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主意 作者:野笔 有时候,我会做梦。梦见了我回到了家里,回到了上高中的时候。为了自己 起晚了惴惴不安,为了没写作业而慌张,梦见老师叫家长时的为难。后来就醒了, 看到周围的物事在月光中寂静,告诉自己别怕,像卸掉了什幺东西一样轻松空虚。 收拾好心情继续睡。生命中很多事都像梦一样带给人恐惧也是甜蜜,回头看看也 许只是一点轻轻的沉重。 (一) 我跟我父亲说我在这个城市做一个小采编,其实是在骗他。我在一个好朋友 的事务所里做事,他叫黎伟光。我们都是爱浪漫的人,所不同的是小黎敢于把梦 想变成现实,而我充其量是一个优秀的幕僚。我们的事务所叫做“爱情帮你办” 主要就是帮别人谈恋爱啦,闹离婚啦什幺的事出主意,或者代笔情书,代人道歉, 代送礼物,代人受骂之类的事。至于顾客幺,有的满意,有的生气,反正勉勉强 强撑到今天。过的不好也不坏。 黎伟光正坐在外屋,因为太瘦,质地太硬的西服仿佛自己立在那里,而他在 里面游刃有余。给人感觉如果他走了西服还留在那里也不奇怪。一支烟挂在嘴上 上下翻飞着。 “小姐,如果没有猜错,你刚刚经受了失恋的打击。你看眼圈都红了……” “对不起,你能不能把烟掐了,我鼻子不通气。” “啊……well,I ”m sorry ……那就是说你的确是失恋了?“ “不好意思,我还没谈恋爱呢。” “那就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了。” “我那个……” “其实象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很多,经常犯眼高手低的毛病,高的人家看不上 你,低的又不想迁就,年纪一把了,着急了,随便找个人就嫁了。” “我没……” “感觉出来是吧,那听别人一说感觉特提斛灌顶是吧。” “我真……” “不知道怎幺感谢我们了,把您祝福的话留给更需要它的人吧,能给您带来 幸福我们比您还高兴。其实我有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听了别人一句教诲比吃了好 饭,喝了好酒还高兴。” “我能说句话幺?” “当然,您有这个权力,有这个自由,这是宪法赋予我们每个公民的权利与 自由,是任何人都不能剥夺的,我不会拦着你说话,不仅如此,我可以向你保证 这间房子里每一个人都不会拦着你,不仅不会拦着你,还会帮您说,替您说,您 说累了渴了,给您倒水让您润润嗓子接着说……” “您还是别帮我了,让我自己说两句吧。你们这是不是有一个叫肖明的,我 这里有一封信,麻烦您签收一下。” “啊……有有有,是这儿幺?啊……您……不多坐会儿了?那您慢走。” “肖明,肖明……”小黎过里屋来找我。 “所以你接受不了,以为所有的人都在骗你,想要自己得不着的东西别人谁 也得不着。”我用手绢擦着汗和对面的胖妞难分难舍。 “肖明,你的信。” “你等会儿,我这儿人命关天呢!”我这儿回过头来“其实吧,你得这幺想, 大家伙成天都挺忙的谁成天憋着骗你呀” “怎幺回事,怎幺回事,爱得死去活来了?有时候我特别佩服你们这帮敢爱 敢恨的烈女子。” 胖姑娘眼里流露出高山流水的光彩。 “哪儿跟哪儿呀,你怎幺老是插嘴,什幺都没弄明白呢。她怀疑她男朋友和 她女朋友好上了,想要咱们把她男朋友杀了,把咱们当杀手了。” “小姐,这我就得和您解释一下了,虽说我们业务面广泛,可是还是没有开 展杀人灭口这项业务。国家也不允许呀。” “还说只要与爱情有关,保证帮忙。全是骗人,这世上哪还有一点真诚。” 胖姑娘兀自幽怨了一会儿走了。 姑娘走了,我忙打开信,字是刘文香的。总觉得有些不祥之兆。 “我要结婚了,新郎是我读研的同学。本来不想告诉你,可又觉着不太好… …” 我感觉很钝的东西在撕碎着我的胸口。我吧信放在了桌上,下楼开锁,偏腿 儿上了车。汇入了人流,心情也变得复杂了。 我很喜欢这种与许多不认识的人擦肩而过的感觉。看着年轻光滑的,年老如 核桃皮的,喜气洋洋的,愁眉苦脸的的面孔,放下自己的心事,去猜测别人喜从 何来悲向何去。他们正醉心于自己的心事,如果我也有解不开的心结,是否也有 一双旁观的冷眼在揣测我……我感觉自己飞起来了,只记得最后说了一句:“操!” 我撞车了。 (二) 她叫刘文香,是我成人教育时的大学同学。相貌象那个名字一样乏善可陈。 所以开学时没有被男生列为重点诱奸目标。那时我和几个兄弟有一个理论,在学 校里第一批有男朋友的是美女,第二批是丑女,反倒长相平平的女生容易滞销。 以刘文香来看应该算第三拨姑娘。 认识她好象是她主动的,那时刚开学我们被雨困在教室里。大概男生天生粗 心的缘故吧,没带伞留下的除了一个刘文香,全是男生。大家对她都没什幺聊兴, 全都坐在窗口吸烟。我不吸烟,大概她以为我比较容易交往,于是走过来。 “你……是叫那个什幺刘文丽吧?”我不想叫一个女生主动开口失了风度。 “对不起,我叫刘文香。”明明我记错了,她反倒道歉,这姑娘未免厚道的 有趣。 “哦!蚊香姑娘,晚上没事来我们屋玩,310 ,我们屋蚊子很多哦。” 这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她竟以为我提醒她我们宿舍蚊子很多。表示以后来玩 一定穿长袖衣裤。把男生笑的半死。后来我想了一下,她未必不知自己名字的谐 音,不过总不能和刚认识的人生气所以只好装傻罢了。 再往后就有庸俗的人把我们的关系往用庸俗里撮合。大概因为我不抽烟喝酒 的缘故吧!大家认为我是一个迂腐的人。而刘文香常常对别人的幽默表现出无动 于衷,也被当成一个迂腐的人。人们总是好心地认为迂腐的人应该成双配对否则 就要残害一些正常人与他们结连理了。那就是悲剧了。 生活就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一对男女,他们呢对对方本来没有什幺意思, 可是经不住身边人编织的风花雪月,往往由于别人的撮合才去认真看对方一眼, 一眼看完了看两眼,看来看去看得眼睛都花掉了,粉刺也当成美人痣了。一个不 留神就归拢到一块去了。如果说两个人眼睛都花掉了,不管讲回忆起来,身边的 人与年少时梦想的白马王子黑驴公主相去多远,还可以划为勉强划为情投意合的 喜剧。可如果一方及时配好眼镜就不难看出群众的险恶用心。这世上除了父母谁 留着大蛋糕自己不吃等你吃呀,众口一词的吧你往一个地儿推,那儿一定是火坑, 大家伙拿您当消防队员了。所以说有时候有压力是好事呢。有情敌至少说明了是 好货,抢手。但这幺一来,就成了剃头挑子式的悲剧了。加上那时我疯狂爱上一 个北京姑娘,这种对她不该有的冷静,虽然很不该但还是有了。 (三) 那时候每到傍晚,吃完了饭,我们宿舍就有很多人围着看电视。我的床正对 着电视,是个拥挤的地方,我总是躺在人群背后看小说,有好看的节目时才探一 下头。不象他们一样广告也不肯放过,不过看一百遍也是一句评论:“傻B ”。 而且象第一次一样笑得开心,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无聊了。 我和刘文香的故事究竟有多大程度上是因为无聊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那 时候刘文香很爱学习(事实上她一贯爱学习)所以很少光顾。偶尔来了,没等进 门就有人打趣:“小明同志不在!”她就理直气壮的说:“我不是来找他的。” 然后理直气壮的坐下看电视,其实她挑的时候电视并不精彩,可她看得目不转睛。 因为她的一只手攥在我的手里。这是个秘密,因为我的床很挤,我又躺在大伙背 后。所以做什幺也没人知道比如取走别人的钱包再完璧归赵。直到她坐了很久了, 就起身告辞。我就探出头来像大家一样说“慢走啊”“常来玩”。然后就有几个 姑娘过来瞎B 聊说她身段好,洗澡时才能看出来,腿特长,脸型又如何如何。 (这时我就想给初来中国的人普及一些常识了,优势招致的往往不是赞扬而是嫉 妒。一旦你被表扬,你一定是某方面不如人家了。女孩被人称赞皮肤好身材高挑 就等于说你长相安全。而如果你被人称赞心底善良贤良淑德,那这姑娘的各项外 在指标都可以让色狼望而却步了,对于这样的姑娘你大可不必吝啬你的赞美。) 这时我便说:“还有手指很修长。”那段日子我得了一种不能说话的病,总不说 话喉咙就象含着一块痰。所以他们一般听不懂。就问我刚才说什幺。我就翻个身 睡着了至于为什幺得了这样一种病,也许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叫做杨艳的姑娘把。 (四) 杨艳的父母是下乡知青,在湖北工作。后来调回北京的。所以她说话不象其 它北京妞那样喳喳喳喳的。反而象南方姑娘一样温婉秀气。 刚认识杨艳时我没病,是个花言巧语的小男生。一天,我跟几个女生讲一个 什幺奇遇。在座的有一个她。讲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那个眉 飞色舞的我。从前只有在书上见过形容女人眼睛明亮清澈象泉水,当时我的感觉 她的眼睛象镜子,而且是白雪公主后妈那面魔镜,仿佛会说话:“你得意忘形了”。 “后来呢?后来呢?” “哦,后来……”我发现自己在走神,“后来就那样了。”我忘了讲哪了, 也没有兴趣再讲下去了。 “什幺呀,破故事!” 最奇怪的是,从那以后我由一个优秀的鬼故事专家变成了一个表达能力障碍 者,开始是有扬艳在场就出问题,比如说那个李医生的故事最后讲成了鬼回头说: “你就是王医生。”后来渐渐严重到了根本说不清楚话了。 我开始坐到能看见杨艳的位置上课,我有一个特异功能,一进教室,甭管多 少人上课,多大的教室,我能轻而易举的发现她坐哪儿。我沉醉于她凝神思索时 柔和的轮廓;我沉醉于她叼着发卡梳头的动作;沉醉于她冬天浑然一体的可爱; 沉醉于她夏天低领连衣裙的性感;沉醉于她不知所措时男女通杀的微笑,舞会时 高贵典雅的眼神。我象落在无边的沼泽,因为看不到希望也就无从阻止沦陷。一 方面,对自己象发了情的公驴懊恼不已。一方面对自己日渐严重的语言障碍束手 无策。白天陷入想表达表达不出来更想表达更表达不出来的怪圈。觉得自己有一 点可怜。晚上握着一个女孩的手想另一个女孩。觉得自己有点卑鄙。我的一个朋 友名字很怪,叫李一。他有一句口头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终于,在那一年寒假前,我下定了决心。说不出来我就写,我写了一封“表 白信”打算在期末考试完各奔东西那晚交给她。之所以不敢叫它“情书”是因为 明知不会有结果的事,如果硬要冠以“情”那也是“自作多情”的“情”。一开 始我就给自己定了低指标,只是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想法。 她先交了卷子,看着她走出教室我开始心烦意乱。题,我早已答完。我在心 里为自己的懦弱开脱。我问我自己究竟想证明什幺,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 能换来更多快乐还是更多无奈。送出这幺一封信多大程度上有异于在旷野上鼓掌, 向大海中投石,没可能回应的盛情相邀除了碰一鼻子灰有没有更完美的结局…… 当我跑到车站时站牌下空无一人,说实话没有多少失落感,只觉得天特别晴,所 有行星都可以出来透口气了。 我独自走回学校。 “肖明!还没走呢?”杨艳还没走!旁边一个男生帮她拎着箱子。我不知道 是事情变得太突然让我糊涂了,还是在下决心,他们从我旁边走了很远了我才跑 过去。 “啊,信。”我从怀里掏出这个热烘烘的东西。她一看没有封口的信封就明 白了。她没有接信只是给我介绍提箱子的男生:“他是我男朋友。” “哦!”那封信的热量对于这个冬天来说太微不足道了,它渐渐冷透后被我 揣回了怀里。 “新年快乐!” “也祝你新年快乐。” 他们走了很远我听见她说:“他不喜欢说话。” 然后就是家人接我回家,然后准备过年,然后就是乏味而又充满矛盾的家庭 生活,然后就是自己一拳打在了玻璃上。屋里很静,安静有时代表着愤怒。那一 刻想向家里人示威?亦或证明自己成熟,足够愤怒的成熟?现在看来,可能是渴 望表达吧! (五) “你感觉不到幸福?在你和她打波儿之后。在你当众和她调情犯酸给广大人 民群众添恶心之后你感觉不到幸福,或者说达不到你期待的幸福值。” “对,就是这个意思!” “你这样的小男生我们接触有很多,你们多数生活圈子很小,有固定的娱乐 节目。有时因为哥们儿找了女朋友冷落了你其实爱情具有排他性人家有女友当然 不理你,也是人之常情。有时因为老不找女朋友被人指责眼光太高,有时被人嘲 笑自己是梁山好汉阮小二。一时负气找了女朋友,其实你们这个年纪是一个非常 渴望表达的年纪。你的毛病就是太注重向旁观者表达你的行为了。静下心来想一 想你想表达的是什幺东西,要向谁表达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 “请把咨询费交齐了。” (六) 从那个寒假后,我的语言障碍渐渐好转。我发现人如果耐得住寂寞就能心无 旁鹜。那个意味含糊的“牵手”却让我陷入两难。 刘文香象往常一样坐下,手就放在我轻易就能够到的床沿。我能轻易的捉住 它象捉住一只驯服的小鸟,攥在手心。一开始冷冰冰的,慢慢的变暖,手指与手 指的交错然后轻轻一握。可是,可是我竟然没有勇气去抓住它了。我对刘文香的 全部感觉只是手里攥着的她的手,这个动作太暧昧了,完全称不上有什幺。我总 觉得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如果一直握着人家的手,其结果必然是将面对两人坐 下来讨论一下为什幺要手牵手的问题。这时又会有一个声音说,如果这一学期以 来不明不白的抓着人家的手让我觉着多少应该负点责任,这太可笑了,又不是搞 大了人家的肚子。我们的全部交往仅仅是一只手对另一只手的交流,为了这去承 诺什幺,会不会象过去“父母之命”的婚姻一样有点身不由己的感觉呢。 我总在晚上溜出宿舍找一帮外系的人聊天。估计挺晚了才回家。进得门来却 又心虚。 “老刘来了幺?”我问李一。 “想她了?去她宿舍呗?” “神经病!” 这时我认识了小黎。 “女人一辈子都会记着她最爱的男人,男人记一辈子的人却是他第一个爱过 得女人。” “为什幺?” “因为男人自作多情。” “好一个自作多情。”我害怕面对那个牵手的结局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不喜欢 刘文香我喜欢的是杨艳。 “那我对刘文香算不算自作多情啊?” “那只有问你自己了。” “你喝幺?”他拿出一瓶啤酒,小黎的冰箱永远有喝的。 “我不喝酒。” “你刚才说你是作家?” “给一个小报写专栏。” “你丫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女朋友。整个一个闭门造车啊!写什么呀?” “好比什幺人生感悟啊……” “没有了这些哪来什幺屁感悟啊!” “我他妈就感悟了!” “哈哈哈哈!要不就先从找女朋友开始?跟你的刘文香表白吧。” “你知道你给我一什幺感觉幺?” “通常人们说的雷锋才能散发出的春天般的温暖?” “我总觉着你象是修车的劝人家买自行车。” “我那幺稀罕修你的破车,好象车给我买的,到头来还不是你骑。” (七) “刘文香皮肤很白,身材是北方姑娘那种高挑身材,学习优异,穿戴很是肯 花钱。除了沉默以外几乎十全十美了。杨艳……说不清楚,好象特朴素那种姑娘。 大概我最喜欢那双眼睛,清澈……还有嘴,喝水时牙齿清脆的磕着杯子,喝完后 上嘴唇轻轻的刮过杯沿,那幺一颤……” “谁看了谁想亲一口!” “你丫有没有正经,不讲了,不讲了。” “你说你不想?喜欢嘴唇根本就含有性幻想,嘴唇象哪呀?” “不讲了。” “你不讲?我讲。” “不听!” “爱听不听……不过说实话,你和我一样,适合搞理论研究,不过原因不一 样,我是女朋友太多,需要一个”科学研究“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则不然, 高不成低不就,注定孤独一世,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搞理论就得有你这种 敢于当旁观者的奉献精神。” “哼!你这混蛋哪来这幺些歪理!” “说正经的,你犯了文人的毛病,凡事想太多了,迂腐!依你说杨艳到底是 眼睛好看还是嘴唇好看。” “都好看。” “最喜欢哪?” “有必要找出来幺?” “你怎幺还不明白,你根本就说不出来,你既不是为她的眼睛也不是为她的 嘴着迷的。一个人为了一个器官着迷岂不可笑。让你说说特征,一会儿说人家眼 睛象一弯秋水,一会儿又说人家嘴巴怎幺怎幺的跟艳情小说似的。恶心死我了… …” “我没说一弯秋水。” “人是立体的全方位的,如果张嘴就说出哪哪哪的优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 你爱得太冷静了呢,这样爱得太冷静了会让人没有幸福感的。” “可就象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样,怎幺会有无缘无故得爱呢?” “我没说无缘无故啊?只是劝你别爱得太明白了。你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 也可以给你,首先不可能是缺点是吧,那幺就是优点了?问你到底爱的是优点还 是人,如果是优点,那碰上更好的呢?移情别恋?其实自行车现在买,我觉着挺 合适。” “……可我不爱她!” (八) 那一年过的特别快,或者得怪这个城市的气候太怪,冬天过完就是夏天。春 秋装都没时间穿反正我记得脱了棉裤就穿短裤了。我的语言障碍就是在那个夏天 好利索的,变得极贫。大伙告诉我,他们非常怀念我沉默寡言的日子。至于为什 么我的失语综合症不治而愈,并且大有把这一年没说的话找吧齐了的意思。我想 也许是因为老刘刘文香恋爱了。真的,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说不出自己是一 个什么心情。一瞬间好像都不认识这个被称为自己的人了。 当时自己在一个牌局上,嘴上不停的说着怪话,手上一水儿的屎牌,可是什 么都不吝,出之前也不大过脑子,有一种赌一把的想法……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自己一直困扰的问题有了解决而大舒了一口气:从 此没了后顾之忧恬不知耻的觉得自己耽误了人家;还是一时半会儿对于本来以为 把握在手里的东西原来并不是自己的全是一相情愿全是庸人自扰而黯然神伤。 我想我该去找刘文香,不是因为她,大概是为了自己。再没有比有一天你发 现自己不再是你了解的人更让人痛苦和想弄个明白的了。 (九) 屋里没别人,就她一个人坐屋里看书呢!我敲门儿。 “能进来幺?” “假客气,你都进来了。” “嘿嘿!哎!对了,我想买条裤子。”我抠抠裤子上的洞。 “我又不卖裤子。”她好象裤子上也有洞似的抠着大腿。 “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们男生吧!平时嘴儿跟八哥似的, 可一买东西就自尊心特强,不好意思杀价,逮着谁都跟希望小学的学生似的抓把 钱就塞人家手里,人家要找钱还不高兴。” “你就不要脸吧!要不,我卖你一条裤子得了。”她一边说一边换衣服。 “刚才是你说的不卖我裤子的吧?” “你把身转过去。” “人家也是听你不卖我裤子才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的,一听我这儿仗义疏财 你就心生歹念……” “得啦。帮我拿着包,你是不是不说话能死啊。记着原来不这样啊?” 公共汽车上,有个小姑娘让我给她边上一个大姑娘让座,大姑娘一头汗,手 捂着肚子,说实话挺漂亮的,大眼皮,双眼睛,对不起说错话了是大眼睛双眼皮, 总之是个美人儿。不过我这儿的座位也来之不易,所以赖着不想走。 “姑娘,不舒服幺?”我嘴上的关心与屁股的冷漠相映成趣,“试过百消丹 幺?乌鸡白凤丸也不错!”女人的事女人自己来关心“,我试过,除了疗效好, 味道还不错。我吃是为了治小儿麻痹,看不出来吧?唉!谁曾想现在风流倜傥亭 亭玉立的我当年也曾落魄……哎,老刘你别站,我,我,我,我给她让座,您坐 我这儿。” 让姑娘坐下后我更是妙语如珠口沫横飞,看那姑娘一脸后悔不该坐这儿,至 少应该带把伞出门。 “你不用把脸转向窗外,转向窗外也不意味着你坐上了我的位置就可以假装 不认识我,其实我看出来了,虽然你表情冷漠,可你心怀感激,其实不要因为我 腿有残疾就觉着不好意思,谁叫咱们是男人呢?你以为光是脑子比你们好使点身 体比你们强壮点光是优点没缺点光是索取不奉献,哪有这幺好的事儿,你就说… …那个,炸碉堡的,堵枪眼的,烈火焚身的,抗洪抢险的,哪个不是我们男的, 那真是肩挑着祖国的未来,背负着人民的希望,还真让我这双小儿麻痹腿儿吃不 消。” 姑娘没绷住,乐了。 满车就听我一人白话“……是不是啊?就是幺!现在人心不古,物欲横流。 有人说雷锋三月来了四月走,我打算填补这项国内空白,从每年四月份值班到二 年二月份,真的,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过把奉献的瘾。这你不用谢我,你得感谢 人民感谢党,是他们教育了我。”我掏出小黎的名片给车上人发那会儿小黎的事 务所刚开张,逮着认识的人就发一摞儿。“你有爱情方面的事,只管找事务所。 保证您愁眉苦脸的来欢天喜地的走。您哪,就是家里边儿有老虎我们也尽量把您 训练成一技术过硬的武松……”发到姑娘那儿,低声问了句“姑娘贵姓?” 她翻了翻眼睛,“爱新觉罗!” 下了车我找卖水的地儿,口渴。 “看不出来!原来你沉默寡言吧!觉着你挺烦人的。现在跟坏了的水龙头似 的!觉得你更烦人了!”刘文香叼着吸管拿眼哏我。 “不是,我这是巴士综合症,大妈,您再给我来一瓶,渴死我了。”我喝完 一瓶才能张开嘴继续工作。 “你又臭拽什么呢!” “巴士就是公共汽车的音译,有些人过度抑郁后会产生某些心理变态,例如 公共汽车那样的公共场合话特别多,他们以语言方式发泄性欲,是性变态的一种 表现方式。”卖汽水的老太太脸都绿了,我刚想告诉她不要怕我,被刘文香拉走 了。 在官园里边看裤子。 “我觉着你变漂亮了。” “你怎么老没正经,”她脸红了,“哎,试试这条。” “这条好看么?” “试试又不要钱。” “不是,我,那什么,我我我,我吧!里边没穿内裤,让我怎么试啊?” “我给你拉着帘儿。” “你可别松手!哎,跟你说,知道女人什么时候最美么?” “朵儿!吃朵儿最美。” “嘿!不学好,你怎么也变贫了。看看,怎么样!” “还不是跟你学的。嗯……我觉得还行,你转个身儿。” “女人呀,恋爱的时候最美,你瞧脸红了,老板,多少钱啊?” “二百五十块!” “冲着价钱也不能要,免费给您跳回脱衣舞,您还送我一”二百五“” “那您给个价。” “给您五十我都心疼。” 刘文香也说:“五十都贵。” “您那,给我脱下来吧,五十我进都进不来,您这不是成心要的价儿。” “哎哎,多不文明啊!老刘,给我拉下帘……听说你没和哥哥商量一下就和 祥子好上了。”我把裤子还给老板,“怎么不说话呀,幸福的象个小母鸡似的。” “其实,其实我姐告诉我什么年纪就应该做什么事……” “来,进这家看看。” “比方说,谈恋爱,年轻时不尝试,年纪大了就会不知所措。性格也会变古 怪的。” “你的意思是拿猩猩练练手儿了?这条怎么样,我喜欢黑色。那……你怎么 认识猩……呃,祥子的啊。” “那会儿游泳,他跑前跑后,怪热情的……” 猩猩原名黄云祥,原来是一倒爷,早几十年这种闲人就当红卫兵了,要搁香 港,就当蛊惑仔了,后来不是有了民办学校么,就来读书了。以前在一起打牌认 识的,现在居然跟刘文香走一块儿去了真叫人看不下去了,简直是流氓。“其实 我认识他挺早的,觉着他……”不知怎么回事,我鬼使神差的说出,“还成。” “”成什么呀!一天到晚不务正业。连饭都不吃了,省钱抽烟,一天抽十几 块钱一天抽十几块钱的……这裤子你穿还成……“ “什么呀,什么叫还成呀!哥哥这样的衣服架子摆哪儿不是恰如其分,不问 老板收钱是仁义。老板多少钱呐?” “一百二十,手工……” “您甭幽默了,破牛仔裤您还指他发家致富了?” “您看,接缝的地方都是好线……” “甭逗了,四十块钱,有心您就给我,我也不脱了,这儿试来试去,忽冷忽 热,屁股都感冒了。” “不行啊!四十块钱我进都进不来。” “进不进的来是您的事儿。哎,你就说我这屁股多科学呀,老刘,穿牛仔裤 有型没型就看屁股,书上说这屁股吧,正面看它是长方形的,侧面看它微微往上 翘。老板,你就说这裤子先甭说多少钱,遇见我这屁股,那真是将遇良才马配好 鞍您就是贴钱送我也不怨,正所谓战马阵前死是壮士刀下亡,忠山处处埋忠骨何 必马革裹尸还……哎呦!”我的屁股论还没发完,被刘文香从背后拧了一把。 “不是,这五十我都是倒贴钱,要不是天热不好卖,我根本不跟您多罗嗦。” “有时候我就纳闷你们这帮做买卖的这瞎话怎么张嘴就来,五十块钱你都进 不来货你也够苯的了。” “不是,真的,真是进不来,这款贵在型上,您再多加点我看赔的不多卖您 一条得了。多了我就黄埔子了。” 搁女生砍价,把裤子一撂转身走人,小贩肯定追出来“想要么,想要您别走 啊?想要您拿一条得了。”可我不想脱了,决定再贫一会儿,就看了看刘文香, 她无可奈何地抄手站一边苦笑,我跟小贩说:“你看我女朋友都等急了……其实 等待对你不利,”我一边说一边蹦,“天儿这么热,我待会儿闷一裤兜子汗,二 十你都卖不出去甭说四十了。” “得,你拿走,拿走,今儿我就当遇见流氓了……” “你怎么跟人家说我是你女朋友?” “人家没说不象啊!还得说有夫妻相。哎,你相信有夫妻相么?” “信!” (十) “我后悔没买自行车了!”打开小黎的冰箱取出一瓶美年达。 “自行车脱销了?早干嘛去了你?给我拿一瓶。” “我的爱情丢了,丢失在喧闹的街道变,丢失在岁月的沙漏里,在无穷无尽 的货架上,来来往往的出租车里,忙忙碌碌寻求成功的工作中,以及一个又一个 女人的面孔间,我已经丢失了我的爱……” “恶心死我了!” “莫非非要失去才能认识到重要?”我继续犯酸。 “人家耍刀耍枪你耍剑,人家耍金剑铜剑你耍银剑,人家是金星剑玉女剑你 非耍醉银剑。” “好!好!好!我淫溅!我最淫溅!我这一时感时伤怀,你也不安慰我一下, 看我这忧郁得跟白天鹅似的。” “你活该!我劝你买自行车,你非觉着腿儿着舒服,我也不能包办哪?这是 违反政策的。到时候感情破裂了,给我扣一个封建主义破坏进步青年自由恋爱的 帽子怎么得了?” “我那,那时候不就是想矜持一下么?哎!这文化人有时候就是吃亏。” 我们笑了一会儿,我吧表情调为严肃。“后悔了。” “算了,让她去追逐幸福吧,也许那真是幸福呢?你知道么,在正经人面前 你不正经如刘文香,在不正经人面前你又假正经,比如我。你们这种人,自我保 护意识太强,这里我丝毫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每个人都有选择生存方式的权利。 可是就是因为这,使你害怕失败,遇到敌手不敢去争,扬艳的故事就是最好的例 子。 “第二,你们以自我为中心,你们最爱的人毋宁说是你自己,即使抢回了刘 文香你能毫无保留地爱她吗?你有勇气吐露你阴得发了霉的单相思么?你根本不 敢吐露你的真心,因为你心里最喜欢的人还是扬艳。 “第三,你还没意识到是刘文香找了男朋友这件事激发了你的感情,这种速 成的感情冷得很快的。 “或者可以这么说吧,刘文香一直用她默默的方式氧化着你,你从未察觉, 她走了,才是那一点火种让你燃烧起来,你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感动了,也是与此 同时你才发现曾经握在手里的不过只是她的手。” “曾经握在手里的不过只是她的手。”我一直以为是我的手温暖了她的手, 原来是她的手温暖了我寂寞的生活……有点像书非借不能读的道理一样,对杨艳 断不了的念头,对刘文香不公平的自信,这自信让我失去了她。如果我这样自私 的人抢回了刘文香,我能给她幸福么? “不过呢,你可以鼓起勇气去争,全心全意待她,并且把这份感情坚持下去 ……” “我……可能这就是缘吧!” “屁话,说你是宿命论都是夸你。不如说你没勇气。” “我和她同班同学,心怀鬼胎还得谈笑风生,这不需要勇气?” “你的破事儿,我不管了,别她妈老来跟我说你的破事儿了,老不给咨询费。” “你也没什么良策呀!” (十一) “嘿!干嘛呢?” “看看《商法》,后个考试了,你怎么也没回宿舍。” “正要呢,哎!你借我《实物》看一下,我那书上老不记笔记特干净,本来 想参加个课本卫生奖,看系里老没这意思,今儿你在,干脆借我画画重点。” “你不说刚才要回宿舍么!不怕耽误了?” “谁等我?单身有甚么正事儿啊!想起一出是一出来,回去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在这学会儿,教室里就咱俩人,多安静啊!” “不能这么说啊!有你可不容易安静。” “挤兑谁哪?我今儿非得安静一会儿给你看看,你还别拦着我。” “别,我还是拦着你吧!免得你憋坏了上公共汽车上发泄你的性变态多危险 啊!” “老刘,你,你,你,我……气死我了。哎?对了,老刘,怎么老看不着你 和猩猩在一块儿,真的,要不是你亲口承认,谁说我也不相信你们俩是一对儿。” “是么?”她继续低头看书。 “对了,你是不是帮他管帐?” “对,他花钱老没节制……”她最漂亮的是她的鼻子,在南方见不到的高鼻 梁…… “其实你应该和他多单独相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我发现,她看书时嘴 很好看的抿着…… “明白,你现在是恋爱专家么!对了,你那个哥们儿叫什么?小梨?” “别叉开话题。我怎么成天看你一个人,不是学习就是搁屋里躺着,没个恋 爱中人的样子。” “也没什么可玩的。” “我国传统是什么?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看看人家 是什么精神,再看看自己?没玩的就不在一块待着了,至少应该拉着他一块儿学 习。你劝她戒烟了么?” “我……不想强迫改变一个人。”她继续看书,她的单眼皮仔细看起来其实 挺迷人。 “你知道么?劝戒烟是两人确定关系的标志。你这恋爱好像为了你姐姐谈的, 为了一个盲目的目的作了一个盲目的决定。要是在单位,我还以为你们要骗一套 房子呢!”我忽然发现,由此发展,这个谈话变成了我拆穿他们俩根本没有相爱 的成分,那我目的何在?劝他们俩散伙? “你的意思是?”她眼睛盯着书,视线却集中不起来。 “啊……我我我哪个……我觉得应该做点儿什么,比如劝他戒烟,拉他陪你 一块儿看书,从事一些你们都能参加的活动。真的,男生可能对这些要求表现的 反感,但其实……我是男生我明白,想一想,心里还是很甜的,因为……”我把 脸转向窗外,“”别抽烟了“,”好好读书“的潜台词是”我关心你“……”我 爱你“。啊……刚想起来,我有点儿事儿,先走了。” “肖明!” “啊!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把书还我。” “哦!” (十二) “最近生意好么?” “哼!刚碰上一新鲜事儿。一对夫妻在外边都有了心上人,可在家里边又装 得恩爱的不成,丈夫想雇我委婉地向妻子表达想离婚的想法,我在调查的过程中 才发现妻子也有外遇,而且迟迟不肯提出分手的原因是怕丈夫伤心。” “怎么听都象是在胡扯,哪有这种事儿啊?” “俩人都是农村出来的,恢复高考制度那会儿女的考上大学了,男的在家辛 辛苦苦赚钱供她读书,女的本来爱上她大学同学了,后来觉得应该报恩才嫁男的 的。男的也争气,80年代坐上地产业头班车,现在是大企业家,当然是身边美女 如云,老婆即便是大学里镀了金,毕竟是农村出身,又是徐娘半老,哪有顶花带 刺的吃着新鲜,只一相情愿觉着老婆有结发情在里边,当年也一块儿共过患难, 所以开不了口。女的大学里旧情儿前阵子老婆死了,拖儿带女一个大男人也忙不 过来,她又想再续前缘。” “听着乱,那大企业家知道女的有外遇么?” “我哪敢告诉他呀!这不是和自己钱包过意不去么?” “你要两头吃?”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想了一下,好处有三,一来,有钱赚,这不用说; 二来让两个人继续在对方心里保持美好形象互相内疚一辈子总好过互相憎恨一辈 子。第三,以后即便是玩砸了必然让两个人一块儿来指责我。到时就说觉得他们 余情未了,所以做戏让我扮坏人,好让他们俩结成统一联盟,发现酒还是陈的香 姜还是老的辣,俩人一看我用心良苦说不定还有利可图。这种前有接应后有退路 的财不发太对不起我的智慧了。” “真流氓,还有人靠耍流氓赚钱,你这得算第三百六十六行吧?” “对了,你要没事来帮我看着摊儿,我打算好好费点心,把这事儿弄成了。” “我来这就为这事儿呢!还俩月我就毕业了,工作还没着落呢,你这要是不 怕麻烦我就不麻烦国家和社会了。” “你这个混蛋……” “那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滚吧!” “春风她吻上了我的脸,告诉我现在是春天……哟嗬!猩猩,干吗呢?都是 你哥们儿?你们还挺逗的……哎?干吗?什么意思啊?你干吗?黄云祥,你丫什 么意思啊?你还别他妈跟我牛B.哎哟!我操你大爷!操你妈!我操……大哥,哥, 哥我服了!操你妈……救命啊!” (十三) “李一!你怎么来了……吃不吃水果?医院好闷。不过还好有空调……” “黎伟光全跟我说了。” “说我在少林寺做过金刚护法大主持?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我跟他 说别说出去了,我做人一向很低调的……” “拿嘴护寺?这医院是不是没镜子?你不知道这脸象一水果?” “熟透了的红苹果?”我拿起一个床头的红苹果,削皮。 “花瓜!黎伟光把你和刘文香的事全告诉我了。” “你怎么这么好打听?别听他胡说啊!” “你就别强努了。我过来告你一声,刘文香跟猩猩掰了,黄云祥也让海派给 拘了,他家让我捎话儿来,说多少钱也肯出,求你别告他蓄意伤人,就说是玩急 了……” “玩急了七个打一个?要他妈不是有民警,我他妈嗝儿屁了!我跟他争?我 跟他争早没他事儿了……”我把削好皮的苹果给李一。 李一摆手表示不要:“对,对,对,你牛B ,你多牛B 啊?你是花王,你一 出手我们哪有戏唱啊?全回家扶墙去了……” “老刘!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看见。 “我和李一一块儿来的。” “李……” “那我先走了?猩猩的事儿你再好好想想。” “那就不送了……吃不吃水果……啊……你什么时候进的门啊,没看着你?” 我掩饰着自己的慌张,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你说:我跟他争早没他事儿了。” “我们是说毕业分配的名额……” “肖明,咱们谁也别装傻了好么?我记得你说过,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 我好喜欢你,他决不会一点准备也没有……”“……把这个荣幸给我吧!” (十四) “真的,有一段日子,你别问我哪儿是北,我真的找不着我都甜糊涂了。刚 一毕业,我立刻就迫不及待和刘文香同居,我们在西二旗租了一套一居,全须全 尾儿的置备了一套居家过日子的家伙什儿,毕业后家里给的一笔钱简直让我们花 瓢了。那时候没有轻轨,进城只有392 一路车,晚上过了九点就没有了,可是我 下了班,她放了学还是每天逛街到很晚,然后去坐323 到小营西站打车回家。并 不是趁钱,就是那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可是我这里有一个不同的说法,就是有不下十个人能够证明那一段日子你 最常跟人说的就是你想和她分手。” “那可能是后来的事时间久了么,仙女儿也看烦了,何况这世上哪儿有仙女 儿啊?更何况……” “不要转移话题,那时候你们俩刚好没多久大概半个月还不到,你喜新厌旧 是不假,可是没听说还没旧就厌了的。真是那样可有点儿丧尽天良啊!” “有么?也许吧,可能那时候就是有点儿犹豫?对于单身生活的依依不舍… …” “别往自己脸上贴木头片儿,你心里老觉着自己不是一个俗人,其实我告诉 你,你就是一个大俗人,看见别人谈恋爱就羡慕,冲上去就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 那么牛B.你其实特别陶醉于你和刘文香若即若离时的感觉。人家离你太近了,你 就装丫挺的;可是人家是实用主义者,人家和别人好了,你又后悔,把人家拉回 来了,你又觉得神秘感没啦,女人怎么可以夜里打呼噜?怎么可以夜里磨牙?告 诉你,怕拉图,你的理想主义会害了你的。” “我怎么没有听明白。” “事实上并不象你认为自己应该呈现的样子,时间长了仙女儿也看烦了。在 后来的交往中你沉醉得一塌糊涂有时不得不承认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如果说刚开 始的时候的交往原因听起来还有那么一点让人心酸你认命了尽管不爱刘文香。可 是后来你却渐渐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刘文香并且变得无法自拔:那时候刘文香要 上续本的课,你每天下了班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为她做好饭,为了她你放弃了许 多和哥们儿聚一聚的机会,那时候你的消息从哪里都打听不着,因为你在用你的 全部精力和她斯守在一起。你总希望你对她好一点,也能换来她对你同样的回报, 可是刘文香心思全在学习上,这总让你感觉她对待你太冷淡了,于是用更多的热 情以期待引起她的注意,相反换来更多的失望和怀疑。” “不可能,我怎么会没有这样的记忆。是,我那段时间是没有和哥们儿联系, 但那不能理解成我和她斯守在一起。事实上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呢……有一天, 我接到了一个传呼,是杨艳,她说她很想念我。说实话,我真的有一点意外,这 无异于在我平静的生活中一石激起了千层浪,说真的我好想听到她对于我的溢美 之词,以满足我的小小的虚荣心,可是我又很怕听到她流露出的哪怕是一点点对 于我的好感,这对我都是无法承受的请原谅我意志力的薄弱。我怕自己做出什么 伤害杨艳或是刘文香的事。另一方面要是人家没有那个意思又要难免失望。如果 不管知不知道谜底都会难受那我宁可永远不知道谜底。那一回的见面在肯德基, 我极尽浅薄之能事,从头到脚扮演一个蹩脚的笑话大王。始终没有给她插嘴的机 会。真的,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那会儿找我有什么事。可是我不后悔,真的,一 方面我可以在心里获得一点满足,诱惑来过,可是哥们儿扛住了。另一方面我觉 得我信守了对待刘文香的感情,挺光荣的。”“完了?” “完了!” “不对,这不是事实的全部,事实是那天你骗刘文香说你有事要出去一下, 在肯德基你的确没有给杨艳插嘴的机会,可是你通篇谈的并不是蹩脚的笑话,而 是你编造的和刘文香的幸福生活……” “不管你从哪里打听来了,可是我这么做言外之意是让她死了这条心,事实 上与我的初衷并不矛盾……那就是信守了对刘文香的感情。” “可是这里也远不是故事的结局。在你告别了杨艳回到了家里发现储存在呼 机里的杨艳的短信没有了,这显然不是你自己删掉的。你在大学时代就暗恋杨艳 的故事其实并不象你想象的那样保密完好,它甚至早就被人传烂了,没人再提起 是因为时间的原因。刘文香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你甚至都准备好了对付刘文香盘 问的谎话,可是你所期待的质问与诘难都没有。你们的生活恢复了平静,令人诧 异的是向一镜湖水中投入一颗石子不仅没有巨澜滔天,连波光粼粼都不是,我想 最诧异的莫过于这颗石子了。刘文香究竟是太有涵养了连你为了和另一个女人约 会而欺骗她都可以不计较;还是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如果说她根本不计较你爱和 谁好和谁好,那么她对于你的冷淡的态度足够让你伤心了。可如果说还隐藏着更 大的阴谋,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又希望不管什么惩罚如果躲不过去那 就快点来吧!” “你太可怕了,这些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不相信刘文香会告诉你!” “不要叉开话题,想一想,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我……终于绷不住了一五一十全部交待给了刘文香,然后主动搬到了客厅 睡……” “还记得我说过的”你编造的和刘文香的幸福生活“么?那是真的,当你真 正付出情感来经营这份感情的时候,你就从来没有觉得幸福过,让我来引用一句 你自己的话吧:这世界上有教各种学问的学校,可是没有教人怎么做丈夫的,我 一直在摸索,可是真的太难了,我想我可能永远毕不了业。一直以来你觉得自己 没有受到公平的对待,甚至于这种你自以为是为了信守承诺而做的带有牺牲性质 的事最后竟是以换来惩罚为代价。我想,这就是你最后离开她的原因吧!” (十五) 我叫李一,我有个朋友叫肖明,刚刚出了车祸。所以下了班赶到医院看看他。 来的时候看见了我的另一个校友叫刘文香的女孩儿,他们俩原来是一对儿,可是 后来掰了。这是我第二次和刘文香同时来医院看肖明。上次是因为他被几个流氓 打了。大学毕业四年了,我第一次接到肖明的消息没想到要到医院来见他。 肖明还在昏睡。四年没见面,我和刘文香也不知道聊些什么好。 “啊……对了,上回见面你们俩还挺好的后来怎么分了?” “毕业以后,肖明和我一起在西二旗租了一套房子……开始的时候,一切都 很好肖明对我也很好,可是我渐渐发现肖明老是对我撒谎,比如说他上班的单位, 其实是在一个杂志社当采编,可是他却说她在一个叫爱情帮你办的荒唐公司上班, 还有一个叫小黎的哥们儿,后来我渐渐发现这个小黎根本不存在,而且这些谎话 对他没有任何利益可言,撒这些谎都是没有任何必要的,除非,除非他的精神不 正常,再往后我发现他的精神越来越不正常,你还记得咱们系有一个女孩儿,跟 咱们一届的,上大二那年因为失恋跳楼自杀了吧?” 我忙说:“啊!”我还有印象呢! “那个女孩儿是我们班的,叫杨艳,以前肖明暗恋人家。最离谱有一天他跟 我说她和他一起在肯德基坐了一天,还问我为什么不生气,你说,我能生气么? 后脊梁都直发麻。从那天其他就越来越神,自己一人住在客厅里,见到我就是一 付特惭愧的样子。终于,我再也受不了了,就一个人搬走了……” 我忽然想起了以前肖明老跟我说起一个叫黎伟光的人,此人行踪诡秘,我从 未谋面,肖明却说我们见过面,大概以为自己记错了,我也没往心里去。如果真 的象刘文香说的没有这个人,那上大学的时候肖明就已经不正常了,那时看不出 来啊? 两个月过去了,肖明还下不了地,我和我的女朋友经常一起来看他,听他绘 声绘色地讲他和小黎开的爱情帮你办公司,都解决过什么问题,都办过几件好事, 几件办砸了。讲的有鼻子有眼,还有他和刘文香谈恋爱是小黎是怎样为他出谋划 策。如果不是刘文香告诉了我事实真相,我可真不相信这都是他一个人的幻想。 可是我的女朋友不知道我怕告诉他让她害怕。她还跟他聊的津津有味。“其实, 我以前见过你。”肖明严肃的对我女朋友说。 “嘿!当着我的面就直接开诱啊!”我开玩笑。 “是么?那你认识我么?”小惠儿饶有兴味地,“那你一定知道我姓什么。” 这一点我有十足把握肖明猜不出来,因为小惠儿的姓挺稀的:爱新觉罗,全 名:爱新觉罗彩惠,因为太长所以平时都叫她小惠儿,时间长了谁也不知道她姓 什么。 “你姓爱新觉罗。” “你告诉他了吧?”我俩异口同声,“孙子说的。”我俩又异口同声。 回到家我赶紧让小惠儿找四年前肖明在公共汽车上发给她的名片,翻箱倒柜, 竟然还在。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我们来到了五棵松一带,左找右找都没有什么 “名元大厦”。只好到当地派出所了解情况。 “名元大厦?看见那边正在拆的地方了么?将来在那个空地上盖起来的楼就 叫名元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