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一大清早我便醒了。昨天夜里忘了关上窗,雨从窗口星星点点地飘了进来,打 在了我的脸上。 我抬头看到窗外。只见整个山林都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雨中,一阵阵云雾如 同千军万马一般在雨中穿行。远的近的,都淡化成了中国画里的墨迹,却是每一笔 都恰到好处。 “唉,这上天也知道我要来看你的了,不然怎会生出漫天的泪水来了呢?”我 黯然地想着,轻轻地关上了小屋子的门。 我走下大青石的石阶,走在山路上。路的两边是被雨水冲刷得黑黝黝的树干。 树的叶子也被打得油亮,偶尔还有雨水凝成那么一串,在叶尖晶莹地滴了下来。却 有这一簇那一簇五彩缤纷的野花,在草丛中灿烂地开着。我踩着湿的草,摘满了一 捧五颜六色的花。 沿山路走出不远,便有一条小路横穿而过。说是小路,其实是一条小溪流,在 黑的滑溜的大石头底下流淌着,发出“哗哗啦啦”的流水声。我顺着小溪,扯着两 旁的灌木丛,不断地往上攀爬着,找寻着那个陌生的却又在梦里到过了千百遍的地 方......我看到她了。 她正静静地躺在那儿,一如往昔的温柔与安静。周围的草很矮。草丛里开遍了 一簇簇不知名字的艳丽的小花。 我笑了,记得她以前是很喜欢花的。 “我来了,你知道的么?”怀着一丝丝的伤痛与酸楚,我轻轻抚摸着被雨水打 湿了的青石墓碑。那个弥漫着白茫茫浓雾的闪电的夜晚,这么多年来依然常常把我 从梦中惊醒过来。我的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手帕--是她送我的,上面有一行字:愿你珍惜! 我凝视着那娟秀而熟悉的字迹,泪水和着雨水不断地流了下来,湿透了手帕。 我轻轻地把手帕铺开在大青石上,把手中的花洒在了上面。 “俊,我们到家了!”那声音依然是那么的惊喜,那么的亲切,久久地在这山 林的上空盘旋,在这幽幽的山谷中回荡,好象就知道我要来,在等着我的。我无力 地坐了下来,任凭泪水和着雨水不断地流下来。我一如依然紧紧地拥抱着她那柔弱 的身体,一如依然轻噏着那熟悉的发香,一如依然热烈地吻着那温暖的唇。这一切 重重地捂紧了我的胸口,让我无法再呼吸,无法再思考,无法再感受她过往的温柔, 让我开始晕厥于这个郁郁葱葱的天地之中。高高的树一层层地挡在我的面前,一层 一层的被雨雾越描越淡,直至分不清是雨雾还是树的远处了。而我只想静静地待一 会儿,静静地在这分不清一切的地方多待一会儿,静静地陪着她一起......雨越来 越大了,树林里的天空也暗了下来。我却仿佛看到了山顶上的灯光,看到了那热热 闹闹的人群中牵着手的我们......也不知过了多少的年月,我终于踉踉跄跄地走下 山去。我总觉得她从来就不曾离开过我的身边。她的音容笑貌,一直就在我的面前; 她轻轻的脚步,一直陪伴在我的左右;和她一起的梦,就象这山的雾,从不曾消散, 不时地飘起,把我融进了过往的记忆中。我看到她了,在那山路拐弯的地方,我看 到她了。她静静地靠在一棵小树旁,依然是那一身的裙子,手里捧着我方才送她的 花,凝神望着茫茫的山谷,却任凭我怎样地叫喊,她也听不见。 “筱,是你么?答应我,我们永远不再分开啊!”我大声叫喊着,不顾一切地 狂奔了过去......然而,我脚下却踩空了,掉进了万丈的深渊,掉进了那黑暗的山 谷中,无力地坠落着,就如她当年一样,象一叶绚丽的断了线的风筝,飘下了茫茫 的山谷,任凭头上盘旋着那无力而绝望的叫喊声,却再也无法回应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