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蛙公主遇上黑马王子 作者:慕荣楚楚 1 6 月的时候,上海莫氏集团在我住的这个北方城市成立了一家分公司,我的 死党阿JOE 凭着她漂亮的身材和半吊子的英文水平挤了进去做文员。 我和莫言是在阿JOE 的生日舞会上认识的。当阿JOE 拉着高高大大的莫言给 我介绍说这是莫氏集团的公子时,我皮笑肉不笑的点个头算是招呼。我不喜欢富 家公子,这也许是天性。所以我没想到我和莫言会有故事发生。 直到在他糖衣炮弹的狂烘乱炸之下,我终于乱了方寸,阿JOE 搂着我笑得花 枝乱颤:这样就对了,想做莫太太的人正在排长队呢。 莫言的父母知道他在北方有个女朋友,关系还非同一般,于是在我和莫言恋 爱半年之后,要求他带我回去见见家长。 2 上海是我仰慕已久的城市。 在此之前,上海于我只是个背景,当高大的建筑和漫天的璀璨从飞机的小窗 口跳进我的视线,我的心情是飞扬怒放的。那时正是黄昏,不是我想像中《摇到 外婆家》的那种暮色。这样的一个上海,繁华中透着华丽和雍容,暗地里流传着 情意和欲望。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上海,成全了张爱玲那样倾国倾城的女子。 可是,当我走进莫言家装饰得富丽堂煌的花园别墅时,却看见一个豪门世家 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尖锐目光,尽管之前我已经做好了种种准备。 莫言把我介绍给他的父母,他们不失身份的笑容里,有百分之五十的勉强成 分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莫言的母亲,一个仪态优雅的老太太,像扫描仪一样的把 我从头扫到脚。 透过打磨过的大理石地板,我看到自己的倒影,身上穿的是从“谷子麦子” 花一百二十元买的蓝色棉布裙子,而身边的莫言,永远都是雪莱和卡尔丹顿的名 牌西服。 上飞机之前莫言为我买了很多精品时装,我执意要穿裙子。这时我才发现, 我的裙子与莫言的西服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我瞬间明白,这里没有童话,他不是王子,至少不是温莎公爵。 3 老太太问我:“邓小姐,做什么工作的?” 我说:“写字的!” “写字?写字也能算工作吗?”老太太一脸的迷惑。 “妈,楚楚是作家,好几家杂志都有她的专栏。”莫言在一旁解释。 吃过晚饭,老太太把我叫进她的房间,说是随便聊聊。 她用上海话开门见山:言言告诉我他很爱你,我现在还不清楚你们对彼此是 否了解,言言将来是莫氏集团的继承人,所以他身边的女人也应该是……如果你 爱言言,不应该置他于两难,当然,他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逼他做任何 选择。我不想唯一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和我反目成仇。 老太太是爱儿子的,她也很聪明,因为她知道最痛苦的应该是作出选择的那 个人。 好好考虑考虑,言言不适合你。她说。 我迎着她的目光微笑,在这个我迷恋的城市的陌生空间里,我已经闻到了结 局的气味。 说白了就是我不适合莫言。 4 呆在上海的第三天,我决定回去。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像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 必须在12点以前匆匆谢幕。 莫言留不住我,他了解我,做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有所改变。 在去机场的路上,莫言一边开车一边喋喋不休:“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你改变 一下呢?你这么聪明能干,完全可以来莫氏帮我。学经济的科班生居然每天窝在 家里写字?这算什么?” 他送我的水晶手链,总是松开,好不容易把它锁好了,又隐隐约约的疼着。 我没有告诉他,我在上海呼吸的时候,连空气里都飘满我的不自在。老太太 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和莫言也是。 5 我长时间的游荡在网上,上网是我常期以来养成的一种纯碎形式的习惯。其 实,网络也可以是真实的,只要没有人为的虚假。 在挖地雷的游戏中被炸过第N 次之后,电脑终于弹出扫雷高手,我用五笔输 入楚楚两个字,重重的敲了一下回车。 然后我和阿JOE 在红酒的半醉中用一台电脑开两个窗口的做法,在同一个聊 天室里捣乱。阿JOE 打字像打机关枪一样,一个人和七八个不明身份的网虫疯狂 的谈情说爱。 我们大笑着互相抢键盘,有个叫“王子”的用悄悄话和我打招呼,他哇哇大 叫着:你是青蛙公主吗?我找你来了。 从上海回来以后我把网名改成了“青蛙”。 我没有理他,继续和一个熟悉的网友打得火热,可他仍不停的发话过来。我 回了一句:你就是这样死缠乱打的泡MM吗?这时阿JOE 掉线了,怎么也进不去, 他干脆把我推到一边,说,这家伙好玩,我来泡他。 等我去厨房端杯咖啡再回来时,我看见我的手机号码出现在屏幕上,我想阻 止阿JOE 已经来不及了。 几分钟后,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显示在手机上,我迟疑了一会我,按了YES 键,那边一个很低沉的声音传来:是你吗?我的青蛙公主!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慵 懒而不能拒绝的性感,让人联想到蓝蓝的天空。最后他说,我叫刘夏,我的青蛙 公主! 6 莫言再来的时候,我还是原来的样子。过着白天不懂夜的黑的日子。白天睡 觉,晚上挂在网上,打游戏,聊天,写EMAIL ,码字。 我没有一个正式的工作,因为我不适合做班的日子,受不得半点约束。我的 稿费可以维持我的日常开销,有时还可以来点小资情调,喜欢的东西买来送给自 己。我觉得那样很好,很自由。 “你和我结婚以后还是这样吗?你就不能改一改?我妈妈一定会接受你的, 你本来就很优秀!”和莫言见了面,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 但是我改不了,就像我穿惯了运动鞋而莫言一定要我穿三寸的细高跟皮鞋, 走不了两步就会摔得四脚朝天,让我无所适从。 莫言不喜欢我一年四季总穿棉裙牛仔裤,不喜欢我白天睡觉晚上写字到很晚, 不喜欢我高兴的时候手舞足蹈,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把太平洋掀翻。他说,除了这 些,你就是一个百分之百的优秀女性。 可这是我喜欢的生活方式,我习惯了二十二年。 我说,莫言,你追求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个样子的。 莫言不再说话,无奈的看着我沉默。 爱情在某个瞬间可以是一场自由的激情,而在生活的漫长范围里,它不仅仅 是激情这样简单。 7 在网上又遇到刘夏,我给他讲青蛙公主的故事,讲得莫明其妙。提起莫言, 我心里总是很烦燥。只有不断的制造很多事情来充塞自己,因为我不想给自己空 闲去想我和莫言的未来,或许我们之间就是没有未来的人。 刘夏说,真不懂你的,人家才貌双全的大公子,别人想进还来不及,你却要 退。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夏给我发了一张照片,他站在夕阳下一个很高的地方,很舒展的样子,淡 淡的笑着。我死活不给他我的照片,我说,现实生活中我很丑,又矮又胖,所以 才叫青蛙。我边用120 个字每分钟的速度给他发信息,边没心没肝的大笑。刘夏 在屏幕上打出一串笑声,传过来一个满不在乎的贴图,说,哦,原来是这样啊, 没关系,我一吻,你就变成公主了。 聊天和下棋一样,有了对手才会精彩。 8 刘夏很强烈的要求见面。 我们约定穿蓝色的衣服。刚到军分区操场,有个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 笑容温暖又魅惑:你不是什么青蛙嘛,倒是个大美人。 刘夏一米八的身高穿着蓝色的棉布衬衣,和照片上一样的帅气,是那种让男 人嫉忌让女人爱得要死的角色。 我带他到我住的地方,乱七八糟的房间,到处堆着杂乱无章的书,CD,碟片, 零食,刘夏一边动手收拾一边说,你真是只懒青蛙。 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晚饭是刘夏做的。阿JOE 说,有男人做饭说的感觉真 是幸福,然后她霸气十足的通知刘夏:以后你可以经常来做饭,免得我们的胃经 常受罪。 而莫言只会带我去高级的酒店用餐,我要装成淑女的样子坐在他身边,举止 文雅。我觉得我是个虚荣心较少的女孩子,那种场合一点都不适合我,反而让我 压抑得难受。 很晚了我都不肯睡,躺下去我就想到上海,想到莫言的母亲高高在上的眼神。 窗外是深蓝深蓝的天空,我窝在沙发里,精力充沛的看故事片,跟着电视里 的人物哭啊笑啊。连电视里都在上演灰姑娘与王子的爱情终究是没有结果的。 刘夏在楼下打电话给我,他说你为什么不睡?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如果不 舒服,哭出来会好一点。 我大声吼他:关你什么事?看见别人哭很过瘾吗?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多高 兴呢? 没有人知道我害怕眼泪,害怕得不敢当着别人的面流一滴,却可以在一个人 的时候对着一部娇情的电影任由它泛滥。 9 我和刘夏对坐着,他的心意已经袒露无遗。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一点都不好,我不会安安份份的找份工作,我总是凭 着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去做一些我喜欢的事,我总是纵容自己不好的习惯,我自私, 我从来不介意别人的感觉。 我爱你就会接受你的全部,优点包括缺点,生活是需要彼此去适应和迁就的, 世界上没有哪两个人会有相同的生活方式。 接着刘夏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票,先是一张机票,然后是两张电影票,他说, 你不肯接受我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你还放不下他,你就拿着这张机票飞去上海 找他,有些事情不做会后悔一辈子;第二是因为你不爱我,但我会努力证明给你 看,选择我绝对不是一个错误,电影票长期有效,如果你去了上海不适应,还想 回来的话,我等你。 10 第二天晚上,我在电话里是这样对刘夏说的:上海是个诱惑的城市,我真的 好喜欢,我希望自己能做个像张爱玲一样的女子。 刘夏说那好吧,明天我来送你,我穿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蓝色衣服,在你 住的楼下,看着你走就行了,路上照顾好自己。 然后刘夏挂了电话。 九点钟的飞机,八点钟我还穿着睡衣,床头放着莫言给我买的TOYPES淑女套 装,他一再叮嘱我不能再像上次一样穿棉布裙子出现在他妈妈的面前。 我突然怀疑起我做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莫言是爱我的吗?可他为什么不能 接受我的生活方式呢?他只要求我改变自己来适应他,原来他爱自己胜过爱我。 而我也同样不肯为他改变,是不是我也不够爱他? 我从房间的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路过阳台的时候,我看见街 对面的桥头围了很多人,一辆白色轿车极不自然的斜停在那里,车子周围里三层 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交通事故。 这个想法让我一下子心乱如麻,我连忙找出一架望远镜,攒动的镜头里人头 晃来晃去,突然,从一个缝隙里,我看见车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太多的血浸染 了蓝色的衣服。 我夺门而逃,一路狂奔。 人太多,我被人墙隔在外面,就在我努力往里挤得快要虚脱的时候,一只手 有力的把我拽了出去。 是刘夏。他说,你居然穿着睡衣到处乱跑。 我张着嘴再也说不出一个人来,轻轻地倒在刘夏的怀里。 我的拖鞋在奔跑的时候掉了一只,左脚被利器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正流着 血,可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刘夏把我背在背上,硕大的眼泪砸在他蓝色的衬衣上,暖暖的化开。 我说,刘夏你知道吗?就在那一刹那,我决心让上海从此成为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