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可是我已经不爱你 她知道这是自己看到他的最后一晚——为了他,她离开了她的族人和家庭,她 交出了美丽的声音,她每天忍受着没有止境的苦痛,然而他一点也不知道,这是她 能和他在一起呼吸同样的空气的最后一晚,这是她能看到深沉的海和布满了星星的 天空的最后一晚。 ——海的女儿 我们见到李小龙的时候,他的身边有一个小眼睛大嘴巴的丑女孩。我们看到女 孩爱娇地靠在他身上。 我看到霞受伤的眼神。我以为霞会疯了一样扑过去,但是霞没有。霞只是呆呆 地和李小龙注视了一会儿,就转身跑了。 青霞!我尖叫,我走到李小龙面前。 李小龙看着我,一脸的憔悴和冷漠。 你不是人!我重重地扔过去一个巴掌。 李小龙抬起头,依然是一脸的冷漠。 我的手却开始疼。 我们都是农村的孩子,我和他来到这座城市,我们什么也没有,他不甘心,后 来他就认识了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有极其优越的家庭,可以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他说等他成了城市人,他会离婚再来娶我。 霞梦呓般疲倦的声音。霞闭了眼,我依然看到她滚动着的泪水。 宝宝,再给我讲一遍美人鱼的故事好吗? 巫婆说,我知道你是来求什么的,你是一个傻东西,不过,我美丽的公主,我 还是会让你达到你的目的的,因为这件事将会给你一个悲惨的结局……我轻轻地, 讲诉着这个古老而又美丽的童话爱情,巫婆说,你想要那个网子爱上你,使你能得 到他,我可以煎一副药给你喝……可是这是很痛的,就好象有一把尖刀砍进你的身 体……你的每一个步子将会使你觉得好象是在尖刀上行走,好象你的血在向外流…… 宝宝,我就是那可怜的小鱼儿,我现在每走一步,都会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好 象就是走在尖刀上一样的疼痛。霞在轻轻地笑。我的心却痛到了说不出话来。 凄冷的黑夜里,弥漫了一些沉香断屑的气息,霞说,也许有一天,我会去更远 的地方,如海上的泡沫。 然后她说宝宝我累了我想睡觉你也睡好吗?我想明天回家,回家……然后她睡 着了。 窗外的月亮照进来,照着她花瓣一样美丽的脸,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该怎 么做? 我头痛得厉害,我累了。 以明来的时候,我正在吃一种味道鲜美的鱼,我对吃饭总不感兴趣,却爱极了 味道鲜美的鱼。他们总是说吃鱼会怎么怎么聪明所以宝宝你才会这么聪明,但我从 来就不知道自己是聪明的,我认为他们只是对我如此喜欢吃鱼而说的善意的谎言。 宝宝,以明叫我,青霞跳进鱼塘自杀了。 什么?! 我猛地一口吐了出来,然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我一边吐一边就在撕心裂 肺般的颤栗中眩晕。 从此以后我不能再吃鱼,我甚至一看到鱼就会头痛。我是如此地悲伤。 霞回家以后,被她爸爸骂了一顿,然后在恍恍惚惚中,十八岁的霞跳进了鱼塘。 我看到霞狐狸一样的脸,看到她变成了一条最美丽的美人鱼。 她只是变回了她的前身,美人鱼。 成长中的我越来越安静,在美丽的木兰江畔,我可以一坐就是半天,以明叫我, 我也不理会他,以明总是写许许多多的信给我,我知道他已经爱上了长大的我。虽 然他在我长大的过程中谈了N次恋爱。可是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还爱他。 外公担忧地看我,我只轻轻地笑。 江风托起我的长发,吹着我如花般绽放的忧郁的青春。我不知道,为什么,这 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让我看到的总是悲伤。 一个背着吉他的少年在风中向我走来,他灰色的衬衫填满了蓝天和江水的万种 风尘。他微微眯着的眼睛带着放肆的微笑,他叫我的名字,我疑惑地看他,我不知 道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不认识他。 然后他自顾自地坐在我旁边,弹了一曲《在水中央》。 哀伤的曲调缠绕在苦涩的风中,我是如此地想念和我青梅竹马的霞,如此想念 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涩的童年。在反反复复的音乐中,我站起来走到水边,清凉的的 江水温柔地吸吮着我的脚裸,冰冷的江风吹着我洁白的裙裾。我的泪水如绝了堤的 江水。我多么愿意让自己也溶进去。溶进去,是怎样的一种欢乐和痛楚…… 他走到我的身边,他说我叫高枫。 你会游泳吗?我问他。 他说他会。我说你教我好吗?他久久地看我,他说你原本就该是水中的美人鱼。 在水中央,他的手臂托着我,我仰望着蓝蓝的天,阳光温暖地照在清清的水面 上,照着我清澈洁白的脸庞。我湿漉漉的长发漂流在柔软的水面,我看到在水中央, 那流着泪的美人鱼。 是的,美人鱼是没有不灭的灵魂的,她只有获得了一个凡人的爱情,才可以重 生。她因为自己的善良,她忍受了无止境的痛苦,创造了一个不灭的灵魂。 温暖和眼泪被水无声地吞没。我累了。我知道,只有霞才是真正的美人鱼,而 我不是。 他轻轻地抱了我从水中走出来。我看到他明亮的眼睛,他蓝天般粗犷的面颊, 他放肆而凄迷的凝视。 多年以后,当高枫在异乡的天空底下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当他对我说让我带你 走,我竟是无言以对,我的脑海里盘旋的,还是多年以前缠绕在风中的那苦涩的 《在水中央》。 是不是,经过多年以后,所有的爱和恨,都已经随风而逝。 你长大了。以明深情的看着我说。 可是我已经不爱你。我轻轻地说。 然后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