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历史轮回 作者:梦想韦小宝 前些天,碰到了一位儿时的好友。好友已经失业一段时间了。由于过早而来的 家庭负担让好友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很多。见到他的时候,我想到了鲁迅先生 笔下的“闰土”。本来好友从小学毕业因为家里负担太重的原因而辍学以后经亲戚 介绍到了一个建筑工程队打工,因为他为人憨厚、也比较勤劳,颇得老板的赏识, 当上了小工头,收入倒是不错。当我问及好友为什么会失去这份工作的时候,他的 回答让我很吃惊!为什么没事可做了?因为楼房卖不出去!为什么会卖不出去?因 为楼房太多而房价却太高了!这时候我的脑海里唯一地浮现了小时候我们的教材提 供给我们的一个经典画面: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个小女孩哆嗦地躲在妈妈的怀抱 里,用孩子特有的天真问她妈妈:“为什么我们不烧煤取暖?”因为没钱买煤?为 什么没钱?因为爸爸失去工作了?爸爸为什么没有工作?因为煤太多了! 在那个时候的夏天,我感受到了小女孩所带来的远洋那方的寒意。没想到如今 我仍然不得不再一次去体会这种感受所带来的痛楚。我不禁一阵哆嗦!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家庭的孩子,我从小所接受的教诲就是如果我不好好 读书,那么将来就必须像父亲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可能也由于自己天生懒惰的原 因,从小我就害怕到田地里干活。我讨厌黝黑的皮肤和结实的身体。我一直向往电 视里头的高楼大厦,想像自己以后工作的时候可以穿着皮鞋、打着领结,然后讨一 个只愿意生一个小孩的女人过一辈子。因为我知道,那样我就可以不用种田而且可 以吃上“皇粮”,也不必承受在每个收获的季节之后看着辛辛苦苦收获来的黄澄澄 的稻谷晒干了却有一部分倒在了村委会的仓库里面所带来的痛苦。并且从此也不用 再因为顽皮而受那个村委会看门人的斥喝了。这就是小时候的全部理想。我从来不 敢把这个理想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父亲母亲。因为我知道,父亲母亲也期望以后 儿子可以变成“居民”,但是他们是绝对不允许我讨一个只愿意生一个孩子的女人 的。因此,直到今天,我仍然没有告诉父亲母亲我儿时的理想。 为了能够穿上皮鞋和打着领结,我一直拼命的读书。当然我也很幸运,当儿时 所有的同学都纷纷辍学而另谋职业的时候,父母仍然一如既往的支持我,直到今天 ——然而,早在几年之前,确切地说,应该是在上世纪的九十年代中期到后期,那 时候也正是在我仍然为了皮鞋和领结而不断努力的时候,儿时的那些同学都先后拥 有了自己的皮鞋和领结。他们大部分都已经讨了老婆,而且都不是只愿意生一个孩 子的女人。他们的皮肤开始变得白皙,肌肉也松弛了。而原来的田地上已经被盖上 他们的小洋房,不过这些小洋房看起来像个鸟笼。当然实际上比鸟笼要宽得多,足 够他们的一大群子女在里面自由的玩耍。不过,他们的子女却已经被固定在了钢筋 水泥里。因为,在他们的旁边,已经竖起了一支支冒烟的小烟囱或者大大小小写着 “严禁闲人进入”的围墙圈起来的荒芜土地。野外,只存在老一辈人的记忆当中。 但是,父亲和母亲却为此而羡慕过,并且曾经劝告我。他们告诉我,村委会的 村址已经新建,它已经不再是不起眼的小平房,那个看门的人可能跑去镇上新开张 的酒店喝酒去了。他也不会再斥喝像我这样顽皮的小孩子了。而且我再也不用为那 些黄澄澄的稻谷心痛,因为村干部已经规定,现在只接受现金。当然他们的理由是, 为了方便群众,因为许多群众事实上已经没有种田了。末了,父母亲告诉我,他们 也同样向往高楼大厦,所以现在只要有小洋房,他们会同样的心满意足。可是,我 知道,父母亲是无法知道我的真实想法的。最终,我还是坚持下来了。 可是,从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开始,确切的时间就是从新世纪开始,村里的那些 小烟囱已经逐渐不再冒烟,那些写着“严禁闲人进入”的围墙却逐渐在增加。同学 的小孩已经不再自由的玩耍,他们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可是现在他们年轻的父亲 却到处游荡,为了让自己的子女顺利的上学而缴纳的计划外生育的社会抚养费、超 生罚款,这些负担变成了“白发催生剂”。于是,如今这些年轻的父亲已经找不到 合适的鞋子了! 好友的孩子告诉我:叔叔,我长大了要像你一样!我点了点头,但是,我已经 笑不出来了。历史,这么快就走了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