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四月十四,小晴,有些薄雾,淡金色的阳光慵懒地撒在雾气中,紫绢一大早打 电话来,说想去橘城买点书,我也正无所事事,便应承了下来。橘城书屋是家旧书 店,在城西纷繁的胡同里。门面很古旧,常年亮着盏三十瓦的灯泡,铺面不大,黄 黑色的木质天花板,四壁是些齐顶的大书柜,整个堂面显得挺宽敞。我们到时,店 里稀稀落落有几个顾客,都很学究的样子。紫绢跑到里间去查点资料,我在外面且 翻且看。那天是四月十四,小晴,处晨时有些薄雾,阳光慵懒得几乎安详,事实上 心情也如此,我挑书的时候也并不全从内容上着手,象曹禺的那本剧目集,虽然并 不喜欢他的戏,却很喜欢那些书页的质朴和残破的古色。何其芳的两本文集也是, 原本只为了那篇有名的《黄昏》,却没想到集子中收录的那些同样笔调的散文、诗 文和诗论也都很不错。紫绢则挑了一本屠格涅夫的小说和一本普希金的长诗。时间 晃得很快,走出橘城时已经下午四点,我们找了家面馆,胡乱吃了些。五点的时候 我搭着她从环城路往回骑,路过天涯寺西路时我们看到满街的黄玫瑰。紫绢象个孩 子一样嚷嚷着要买,我则说那些花象逗号一样——满街的黄逗号,没什么好看的。 四月十四,小晴,有些薄雾。我对紫绢说那些花象逗号一样,一街的黄逗号, 没什么好看的。之后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我们好象遇到了什么人,是存在于紫绢过 去的人吧?又好象没有。但她情绪上的低落是记得的,很清晰。 “马蹄声,孤独而忧郁地自远至近,洒落在沉默的街上如白色的小花朵。我立 住。一乘古旧的黑色马车,空无乘人,纡徐的从我身侧走过。疑惑是载着黄昏,沿 途散下它阴暗的影子,遂又自近至远的消失了。” 那天黄昏我想起何其芳的这段文字,温柔到几乎压抑的文字。那时侯,骆驼坐 在我对面,紫绢和我并排坐着。我们先是就着黄昏呷酒,后来就天南地北的聊。 紫绢问起我们两退出广播站的事儿,骆驼说那只是层面上的符合,我则说自己 是懂得曲终人散的节制。那天的情绪是黑色的,大家都喝得挺醉,九点过,宝宝给 骆驼打了个传呼,骆驼临临走时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我没听清,后来猜出大概是 :我的爱情和她的把戏。凌晨呢一点半的时候,我给一个叫猴子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紫绢实在醉得厉害,每办法送她回宿舍,我让猴子给我找了个房子,暂时对付一夜。 猴子的父亲是附近经济贸易学院的院长,他很容易就搞到了学校招待所的房子。 那市个三层楼的建筑,缩在学校大门左边的旮旯里,我估计里面就住了四五个人。 猴子挑了二楼的一间,整个二楼没有人住。我把紫绢扶了进去告诉猴子明天一早来 拿钥匙。 那是个双人间,床挺舒服,我也醉得厉害,帮紫绢收拾妥当后便一头栽到另一 张床上睡了。半夜里紫绢发了热烧,说些胡话,我又挣扎着起来弄了些凉水和毛巾 给她擦,一直忙活到天快亮的时候。紫绢的烧也快退了,她迷糊着说,真有永远吗? 我叹息着回答哪里有什么永远,尽管我知道她听不见。我还记得后来天边泛器些鱼 肚白,云彩象破了的棉絮一样一丝一丝地漂在灰蓝色的黎明天空中。 紫绢渐渐睡熟了,我却再也睡不找,我想起宝宝问我你爱我吗,想起骆驼说, 我的爱情和她的把戏,想起老于在图书馆的二楼遇到何情时一脸的冷汗,想起文婷 说生者永远无法与死者争论。我扔掉吸了一半的残烟,看着紫绢睡梦中的脸,我想 起什么人说过这么一句:“爱情是个什么东西,谁也说不清。”第二天一早猴子过 来拿了钥匙,走的时候他冲我暧昧的一笑,我毫不客气的踢了他一脚让他别胡思乱 想,根本没那回事。九点整紫绢醒了过来,我们出去吃了些油条豆浆就各自分手回 到自己的生活中。也是从那天以后我彻底退出了宝宝的把戏,夜里也不再到小酒馆 去,但生活却更加无聊,我把罪过全推到了专业的不合兴趣上,心安理得的逃课和 睡觉。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