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阿申 作者:茅草 算这一次阿申已是三进宫,而且每次进去的时间越来越长,间隔越来越短。 第一次判的是一年,出来又间隔了一年,第二次进去,判了两年,出来间隔半年,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判刑三年,现时正在服刑期间。阿申所以能有这么快的节 奏,跟他爹老岳头不无关系。 阿申,本来是可以不姓岳,也就是说阿申的亲爹不是老岳头。据知情人讲, 阿申的亲爹在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是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她妈是毛泽东思 想宣传队的队员,在斗资批修的激情岁月中,忙中偷闲,造就了阿申。更明确的 说,阿申是一个私生子。他的出生不合时宜,他爹是有妇之夫,他妈是个学生, 这种苟合在当时的形势下,是如四旧一样不被认可的,这样就必需给他寻找一个 归宿。而老岳头虽然年富力强,正当不惑之年,但结婚十多年,虽不缀耕耘,土 地并不贫饥,始终没有收获。现在有此机缘,经人窜合一拍即成。这才是踏破铁 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方得以继续解放全人类的伟大志向,一方又免去 革命后继无人的隐患。所以取名申字,是取一日加一竖,岳是要的谐音,两字合 一起是要出头的意思。老岳头是正宗的贫下中农,托共产党的福,现在是农场的 工人。老伴比他小五岁,今年三十有五。精力充沛,不无风骚,对每次的性生活 很不满足,虽然老岳每次例行公事一般很勉强的把他那不太争气的东西续了进去, 不一会便软绵绵地退了出来。一来二去的,难免弄一些红杏出墙的勾当。她平时 笑声都带有个性,就像发情的母鸡咯、咯、的很有挑逗性。单位有一个老光棍, 吃住都在抽水房,负责农场二百多亩地的抽水工作。老岳的老婆便常去光顾,不 是送土豆炒辣椒,就是送去熬茄子。礼尚往来,老光棍也常去给她家去尽义务, 修炕、修门……,一应活全包了下来,老岳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付难得糊 涂的神态。单位电工到抽水房修理电路,于无意间发现老光棍床下有许多避孕套, 便拿了一些回家。他是把这东西装上紫药水再吹鼓起来,再用细线扎成一个个葡 萄的形状,挂在屋子的显眼处。这在当时不失一件装饰。电工还是给老光棍留下 两个小套套。只不过是在小套套的顶端用小钉子扎了个不为显眼的小洞。也就是 这两个小洞,竟使老岳的婆娘腹部日见生长,还不时的嘎嘎地呕吐。再糊涂的人 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经医院化验为阳性妊娠反映。真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如今 哑巴会说话。老光棍友情奉献,老岳头晚来得女。老岳的老婆于人前人后不无玄 耀,满月时,老岳请了亲友,喝得舌头好像短了一截似地,竟连一句完整的话也 说不出来,只会像傻子一样的干笑。大家却不住的说这丫头长的像老岳,会说话 的又说简直太像了,活似一个模子脱出来的。 岳申由原来的掌上明珠,却是由妹妹岳亮取而代之了,好在一个羊也是赶, 两只羊也是放,随着岳申年龄的不断增长,他也从父母处体验到一种偏袒的怨恨。 无论吃的,还是穿的,也无论花钱,还是用的东西,他都得处处让着这个妹妹。 老俩口却是出了名的小气,别人取笑说:“他俩是拉屎找豆粒,擤鼻涕找血筋的 主。”就是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期,也没少开小片荒,平日里,口挪肚攒,有 几个小钱。阿申从小似乎就养成一种病态心理,好东西捞不着,他便充当起保护 人的角色,有小伙伴欺负妹妹,他便充当打手的角色,小妹妹也就得拿东西做交 换条件,这也行成了他叛逆的野蛮性格。儿时形成的性格,多半是要铸成终身的 取向。阿申也就在这种环境中走完了他的童年加上青年的时光。 阿申是在戏耍中便稀里糊涂地念完了他的中学,由于学习成绩不好,又顽皮 得出名,老岳头便让他辍学在家。后来单位成立知青大集体,便给他也报上了名。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在阿申周围的常是一群手提录音机,穿着喇叭筒,大声 唱着流行歌曲,马路横行的一伙精力过剩的“精神病”。阿申家附近有一个鱼塘, 小哥们几个便是这里的常客,别人钓鱼要一天付十元钱的垂钓费,阿申来了不但 一分不用,塘主人还要略备酒肴以示款待。听说开始时也不是很情愿,阿申有话 在先,:“如期不然,鱼漂上水来,别说没有事先打招呼,一瓶清塘精就玩完。” 塘主人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再见这几个人,一人拿着烟头往自己的身上按,烧 焦的手肩同时发出一股烤猪头的味道,一个又不断的把小刀抛在树杆上,一把把 小刀七扭八歪的掼在树上,刀尾巴上的小布条分外的醒目。鱼塘主人连忙热情相 待,并说:只要您愿意,随时都可以来玩。这伙人,聚则如苍蝇逐臭,散则如走 狗争食。坏就坏在知青结体,而阿申又不想出力挣口饭吃。还有一处小吃铺,他 去吃东西是从来不用花费的。开始时,小铺老板也是不情愿找这个“爹”来养, 阿申便无理取闹,不但把本来就不太多的顾客都给赶跑了,还带着一副油渍麻花 的破手套把屉里的包子从头到尾挑个遍。这样阿申便轻而易举的获得了最惠国的 待遇。按阿申浑身上下那一堆一块满打满算上,也不过一百二十多斤,平时也经 常被人像抖动一条倒空的麻袋一样没少摔打,也就是这多次的不停的摔打,反倒 多少的摔出了一点点名气。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子的,光棍一条,到哪里也都 可以混碗饭吃。小吃铺的老板借给人五千块钱,对方拖了几年了也没有还的意思, 阿申这回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当时就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不给钱也给你 卸一条大腿回来。”阿申招来几个哥们,小老板当时便好酒好肉来伺候,酒足饭 饱后,阿申真的就上路了。钱是要了回来,阿申却了找到了去处。听说是把人家 的脚后跟大筋给挑断了,小老板要回的五千块钱不但没够医疗费用,阿申因伤害 致残罪,判刑一年。 听阿申回来说:刚进小号,着实受了不少苦。拘留所也同外面一样人分三六 九等,牢头老大说了算,新来的得有见面礼,看你不顺眼就得挨犒劳。打你满地 找不着牙,叫你找不到北。手里擎着碗脑袋顶着墙,腿上还得做着弓步。俩人相 互打嘴巴子,牢头若不发话,就一直这样打下去。晚间睡觉挨马桶,早晨起来倒 马桶。判刑后能好一点,这时可以到外面干活,挖下水道、下坑道什么的。小老 板去监狱探了两次监,给拿去二百块钱,拿了两条烟,还有好几根香肠。一年期 满,阿申出狱了,虽没什么排场,几个哥们还是在一起胡吃海塞鬼哭狼嚎的嘬了 一顿。阿申像从警官学校毕业一样,借着酒兴正不厌其详地发表着即兴讲演。不 过阿申再做起事来“朋友”更多了,路子也比以前更野了。这回不但吃喝不用花 钱,抬脚就打的、夜里还想要有个妞搂着。如此花销,老岳头一分钱也不掏。父 子好像颠倒了个,任凭岳申祖宗三代的骂,也没有一分钱。本来阿申可以减刑几 个月出狱,只是老岳头不背出那千八百块钱,结果就只得满天满月的在里面挨着。 有一次阿申坐着的士,当车子开到市政府办公楼时,阿申叫司机停下车,并借司 机的手机用一下,说是要找市长办点事,司机毫不迟疑的就把手机借给了他,阿 申边打手机,边走下车。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式,大摇大摆的向市府大楼走去。司 机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他却像专进了耗子窟窿,再也见不到面,可想而知,司机 也做了一把友情赞助。吃喝嫖赌抽的背后就是坑蒙拐骗偷,如此流水一样的花钱, 就像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无穷的欲望和不断的巧取豪夺,就像一对热恋着 的情侣,满足着阿申的奢侈和消费,同时也在给他开着通向小号的路条。不是好 道来的钱,也不往好道上花。有人做了个形象的比喻:镯子就像手铐,项链就像 绞索,耳环就像是人生的惊叹号! 阿申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对他来说,找对像不如说是泡对像更为准 确些。他找了一个拉客女,就是在车站专等处来客人下车后,主动送上去,问要 不要住宿,很便宜的那种。其实过程很简单,就是一边办着事,一边谈着对像, 可惜的是狗打连环的混没有一个月,拉客女就跑得比兔子还快,从此像从地球上 消失了一样。阿申白反搭了几顿饭,赚个白玩,但好像阿申很是认真的,各处的 车站全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并扬言:“如果再叫我撞上,我非疲了她不可。” 老岳头学会了一招,三十六计走为上。小吃铺虽然吃黄了,又上了饭店,这 回用的招法同上次略显不同,只要你要钱,菜里便随时的会出现如苍蝇、虫子这 类的东西,结果这顿饭白吃不算,还招惹一肚子气。弄得老板哭笑不得。只有吃 的没花的也不成,阿申便和这帮狐朋狗党假扮公安,多次四处出击,夜晚带器械 抓赌。出狱一年,这些赞助人又连手把他送回“学校”再度进修,这回判刑两年。 等到第二次出来,便又向举报人勒索损失费,就像学生放一个略为长一点的寒假 一样,假期完了自然就返校了。 老岳头,早就想好了,阿申一出来老俩口就跑得远远的,就像旧社会去闯了 一趟关东。要钱是一分也没有,好像这个儿子是大家在养着,出来、还是进去与 他决无任何关系。阿申的小妹妹岳亮,走的好远,她是现代人的活法,听说是在 开发自身的资源,这种资源正适合她这个年岁干,她的宏伟计划是要用自身的资 源转换成一栋楼。不知阿申再毕业能不能去找她。据说她算是混的人模狗样的, 回来一趟,不久又走了,混身的珠光宝气。连说话的味道都不一样,像东北的香 港人。 不用说,老岳头这回能过几个好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