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在钢琴上睡着了 作者:zhuyingjie 纪岩认识我3 个月,我认识纪岩3 个月。 我们准备结婚。 纪岩住在厦门,我住在杭州。 马上,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飞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我的新生活。 既然已经决定,我开始一点一点整理我的东西,但进程很缓慢。常常,我会 对着一件曾经熟悉的小东西发上一两个小时的呆,回想着,微笑着,心平气和。 那些小东西多半是骆城送我的,从很久以前到不久以前。 我认识骆城8 年,骆城认识我4 年。 一直记得初见骆城的刹那,我有些发痴。那是一种恍若隔世般的似曾相识, 仿佛来自前世熟悉的脸孔突然地撞入今生的领地,却又想不起前生他与我有何关 联。 那日,他站在舞台上。当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的头顶有些空空然地飘渺时,我 听到了他失落状的话音:箩丽莎,你在何处?没有你的生活,叫我如何找寻真心 的欢颜? 他是故事里为爱痴狂的易塔丘,我却不是他的箩丽莎,日后也成不了他名正 言顺的妻。 我只是他的一抹影子。 而且可悲的是,我竟然无法确定,于他,我是否可有可无。 而更可悲的是,聪明如我,居然还是不计后果地爱着他。 爱一个你无法把握住的人,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如果再加上那个男人 的未来十分肯定地不属于你,那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我就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过活了4 年。 纵然心甘情愿,却尽有刻骨的寂寞和铭心的悲凉。 这本应是不属于我的心境啊,我向来不是一个少人问津的女子。自小,我就 被父母宠着老师爱着,长大以后,身边各式各样追的男孩子更是不少,却总遭我 拒绝。 从未向别人说起,包括日后的骆城,也不会有人相信,缘于大一夏天的那场 校园话剧演出,我会对初次见面的男主角记忆深刻,一见钟情。 只是等到大二话剧团招新人我被录取后,才失望地发现,那个男主角已经大 四毕业。我只是知道了他的名字,骆城。 那时是年少春衫薄啊,光阴如水般地被我挥霍。如今却再不敢这样地放肆。 走在阳光下,27岁的女人掩饰不了她偶尔的倦态和疲惫。朱颜即便不易改,年龄 却终是不饶人的。 所以断然决定放弃这段无望的爱情,我不要等待。 等待了很多年以后才说不要等待,这听起来实在是有些滑稽。 就象我总在提醒自己,骆城是一个充满了美丽的悬崖,受他的吸引走进绝境, 会在无限沉迷中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一路走来,却依然深深迷醉于其幻变多 姿的景致,不能离去。 偶尔也会痴想某一日天堑可以变成通途。 但真的只是痴想啊,其实心中早已洞彻澄明,这是一段毫无希望的期待,正 如期待风的凝结,雨的明媚,还有天外传来的梵音。 早在骆城对我说那个女人真TMD 有钱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彻彻底底地 没有希望了。 骆城缺钱。缺少自己开公司的一大笔原始资金。 我无能为力。 我只有自己一份不薄的薪水。 杯水无法救车薪。只有眼睁睁地由着骆城越来越疏忽我的存在。 却仍希望能够用所有的柔情缠绕住他,用最真的心修改彼此注定最终要分离 的轨迹。 所以只要他来,我笑语盈盈、体贴关怀,为他弹钢琴煮咖啡,也给他做很干 净的菜,全是他爱吃的东西。 不要他看到我内心的寂寞和悲凉。 不在他面前有声有泪地哭或者无声有泪地泣,当然更不会有声无泪地号。 不在男人面前示弱,是我的原则。 可有些原则我没能好好地遵守。比如说,要拒绝有妇之夫。 骆城和那个女人结婚后还会来找我,送我东西还送我宠物,一只绿眼睛的波 斯猫。 不喜欢猫。所以连名字也不给它取,就叫它猫。 当然也不会逗猫玩。 因而有时会觉它可怜。虽系出名门,却要在我这儿倍受冷漠,常常寂寞得在 钢琴上打盹。 然我又何尝不是? 在交往之初曾给骆城做过一个心理测试,一只猫一只狗一匹马一个壁炉如何 编排。骆城说,我和狗策马归来在壁炉前烤火,猫嘛,随它。 按那个心理试验的蕴意,壁炉代表家庭,马代表事业,狗代表爱人,猫代表 情人。 现在回过头去看,当日骆城的回答已为日后故事的发展埋下一个伏笔。而我, 当时就被刺痛了一下。颇有些先知先觉的神奇,却没往心里去。 等我往心里去的时候,我已经成了骆城的情人。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包括我。生自书香门第,从小受着最传统最正 规的教育,爸妈眼里的乖女儿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居然到后来就成了那些爱情剧 里他们最不喜欢的角色。 幸而他们不知道。 可我自己知道。 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知道自己终将会背弃这样的生活。只是无从开始,没 有割舍的勇气和断裂的绝然。 直到,上天眷顾我,让我遇见了纪岩。 我不知道我到底爱不爱纪岩。但这个男人常常让我感动。 很想就这么靠着他,暖暖和和地过活一辈子。 所以当纪岩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犹豫。我说,好的,纪岩,我嫁 给你,我跟你走,我会做你的好妻子。 倒是纪岩有些吃惊,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而,就笑了。笑容里满含一个男人 对他所喜欢的女人的宠爱和怜惜。我看得出来。 有时候,骆城的眼里也有如此的亮光。 只是,我贪心,我想在任何场所都能得到这样的亮光。纪岩可以给我,而骆 城,他做不到。 我不苛求。 长这么大,怎会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不是每一件喜欢的东西都可以得到? 所以小雯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这样对她说。 小雯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不经常见面,因为她住南京。 小雯说,茱儿,我惨了,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有家室的成年男子。 我在电话这头撕心裂肺:不要啊,不要啊。 不曾告诉小雯我和骆城前因后果的完整故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向来很 懂得自我保护和自我疗伤,像极一只孤独的小兽。 我对小雯说,小雯你到杭州来散散心吧,我快要结婚了。 小雯来的时候,纪岩正在房间里和我一起打扫卫生。 我忙着介绍:这是小雯,我最好的女朋友。这是纪岩。 小雯苍白的脸上瞬间浮出了一朵微笑,她朝纪岩伸手,你好,纪岩。我听茱 儿说,你们要结婚,恭喜恭喜。 纪岩笑,我看着纪岩也傻傻地笑。 纪岩拍拍我的脑袋,小雯平日爱吃什么,我去买菜。 我报了菜名,然后看小雯瞪大眼睛,不着一字。 纪岩出门。小雯问,茱儿你从哪里捡到这等新新好男人? 我认真地看着小雯,一字一顿,是他捡我回来的。 那天是骆城的生日。 不知他在何处逍遥,但必然,身边有他富贵的妻。 绝不会给他打电话,我识实达务。自他大喜之日后,再也不拨那个烂熟于心 的电话号码。 只是端坐在梳妆台前,凝视着镜中的女子。还好,还好,还是一张明眸皓齿 的精致面容,不象心境雾锁重楼老气横秋。 镜子里还看得到骆城平日最喜欢坐的摇椅。他会坐在摇椅上微微摇晃,而我, 常常搬一个小马扎坐在他的脚边,把头倚在他的腿上。 多么温馨而煽情的镜头,为什么还要我记得这样地弥久深刻? 没有恨过骆城,从来伤的只是自己。 锦衣夜行。 结果在大学校园的礼堂前哭得痛不欲生。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礼堂里念念不忘的惊鸿一瞥? 已有当初,奈何今日形单影只无处诉说的哀怨? 天昏地暗间,发现身后站了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就是纪岩。 好好地出差拜访老同学,不想碰上失意至此的女子。 怕这个女子自寻短见,偷偷地一路跟着回家。却又被她甩在夜间浓黑错杂的 小巷里。 没料到第二天傍晚他敲响我的房门。 一脸得意的神情。昨晚进出间看到一个房间由暗升亮,想必是你的家。 猜对了,你可以走了。纪岩说我当时漠无表情。 可见他的皮厚,或者,用褒义词,锲而不舍。 当然,还要有绝好的良机,可以在3 个月内到杭州7 次。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不讨厌他。 况且,他找对了等待的对象。 不象我,蹉跎了岁月,终无所得。 但以后不再会了吧。 我将有一个宠我爱我的丈夫。 在未来的岁月里,我也定会很努力地助他成为幸福的男人,事业有成,妻儿 美丽。 而骆城,也会过得很好。有一个很爱他的妻子,将来也会有一个聪明健康的 孩子。 这样想的时候,我的手里握着唯一一张骆城的照片。 高大,俊朗。 或许是爱上他的初衷,却也不尽然。 我爱他,这本是,我的劫难。 一直相信,聚散离合总有命数的安排。这回,我知道,时间到了。 所以才夜夜揣想如何安置不忍弃之的旧家具,如何安排猫的归宿,如何向骆 城告别。 骆城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原以为,他会有三四秒钟的停滞,然后苦笑。 不想他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地。然后离席了一刻钟。 这样地失态,我已很满足。 相比之下,当日我的反应是多么的内敛而虚伪。 当日我向骆城举杯,是吗,那么,恭喜。 可当日的我早就预知会有那样一个结果,而今日的骆城,或许不曾料到竟有 这样一个突然的变故。 纪岩给我打电话。 他说,我飞过来接你。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我会办妥。只要你等我。 真好,27岁的女人依然有人等,而且,已不用等她长大。 只要收拾好一颗待嫁的心,我就是弥满着世俗幸福的五月新娘。 纪岩不是说过,他已在阳台上种下了大片大片的黄色玫瑰,专等我去摘? 我应该知足。 可依然会晃过骆城的影子。 告别那晚原想用最平淡的语气告诉他一个决定。却不想所有坚硬的外壳都随 那落杯一起轰然破碎。骆城从来就是我心底最柔软的名词。 天知道我有多么多么多么地爱这个男人。 所以才放纵地让骆城最后的气息和拥抱覆盖了我。 胸口有种痉挛的疼痛。 今生已绝,来生再见的骆城,还是不是那个在富丽堂皇的酒会上,微笑着向 我举杯走来的骆城? 骆城认识我4 年,我认识骆城8 年。 在一个名流云集的商界酒会上,灯火如昼,云鬓香衣。 有人热情地为我们介绍:这是信达翻译社年轻美丽的茱儿小姐,这是商界俊 杰万家房产的副总经理骆城先生。你们要不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