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绿珠弄笛图(2) 叶常青吩咐完这些就独自悠闲地踱回中院客厅。 夜雨秋灯,格调别样。客厅的中央,一张红木八仙桌和周围的椅子已经摆好, 桌上福寿余庆蜡烛早早点燃,月饼果品和香茶美酒也已摆下,一大盘子煮熟的团 花大闸蟹透着石榴红的光彩格外诱人。叶常青瞅一眼,忍不住抿嘴一乐。估计着 酒宴一时半会儿还开始不了,他瞅瞅里外没有人注意他,穿过客厅,曲廊几转后, 只身步入后院暗室。 打开几道暗室的门锁,进入一条通往地下的甬道,叶常青顺着渐下的台阶走 到头,轻轻推开尽头的一间屋门,然后打火石点燃室中蜡烛,室中顿时亮堂了起 来。 已经有大半年时光了,叶常青没敢再走进这间珍藏着他的精神寄托、带给他 诸多满足和自慰的地下暗室,虽然他的心时时刻刻都缠结在这间暗室中。 那幅搅得天下古董行与江湖各色人等食宿不安,把个渤海古城盐山闹得惊乍 不定的《绿珠弄笛图》,就藏在叶常青的这间地下的暗室里。 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香鱼轩”大半年来天天来交易买卖的客 人,前脚踩着后脚跟儿踢破了门槛子。叶常青发现这些人大多不是古董行中人, 他们带着珍贵的古董,却并不在意交易的价高价低,一味地问这问那,磨磨蹭蹭, 虚虚实实,心不在焉。有的索性直言询问叶常青知道不知道那幅《绿珠弄笛图》 下落何处。更让叶常青心里发毛的是,盐山县县太爷款待上司沧州府尹特意把他 请了去作陪,当着府尹的面询问他到底知不知道《绿珠弄笛图》这档子事。县太 爷那目光简直像锥子,直让叶常青心惊肉跳。县官儿询问叶常青时,那位油光满 面的府尹一直捋着稀疏的胡须眯着铃铛眼听着没做声,听到叶常青一推六二五张 口三不知,府尹陡然睁开双眼目光直射叶常青道:“我说叶掌柜呀,本府好像听 人说这幅画与你叶家大有瓜葛呢!嗯,这幅画可是通了天儿了。朝廷七王爷专门 过问呢!如果谁知情不报或者私自珍藏,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欺君之罪呀!嗯!嘿 嘿……”想到这些叶常青可就冷汗涔涔,脖颈处咝咝冒凉气儿。这一旦露了馅儿, 别说这画再次不保,甚至连命也得搭上。叶常青知道,在他这三进三出的前店后 院的宅院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瞄着他,如果不是雨浇不停的节日,他 哪里还敢往这暗室挪动半步。 这是一间不大的暗室,青石灰锤顶挂壁,四周没有窗户。室顶的四个角上装 置了梅花瓣儿样的图案,花瓣都是镂空的,显然是为了暗室通风透气。室内安置 着一只不大的铁皮橱柜和一椅一几,椅子和茶几面壁而设,茶几上摆放着一支铜 制蜡烛台,四周再无他物。叶常青闪身进入暗室后,反手将室门重新锁好,掏出 贴身的钥匙将铁皮橱门打开。轻轻地搬出一只同样上了锁的牛皮箱子,叶常青打 开箱子后,取出一幅绸缎包裹的画轴,他异常小心地展开后悬挂在对面的墙壁上, 然后端起蜡烛凑到画前,仔细地欣赏起来。 这是一幅五尺中堂,画面上一位舞姿曼妙轻盈的古装仕女,正弄笛作舞。四 周是无数宴饮的宾朋,正如痴如醉地品味着舞女的舞姿:有的人抓耳挠腮、急不 可耐;有的人身子前倾双睛暴光、凝目舞女;有的人失魂落魄、手中的酒杯倾斜 酒已洒出而不自知…… 这幅画正是传说日久的《绿珠弄笛图》,天下独一无二的晋人真迹,货真价 实的绝世珍品。叶常青清楚这幅古画的价值,更清楚这幅画与他叶家的不解之缘, 所以这幅画到手后,一直作为镇店之宝藏于暗室而秘不示人。到后来江湖上炒得 沸沸扬扬、官府追查日紧,叶常青越发不敢有半点疏忽。 这幅古画能回到他叶常青手中当属天意和偶然。 渤海沿岸年年春季要举办饶安庙会,叶老板自然是年年必到,绝不会放过的。 饶安又称千童,是秦汉时古郡,自古为渤海一方胜地。春秋战国时饶安故地为齐 国鱼盐盛产之乡,自然是丰饶繁华一时。后传当年秦扫六合一统天下后,始皇帝 令齐人徐福在此地招募千名童男女入海寻长生不老药。徐福的船队于饶安无棣沟 起锚下海,桴槎东渡,自此一去没有回来。据古籍记载和乡间传说,徐福临行时, 不光带得千童、百工匠人和骁勇善射的武士,同时还带上了各种籽种,寻得平原 广泽后,就在那里落地生根,称王不回了。后来于北魏熙平年间,国家为谋渔盐 之利而割析冀州和瀛州之地设置沧州,州治之所就设在饶安。再往后饶安屡为县 治,古董文物藏量相当丰富。渤海沿岸,历史上一直为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 拉锯争夺的地方,战争一方面毁灭着文化,一方面又留传下大量文物遗存;更因 为此处为濒海斥卤之地,空阔闭塞,天高地远,多有亡国失势者或者避仇躲祸之 人到这里隐居或者由此渡海远寻乐土,更有无数绿林豪士啸聚这里的芦荡水乡, 因之这片苍莽沿海之地多有珍贵文物遗存散落到民间。年年的饶安庙会,总会有 稀奇珍宝出现,惹得天下古董行中人士,年年千里跋涉往这里够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