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毒计勾魂 程凌戈神光暴射,严厉的扫过程红,又回落在程风身上,表面虽然不动声色, 可是心中的惊异却无可比拟。 想不到有人能冲开他的闭穴手法,还在这种情况之下,发剑阻拦致命的一击。 原本只想惩罚他的过失,而如今,却真的起了杀他的念头。 程红手贴背心,热流轻传入程风体内。才微微接触,寒气立刻倒窜而来,她心 中一懔,方知“血寒大法”威力惊人,决不是轻易可破除。 心念电转,如丝的热流变得若有若无,顺着脉动轻轻流入。灵巧的点提,令程 风精神稍霁,他用这一点力量驱转内力,暂时压制住体内纷乱的血气。 “你想救他?” “属下不敢……”程红神色如常的道:“如果教主真要杀飞星,红叶怎敢阻挠。 ” “有何不敢?你早知道他就是程风,不也一样欺上瞒下,为他多方掩饰!连我 来‘百月庄’的消息,居然也瞭若指掌,看来我身边的人,早就为你所用。” 短短几句话,显示教主对他们的所做所为,分明是一清二楚。“八奇”的人已 死,高进不可能冒险告密,其余的人根本不了解状况,教主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 纵使她足智多谋,片刻之间,对程凌戈也觉得莫测高深。 处在生死边缘,回答稍一不慎,可能就落得粉身碎骨的结果。 “属下由高护法得知教主的行踪,因此赶来此地,希望教主暂息雷霆。”程红 微顿道:“飞星的无心之过,正给了我教绝佳的机会,教主何不将错就错,利用机 会削弱‘百月庄’的实力。” “连高护法也听命于你,我真该对你另眼相看!”程凌戈神色一寒道:“那么 高护法暗杀雷升、雷平和李可才三人,定是出自你的授意。” “不一是我杀的!”程风心中大惊,难怪师父说他残杀教中之人:“是我以…… 高立言的性命相胁……此事和他人无关,请教主明鉴。” 他太了解程红的手段,高进的弱点便是高立言,那日高护法来寻他,定是让程 红捉着痛处,逼他除去三人。 才说几句话,血气又翻天覆地的扰乱起来,程风只得暂时静下思虑,将隐隐作 乱的寒气区隔开来。 “是吗一”程凌戈转望程红道:“真是他杀的?” “教主心中,不早就有答案了吗?” 诡异的气氛充斥在小屋里,程凌戈隐隐的杀意,就像千万把刀剑围绕般冷洌森 然。首当其冲的程红,却平静的像晴日下的湖水,彷彿对迫人的压力毫无感觉。 前方是一触即发,排山倒海的锐力,后方是内敛守中,浑然天成的绵劲。夹在 两方之中,程风无力防守的心神,却变得异常清晰,他感到程凌戈杀意与犹豫的交 替,和程红平静中掺杂的些微恐惧。 强大的精神角力,风雨的声音似乎随之远扬,屋内安静的连呼吸也几不可闻, 只听到自己焦急的心跳声。他不敢预测教主的抉择,程红的生死在这心意间拉扯, 四周气流开始转动,“玄冰真气”慢慢聚集,周围变得寒意逼人。 程风忽然向前移了一步,就在程凌戈犹豫的瞬间,气势最弱的时候切入,程红 却轻笑起来,平静的力量,波光似的散开…… 轻风吹入身躯,蓦然化做漫天风暴,程风身不由己横旋飞退,猛然撞上身后的 木床。轰然声中,碎片激散一地,程风扑倒在地,不支的晕了过去。 一消一长,意外消弭了对峙的力量,寒气乍散,恢复屋内平静的空气。 程红依旧动也不动,程凌戈却脸色微变。他探看程风的伤势,心中掩不住一丝 懊恼。右手五缕指风疾点,程风身躯一震,脸色变得毫无生气的冰冷灰暗。 他转向程红,神色变得冷淡道:“居然直认不讳,莫非以为我不会处置你?” 程红恭谨的道:“属下这么做,全是为了‘神风教’,比起全教的利益,牺牲 几个人也是在所难免。” “你又有什么说辞?” “‘八奇’本是教中的奇兵,用处主要在出其不意,方可攻敌不备。李可才在 ‘神术门’躁进妄动,与‘百月庄’为敌,早已没有价值,若为他们所擒,对本教 更是祸害。李可才一旦身分泄露,同现‘百月庄’的雷家兄弟,必定自身难保,若 不是高护法当日未以真面目示人,红叶为防范未然,也只有连他一起除去。” 程红娓娓道来,清丽的容颜神色诚恳,纵使才躲过一触即发的杀身之祸,仍像 在闲话家常般玉容无波。 “飞星阴错阳差介入此地,正因为无心,所以才不会引起怀疑。如今我们不费 吹灰之力,就安排自己人在‘百月庄’内,有他在内里应外合,定可收事半功倍之 效。 ” “他们会相信一个外人?” “‘百月庄’的人,其实对飞星是有些感激的,但是为了林清月的事,他们又 心生不满。这次错手伤人,却让他们心怀愧疚,教主加诸飞星的手段,正好可以利 用来加强他们的愧意,只要稍做安排,定让‘百月庄’的人对飞星失去戒心,要暗 杀他们就易如反掌。” “可惜飞星和庄里的人交好,如何保证他会依照计画行事?” 程红微微一怔,心里有些为难起来,为了保住飞星的性命,只有先过眼前这关, 往后的事情也顾不得了。 “教主还不明白吗?”程红轻叹道:“程是教主的姓氏,风指的是‘神风教’, 他不自觉得取了这名字,分明是一心向着教主……我们对教主敬若神明,但他却始 终当您是父亲,只要动之以情,飞星绝对会为您效命。” 程凌戈终于动容,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他背负双手沉默良久,程红是第一次 见到他冷冷的面孔,蒙上些微有情的色彩。 “明知你能言善道,一心为他开脱,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说的话是有几分 道理…”程凌戈恢复常态道:“我可以对他动之以情,却想不出有什么事可以牵绊 住你?若是不利于你,纵然是飞星的性命,也绝对留不住你!” “飞星是重情的人,我却是个聪明人,只要对我有害的事,万万不会以身犯险。 ”程红诚实的道:“除非教主有朝一日,再也无法对我有任何威胁,否则红叶 在教中呼风唤雨,又何必自毁前程,与教主为敌。” “说得好!”程凌戈哼道:“这次就利用飞星,让南宫擎尝尝厉害,他若不自 伤功力,便要他毁去仁义之名,让江湖中人耻笑。” ※ ※ ※ 清晨晓光穿来,一夜风雨过后,大地有股清爽的味道。 “岚园”苍翠鲜明,参差的景色倒映在“垂影湖”,愈发衬出雅致的姿态。 林清月习惯早起,沿着园中小径信步闲游,那种与自然相契的感觉,只有在宁 静的清晨才能够体会。远望文琴在“晴日亭”内烹茶,彷彿已闻到醒人的香气,和 金色诱人的波光,晨光中啜饮香茗,最能感受平凡中的幸福。 “师兄!”飞雨唤着他,自身后赶了过来。 林清月讶道:“飞雨,这么早?” “天气好,想出来走走。” “不会是挂念着程风的伤势,居然破天荒的起个大早?” “哼,那小子有什么好耽心的……我瞧他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大清早的,怎么这样说话。” “唉,我习惯了嘛,等会儿在他面前,我当哑巴好吧?” 说不挂心是假的,虽然程豪保证他没事,想到昨晚铁青的脸色,心中总有些不 踏实。要是程风有什么意外,他们这几个人,恐怕心里会自责的要命。 “师兄一”飞雨拉住他道:“我们先去看看他,再去亭子饮茶好吗?” “现在怕还没醒吧!还是让他多休息,等程叔叔来了再说。” “去看看嘛,又不是要叫醒他。” “好吧……”他有些为难的道:“看一眼就走,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许生出 事端。” 林清月知他是个急性子,想知道的事情,总是十万火急的去做,就算现在不答 应,隔不了多久,他还是会想办法去弄清楚。 转向左方小径行去,小屋正对着“晴日亭”,朴实的立在树道间。 两人随口漫谈着拾阶而上,才要推门,就见小屋的门虚掩着,露出掌宽的缝隙。 淡淡的血腥味飘在空中,让人心中大感不妙。 飞雨连忙推开房门,映入眼中的,竟是翻天覆地的混乱。 残破的家俱散落四周,点滴的血迹旋洒在地面,程风倒卧在屋角,动也不动的 紧闭双眼,失了血色的面容看不出是生还是死。 “程风!”飞雨扶起他,忍不住打个冷颤。 简直像怀抱冰块般寒冷僵硬,感受不到一点体温,他惊恐的探了探鼻息,幸好 尚有微弱的呼吸。右手贴住背心运气微吐,蓦然寒冷的气劲倒穿而入,痛得他怪叫 一声,差点跳了起来。 洁白的书简钉在墙上,鲜红的枫叶和闪着冷辉的银星分钉在两边。 林清月飞身取下书简,忽听飞雨的负痛声,立刻关心的回转身来。 “怎么了?” 飞雨甩着手道:“好奇怪,他体内有股强大的寒气,震得我手疼。” 林清月怒道:“‘神风教’真是欺人太甚,武琴,快去通知庄主!飞雨,我送 程风去‘芷苑’!” 事发突然,想不到“神风教”竟忽然挑衅,虽然两方是敌非友,但像这般正面 冲突,却是未曾发生过的事。 “芷苑”的竹厅中坐满了人,南宫擎负手而立,面容出奇的安详平和。 其他的人,显然没有这等修养,尤其看见书简上“助百月庄者死”六个大字, 赭红的血迹,就像对着众人冷笑,连林清月也气愤难平。 阳光愈来愈烈,接近已午交替的时辰。 程豪依旧在内厅诊治,让鹄立的众人等的心焦。飞雨走来走去,杜灵转着衣角, 秦如雷和陆行书忍不住直叹气,林清月坐在椅上,却掩不住怒火中烧。 “庄主,程姑娘求见。” “什么?”陆行书急道:“这……这……让她发现这状况,该怎么解释才好?” 几人面面相觑,南宫擎却开口道:“请程姑娘来‘芷苑”吧!他们有心生事, 你们想瞒也瞒不过,早晚也要知道,还是请她当面来谈谈。” 虽说瞒不过,却不知如何开口? 好端端的人在庄里受创,坐立不安的几人,不由得十分心虚。 轻扬的步伐响起,程红倩影出现在厅内,大家沉默着不敢抬头,林清月勉强点 头为礼。 她眼波微转,试探的问道:“诸位似乎不欢迎程红?” 南宫擎道:“程姑娘造访,怎么会不欢迎,只是庄中有事,所以怠慢了贵客。” “原来如此,既是庄里有事,本来不该打扰,只是这两日听了些消息,心中着 急,还望诸位见谅。” “哦一程姑娘听到些什么?” “前日和大哥分手,不料就失了讯息,听说他和几位起了冲突,想来定是有人 造谣生事,程红并未放在心上……”几人闻言脸色一红,心里忍不住自恨莽撞, “今日城中人言鼎沸,说‘神风教’扬言要杀尽‘百月庄’的朋友。庄里人才济济, 自然不怕这等妖人,但大哥孤身一人,程红实在放心不下,还望庄主代为查访,也 好让我赶往会合,相互有个照应。” 林清月顿了顿道:“不瞒程姑娘,程兄正在庄内。” 程红喜道:“如此还请代为通传。” “程姑娘,昨日‘神风教’暗袭,程兄遇敌受伤,正在厅内医治。” “什么!是真的吗?”林清月递过书简,程红神色微变道:“以大哥的武艺, 纵使不是对手,难道连脱身求助也办不到?‘百月庄’中卧虎藏龙,竟让人闯入, 恣意逞凶吗?” 这话像巨石压住胸口,气闷懊悔,一股脑全冒了出来,若不是伤了程风,以他 的身手,的确不该轻易受困。林清月想不到小小的捉弄,到头来一发不可收拾,飞 雨心中更是后悔,为什么会想出这种点子,平日惹起无数风波。 “是我们不对,要不是程风有伤在身……唉,这事说来话长。” 程红微怒道:“难道传言真是属实,是你们布下陷阱,伤了大哥?” 林清月自责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过失。” “枉我大哥对你们推心置腹,当你们是朋友,想不到到头来害他的人,居然是 你们几个?” 竹帘一掀,程豪忧心忡忡的走了出来。 看着众人热切的目光,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南宫擎关切的道:“程老弟,状况如何?” 程豪摇头道:“我只能暂时控制着,不让伤势恶化,三日内驱不出身上的寒气, 就再也救不了他。” 南宫擎忍不住皱眉道:“竟然这么严重!” “南宫兄,可听过‘血寒大法’。” “他中的是‘血寒大法’?” “不错,筋脉受损因而昏迷不醒,要不是他内功深厚,根本撑不到现在。” “那要如何解救?” “除非下手之人亲自解除。” 程红血色尽失、摇摇欲坠。 若要下手之人亲自解救,那不就表示无法可医。 南宫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程老弟,‘神风教’公然来庄内行凶,想必 近日就会有所行动,此事关系重大,我需和几位长老商议。这救人之事,就全偏劳 你了,程公子的伤,请你务必尽力救治。” 南宫擎走了出去,步伐显得异常的沉重,想是为了程风伤重难治,不由得心事 重重。 程红泪珠轻弹,忽然跪拜在地道:“程前辈你名满天下,一定有办法救他,我 和大哥相依为命,求你不要见死不救。” 程豪急道:“姑娘请起,别这样……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程红把心一横,反手抽出长剑道:“前辈若是不肯帮忙,程红便血溅于此,与 大哥同生共死。” 程豪被逼不过,面色凝重的道:“办法是有,只是……说了也无用。” 飞雨急道:“先说说看,不见得就没法子。” “除非……除非用‘烈焰神功’,为他破除寒气。只是这样做十分消耗真气, ‘神风教’若是趁此时来挑衅,南宫兄势必无法应战。” “程叔叔……”林清月问道:“如果由我来呢?” “他身上的寒气极强,我看这魔头必是折磨他许久,才会伤得这么重,‘烈焰 神功’与之相克,若是你内力不足以驱除,反而会被寒气反噬,到时得不偿失,救 不了人又害了自己。” 程红抹去泪痕道:“我去求庄主,不能眼睁睁的看他死在邪功之下。” 程豪摇头道:“庄主若能答应,方才也不会先行离去了。‘神风教’正紧锣密 鼓的向庄主宣战,在这时妄动真气救治,正好落入敌人的陷阱。” 程红玉面飞霜道:“若不是为了‘百月庄’,大哥又怎会遭人暗算?如今他危 在旦夕,却为了敌人的虚言恐吓,就要陪上性命吗?你们伤人在先,不顾他性命在 后,原来所谓的仁义道德,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程红愈说愈怒,蓦然青光一闪,举剑往林清月刺去,风雷之声嘶嘶作响,快捷 的剑势眨眼即至。 想不到说动手就动手,以她高明的身手,连林清月也为之变色。急切之间不及 起身,他一拍椅子,四角爆烈齐断,瞬间下沉避开了穿喉的危机。 剑光转刺为绞,扇面似的银光朝他胸口扑来。程红招招致命狠毒,每剑都毫不 留情,欲取他的性命。 他手无寸铁,无奈之下只得兵行险着,内力灌注催动,椅子忽像活了似的原地 急转,只听见密集的碰撞声响起,剑光之下无数木屑飞扬,林清月以拙制巧抢回先 机,他飞身退出剑光的范围,左半边两道伤口慢慢渗出血来。 方魁图书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