声叫道:“我真的喜欢你,宋扬!我真的喜欢你!” 四周空无一人,只听见我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伴着阵阵水浪声,滑向天际,而你早 已不见了影踪。瞬间,我感觉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我站在桥中,已是木然,象一尊 石雕。 接下来的几个月是我一生中过得最苦的几个月。我给你打了很多次电话,你总 是不肯见我,只说要好好静一静。我整日都活在伤心与痛苦之中,还伴着深深的后 悔:我为什么要说呢!我如果不说,我们还可以开开心心,我还可以随时见到你。 可现在,我连见你的权利与机会都没有了。我成天魂不守舍,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做什么都无精打采,人急剧消瘦。我觉得我只剩下一个躯壳了。 朱总从来没有见到过我这样。在他的印象中,我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从来不会 消沉,从来不会萎靡,从来不会颓唐。而如今这般模样,只可能是为了你。他什么 也没有说,又给我放了两周大假,叫我处理好自己的事,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我打 心眼里感激朱总。唉!古人有云:世间男女,一入情关,便不足观。此言非虚,情 为何物,叫人痛苦如斯! 两周时间,我天天呆在家里,足不出户,与咖啡美酒为伍。人们常说,男人痛 苦,就去喝酒;女人心烦,就去狂吃。我看这也要成为至理名言了。 就在那时,陈永明来了,“三剑客”之一的陈永明来了,从珠海而来。他是到 重庆出差来的。两年未见,再见之时他是如此憔悴不堪。那段时间可能也是他这一 生中最痛苦的时候。他失恋了,我们同病相怜。我们的同班同学─与他相恋四年的 女朋友离他而去,跟了一个相识不到两周的大款。 他公事不办,整日躲在我的房中,嘴里天天念着:“袋里无钱,心头多恨,这 样无聊的日子,教我捱到何时始尽。啊啊,贫苦是最大的灾星,富裕是无上的幸运。” 喝得酒酣耳热之际,就抓住我的衣领,“你说,你说,为什么四年的感情比不上两 周的诱惑?”接着他又自己答道:“她跟我说‘你除了爱,还能给我什么?你能给 我’宝马‘’奔驰‘、’丰田‘’皇冠‘、’劳斯莱斯‘’兰博基尼‘?你能给我 ’香水榭‘’锦秀苑‘、’丽人公寓‘’白果小区‘?你能给我日本的料理、意大 利的比萨、韩国的烧烤、法国的XO、VSOP、法夜魔、拿破仑、人头马?你懂什么是 Nike、Reebook 、Esprit、Puma、Benetton,名牌邪!我给了她一耳光叫她滚,她 就高高兴兴,乐得屁颠屁颠地滚了。”说完后,他又手舞足蹈,高声唱道:“’问 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销魂梅花三弄。‘全是 骗人的鬼话,全是骗人的鬼话。哈哈!反正这年头,结婚是失误,离婚是觉悟,再 婚是执迷不悟!” 他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指着杯中的液体,一边摇头,东倒西歪,“金子, 这黄灿灿的东西,只要有一点点,就可以使错的变成对的,黑的变成白的、老人变 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贞女变成荡妇┈┈” 我走过去,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一下歪倒在沙发上,“你看看,你这 样象什么话?成天烂醉如泥。一个男人这么没出息,就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不值得 你爱的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陈永明两眼发红,扑了上来,朝我鼻梁上就是一拳,鲜血顺着我的鼻梁流了下 来。“你少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宋扬理你吗?喜欢你吗?你还不是在失恋,你还 好意思说我。” 这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我。我的脑袋又开始发麻,我的背心又开始出着冷汗, 我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我的牙痒痒的,我恨不得冲上去痛打他一顿。但是我没有, 我抹了抹鼻子上的血,“你自己去闹吧!”说着,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此时已是晚上,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我在大街上游荡。偶尔几个行人路过惊 奇地看着我,我也毫不在意。走过一家音像店,李宗盛的歌曲传入了我的耳朵。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来也不能忘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有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姻缘也好,然而这一切已 不再重要┅┅┅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我感到天旋地转,一种牵肠挂肚的思念 袭上我的心头。“宋扬,你在哪,你在哪!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我觉得我都快 要倒了。 我迷迷糊糊地在大街上徘徊了几小时后,才回到了家里。 陈永明显然已经清醒了,拿着毛巾给我把湿淋淋的头擦干。“哥们,对不起。 我不是存心要气你的。你也知道,我刚才是醉了。我该死,我该死。”说着,他自 己打起自己来。 我拉住他的手,“不关你的事,我没事。” 陈永明说:“老付,宋扬是个好女孩,这样的女孩现在很不容易找了。你要加 把劲,千万别灰心。是你给我们说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轻言放弃。” 我狠狠地点了点头,两个大男人又抱头痛哭。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是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情到深处无怨尤,爱到深处人孤独。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