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雪 作者:溺暗 Dan,下雪了。 你……在哪里…… 偶尔的一天发现学校里的同桌竟是深聊已久的网友。她叫:Dan.那时对她唯一 的影响就是一个沉闷的人,一个月的同桌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因此这个意外的 发现让我开始留意起这个长发及腰的女孩。并不能算是浓密的黑发,却显得光滑异 常。 只是……长发可以遮掩掉多余的表情。 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我身边,教室里的静谧映衬了她淡淡的呼吸。 只是……也许是叹息吧。 我们依然在QQ上彻夜聊天,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闲谈的话题,但我仍有着这份 兴致。明知自己仅仅是想试着去了解一个人,可始终都无法开口告诉她我的身份。 是恐惧,是忧虑……是担心她淡漠的眼神滑过我的脸颊却没有丝毫停滞。 她第一次发来的消息,只有三个字:天降雪。 手指随意地滑过键盘,我回答说:毫无意义。 “雪融化后依然是雪。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人会去留意眼前晶莹的液体,是否 曾经有过雪的骄傲。” “存在,只因为——存在。” 一秒前是过去,一秒后是将来。而这一秒就是雪的融化。 雪是什么?生命又是什么?呵……无聊的问题。 “若林允忧……”日本人?我假装随意到翻开她的笔记,一片空白。 “很惊讶么?这个,是已经废弃了的名字。”她微有一丝笑容。第一次,她开 口。 “是么……”该追问吗?“你从不记笔记?” “曾经有过这个想法而已……”Dan 转过脸,悠然地注视着窗外,“自从看到 雪的融化后,我改变了很多想法。” “雪?”又是雪。寒冷。 “不想留下遗憾。”她习惯性地理顺长发,“嘘……下雪了。” 似乎有笑声,却又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 长发垂颜。 是怎样的神情?是怎样的心态?Dan …… “我讨厌雪。”我翻开自己显得凌乱的笔记,从未感觉过的落寞。 “是谎言吧。”她总是简单地道出我的心思,“你……并不适合说谎。” “哦?不过这次你猜错了,我没有撒谎的理由。”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我讨厌短暂的事物。” 言不由衷,却情不自禁。想掩饰自己窘迫,所以…… “是么,呵呵……”什么都不在意的笑声。 “安兰……昨晚我和一个女人睡了。” Amram 原本的译音是:暗兰。可是Dan 说她喜欢叫我安兰。虽然只是单纯的任 性,却成为她对我唯一的称呼。 “是么……”我的淡漠,仅是附和网络上所塑造的性格。 “你会怎么看我?” “屏幕另一边的自己。”意外的是,我并没有太多的诧异。或许潜移默化之下, 一直都如此认为着。Dan 的生活方式,和我相同。 “自己?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一样。生存着,然后消失。”生活就是如此,机械般的。 和天降雪一样,明知道还是会离开,却固执而贪婪。 同样——毫无意义。 然而起初对于Dan 的话,确有几分质疑。我很了解网络的虚拟,虚构或理想中 的性格,自以为颓废的生活,换成文字只会显得虚假。 直到那夜在常去的那家T 吧遇到Dan ,才想,也许那晚她是真的想得到些安慰。 曾经在一个阴雨天的夜晚,她说有时会觉得自己在伪装孤傲。有些刻意地疏远 人群,为自己寻找借口——不想被伤害。 “我从没有见过父母,一直都是寄居在远亲家里。所以讨厌被嘲笑。” “嘲笑?”不原意曝露自己的缺陷。 “对,我会非常在意别人眼中的自己。每一个举措,都想做到完美。” “这……或者可以称作为,自卑。”害怕被嘲笑,害怕被孤立,所以……只能 封闭自己。 “自卑么?所以……才要展现自己的坚强。其实……脆弱到不堪一击。” “恩……”再也没有其他的语言了,我从不会安慰,那样只会显得生硬尴尬。 我触到坐在阴暗处的Dan 的眼神,彼此都没有想象中的惊讶。 忽然,她悠然地笑了。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我。 她把垂在眼前的长发轻拂到耳后,第一次直视我说:“在这里,我们都不需要 伪装和逃避。” “是么?但是我想,长久以来逃避的人,只有你而已。” “你这样认为吗?或许你是对的……因为我除了拥有自己外,便一无所有。” 她点起烟。 可能是光线的阴影,我总看到她郁悒的神情。这就是她的悲伤? “我的公寓就在附近,要去坐坐么?”那一瞬间,心里祈祷——她会拒绝。 “好。”她轻易地答应了,然后嘲讽地哼着说,“学校里的优等生……” 简单整齐的房间,空洞地安静。 没有花草,没有鱼缸,连被单都几乎平坦地没有皱折。 只有一台略显过时了的电脑,慵懒颓靡地躺在那里。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像 是被排挤出的那部分。 “你……就是如此生活着么?”Dan 的指尖划过电脑屏幕,灰尘中一道清晰的 痕迹,“是依赖着什么?凭借着什么?……在这样的空间里呼吸着。” Dan 的声音很轻,仿佛是自语。 “我们不是电视里的主角,这样的台词不显得太不实际吗?” “你……这样认为了么?不切实际的对白,自以为是的心态,目空一切的骄傲 ……都是我。 这样的我,算是什么样的人呢?“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神中有茫然。 是怎样的一个人……幼稚?天真?敏感?又或者……她只是一个演员? “傻瓜,连自己都无法了解,还想了解别人是依赖什么生活……呵呵……” “沁澜,自闭症是什么?”Dan 坐在床沿,脱下外套。 短袖下,白稚的皮肤。 “我不怎么清楚,听说好像是在心理上长久不和外界接触,就会逐渐把自己的 意识和思维封闭起来了。”我不自禁地倒了杯冰水,平抚干涩的喉咙,“你早点回 寝室去吧,这方面学校管地很严。” “不想和我睡吗?” Dan 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我不敢说出口的话。是直率,还是无知呢? “……你……这算是在勾引我么?”胃里一阵冰冷,随后便是隐约的抽搐, “我,不和随便的女人睡。快回去吧。” “好吧。不过,今晚我似乎多穿了些……这件外套,下次我来拿。”Dan 起身, 随手把她的外套挂在电脑前的椅背上。 “允忧……这……”我犹豫地看着她走到门边,欲言又止。 “你想反悔吗?”她回眸淡淡的微笑。 “不……我只是想说……再见。”这样的注视下,我莫名地感觉到丝丝窘意。 “明天见。” 她终于走了。我如释重负地叹气。这就是我想要的么?去了解一个人……一个 阴暗的人,只会给自己增添负担。 我……曾是伤害了多少人,才走出那个阴影的。 为何面对她时竟会禁不住又回忆起那种感觉呢? 呵呵……现在,该如何收场?由我自己挑起的游戏,却令自己不知所措。真是 讽刺。 如此毫无意义的事…… “今晚你上线地很早啊。”我倒了杯冰水,安定地坐在这台略有迟缓的电脑前。 “我……最近都很晚才来么?”她过了许久才发出消息。 “是啊,自从你告诉我和别人睡过后……就一直都很晚来。” 她在离开我家后,没有再去那家T 吧。 “也许吧……只是我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网络……时间呆久了,仿佛已经遗 忘了如何说话。 总是觉得……并不是些由衷的言语。“ “虚伪吗?其实每个人都是如此。并非不想真诚,而是……习惯了的谎言或者 掩饰的语言随口而出。坦然的话反而难以启齿了。”语气和思考角度都雷同,在这 世上可以找到和自己有着相同想法的人,也完全只靠运气吧。 “真的啊……网络……”她连续发了两个消息,就好像交谈时的停顿,“真好。” “恩。” 曾有一次,和Dan 面对面谈及网络时,她就是那样平淡地说了句:网络是很珍 贵的,没有网络,就会有更多人迷失自我。 我讨厌那种虚幻不实际的东西。我的随口敷衍,此时想来也算是种虚伪。 有时真的是不知道哪个想法才是我真正想表达的,或许潜意识下想把现实中的 “沁澜”和网络上的“安兰”区别出来,但是……每个都是我,却都又不是我。 对了,就是这样迷惑的样子! 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的…… 究竟,我伤害过多少人?父母?同学?朋友……不,我没有——朋友。父母和 同学也都是不由我选择的。所以…… 我真正把握了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是夜晚的缘故吗? 我…… “在吗?”屏幕上已经重叠了好几个相同的对话窗口。 “走神了。抱歉……我在。” 现在,至少有Dan 在陪我。至少…… “早安。”我从侧面看着长发垂颜的Dan ,她又要逃避吗? “早。” “呃……”惊愕…… Dan 从桌子里拿出条素色系的头绳,从耳后把长发挑起一部分,然后微显松散 却随意地绑在脑后。有些幼稚的发型……可是,她不再想掩饰了。 是为了我吗? “好看么?”她好奇而亲昵地撩起一簇发丝,“这样,清爽多了。” “是啊,就这样吧。很漂亮。”这句话,是由衷的…… 教授走进教室,我看到他的视线在Dan 的发型上滞留了会。 所有人……都好奇吧。 那样冷淡的Dan ,从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以及……从未改变过的发型。 窗外这个冬季的最后一片雪花飘落。 “雪……终于还是停了。明天的阳光,会把它们全都带走。可是……还是会羡 慕。” “傻瓜,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但是雪并不能。也只有你才会羡慕那样毫 无意义的东西吧。”这样想,才会有勇气继续生存下去。 宿命是任谁都无法改变的。 所以…… 只能用借口来安慰自己。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网友。” 她,看出来了?“呵呵,是吗……会这样想也很正常。” 她收回视线,翻开笔记的第一页“若林允忧”四个字赫然出现:“不,她和你 完全不同。只不过……你们说过相同的话——雪,是毫无意义的。终有一天……” “什么?”即使可以说出完全相逆的观点,然而……还是会察觉出些端倪。Dan 是个敏感的人。 “没有。忽然想说些什么,可是现在忘记了。”她合上笔记。眼神又开始游荡。 从教室的这一边,到那一边。从这个人,到那个人……任何一样事物都可以引 起她的注意,却又仿佛什么也不存在般。空洞。 想去了解,又感到无力。 那夜T 吧中她偶尔表露的忧郁,理由呢?还是……她从未开心过。 要怎样才会快乐? 父母或许只是希望我能够有一个微笑,就算是抽动嘴角。那样……他们就会得 到安慰吧。 但是……笑?要怎样做到呢? 是快乐了才会笑。 我……快乐么? 应该是这样。那……为何我不会笑? 母亲在哭,殷殷的哭声……父亲在吼叫着,然后是什么东西的破碎声。是什么 东西碎了?不要啊,前一秒不是还好好的,为什么要碎? 是什么东西碎了? 真的碎了…… “于沁澜,于沁澜?已经下课了。”一张似曾见过的脸,谁? “下课……我……”是同学吗? “恩。你睡了一上午呢,教授的脸都快变形了,你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上课也 会睡着,说明他的课有多么无聊啊!” “就是就是啊,要不是看在还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我才不去理他!” “哈哈,刚才他的那张脸……太好笑了……” 大家都快乐地笑着,有那样可笑么?那些人……为什么可以这样轻松地笑?我 ……刚才,在想些什么?很多……荒诞的想法。 好像……有东西碎了。 对了……“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她?”我指着旁边早已空缺了的位子。 “啊,你是问林允忧吧。她在教授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就走了,你大概不知道。 对了!那个时候教授也相当生气啊。” “不过,林允忧那个人也真是奇怪。平时不怎么说话,却有本事在他的课上当 众走掉,第一次看那个教授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人啊……听说好像经常去些不干净的地方。大概是同性恋吧。从来不看 她和男生说话。” “对啊,对啊……我是记得好像有一次看到她走进一家酒吧呢。一看就知道不 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 允忧,走了么? 她们都在说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多嘴呢。一群三八。 我猛地拎起书包在她们惊讶的眼神中逃离教室。隐约听到她们又开始议论着些 什么…… 大家都做着些没有理由的事,都认为那样就是真正的自己。 是我考虑地过多了么? 我不该想这些吧……什么都不要想。 “安兰,你最喜欢哪个国度?” “日本。” “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我想追求的。” “你想追求什么?” 是啊……我想要些什么呢?为什么喜欢日本?我也不知道。“追求着……某种 信念。”某种可以支撑我生存下去的信念。因为……至今,我还不知我——存在的 意义。可是这样荒诞的理由,告诉任何人也只会显得做作。 “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就这样生活着也很好,随意地做高兴 做的,不用理会别人眼中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 “可以做得到么?” “每一次我有这样的疑问时,总是想起雪……它们也可以随意地飘扬,虽然最 后的命运早已明了,可是这短短的时光中,它们也已经有了存在的理由。所以,我 们也一定有着这样的理由。追求……只会感到痛苦。” 雪……? 生命也可以毫无意义的存在么?或许…… 可笑……我还是和Dan 睡了。 那天深夜她一脸疲乏地按响门铃。她说……她是来取回外套。 然而,她一进屋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我无奈地只能睡在她身边。 半夜醒来时,她轻轻吻着我的耳垂。 “请……不要说‘不’。我……好喜欢你。所以……” 喜欢……我? 就这样……没有抗拒。她的吻始终轻柔。 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无所谓。 这就是,允忧。 “今晚就留在这吧。”眼底尽是Dan 柔顺的长发。黑暗中……缠绕着。 “不了。”她拉开被单,下床站在镜前开始穿戴,“我来,只是想取回上次留 在这的外套。” 她……不害怕镜中那个灰暗的阴影么? 是啊,恐怕只有我才会害怕的。 “是么……” “而且,我留下会给彼此造成困绕吧。”她随手拎起一直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只是……有些迟疑,在电脑前的一瞬。 “允忧,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说‘喜欢我’这样的话?”喜欢,是怎样的一种 感觉?她会明白么? “我,喜欢完美的人。想喜欢你——而已。”Dan 走到门边,“再见。” 她的身影,消失。 与寂静的深夜极不融洽的一声撞击。门……她走了。 我久久地凝视着,不知能够看见什么。 期待,却好像从未有过希望。 “今天,你上线地很晚啊。”我装作毫不知情地问着。是想听她亲口承认…… “在一个朋友家逗留了会。” “这么晚……朋友?”仅是朋友而已么…… “和她睡了。就这样。她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成绩、外貌……所以我才 想尝试。” “是因为……嫉妒吗?” 我,喜欢完美的人……Dan 临走时曾说。世上真的 有完美的人? 可惜,我不是。 “不,从没有……我们思考的方式不同,所以,最多也只能维持现状。” 思考方式……沁澜的…… 我么?哪个才是我? 是单纯想了解Dan ,还是……我从一开始就用这个借口来掩饰自己。 我……想了解她,而且,喜欢她。 我们只能是朋友么?努力维持的另一个自我……只能是朋友。即使,她说喜欢 我。 但是,安兰呢?她也喜欢吗? 哪一个是我……或者,选择改变。 我讨厌雪,讨厌短暂的事物。我是这样告诉Dan 的,真的是这样想吗?还是, 仅仅是思考角度的问题。真心话是什么? 把自己封闭起来,这样就不会受伤害。 什么东西,碎了…… “Dan ,出来见面好么?” “为什么?” “想看看喜欢雪的女孩会是怎样的。” 不,那个讨厌雪的人不是我……不是喜欢着Dan 的我。 “好的。我,也看见一下走出自闭症阴影的女子。” “有东西碎了。那时候,我唯一感觉出的。” “我……是个随便的女人么?” “我想——不是。”她是因为“喜欢”我,才想和我睡的。 只由于我是……她眼中完美。 那晚,我留给她手机号码后便匆匆下了线。 夜,安静地我难以入眠。 那之后的几天,Dan 一直都没有来学校。我以为,这又是她无意的任性。 这几夜我也按照约定,没有上网。虽说不知她的用意,但是,我还是遵守了。 约定的那天,我提早10分钟到了她决定的某商场前的广场。 星期二的下午,仅有少许的人群进出商场。 我们约在广场连接路口处的天桥下。 朔风乍起,初春的风仍夹拌着丝丝凉意。 时间荏苒,我机械地在稀疏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个长发垂颜的女孩。Dan …… 行人的目光在脸上瞟过,莫名地,感觉是种嘲讽。 时针划过了我等待的第二个10分钟……Dan …… 你要我等到何时? 那晚,我拨通Dan 家的电话。用于沁澜的身份。 手机里传来仿佛永无至尽的“嘟”音。 “喂,你好,我有事不在家。请在半年后和我联系。或在嘟音后留言。” 电话答录机? 为什么…… 不安的情绪在闹中徘徊。为什么要爽约?突然……才发现我什么都没有。就像 如梦初醒那刻。 我报着最后一份希望,在网上寻找她的踪迹。 午夜……凌晨,她的头像始终都暗着。即使是施舍般的闪烁,也没有。 上午7 点,才想起打开信箱。在诸多E-Mail中,不怎么起眼地——Dan 的信。 “安兰,很抱歉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称呼你,也很抱歉没有到约定的地方。如果 ……如果可以,请给我半年时间。下一个冬季来临前,在下起第一场雪之前,我会 回来。还是在那个商场,那座天桥下,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去日本。 若林允忧 “ 若林允忧……她说过,这是个被遗弃的名字。 半年么?还要等到下一个冬季。 第二天,在学校里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Dan ……其实是日本 人,只是跟着母亲住在中国。从她2 岁父母离婚开始,母亲就说,她姓林,是中国 人。Dan 是到两年前母亲过世后才知道原来她应该姓:若林,日本人。长久来都是 个被父亲遗弃的人。几天前忽然收到远在日本的父亲来信,是希望她能回去和他一 起住。 传开这件事的人是个叫:Rhea的女孩。曾经见过她和Dan 在一起。但是,我没 有这个资格去询问什么。 Dan 的离开,没有通知我。 在她心中……“安兰”也比我重要吧。 她——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走了。我,仅仅是个她认为完美的人,想和我睡 ……单单想而已。就像和她睡过所有的那些人一样,她的任性…… 大家都会被伤害。 犹如那时的我一样……看着他们忧伤、哭泣、愤怒……却不知该有怎样的表情。 仿佛是在看电视,一幕幕,不需要我的回应。 现在回想起来,自闭中的我,和Dan 一样。可以肆意地去破坏,伤害其他人。 “你,喜欢雪么?” 我慵懒地睁开眼睛,一瞬间才发现……我成了教室中那个坐在暗处的人。身边, 已经没有Dan 陪着我了。 “喜欢么?” 这个人……Rhea?雪……为何又是雪呢。和Dan 有相同的嗜好么。 “不。我讨厌雪。” “呵呵,是么……真是虚伪的人。”她也一样,我在撒谎?Dan 曾说过,我不 适合撒谎。但…… 哪种想法才是我该有的?真正的我又在哪里? “不该有吗?人,没有虚伪的一面就无法生存。你可以说,现在的你是完全坦 诚地站在众人面前?”我把靠在背后的书包移放到Dan 的位子上。 那里是Dan 的位子,永远都是。 “的确。可是我很清楚我真正的想法。”Rhea丝毫不顾及地拎起我的书包丢给 我,理所当然地坐下了,“从今天起,我就坐在这里了。允忧是不会回来了。” “随便你。这个位子……反正是空着。”Dan ,不会的。她说过,会回来…… 那么。为什么我会毫不踌躇地说出那样冷漠的话?逞强的我……想掩饰想念Dan 的 我?所以要躲起来,现在坐在Rhea面前的人,是——于沁澜。 “真是冷淡。毕竟她和你睡过的,竟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Rhea只是用调 侃的语气说。 “讽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人不仅有我一个吧。她不也是到处和别人睡!”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允忧是不会对不熟悉的人提起的。” Rhea非常了解Dan 的样子……令我生气了吧。她是以怎样的资格来和我说这些?! “经常在那种酒吧里出现的人,都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像她那样随便地就……” “你真的是这样想么?”Rhea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她认真了。 “……这和你无关。而且她经常出没那种地方也不是我编造出来的。”我迅速 地收拾着桌上凌乱的文具。Rhea就像可以看透我所有的想法,这样的压力……我会 崩溃。 我的生活是于沁澜的……是这个我,虽然伪善。 “抱歉。这个位子你愿意的话就坐着,可是请别影响我的学业。还有……我和 你并不熟。再见。”我匆忙狼狈地逃离那里,在门口遇到正要进教室上课的教授。 所有惊讶的视线…… 之后几个月中,我去过那家T 吧,也总“不经意”地路过那个商场……Dan , 始终无法忘记她的长发垂颜。 那次,是为了我才绑起长发的。不是么……现在,为何却…… 暑假前,我读完了这年份的学业。不再呆在原本的教室里。 Rhea后来也接着停学了。 机械化的生活……可我安慰自己,很快……冬季就会到的。很快……我可以和 Dan 一起去日本。一起生活。 那时我就不再是现在的我了。已经不需要这样丑陋的我了。 深秋的时候在网上忽然有个陌生人发来消息。 “天降雪。”和Dan 一样。 是她?不……她说她会在下个冬季回来。喜欢雪的人有很多,很多……不是她。 “我讨厌雪。” 我敲打着键盘。看着消息框从屏幕上消失。然后下线,关机。 就这样。Dan 快回来了。 已经…… 没有多久了。 今天,12月7 日。是Dan 的生日。 气象预报说,今天是今年以来最冷的一天。从今天开始,真正进入冬季了。 还有…… 今天,下午会下雪。 Dan 要回来了。 她的承诺。 我终于等到今天了。 昨晚我很早就躺在床上了,想能够精神好一些地看到Dan.但是始终都无法入眠, 因此我一清早便起床。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 扑粉…… 两个小时后。我对着如此完美的自己微笑。 对着镜中那个自己宣布:Dan 要回来了。 现在的我,是安兰。 我依然是提早了10分钟,站在半年前约定的地方。想象着见面了该用怎样的开 场白。 她一定会很意外。她终于可以发现原来并不了解我。 这样的我,一定是更加完美的。 我们不会再只是朋友而已。 约定的时间。手机忽然响了。 “喂,是安兰么?” Dan ……的声音。她终于回来了。 但是,我却犹豫着该不该开口。虽然明白她迟早都会知道,然而……我不想以 这种方式。 “很抱歉瞒着你,我去日本的手续刚刚批准下,这半年来我一直都在这片土地 上。上次的约会,我站在天桥上看到你。为什么……沁澜。为什么要这样……” “Dan !”她看到我了……她早知道,却要我等半年,“我,不知该怎样开口。 我……” “知道么,我很喜欢你。我告诉自己,我爱的人——是安兰。也许那称不上是 爱,只能说是依赖。可……哪一个才是你,哪一个才是安兰?直到半年前,我都无 法分清,也无法选择。 因此找了个借口避开。还记得,Rhea问你是否喜欢雪么?“ 我回答说……讨厌雪。Dan 第一次问我时,就已经有了这个答案。“不,Dan. 那个答案并不是我想说的。” “沁澜!这样的话你相信么?网络上的你,只是潜意识中塑造出的。” “Dan ,不是的……我……” “相信我,正如你说的——你讨厌雪。所以,请不要为了任何理由去改变自己。” 电话另一边的嘈杂,我几乎无法听清Dan 的话。 连道别,都无法听到…… “我,是一个普通的人。如此而已……” 有什么东西,碎了。我听到却不知是什么。碎了,就无法弥补的…… “有一瞬,我是真的想被了解。但仅有一瞬……对不起。沁澜,再见了。我不 能带你去日本。” 耳边,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是么。谢谢你,允忧,谢谢你……从没有欺骗过我。” 她的确喜欢我,喜欢我的完美。如果我真的是安兰,或许我们就能在一起。然 而,我终于明白了,她是对的。 自欺欺人的我,才是最为可悲的。 “天空,并非毫无意义地降雪。只是,我们不懂……再见。” 听到了么?允忧,和我说——再见。 我不是安兰,为何会留恋……我也是,喜欢她么?就和她喜欢安兰一般……并 非毫无意义。 母亲在哭,家人在哭,大家都在哭。都是为了我,为了这个碎了的我。 这个冬季第一片雪,降落手心。 慢慢融化…… 看到了没有,今年的雪,这样令我厌恶的雪。 允忧,再见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