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江野赶到" 菜留香" 时,黑压压的大厅里人声鼎沸,高朋满座。这就是咱们的 饮食文化吧,公款私款一齐上,生意不好才怪。不过他还从没见过这种以黑色为基 调的餐厅,和传统的味觉色大相径庭,给人以阴森、压抑的感觉。过道的玻璃壁橱 里,炫耀性地堆满了干鲍鱼、红酒、白酒和洋酒。一个足足有一尺长的鱼翅像供在 神龛上的祖宗牌位,让进餐的人就像进了神庙一样不禁肃然起敬。 江野找到他要找的包房,推开门刚一探头,众人通过拉拉的手势确认不是走错 门的后,立即发出了欢呼雀跃声。 " 这是惊涛广告公司的江总江野!" 拉拉还是为大家验明证身,将江野拉到自 己身边空着的座位。 一穿金戴银的女人说果然是一表人才嘛。 拉拉对江野介绍说话的人是她的同学乐乐,服装店的女老板。 江野说看得出来,属于服装一日一换的那种。 她高兴地和江野击掌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开的服装店,不扯 商标穿一天就换下来。 拉拉说是不是真的?那下次我也来。 一位仪态颇为端庄的女人说难怪我们拉拉一定要隆重推出,果然" 财貌双全" 。 叫我可可就行了。你的大名我们倒是早就听说了。 江野说承蒙错爱,今天在此场合见面,真是幸会呀。 可可旁边的一胖子说这帅哥一来,还真没有我们这些人的话说了。他自嘲着和 江野打招呼。 可可对他说知道就好。这就叫只有你的席坐,没有你的话说。 乐乐旁边一小男孩模样的长发青年含蓄地冲江野点点头。 拉拉说这是画家阿卡,未来的毕加索。 江野一一打完招呼后落座。可可说等你都等饿了,来,大家干杯! 第一杯白酒大家一饮而尽,乐乐招呼各位吃菜,胖子给众人续酒。江野看是茅 台瓶不好倒,就说让服务员进来装壶里再分吧。 乐乐说嘘,这是我们自己带的酒,服务员知道了要收开瓶费。 江野心想她算盘打得蛮精的。 乐乐说不准餐厅收开瓶费本来就没什么道理,人家装修、房租花费了这么多, 你一个二个都自己带酒水带饮料,老板还赚什么钱? 画家阿卡说那你还逃人家的开瓶费? 乐乐说他收该收,我逃也该逃呀。这就是利益,大家都想自己多捞点。 江野觉得这女人挺率真的。虽然她打扮得很时尚,人也不能说不漂亮,但却难 以掩饰岁月的沧桑感,就是做批发百货的女人常有的那种因精明、强悍而失去了恬 静、闲适,更缺少点文化底蕴的感觉。她们通常苦大仇深、根正苗红,嫁了男人却 又靠不住,只好自己赤膊上阵。赢得了财富,却也失去了做女人的从容和优雅。 胖子说江总,你新来,走一圈吧。 拉拉对江野说既然中通公司的唐总发了话,走就走。 江野心中暗自一惊,那可是一家上市公司。虽然他长得其貌不扬,肥头大耳, 五短身材,但就冲这名头,也不该这样唯唯诺诺的呀。 可可指着拉拉和江野说对,就从你们开头。 可可倒是一看就像是一个公职人员,姿色一般却傲气十足。梳一小波浪头,衣 服中规中矩,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打不湿拧不干、煨不烂煮不熟的官僚气息。可能从 小是少先队的中队长,居然对堂堂上市公司的老总霸干吃尽的。 江野和拉拉划四季财。这是D 城女人的一个特点,看起来斯斯文文却杀气腾腾。 三打二胜江野居然被直落两局。 乐乐摇头说遭了,又是一头落入虎口的狼。 拉拉瞪她一眼。 唐总说人家是怜香惜玉。来,江总,请教了!三圈下来结果他输给了江野,江 野说承让。 该可可划了,她说我不会划拳,猜棒棒鸡吧。但我们有个规矩,为了减少平局 增加可观赏性,凡是大家都喊鸡的时候,就公鸡吃母鸡,比如你是男人就是公鸡, 我是母鸡就我输了。如果大家都喊老虎,根据母老虎这个词的含义,我是女的就我 赢。 这是一个不错的改进,江野问如果划拳的两个都是男的或都是女的又怎么分胜 负呢? 可可说一般哪有两个男的敲棒棒鸡的? 乐乐乐得跳起来说可以,就比棒棒的长短! 大家哄堂大笑说怎么比,是看蔫的时候的长度还是硬的时候的长度?谁去量? 在哪儿量? 可可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最骚。 唐总说不会呀,我才看了一篇报道,数学家说从逻辑上讲,在任何异性恋男女 人数相等的人群内,男性的性伴侣平均数不可能不等于女性的性伴侣平均数。也就 是说女性其实和男性一样骚。 江野说就是,如果指发生了的男女性行为,有多少个骚男人就应该有多少个相 应的骚女人,因为男人不可能自己做那事。当然,也可以做,但那显然不算在这以 内。 拉拉说划着走哟,老说这些烦不烦。 该江野和画家对阵了。阿卡端起酒杯说不划了吧,来,大哥,我敬你,就一口 干了。 乐乐说轮着来,该拉拉了。 拉拉说哪里该我呀,他们男的走完了来。 唐总说好吧就我来,先从自家人整起。 可可抓起筷子就应战,说哪个是你自己人,看招吧! 江野看出来了,她们三个肯定是闺中密友,绝对的死党。而他们三个男人,不 过是她们的……应该叫情人吧?虽然自己和拉拉还没上床,但刚才乐乐的话已经泄 露了秘密,自己也许是来顶替某人接下的。说狼--这通常是指好色的男人没错吧, 又落入了虎口,就是说自己这匹狼要被她这只母老虎吃?好啊,他倒要看看母老虎 怎么吃他。 小罗打电话给他问他在干什么,要不要她过来? 江野犯了难。这虽是一盘更现成的菜,但他对她那天说要去退婚的话心有余悸。 如果喜欢仅仅是指上床,那连续的喜欢就有点爱的味道了。他能为这个年轻的姑娘 负责吗?他能比药品批发老板提供给她更好的生活吗?肯定不能。到时她会像现在 这样为了一个小公司的前程和他共同打拼,而且,成为女主人后会比现在的普通职 员承担更多的压力。还有另外一点,当然这层意思江野觉得有些上不了台面,那就 是像她们这拨年轻人在性行为上更前卫的态度,虽说自己的生活在卫道士的眼里已 经是堕落的了,但要他接受起来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算了,菜好吃但也得看看 价钱,关键是他不能像她一样头脑发热误了她到手的将来。至于这将来是否满意, 试了再说吧。就回答说算了,我还在应酬。 拉拉问他谁呀,这样吞吞吐吐的? 江野突然灵机一动说是我老婆。 拉拉说你不是说离了婚的吗? 江野说前妻可不可以嘛? 拉拉说前妻就是前妻,老婆是指现任的。 江野说那就只有你了。 拉拉说我有老公。 江野说你不是也说离了的吗? 拉拉说我骗你的。 江野说好啊,你欺骗我,罚酒一杯。 拉拉端起一满杯茅台一口干了。 江野悄悄问她是不是想酒后失身比较自然一点? 拉拉瞪他一眼说我是觉得那天让你误会了向你道歉。 江野说没关系,你有没有老公看起来并不影响你的选择。心底里想这未尝不是 件好事,这意味着他可以铲两锅铲就走人。 拉拉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脸皮厚呀。江野正想说每次都是你喊我来的,怎么算 我脸皮厚?乐乐说不准开小会,该我们小帅哥划拳了。说完把手放在阿卡的腿上夸 张地做按摩,说雄起! 阿卡神色尴尬,有些想避开,却又不知怎样避开的意思。 江野想起上次自己走庄时人家都是一口喝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就端起杯子也 一口干了。 阿卡眼里流露出感谢的神情。 拉拉和阿卡划拳,也是三打两胜直落两局。乐乐说好哇,两口子都欺负我家兄 弟。看着,等会儿我给你报仇。 江野对拉拉说看吧,你的姊妹都说我们是两口子了。 拉拉说她们唯恐天下不乱。 江野说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呀,因为这至少说明我第一次出场就得到你的朋友 们认可了。 拉拉说你就臭美吧,我找谁来她们还不是照样起哄。 江野心想这倒也是。可难道不是你自己要我来的吗?也许是你见女友们一个个 都有情人早就心痒痒了吧? 又喝了几瓶啤酒,胖子唐总说喝高了,起身上厕所。江野趁机说差不多了吧? 就让服务员来买单。服务员算完账回来,正好唐总从厕所出来就要付钱,江野说让 我来,我是第一次入伙,就算个见面礼吧。唐总说那我请大家唱歌,众人说好啊。 江野本想的是该怎样哄拉拉去开房了,见大家兴致这么高,只好灰溜溜地不提那一 茬。 出来可可上了唐总的车,他开的是辆白色的宝马X5。阿卡上了乐乐的车,她开 的是辆红色的两开门现代酷派。江野问拉拉是坐我的车还是各开各?拉拉不说话直 接上了他的副驾位置。 去KTV 的这条路叫什么名字江野叫不出来,但全是这两年新修的积木式建筑让 人感觉很现代。一溜雪白的路灯将它周围照得灯火辉煌,比起他家附近的下半城简 直是两个概念。江野很诧异最近老是想起所谓的家,其实那个家还关他啥事! 拉拉说怎么不说话,扮酷吗? 江野说我其实不想去唱歌,想去和你开房。 拉拉拧他的腿,说你是不是一天就想这些? 江野把她的手握住,说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拉拉说谁跟你说的?我还没想好。 江野把她的手放回她的大腿,说这种事想是想不好的,要做。 拉拉反过来握住他的手阻止他乱摸。说那你打算爱我多久呢? 江野就笑她说还没开始,我怎么知道我会爱你多久?万一是你不满意要退货呢? 拉拉就摔开他的手说不跟你说了。 从华新分流道一个很急的右拐弯下去,江野不知道怎么走,前面的车跟丢了。 拉拉说过了前面立交的转盘向那边拐。 江野问那边是指哪边,看她手势是左边。说你分不清左右吗? 拉拉说分不清。 江野说看来你是只菜鸟啊。 拉拉说菜鸟也找得着路回去,反正今天不会和你开房。 到了KTV 的停车场,前面的人已经不见了。拉拉在电话上问他们在哪里? 江野因为囊中羞涩,如果不是躲不掉的应酬,一直都少于来这些地方。大厅里 乱哄哄的都是些醉鬼,穿着奇装异服的女人成群结队,搞不清楚是来玩的客人呢还 是小姐。真的得挂" 卖品" 和" 非卖品" ,至少挂根幸福的黄丝带区分一下,不然 寻欢的客人怎么分得清呢?拉拉今天高腰的皮夹克和紧身的牛仔裤配上两寸高的高 跟鞋,走起路来笃笃笃的倒是和这地方很般配。 进了包房乐乐和阿卡已经唱起花儿开了,他们唱的是信乐团的《死了都要爱》, 只是那明明上不去的高音,还不如叫死了都要唱。唐总要了瓶金花XO加6 瓶康师傅 绿茶。他说大陆销售的芝华士八成都是假的,花那么多钱喝假酒没意思,不如再花 点钱喝真的。 江野说好,正所谓江湖上说的喝的是茅台,吐的是XO。心想还不是你上市公司 圈得着钱而已。 拉拉问什么意思? 江野说你不知道吗?这是形容大款们奢侈的生活方式的一句话,晚上吃饭时喝 的是茅台,到夜总会玩时喝的是XO,喝多了吐出来当然是后面的XO了。 可可说,呀!一不小心今天过的是大款的生活呐。来,亲爱的,亲一下。她在 唐总肥叽叽的脸上来了一下。 拉拉可能受了感染,头一歪靠在江野肩膀上说喝多了。 江野搂住她的腰说还没喝就喝多了? 拉拉说她前面白酒就喝多了,现在酒劲上来了,头好晕。 江野就给她太阳穴做按摩。她的皮肤触觉细腻,江野忍不住在她颈项上亲了一 口。她哼了一声和他贴得更紧。 乐乐唱完歌下来说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不准这样黏糊。 阿卡说刚才吃饭时输给你们两口子了,上诉一拳。 江野扶正拉拉说一拳怎么分胜负呀,要来就来10拳,一拳一杯,谁先赢6 拳就 不划了。 阿卡袖子一挽说好,豁出去了。他喝了些酒后,明显比前面兴奋多了。 包房公主把3 瓶绿茶全倒进扎杯里,却只加了一点点酒。这种喝法可能全世界 少有,几百块钱的酒倒进几块钱一瓶的饮料里,难怪小饭馆流行二锅头加红牛,极 度稀释过后味道都差不多,搞不清楚是在喝茶还是在喝酒。 几拳下来阿卡根本不是对手。江野不想他输得太难看了,就一个动作连续出三 四次,希望他抓住规律赢自己。可是阿卡实在太紧张,反倒让江野又连赢两拳。乐 乐看不下去了,说她来。江野还是这样出拳,终于让乐乐扳成了5 比5 平。 唐总也要和江野划拳。拉拉说走啊,唱歌去。就把他拉到点歌电脑前面。 拉拉要他和她唱《真心爱人》,江野说不会。 《明明白白我的心》? 还是不会。 拉拉不高兴了。江野说我会唱《当爱已成往事》。拉拉皱了下眉头,说还没开 始怎么就成了往事呢?好嘛,唱吧。 江野发现自己确实跟不上趟了。现在流行的歌曲他不知道,流行的歌手他也不 认识。每次陪客户进歌厅,一张嘴就是齐秦、赵传,再不就是童安格、姜育恒,就 像年轻的时候听老板凳唱歌,一张嘴就是《草原之夜》、《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 样,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看来真的老了。 不过江野的沙嗓子唱李宗盛的歌正合适。唱完了下来可可说想不到你还有点像 原版呐。 江野和唐总接着划拳,悄悄说这群女人看起来还有点好玩,问他参加这个组织 多久了? 唐总嘿嘿笑,说算正式被接纳不久。 江野猜想他" 正式" 两个字是那个意思,就说我还没被正式接纳呐。 唐总说不会吧,看起来你们两个挺亲热的。 江野不想多解释。问他拉拉到底有没有老公? 唐总说有吧,她们都有。 江野说明白了。与其说是鱼儿要上钩,不如说像刚才乐乐说的,是狼掉进了虎 口。不喝了不喝了,他真的今晚就想把拉拉按在床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