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赶上火车的女孩 作者:快乐布衣 一 我常陪客户去歌厅酒廊一类有小姐陪酒的地方,我并不喜欢和小姐逗贫嘴, 尽管她们比大多数客人的老婆或女朋友更善解人意更能让男人喝酒喝得舒心。我 只是不想孤单地一个人坐着喝闷酒,所以总有环肥燕瘦的小姐陪我喝。 在北京揽生活的小姐很少有本地人。那天去家很豪华的酒廊,妈妈桑领来几 位小姐,她指着一位年岁大些叫阿韵的小姐介绍说是“北京人。”我带来的客人 对她没兴趣,挑了年少女孩到一边细细私语,我要阿韵坐在我身边。 给她倒了杯马丁尼,她不在意地一饮而尽。她的妆很重,低暗的灯光下显得 娓娓动人。我让她去要个骰盅,我们摇骰子喝酒。 一般小姐介绍自己为什么干这行都是什么被恋人欺骗什么父母逼婚什么家里 生活困难等,客人听得耳熟能详,只要软香温玉在怀那管其他。 阿韵话很少,她脸上有很深的风尘感。我对她有点兴趣,她不象那种为堕落 而堕落的人。堕落是种开始勉强而后心甘情愿的行为。看惯了生意场里各色人等 的嘴脸,我觉得和这个北京女孩处得很开心。 因为阿韵,我成了这家酒廊的常客。存酒柜里已有几瓶写着“徐先生”的存 酒,那个妈妈桑一见我来,就赶紧招呼阿韵陪我。 那天晚上,我没有应酬但很想喝酒,就找去阿韵。 坐在酒廊深处,茶几上亮着蜡烛,火苗突突地蹿着,阿韵的脸比往常似乎亮 些,她要我给她讲个故事。 我讲了一个陌生女孩的故事,那是若干年前我高考后炎热的一天,在京郊十 渡,我永远记得那女孩绝望的脸。阿韵的脸总会使我想起那个女孩。 二 十几年前参加高考后,我们班和男生一向授受不亲的女生们居然建议大家一 起去十渡玩。一大早我们在永定门车站搭上火车,向青山绿水奔去。 这是趟去山西的车,每天早一班去,晚一班归。好心的乘务员提醒我们,千 万别错过晚上回京的车,要不哭都找不到调门,只能等到第二天再回来了。 兴高采烈地玩了一天,我已接近了暗恋的女孩。在归来的火车最后一节车厢 里,我们坐在一起。停车的时间很长,望着空空的站台,等着列车启动。 火车缓缓启动,这时一个女孩急慌慌地奔上站台,转眼就跑到我们窗外,一 脸惊恐。 我下意识地从车窗探出身向她伸手,向她喊“快抓住我!”想把她拉进来, 车内一片惊呼。她的手已触到我的手,站台上的铁路职工一把扯住她,冲她和我 大骂“不要命了!”她挣脱开又向我跑来,可她离火车越来越远。 我心仪的女孩很不满我的鲁莽,再不和我说话。 我常想那女孩后来怎样,那时没有如今遍地开花的旅馆饭店。她有钱住宿吗? 会不会遇到居心叵测的人?她家里还不急死!如果她没出事的话,至少在她以后 的生活里,她该再不会迟到了。 百无聊赖时,她常浮现在记忆里。 三 阿韵讲了个故事。 一个女孩,很久以前是美院附中的高材生,美丽开朗。 她的班主任是个30多岁的已婚男人,很喜欢这女孩。那年高二暑假,班主任 带着她和几个班上美术好的学生去山区写生,女孩迷恋大自然忘了时间,当她气 喘吁吁的跑上站台时,火车已启动,她疯狂追逐,前面车窗伸出来老师舞动的双 臂。当她的肺快要爆炸时她停下来绝望地看着远去的列车,忽见老师的身影跃到 站台上,狠狠地摔了个跟头。 她和老师被车站职工臭骂一顿。她感激地挽着老师,心疼地看着老师裤子的 破洞和渗出的血迹。 这个车站简陋得没有候车室,她和他在铁轨边的石头上相依了一夜。 后来她和他有了关系。 后来他的老婆撞破了他们。 后来老师举家迁往外地。 四 “那后来呢?”我怀疑这个故事和我的是同一个。 她看了我一眼,端起第五杯酒,一饮而尽。 那天我和阿韵喝光了我全部存酒。 我做了个梦,我在美术馆仔细端详每一幅油画的签名,希望能找到一个熟悉 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