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上的爱 那个夏天很热,人人都在抱怨。 Q 却觉得很自在,一方面,这个季节是公司业务的淡季,可以缓口气;另一方 面,老婆随单位组团出国考察去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多月,他却有四九年的感 觉,大获解放。 他呼朋唤友大喝大侃一番。毕竟,大家各有各的事,不是每个人都有Q 这样自 由。几次呼啸下来,就疲惫地散了。 于是,他又迷上了网上聊天。公司赶时髦要搞什么电子商务,电脑成天挂在网 上,大家都偷偷开个QQ,得空就和网友大侃特侃,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今年业绩 还不错,老板心情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Q 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在水一方”的女孩。几次聊下来,他和她开着些擦边 球式的玩笑,她也不拒绝,半真半假地应付着。Q 就开始留心了,他发现她上网的 时间和自己是一样的,就断定她也是上班族。她坦白说自己是大三学生,暑期在公 司打工。 “可以告诉我,你在哪儿上班吗?”他问她。 “嗯……公司在榕树大厦。”她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Q 心里一阵狂喜,他的公司就在榕树大厦。 他告诉了她,她却不相信,说:“不会这么巧,你在骗我。” “我们在C 区2009号,不信你可以查查啊!”Q 急了。 “有什么关系,我才懒得查呢!” “我们可以约个地方,马上见面啊!” “什么地方?” 这个倒没想好,他一时语塞。 “老板过来了!你想好了,告诉我哦,我叫T !” 她的头像迅速暗淡下去。 大厦楼顶,风细细地吹过。 极目远眺,各式的建筑地顶着蓝天白云。 Q 约她明天下班后在这里见面。 下班时人们都忙着回家,往上的电梯没别人,中途进来了一个清爽的女孩,微 微扬着下颌,典型的白领丽人。她没有戴眼镜,她不是T ,T 是个戴眼镜的学生。 Q 心里竟有些失望。或者,T 比她还要好呢!他安慰自己。 狭窄的空间,两人各占一角。 电梯突然停了。 美国刚刚遭到恐怖分子袭击,这回恐怕轮到自己倒霉了! Q 的脸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也支撑不住了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女孩倒还镇定,见他这副样子,就关切地问:“你不舒服啊?”一面还掏出 扇子给Q 扇扇凉。Q 放松了一些,她又安慰说:“没关系的,你不是在这上班的吧! 这鬼电梯就是这样子,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了的呀!” 果然,电梯很快恢复了正常。 顶楼口,女孩斯文地戴上眼睛。 她就是T ,在水一方的T.“你这会儿还难受吗?”她微笑着问Q.“没事了,我 刚才只是很担心误了我们的约定。” “不至于吧!”她觉得他在夸张。 “许多年来,我一直都隐隐觉得自己在等一个人。自从在网上认识你,我就认 定:你就是那个人了。要是见不到你,那该多遗憾啊!”Q 一本正经地说。 “我平时是不戴眼镜的。”她岔开话题说。 “那为什么要给我说你是戴的呢?” “戴眼镜更方便你辨认啊,害怕你认错人!” “你不论戴不戴眼镜,都挺好看的。”他说道。 “这大厦叫榕树大厦,你约我在顶楼见面,好诗意啊!” “相见于一棵大榕树的树梢之上。” “对啊,树梢上的会面,可惜不是什么大人物历史性会面啊!”T 有些雀跃。 “不对,对我来讲,是历史性的!我会永远记住这个日子的。”…… 从此,他们每天下班都在“树梢上”见面。 她默默等待白马王子的来临。有些男孩子悄悄作过试探,却都灰溜溜地退却了。 大家慢慢发现,她也并不是很漂亮的,比如眼睛就不大,还近视。没有骄傲的资本, 她只是盲目自傲,性格有缺陷。不可爱了怎么会美丽呢?否定自己得不到一切,人 们常常会因此能得到心理上平衡。于是,她的爱情也就成了无人认领的失物。其实, 她并不是高傲,只是对爱情期望太高,生怕来得快的去得也快。如果,他们再坚持 一下,或者再大胆一些,她也未必会永远拒之千里。可是,这样的男孩子一直没有 出现。她的美丽和期待因此被雪藏了起来。这次不回家来打工,她寂寞的心里,其 实暗暗存了一份期待。 早早地,Q 就遇见了日后的妻子。他们一见钟情,开始了金童玉女式的恋爱。 以后一帆风顺,没有什么的大风大浪,他们的感情就收获了人人羡慕的果实。这些 年,事业稳定下来,家庭生活日渐琐碎平庸,无聊和烦躁便偷偷浮出水面。他以前 看小说,想着那些个人物的悲欢离合,会庆幸自己的人生不必要有那些痛苦而获得 幸福;现在,他才知道那叫风花雪月,没有痛苦,算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呢?他甚 至怀疑自己是否有过真正的爱情。妻子脸上浮现出的麻木的幸福感,更使他明白: 他们的爱情早已进了坟墓。于是,他悄悄清空了内心,无数的柔情蜜意,蓄势待发。 这样的她和他,在这样的时刻相遇,一切顺理成章。 醉人的夕阳中,他轻轻揽她入怀。 可是,他得到她的时候,也就是他们渐行渐远的起点。 他是个自私的人,并不愿意放弃自己现有的一切,只是想在婚姻的篱笆外采摘 一朵鲜嫩的花,蔚籍空虚的灵魂。他明白她要的是永远,所以总是这样来哄她。她 稍稍地耍耍性子,假装不理他,他就将计就计转身离去。 她等了很久,见他没有反应,就用伊妹儿发了许多绝情绝义的狠话,他还是没 有反应,和那发灰的QQ头像一样,似乎遁土而去。 终于,有一天,他们在电车上不期而遇。他却依旧热情,并说自己前一段时间 去外地出差了。她问起伊妹儿,他只是淡淡地说,回来后都看过后就删了。 他要和她做一生的永远朋友,目标远大,所以必须两人一起努力。 她没有反对。 接着的交往没有热情。 到年末时,她冷冷地,把他象垃圾般从生命中清掉了。 要是没有再相遇过,他起码还是她一个难忘的美好回忆。 那个画蛇添足的重逢,彻底从她的内心深处抹掉了他,也让她对感情有了一种 非常冷酷的认识。 多年后,回首往事,她对他即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是看见了自己寂寞的青春时 光。 虽然,只是一段树梢上的爱情。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