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边是清蒸蒜蟹,另一边是香辣椒蟹。 当她犹豫着将那只清蒸的夹进自己碗里时,他自始自终都只是微笑着凝视着她 的脸。 她掰开蟹壳,除了蟹肉,什么也没有,有些不甘心,干脆把整只蟹从中一折, 只听见哐当一声,有样东西掉进餐盘里——灯光下,一枚精致的钻戒在她眼前折射 出璀璨的光芒,虽有了心理准备,她仍是看傻了眼。 北堂皓将它举到她眼前,缓缓勾起唇角,说:“老婆,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她顿了顿,似乎察觉到有问题,起身一把抓起一只香辣椒蟹,咔嚓一声——不 出意料,里面同样掉出一枚戒指。 他见诡计败露,连忙给她碗里夹菜,一边说:“菜都凉了,快吃,快吃吧。” 无殊在感情上其实就是个二楞子,逼急了也只会迸出一两句不着边的胡言乱语, 既然撒娇的话不会说,干脆幸福地闷头吃菜,结果吃到一半,又忍不住抬头看他: “你干嘛不吃?全都给我一个人吃光了。” “那就多吃点,最好把身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你喜欢胖点的?” “古人有云,养肥了再吃。” “古人还有云,近墨者黑呢。” 北堂皓佯装糊涂:“哪里来的墨?” 无殊哼哼道:“那几个和你在一起公子哥,你是去德国后被他们带坏的吧?” 他忍俊不禁,“那好,以后我叫他们近朱者赤。”话说着又给她盛了一小碗乳 牛骨浓汤,“尝尝这个。” 无殊吸着浓汤的香气,低头喝了一口,发现味道鲜美无比,便知下料功夫不一 般,拿勺子在碗底一捞,尽是大补的食料。 “其实我也不瘦。”她伸出双手给他看,“瞧,一直都是肉嘟嘟的。” 无殊这人天生一副肉掌,就算身上跟排骨开会似的,也不会亏待手脚,人家是 打肿脸充胖子,她伸出手就行了。 北堂皓捧着她的手左看右看,忽道:“好可爱的一双猪蹄。” 她噎得直翻白眼,他却乘机将戒指给她套了上去,不大不小,刚刚好,谁说胖 了?“这下可以安心吃饭了。”满意地点点头。 看看中指上的戒指,无殊心想,他哪里像是30岁的男人,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 大傻瓜。 吃完饭,无殊推北堂皓去看电视,自己想去洗碗,他却不肯放她过去。 “呆会扔洗碗机里就行了。” “不行,机器哪有手洗的干净。” 北堂皓拗不过她,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压根儿没有注意自己看的是少儿频 道。 无殊戴上胶皮手套,细致地洗着那些碗碟,不知不觉想起了自己以前的家。 她从小住在大宅子里,每次吃饭都是一大帮子的人,父亲顶多让母亲决定每天 的菜式,其它的则交给厨子去做。吃完饭,自有人收拾,父亲和兄弟们坐到客厅, 点上一支雪茄,听他们讨论今天的收获,母亲则是抱着她去院子里荡秋千,然后给 她讲餐后故事。 小的时候她还不懂,等上了学读了很多书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家缺了很多可以 称得上温馨东西。她忍不住想,是不是父亲不爱她们,所以才会将社团看得比家还 重要。再大一点,她明白了一件事,像父亲这样的男人总会将事业放在第一位。直 到母亲去世,她看到父亲一下子憔悴了许多,才知道父亲其实很爱母亲,只是他太 过大男子主义,以为只要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不管是以何种方式都是对她爱的表 现,却忽略了一个女人心里最渴望的其实是平凡的幸福。 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父亲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了。母亲在日记里说,那时候 我们很穷,天诚总是半夜不睡觉偷偷去爬人家的枣树,拣最大的枣子摘了整整一袋 子悄悄放到我家门口……父亲事业有成后,曾送给母亲很多昂贵的礼物,却没有一 件像这样被母亲写进了日记里,所以,他哭了,也明白了当初为什么要忌恨他的二 弟,因为二弟想做而没有资格做的事,他有资格却一直没有做到。 无殊深吐一口气,将怅然思绪抛开,加快速度将碗碟洗好,塞进消毒柜,然后 走到一边,正准备把窗帘拉上,眼角余光却瞥到了楼下。 栖息在夜色中的布嘉迪威龙,因它招摇的车型叫人无法视而不见。如此明目张 胆地昭示,也只有那个人做得出来。 她刷地拉上百叶帘。 心口又隐隐地痛了起来。 无人的客厅里,电视仍在播放着少儿节目。无殊紧张地叫了声:“北堂皓。” 有个声音从小阳台上传来,“我在这。” 北堂皓倚在雕花扶栏上,伸出手将走近的她拉进怀里,不满地说:“你总是连 名带姓叫我。” “叫什么呢?大耗子好不好?” 他笑了笑:“那以后我们的孩子岂不是要叫小耗子?” 无殊红了红脸:“我还没嫁给呢,你就已经想得这么远了?” 他抓起她的手指说:“戒指都已经套上了,可不准耍赖。要是嫌我想得远,我 们明天就去见老爷子。” 她将头靠在他的脖颈旁许久。 “阿皓。” “嗯?” “忽然觉得很困。”她闭上眼,不去思考心悸的原因。 北堂皓揉揉她的头发,说:“累了?去泡个热水澡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