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月影西移。月偏食。 我摸黑在多水的手心写下这么几个字。 我告诉她这就是我能从容把握那些诡秘意境的主要原因。我说,我是一个善于 狡辩的人,尤其是在思想的内部,我总能找出抽象或者扭曲的事实的真相,用一桢 矛盾的画面把它表现出来。 多水不解。 这也难怪,谁叫咱们从小到大接受的尽是传统教育呢。教科书上说,月偏食是 月食的一种,可它实际上只是地球遮住了照射到月亮上的阳光的一种自然现象。它 是中性的。这样的事实没有任何感情色彩。那生活本身有没有呢?我想,答案是肯 定的。 咱们都有一双彩色的眼睛。 每个人都懂得分辨是非好坏,可是否是好的就全都正确?是否是坏的又全都错 误? 所有这一切都是相对的。譬如陈琳在利用雷风肆意挥霍钞票的时候,肯定认为 坏的才是正确。而雷风在床上拥有陈琳的时候,肯定又想,只有错的才是最好的。 要不为什么他们会一直这么偷偷摸摸下去呢。 所以说,生活无所谓对错。因为大家凭借的只是感觉。 “有可能所有的感觉都是错误的”,我说,“所以我要求自己在任何感觉中, 无论对否,都要说实话,这就是我创作时所遵循的原则。” “你很冷静”,她说。 “我也有冲动的时候”,我说,说完,站起身来,咣咣咣地狠踹电梯门。 “世贸中心怎么也会停电?”多水问。 “电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抽象得很,我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更不知道了。” “嘻嘻,你猜这是几楼。” “18楼?或者是13楼。” “我觉得是1 楼,我心里非常踏实,可能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感觉很安静。” “你得了”,我又狠踹一脚,嘴上骂道,“操你大爷,你他妈快动啊!” “没用的,先坐下歇会儿吧,可能马上就修好了”,多水安慰我。 “我可不想在这儿过夜,这么小的地方,妈的,连床褥子都没有!”我疲惫地 沿墙坐下,背靠着角落,点上一根烟。 “不准抽烟”,多水美丽的脸浮现在微弱的打火机的光晕中,“空气烧光会窒 息的”,她提醒我。 “好吧”,我把香烟掐灭,“早知道今天不来了。” 原本是跟多水过来看画展场地的,没想到上楼办完事下去的时候,电梯却出了 故障。 眼前一片黑暗。 多水细弱的呼吸与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两根绳子,紧紧勒住我的脖子。 “热死了”,我脱下上衣,铺在地上,光着膀子躺下去。 “你在想什么?”多水打破了暂时的沉默,“曾经想过会被困在电梯里吗?” “没有,你呢?”我坐起来。 “在北京的时候被困过一回,不过那次的人特别多,差不多有七八个,不过还 好,电梯半个小时就修好了。” “当时什么感觉?”我来了兴致,便问她。 “就是感觉闷,人很多,所以没怎么害怕。” “现在呢?怕么?” “不怕,有你在嘛!” “我在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出不去?哎,对了,你看过杀手之王么?李连 杰演的那个。记不记得李连杰在电梯上跟人打架那场?哈哈,有办法了”,我站起 来,想试试电梯的顶盖儿能不能打开。妈的,弄来弄去,费了好大的劲儿,还是无 功而返。 “别折腾了,当心还没出去,你先累死了”,多水劝我,“坐下来聊聊天吧。” “操!”我一拳擂在门上,“这帮畜生吃屎去了,妈的,都快9 点了。” “说,你现在最想做什么?”多水的口气丝毫没有恐惧感或者哪怕只是一丁点 儿的厌烦。 “我他妈想做爱”,我嚷道,“要是今天在这儿憋死,老子下辈子做鬼天天来 这儿发动桃色事变。” “……” “怎么不说话了?”半晌没听到回应,我问道。 “累了”,多水说,“好困啊。” “给你这个”,我摸着黑儿,把上衣推过去,扑好,“这个给你垫着。” “那你呢?” “我睡地上”,我扑通躺下,“等门打开,咱俩都成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