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有一只小羊 作者:连天云 就在那天早上,我把一把椅子扔在老板的写字台上之后,我辞职了。 和我一起辞职的还有玛丽。 我一直不太喜欢玛丽,在我眼中她是个被人娇宠坏了的女孩子。笑起来装模 作样,哭起来没完没了,还有一张人见人爱的脸蛋。我心理上一直不接受漂亮女 生,觉得她们都很花瓶,没有内涵。但是无可否认,他是个性感的女孩,二十岁 了,发育的很丰满,爱穿鞋裙角的连衣裙,一边盖住大腿一边掩不住屁股。和朋 友谈起她,我一脸不屑的说:“色情”。 应聘的时候,我很幸运,在所有的四十个竞争者中,只有我是个博士。面试 完了我出来对那些以仇视的目光看着我的人说,都回去吧,你们没戏。 在很多人眼中,博士的头衔,高不可及,但我得来的却很容易。从小学到中 学我一路跳级,到考大学了,我丧失了左耳的听力,只考了个专科。面对这个弱 肉强食的社会,我没有办法,只好花二百八十块钱买了个博士文凭。所以,有人 问我,博士是吃什么喝的什么是不是人之类的问题时,我说屁。和我一同被挑中 的,还有一个女孩,叫玛丽。她也仅仅是个专科生,和我一样没有背景,没有资 历。一个月后,我恍然大悟,她“雀屏中选”的原因是因为我们老总是个男的, 四十多岁,臃肿肥胖,满脸油光,正是浑身精力充沛的时候。近来读三蛮同志的 《谁的荷尔蒙在飞》,我可以回答他:年轻的老板们的荷尔蒙在飞。 玛丽被一天十六趟地招进办公室,上午八趟下午八趟,同事们背后议论,给 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卖。其含义不言而喻。 我今年二十四岁,没有女朋友,也正是荷尔蒙乱飞的时候。但是,我相信一 句老话,也是至理名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在工作之余,我的生活还算安 定,如果不是我去逛错了一趟公园的话。 农历八月十五,阳历多少我忘了。别人回家团圆去了,我啃了两块月饼,自 己溜达出来漫无目的地乱转,一直转到北河公园门口。天不凉不热,没地方去, 就去公园吧。正好中秋节公园生意萧条,管理员笑眯眯算我半价,我就蒙头蒙脑 地进去了。 漫步公园深处,无处可去,面对河水,挑一凉椅,躺在上面,不久悠然睡去。 不知多久,我听到女人的笑声,募然惊坐起来。抬头看月色惨白,树影招摇, 背后嗖嗖冒着凉气。什么东西?大过节的可别吓我,脑袋刹那间连转四万八千转, 一个念头“呼”的停在我面前——狐仙。 壮着胆子,怀抱者唯物主义物质是世界第一性的理论精神循声找去。枝摇花 动,在草丛深处,山石岩畔,我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一男一女在忘我的做爱。 呢喃的低语,原始的动作,夺人魂魄的呻吟和娇喘。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一 对男女无知无觉全不知我的存在。 当我回到宿舍,世界全变了,脑袋一片麻木,思维一片混乱,只有那对男女 的动作在我眼前闪动。当晚,我把一件事情做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早上,同事们来上班,我偷偷打量他们,他们丝毫没有察觉我的异样。 看到男同事,就把他们一个个安排在昨晚的经历中,幻想他们是那个男的。看到 女同事就幻想成那个女的。当玛丽来到我面前时,我如遭雷击般的“啊”了一声: 就是她。只有她才能在床上做出那么放荡的动作。当然我不是说昨晚那个女人是 她,而是说,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敢这样大胆。 昨天晚上,玛丽和老板去参加了一个宴会,今天看来容光焕发。我在心里暗 骂,性爱的滋润使你如此娇艳。 宝刚在后面捅了我一下说叫你呢。 我抬头问他什么事。 他神秘的笑,说:二号叫你呢。 我说什么事,他摇头,拍着我的胸膛,作弄似地说你真强壮。 我知道他的意思。 “二号”就是指我们的二老板,总部派来的韩国女性,徐娘半老风韵的犹存。 丈夫儿子都在韩国,他只身来到我们公司,协助老板开辟中国市场。有时候同事 们开她的玩笑,互相议论她晚上自己是怎么解决的。宝刚伸出食指说靠这个,大 象摇头说不,伸出拇指,咧开嘴笑说靠这个。众人都被这种低级的玩笑逗乐了。 办公室里,二号指了指他面对的椅子说ALLEN ,公司决定要在中国大西北另 外开辟市场,你作为市场投资顾问认为怎么样? 那天,她穿了件低领套裙,胸口开得很短,保守的说,乳房露出一大半,我 点头说很好。 她又问你对公司此次决定有什么建议没有?说这话时她把身子靠在背椅上, 乳房立即弹起来,鼓鼓的。我尽量控制我的呼吸,把目光投向天花板说没有建议, 很好很满意。 她不动声色地说那好,晚上我带你参加一个宴会,有几个打算投资的朋友要 见一见。你今天可以休息了,打扮一下,别让我失望。 我拉开门,正要走出去,她在后面叫住我说,你把这个决定告诉一号。 我看了她一眼,她似乎笑了一下,我觉得她笑得很做作。 走到一号门口,我推了推一号的门,锁着。又推,还是锁着。我知道他在, 敲门,门开了。一号一脸愤怒,半身挡住门不让我进问什么事。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他不耐烦的说行行行,我知道了,事情都决定了还问我 干什么。然后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我坐在我的办公桌前,呆呆的注视着电脑屏幕。宝刚从对面探过头来说你去 的真不是时候。我问怎么了。他说玛丽在里面。 晚上的宴会进行的实在奇怪。在包厢里,客人一个没到,二号却一个劲劝我 喝酒。我说等等客人吧。她不在意地说他们可能不来了,已经约好了改天再谈。 我说那我们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她说既然出来了那就坐会儿吧。我没办法 拒绝。 包厢里灯光昏暗,气氛暧昧,她坐在我身边,一边说我寂寞啊孤单啊之类的 话,一边把头往我肩膀上靠。我尴尬的笑着,又不好推开她,只好笔直的坐着, 心中默念《般若蜜多心经》。十二点的时候,她似乎清醒了一些,离开我说要去 洗手间。我说你小心点。回来的时候她很明显的补过妆。一进门,就在小姐耳边 低声说了几句话,小姐点头答应去了。她把音响打开说我们来唱首歌吧。我说副 总,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她笑,说急什么,你房间里又没人等。说完咯咯地笑,我也笑。 她伸臂搂住我的肩膀说我们合唱一首《相思风雨中》吧。我说不会唱歌,她 说那我唱你听。 歌还没唱完,小姐就回来了,看了她一眼,她点点头。小姐换上一盘VCD , 赶紧走出包厢。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男女做爱的镜头。 我的血脉刹时就凝固了,身体却起了反应。她立时捕捉到了这个信息,整个 人压在我身上。我说副总你小心点。她含糊不清地低语着,用她的嘴堵住了我的 嘴,接着舌头伸进来。我完全崩溃了。在地毯上,她让我成了一个男人。 在接下来的日子了,她频繁和我约会、做爱。我感觉很新鲜。我不止一次警 告自己,她不可能爱上你,我也不能去爱她,我们只是玩玩,不可当真,但是我 发现很可能我还是爱上她了。这是有些俗套,但是一个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还是有特殊感情的,这无可否认。 我很苦恼。 二号很喜欢摄影和录像,更热衷于拍摄家居生活录像。我们做饭,跳舞,洗 澡、做爱,她都一一地拍下来。我有些反感,但看她乐此不疲也只好任她。我经 常到她家去,但她从没给过我钥匙,每次都是她叫我。 这样的关系持续了一个月后,她因公事回国,我开始想念她。有一天半夜里, 我实在忍无可忍了,鬼使神差地跑去了它的别墅,像个特种兵一样爬上她的阳台。 谢天谢地,还好她的窗子没关严。我跳进她家里。 家里一切照旧。我坐在沙发上,黑暗里我感觉很温馨,很特别,怀念和她在 一起的时光。我翻出和她以前的录像,在电视里慢慢地放,看着我们曾一起生活 的那些镜头,做饭啊吃饭啊跳舞啊做爱啊,哭一会儿笑一会儿。 天快亮了我正要合眼,画面一跳,出现了在地板上两个人做爱的镜头。我仔 细一看,那个男人不是我,二号的脸却是朝上的。我的头“嗡”的一声,半天才 缓过神来,认出那个男的是大象。我浑身发冷,如坠万丈深渊。 门开了,二号回来了,看到电视里地表演她一句话没说,“啪”的一声把电 视关了,然后进了浴室。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我眼圈发青的回到公司,公司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总经理室的门是虚掩的, 我往自己的办公桌前走去。正神情恍惚间,总经理室传来了“啊”的一声,我听 出是玛丽。她刚开始时哀求,后来是叫,再后来是尖叫,嘶哑着嗓子哭。我呆了 半晌,扭头冲总经理室走过。 我一脚跺开虚掩的门,玛丽被总经理压在办公桌上,上身已赤裸,那头肥胖 的近似头猪的畜生正在用力撕扯玛丽的裙子。 我的动作把两人吓呆了。半晌玛丽先跳下来,双手掩住胸部,从我身边跑了 出来。 我和一号对峙着,他眼里冒着火,指着我声嘶力竭的说你滚出去。我捞起一 把椅子朝他头上砸去,没砸着,打在他办公桌上。钢笔与稿纸齐飞,地毯与墨水 一色。 我先辞了职,然后是玛丽。 公司扣下了我的博士学位证书,我不敢报案,因为证书是假的,我可不想进 派出所。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走到天桥,回头一看玛丽无声的跟在我后 面。我没好气的对她说你跟来干什么。她瑟瑟抖着说我没地方去。我说我也没地 方去,你在这地方有熟人吗,亲戚啊朋友啊之类?她摇头说没有。我叹了一口气 说我也没有。然后厉声说你不要再跟着我,我也帮不了你,你还是赶快回家吧。 她说我没脸回去。 我听同事们说过,她家是农村,上面有个哥哥,瘫痪在床,已经欠下二万多 元的外债。来她来城里之前,全家又给她凑足了生活费,她现在觉得没脸回去。 我问她这段时间攒了多少钱?她竖起一根手指头说一百块。我问她其它的钱呢? 她说都买衣服了。我气的打了个嗝。 我一边走,一边警告她:别再跟来了,我帮不了你。他点头,我下了天桥, 回头看,她还是跟来了。 我招手停了一辆出租车,她眼巴巴的看着我离去。 我在东郊租了一处房子,二室一厅。房东收了我三个月房租六百块钱,三天 后又给我介绍了一个同租者,我一看是玛丽。看见她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她 的鼻子骂她阴魂不散。她先不说话,我骂够了,她抬起头来,一脸泪水,抽抽嗒 嗒地望着我说我没地方去。 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先住下吧,她笑了。收下她我才知道我究竟犯了多 大错。她还没有从刺激中缓和过来,夜里经常做噩梦,又哭又叫,我在另一间房 里根本睡不好,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大。 工作越来越难找,天也越来越冷,我们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转眼到了年底,我的积蓄也花光了,街上办年货的人多了起来,遍地是欢乐 的人群。这几天,玛丽一直躲在房间里,我从外面一回来就去看她。她面色苍白, 一见我就流泪,无论我干什么她都在后面幽灵一样地跟着,回头看她,她凄凉无 助地看着我。 大年三十,我和她坐在餐桌前,我举杯说喝吧。 她端起酒杯低头喝了一口,马上咳嗽起来,脸上一阵潮红。 我说你是病了吧。她说没病。我嗯了一声不知再怎么开口,半晌才说过了这 个年我就要走了,我他妈的不能再呆在这个城市了。我要回广东,也许那里应该 是他妈的老子适合的地方。 她问我呢? 我说你还是回家吧,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说我没脸回去。 我说没脸回去也要回去,在这里你她妈的等着饿死啊。 我骂了她一顿,说她是笨蛋是猪是蠢驴。 她不生气,说饿死也在这里,要不就去做“鸡”,反正要做一个城里人,不 做农村人。 我说你疯了,城市有什么好。 她说我没病,城市里不用种地。 我叹气说你不适合城市里。好了,反正我是决定要走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 着吧。 她不说话了,我看出她很伤心,有些不忍,想安慰她,却没合适的词,半天 说了句你很可怜。 她说我们都很可怜。 年夜饭吃得毫无味道,她收拾了碗筷,我躺在床上想事情,不觉睡着了。在 我惊醒的时候,立刻感觉到身边有一个滚烫的肉体。我用手一摸,是玛丽。她觉 出我醒了,伸手搂住我的脖子。我低声说你要干什么?她说你就要走了,留个纪 念吧。我知道她说的什么,我想拒绝。她说你不用嫌我脏,我保证我是第一次。 事情到了这里我无法再叙述了。我是个卑鄙的人,从买学位证书一事上你就 能看出了,我要了它的第一次。在那以后的十几天里,我们抵死缠绵,仿佛要把 一世激情在这几天里耗尽。她知道她无法挽留我,我知道我无法挽留自己。 半夜,她说ALLEN ,我为你生个孩子吧。 我说行。 她说如果十几年后他去认你这个父亲,你答应吗? 我说答应。 她说那我们约定个暗号吧。 我说约定个暗号也不错。 她看着我,眼睛湿湿的说玛丽有一只小羊。 我看着她,心中充满重重的忧伤和浓浓的痛苦,身体开始不可抑制的抽搐。 玛丽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哽咽着说如果有一天,一个人,走到你面前, 对你说,玛丽有一只小羊,那么,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孩子。 我喃喃地说如果有一天,一个人,走到我面前,对我说,玛丽有一只小羊, 那么,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孩子。 她用力地点头,哭着扑倒在我的怀里,紧紧抱住我,低声呐喊,来吧,来吧, 让我们做爱。我的人是你的,身体是你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进来吧,进来吧! 我紧紧抱住她,性爱的潮水一浪一浪的将我们淹没。那一夜后,我离开了自 己的“家”,我离开时,天上下起了雪。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写完这些东西,我静静的坐了很久。到现在有三年过去了,我始终没有她的 消息,不只她现在身载何方,也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更不知道她现在是生是死。 如果,玛丽,你能看到这篇文章,就赶快联系我,你不知道离开你后我是多么想 你,多么想再见你一面,多么希望你能抱着我们的孩子来到我身边,对我说,玛 丽有一只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