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 回忆,是一扇虚掩的门,只要随手一推,倾圮已久的往事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有人说,回忆是老人的专利。年纪,已经不再是我的优势,在很多时候我就像 一个老人,眯着眼睛在迷醉的阳光下打发着破破烂烂的日子。 我家就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四周是连绵起伏的山峰,也没有多少树木。在 六七岁孩子眼中,我总觉得它们很像我家隔壁三瘌子的头发,东一瘌西一瘌,少得 可怜。不过,听老人讲,村子以前可是树木参天,解放后某个时期,因为要烧饭烧 水炼钢炼铁,大家才发疯似的把树砍了。老人们还说,那时山上还有许多眼睛绿得 发亮的狼,夜里人们都不敢单独出门的,村里许多孩子一不小心就成了狼们的美餐。 当时我由衷地感慨,没有狼的日子,真好! 三瘌子,应该是他的绰号吧,可惜村里从来没人叫他的名字,所以我不知道他 真正的名字。好多年前他淹死在村子的水库里,没人注意到他的失踪,包括他的父 母。后来发现时,他的尸体胖得像水牛。他是我小时候唯一最好的朋友了。尽管他 放羊,我上学,但我们都是被人遗忘的角落。在高高的山上,很多时候我们看着白 云般的羊群,他说着他的话,我说着我的话。到我去邻村读小学三年级时,不知什 么原因,我们渐渐互相陌生起来,最后居然碰面也不再打招呼。而有关羊喜欢吃撒 尿过的草,这是他留在我记忆里最鲜活的部分。 春秋搭草房和寒冬种雪花是我童年最热衷的两个游戏。那时候我还没有形成贫 困的概念(说起这件事,我无限地感谢我的父母,他们从来不让我觉得贫穷而低人 一等),但每每看到村里小孩们炫耀般吃着烂苹果,舔三分钱的棒冰时,只有经过 苦难的人才知道,一个幼小的孩子克制自己的欲望需要花多大毅力。所以更多时候, 我把精力乐此不疲地消耗在搭建草房上。我家与山毗邻,只要找几个木棒,一头撑 在房子的后壁上,一头则支在山脚下,上面再盖着稻草破布,就能建起一个属于自 己的房间。我隔三逢四就要偷偷去那儿呆上一会儿,看天上云卷云舒,听松涛潮涨 潮落。而到冬天,对我来说,种雪花是最单调也是最丰富的活动。不知我是从哪里 来的念头,渴望把六角的美丽雪花种在地下,使她成为来春独一无二的珍宝。可惜, 这种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雪花种的太浅了,后来才知道那是绝 望的等待。在我的印象里,童年的每个冬天,几乎都是在这种等待中渡过。 童年的往事,在记忆中是非常遥远又那么清晰,如今从头拾起令我似乎有一种 别梦依稀的感觉。人生是一条河流,绵远而悠长,而记忆则是漂在这条河流上的枯 枝败叶。记下这段文字,并没有什么多大的意义,无非告别一段远逝的岁月。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