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痛苦 2001年2 月24日,凌晨1 :25分朋友告诉我他自杀了。 我无力力地坐在沙发上,头因为昨夜的宿醉发出强烈的疼痛。安静中我想继续 沉睡但最后我扔掉电话,站起来骂了声“shit”,穿上外套,甩上门出去了。 到他家时朋友都在那儿了。他躺在床上,手腕上绑着厚厚的纱布。这是我第二 次看见这种情景了。第一次我心痛得跌跌撞撞,但这一次我却出奇的平静,甚至是 有些厌烦。 时间在安静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朋友们叹息着他的痴情,我冷漠地望着他, 靠在窗边,拿根烟点燃。他讨厌抽烟的女人,他说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样子,抽烟 的女人很不好。记得我刚学会抽烟时他气恼得甚至有些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继续这 个不是淑女的行为,也许他当时的劝导是对的,可他忘了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淑女。 当他也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已经沦陷得太深,而他也只有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指间的烟 一点一点地消失。 他醒了。朋友们围着他却又什么都没说地最后离开。安静中我熄灭香烟,走向 他。 “知道吗,相同的伎俩是不可以使用两次的。你的生命可真廉价。”我有些厌 烦地坐在椅子上。 他望着我,没有说些什么。安静中我们冷漠地望着对方。我有个习惯,当我感 觉自己的眼睛会背叛自己时我会抽烟。我掏出香烟,点燃它。 “Awa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抽烟了。有些人的感情是直接的,直接得连他 自己都无法掩藏,而有一天当他发现自己的感情不是对方需要时,他就会用另一种 方式去抹杀。Awa ,你是的,对吗?你是的。你所以会选择抽烟就是因为你在逃避, 你想有另一种感情的发泄。” 我麻木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我没有回答,我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直 至我发觉口袋中的香烟已经空了。 我站起来想出去买包香烟。我沉默地走着,安静中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他的 呼吸声,混杂而暧昧。 在旁边的便利店我买了包香烟。凌晨2 :18分街灯在这冬季昏暗得有些不尽人 情。在他家楼前我停下来靠在街灯下抽了根烟。 7 年前就是在这街灯下我听见杰对我说他喜欢Angel.他喜悦的脸在灯光下很灿 烂。那时Angel 还不叫Angel ,她叫琪。我和杰,Angel 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好朋友。 其实杰喜欢Angel 是我早就知道的秘密,而且我也知道Angel 喜欢杰。 Angel 是一个和这名字很想像的女孩,所以当我们在知道Angel 这个词时我杰 就再也没叫过琪了,我和杰叫他Angel ,杰在那时也取了个让我对他眨眼睛做鬼脸 的Sky ,而我也有了一个杰称之为和我本人很相符的鬼脸Awa.我从不叫杰Sky ,我 笑着大力地拍着杰的肩说,杰,男人还是本质的好。 高三那年报考杰和Angel 读的是本市的同一所大学,而我去了一个离这城市很 远的北方大学。 学校报告的那天,杰和Angel 去车站送我。杰拖着Angel 的手送给我大大的笑 脸。 北方的冬天很冷。在午后我收到了一个包裹,署名是杰。杰说Angel 学会了织 绒线,Angel 知道我怕冷,给我织了一双手套,一条围巾和一个帽子。那个冬天下 第一场雪时我戴着它们在网上发了一个有着天使的卡片给Angel ,我告诉他们这是 我第一次看见雪,很美也很冷。我在雪中穿着红红的大衣,祈祷一份爱情的到来。 只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的手和脚都长了红红的冻胞。 毕业后我回到了离开四年的这座城市。我和四年前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多了一 头黑黑的长发。 杰和Angel 来车站接我。远远地看见杰拥着Angel 站在人群中,很和谐。杰在 我放下行李站在他们面前时拉拉我的手,扯扯我的头发,最后很没风度地大笑了起 来。杰说,Awa ,你怎么会想留头长发?真奇怪。嗯,不过你的长发很漂亮。不, 不应该说是漂亮,应该是一种慵懒的妩媚吧。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自己是不漂亮的但 却吸引人,就像杰说的是一种慵懒的妩媚吧。 我在一个美国老板的公司上班。杰和Angel 仍在学校读研。杰和Angel 经常邀 请我参加他们学校的Party.我知道杰和Angel 是为了让我颓废的生活中融入一些活 力,和感谢他们,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青春成了我颓废的理由。 两年后Angel 去了雪梨。Angel 在长长的E-mail中说在没有杰的那个异国城市 很冷,很冷,冷得灵魂都冻结了。 2000年12月10日,Angel 告诉我她有了一个男友,在雪梨她很寂寞。我对着空 白的屏幕坐了很久,最后打了“我明白”后点击发送,返回。 2000年12月19日,凌晨3 :25分杰的朋友打电话告诉我他自杀了,在医院。我 挂上电话,跑到楼下打的跌跌撞撞地奔到医院。我望着杰毫无血色苍白的脸静静地 靠在门边,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 2000年12月24日,杰在酒吧喝得烂醉。杰用沾着酒的手指在桌上画着,一遍又 一遍。望着杰灯光下迷离的脸心中有种坠落的破碎。 “她不该走的,她说她不该走的。她告诉我她很冷,她想有一个温暖的地方温 暖她将要冰冷的身体……”杰在昏暗的角落哭了起来,低沉而破碎。沉默中我解下 发间的缎带,放开,长发披散。 “一个人面对思念是很冷的,在冬天爱情是会冰冻的。爱一个人也是需要勇气 的呀。”点燃香烟,我从长发的空隙中看着烟圈一点点地消失在空气中。 和杰回去时和扶着杰离开人群,身后的桌子上残留着满缸的烟蒂和酒渍的Angel. 杰不够堕落。在一次午夜我和杰游走在城市的角落,我对杰说:“杰,你太纯洁了, 你不够堕落。堕落的人是不会痛苦的,有着只是灵魂的飘泊。”杰在灯光下看了我 很久,杰说:“Awa ,你也不够堕落,堕落的只是表面而不是灵魂。这么多年我不 知道你在逃避着什么,但我知道你在痛苦着,比我和Angel 都痛苦,只是你一直深 深地掩藏着,不让我们发现。”那夜我和杰聊了很多,杰在寒冷的街头泪流满面地 叫喊着Angel ,而我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晶莹却冰冷。 一个月后,2001年2 月24日,朋友告诉我杰自杀了。 昏暗中我熄灭香烟上楼。杰已经睡着了,沉睡的脸上有些倦容。我轻轻地抚摸 着他的脸庞,说:“杰,爱人也会累的。不是不想爱而是累得不能再爱了。”我俯 下脸轻轻地碰触他的嘴唇,然后离开。 回到家我洗个热水澡,安静中发了个传真给Angel ,画面上是个穿着婚纱的天 使,我祝她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