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飘香 作者:林幸谊 岭南有佳果,芒果是其一。最近满街的芒果一个一个或一簇一簇被吊着道旁 树叶丛中丛外,像绿色的小灯泡,煞是有趣。少不就哈拉子蠢蠢欲动了。偏这会 子市场的芒果价格是奇低的,更加不能自已,吃起来高兴的时候恨不能一下子多 长出来三个胃,专放芒果。 我先头嗜吃芒果也是有历史的。 很多很多很多年前,约摸我总还是个三岁娃娃,好的芒果即便是在这里也不 多不少总有点奇货可居的意思。且那时的奇货可居也断不止芒果罢,那些印象也 都淡了。 关于芒果却是记得一点的。几乎是伴随最年幼时的印象,妈妈家属园区和厂 区种的本地芒可真不少,待花开过了果结好了而后巴巴地等一个日子芒果全部被 摘下来,就家家户户地分得一些。我那时并不觉得芒果很好吃,却因为贪玩儿, 有时也参与男孩子们的偷摘行动,很记得妈妈单位里一个叔叔,穷凶极恶的样子, 却不幸被众孩子们视为在:他眼皮下偷得了芒果便堪称英雄的准则角色。那些芒 果快要摘的时候他就很忙,尤其还碰上了单位开大会,他肯定是最不安的。一旦 散会就冲出会场,总是有孩子专门凑那个时候飞快地从树上溜下来,兜里鼓鼓的 甚至嘴巴上还叼着一个,然后夹着尾巴逃,看风者随之四散。他就在身后狂吼: 你给我——站——住~~!!余音袅袅啊, 芒果因为不能任意采摘,于是便得以拿在手里的时候就倍加亲切起来。不过 我还是要说那时候的芒果真对于我来说不好吃,太酸。 真正觉得好吃的芒果每每是当了季节,由父亲下班后带回家的。我早一点见 识的是海南芒,深绿色的上面泛起玫瑰红,硬实如石啊,吃起来却香味四溢。然 后是吕宋芒,很纯粹的艳黄色表皮,光滑得很且那时据说都是进口的。我当时的 理解就和它光滑的表皮颜色一样纯粹:进口的意思就是吃到口里的意思。再后面 一点,就是象牙芒,那个大法真是使我几乎掉出眼珠子,大大的一个抱在手里小 娃娃一双手合不拢它的腰身乐,要在冰箱里放好等一家人齐了才拿刀剖开了吃。 我也从那时开始学会一种比较干净的芒果吃法,就是沿果核位置的两边切两 刀,也就是一个芒果被切成三份,左右各一份连皮拿在手里,再用刀尖儿轻轻朝 黄黄的果肉开切,要小心不要切入皮处,这样横地竖地把芒果切成了方方正正的 一颗一颗依着皮的既不会掉下来,又一把皮稍微一翻,果肉便很方便的可以一粒 一粒咬进嘴里,干净又方便。 我那时和弟弟还不满足于吃果肉,想着各样的法子要把巨大的芒果核抓到手 里,啃咬吮吸,并不介意把一张脸都抹上芒果的汁水,反正那很香。 象牙芒因为个头大,少一个就很显眼,这决定了它是不可能偷吃的,切要吃 它每每总是家庭活动,恁不随心所欲。直到了再后来有了猪腰芒,情况就大不一 样了。 猪腰芒的个头小小的,一巴掌可以抓起来好几个,且上好的猪腰芒果核就薄 的能跟纸一样,我们撕它的皮几乎就像吃香蕉一样地吃它,一次好几个。一段时 间以来是抢过了好多其他芒果的风头,一时无两得很。 直到后来搬了家,十岁出头罢,搬进一个有后院子的老屋,所谓的院子还是 铺着水泥地的,但是正中围着一棵树,正是芒果! 搬进去第一年却真是对这棵芒果没有一点好感,印象中它除了会落叶还是会 落叶,扫落叶的功夫自然就是我这个娃娃的主要家务了。直至第一年夏天看见它 结出了果子,也还是比较气愤,白白这样辛苦要是它竟然和以往妈妈单位分的一 个酸样,我就大大冤枉了。 结果!这芒果好甜芽~~ 家种的芒果且又是本地芒种,居然甜成那个样子,清甜中带着一股没有杂质 的芒香,且吃起来几乎没有根丝,不会吃完了就要很恼火地剔牙,而且!!它连 皮都是甜的!!可真的一时神了,那几年就再没有其他芒果能入我们一家的眼了。 每每就让芒果树上挂着,吃过饭后或一时馋嘴时,跳到二楼阳台上挑好了自 己喜欢的才想法子摘下来,分给左邻右舍一些,当即吃个鲜。丰收的时候都来不 及吃,就任由它成熟了掉下来,爸爸妈妈的同事,自家的亲戚,都不介意他们的 模样不体面,一试就要年年表示垂延。那段日子美d 呀~ 还有些同学来了又是男 孩子就要爬树,一下子把前身的衣裤都沾满了树身的黑污脏兮兮下来,手也不惜 就狂嚼芒果,连声称香,也连声称爽。竟然有机会爬树且不用担心挨骂,也就我 家了。想起都很得意。 老屋最后牺牲在城市规划的大计中,最记得最后一年的芒果大丰收,想着和 芒果一别就是永诀,更加舍不得,分人的摘下来分人一些,自吃的天天带着点忧 伤吃掉一些,还有十来个熟得都要透出红色的大果王,舍不得摘就任树上吊着。 父母素来孝顺,准备等回家乡的时候带回去,孝敬给老人们。不料人算不如天算, 有一天竟然叫隔壁拆房子的民工踏着瓦一下子摘掉了个干净,而且还就地吃完了 把果皮扔过来刺眼地摊在我家天台上,花树丛中。我至今感到气愤,太气愤了! 再怎么气愤芒果还是遭了腰斩,据说有五千块钱的政府赔款,哪里能够抚平 我们合家遗憾。父亲在生时都常常念叨:不知道几时还我新家,可惜了这棵芒果, 可惜了,这棵芒果 勉强也算是可幸罢,它的一点血脉留在了家乡二伯父的家园里。如今每每暑 假,我的小侄女都谨尊指示一旦回乡看见芒果树,就竖着指头对她的爷爷或者妈 妈说:堂姑姑说了,她要两个芒果。虽然大伙儿都说:这怎么比得上原先那一棵。 可我不发表意见。这是一种怀念。这种怀念无需解释,我只愿意表示沉默。 不知道这当中到底有没有联系,父亲去后我很有一段时间好像不太提得起精 神来吃芒果,只在旅途中,比如到了云南,比如到了海南,才可着心的要尝它的 鲜。心目中却还是很蛮横地想:我如今怎么吃都不及旧时香啊。 不过,紫薇花开日,芒果飘香时。我稍微说一句想吃芒果,丁妈就很积极地 确保家中芒果不断,又时时发表好消息:才两块钱一斤啊狠狠地吃罢要是甜的话。 然后待我尝过了说甜她才动口。只是她也没有一次例外,总是边吃边说:还是老 屋那棵芒果好啊。我就无情地笑话她:切!不如珍惜眼前芒喔!! 就狠狠地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