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生命中的一场雨 作者:奕羽 如果在茫茫人海中,两个人能够相遇相知相伴,那是因为在他们的前生是同 一道源泉的两条分支。所以当他们再次相逢的时候,就会涌起澎湃的激情,激起 美丽的浪花,交融在一起向前奔流。假如一个人曾经感觉到过那种激情和美丽却 不能和另一个人携手同行,那只是他的生命中下了一场大雨。 瘦马就是我生命中的一场雨,一场很大很大的雨。 25岁的年龄从来没有过一次真正的恋爱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落后。其实我的内 心也在渴望能够拥有一份真挚的爱情。可是看过太多的悲悲喜喜、分分合合,使 我觉得物质年代的爱情脆弱得简直不堪一击。在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一个人, 能用一生来呵护我这颗善感的心么?我无法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于是我不敢 轻易去爱一个人,也不敢轻易接受别人的爱。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守着心中的玫 瑰,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让它开放。 不过我确实也喜欢过一个男孩子。 那是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和一位叫阳的男孩走得很近。我们都是文学爱 好者,经常在一起谈论有关文学的话题。而我与他的单独交往,仅限于每天课间 操时间,我们一起从教室走到操场,再从操场走回教室。一路上谈得很投机,仿 佛身旁来来往往的人流不存在似的。我们的校园风景很美,校道两旁古树成荫, 一年四季都有黄叶在飘落。我们就穿行在纷飞的落叶中,开心地说话,那种感觉 真的是美妙得难以形容。那个秋天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季节。 冬天终于到来了,桂林的冬天常常阴雨连绵,做课间操的机会很少,跟阳接 触的机会也就很少了。元旦的时候,同宿舍的姐妹告诉我历史系的一名女生追求 阳已经有几个月了,元旦那天他们在一起看电影。我听了就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感 觉涌上心头。我着实隐隐地难过了几个月,但后来就风平浪静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所说的初恋,如果是,我的初恋就是一场未曾开始就 匆匆落幕的一场戏。但这却是我遇见瘦马之前唯一的一次感情经历。 我平静地走完了四年的大学生活,然后回到家乡的一所中学教书。在教书之 余,我的空闲时间都是用于读书和写一些永远停留于学生时的水平的小文章。由 于我的文章不时刊于县报的副刊上,在那个小小的县城,我就成了一个小名人, 被人们称为才女。 也许是我运气不错,在我那个学校,我的努力工作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同事 的赞赏和学生的欢迎,再加上小有名气,我是令人羡慕的。但我觉得这不是我想 要的生活。于是在我工作的第三年,我报考研究生,并且顺利地通过了初试。 就在我准备动身到桂林参加复试的前一天,我收到一封信,是瘦马写来的。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过在报上经常见到他的文章。他的文笔很美,读了总觉 得作者是一个感情细腻、阅历丰富的人。他在信中说,他关注我的文章已经有几 年了,很想认识我,向我请教写作经验。其实我觉得他的文章写得比我的还要好 一些,但是他的语气很谦虚诚恳,而且我发现他写信的日期竟然我生日那天,带 着一种异样的感觉,我匆匆地给他回了一封信,并留下我的电话号码。 两个多月以后,瘦马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告诉我他已经调到县委工作了,我 们聊了十几分钟,彼此都感到意犹未尽。从他的声音听出他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 我感到有些诧异。 过了一天,他再一次给我打电话,这一次,我们愉快地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最后他说希望有一天能去拜访我,而我心里也期望着能早日见他一面。 放下电话,我和朋友到一个小村庄去摘了许多野荷花,回来之后清香四溢的 荷花摆满了简陋的小屋,令人感到非常惬意。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我第一次打瘦马的寻呼机,邀请他前来,他欣然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有人轻轻敲响房门,我开门一看,一个陌生的大男孩,瘦高个 儿,年龄比我原先所想象的要小一些,长得不算很帅,高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显得文质彬彬典型的文弱书生的样子。 我们一边吃着瘦马带来的水果,一边聊天。在飘溢着书香和花香的小屋里, 我们谈文学、谈各自的经历、谈社会与人生……那情景,不像两个第一次见面的 人,倒像一对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彼此都有着说不完的话,没有任何拘束地畅所 欲言。好几个小时后,瘦马起身告别。我自从回到县城工作后,第一次遇到这样 一个一见如故的人,感到异常的激动,但心中却充满了遗憾:为什么他不早一些 出现?要知道,过完这个夏天,我就要离开这小县城了。 在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我们经常在电话里长谈,偶尔也会一起出去走走。不 知道为什么,我从心里特别地信赖他,告诉他我的很多事情。而他也说起他的初 恋故事,说他的家人,说他童年的趣事。有一天,我接到好友阿妍的电话,她还 是在外面流浪,她哭着说很想回家看望父母亲,但是又没有足够的勇气回到这个 伤心之地。阿妍原来有一个相恋了七年的男友健,高考时健考上了大学而阿妍却 落榜了。由于种种原因阿妍没有继续复习参加高考而是到广东打工,于是健家里 就极力反对他们交往。健大学毕业后迫于家里的压力,他向阿妍提出分手。对于 他们的分手,健曾流着泪对我说:“是的,虽然我们深深地爱着对方,但是爱情 往往会跟现实妥协。我的父母为了供我读书吃了很多苦,我不能对不起他们。在 我们这样一个小地方,领工资的和打工的被分为两个不同阶层。我父母无法接受 大学毕业的儿子跟一个飘泊不定的打工妹结婚。” 也许每个选择都有充分的理由,也许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放弃很多美好的 东西。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阿妍的确是一个非常令我心疼的好姐妹,她身 体多病,家里又发生了一些不幸的事。但她是一个很善良也很重感情的女孩子。 听到她的哭声,我也忍不住地流泪了。放下电话我依然觉得很难过。于是打瘦马 的传呼机告诉他我心情不好。很快地,他来到我身边,静静地听我说完阿妍的故 事,他说:“真的,我一直怀疑到底有没有真爱。”他为让我开心,还说了很多 有趣的事。直到看到我已经平静了,他才放心地离开。 七月底的一天,我们一起到一个小镇去拜访一位姓蓝的老作家。蓝老师一直 把我们当成一对儿,闹了不少笑话。吃饭时,他不断地向我敬酒,由于我曾经跟 瘦马说过我不能喝太多的酒,所以帮我喝了几次。后来蓝老师又向他“进攻”, 我知道他也是不胜酒力的,于是就说:“我帮他喝一点吧。”蓝老师赶紧说“好! 你们二人一条心,黄土也能变成金。”然后对我说:“你去努力读书,继续考上 博士,然后回来把他带出去。”又对瘦马说:“你要努力工作,等她毕业了,给 你当什么官都不要,跟她走就是了。像这样的大才女,点灯笼都找不到。你可真 是好福气哟!”他一番话,弄得我们都极不好意思。 后来,我们走回旅社。那个清风如洗的夜晚,天空飘着几缕洁白的云朵,蓝 蓝的天幕上闪着淡淡的星光,庄稼的绿叶在风里起舞,发出“唰唰”的声音,和 各种昆虫的鸣叫声合在一起,仿佛一曲优美动听的交响乐。夜晚乡间的小路上, 留下了我们的欢声笑语。那种感觉就像回到了纯真的童年时代。 离别的日子愈来愈近了,我心中满是一种淡淡的伤感。翻开日记,我发现不 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瘦马的名字,和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开始占据了一页一页 的日记。我还发现,自己在会心里常常想起他,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情景。我把这 种感觉告诉一位朋友,她说:“你爱上他了!”“不可能吧?我只是觉得和他很 谈得来而已。”朋友警告我说:“你最好别爱上他。你们的差距太大了。除了文 学,他还有哪点能配得上你?” 我是真的爱上他了吗?我不知道。如果是,我愿意为所爱的人牺牲。如果我 们相爱着,我相信这些所谓的差距不会成为我们的无法跨越的距离。 在我离开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们一起到县城的小河边散步,说了许多话。 瘦马问:“你走以后,节假日会回来吗?”“那要看情况了,可能不回来。” “你不回来看看父母么?”“他们已经习惯我们四海为家了。”“不回来看看你 的朋友们么?”“我到处都有朋友,不一定都要经常见面的。”他犹豫了一下, 又问:“那你不回来看一看瘦马变成怎么样了么?”那一刻,我心中忽然有一种 冲动,想要告诉他,如果他要我留下,我真的会留下来。但我没有那样做,因为 我不能肯定一直以来心中的那种感觉是不是那个神圣的字眼。很多年了,没有人 能像他一样占据过我的内心,但我真的不能想象,说出来之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也不能想象,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当一切都不能肯定的时候,保持这份纯洁的友 情也许是最好的选择。那个夜晚,我们面对着小河,一直坐到深夜。 又过了两三天,瘦马来我的小屋搬书我要把书寄存在他那里,不管我对他是 什么感觉,我都要把我最大的财富放在他那里。看着车子带着他和我书在夜色中 消失,我心中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第二天,他让花店给我送来一束鲜花,那是一束紫色的勿忘我,点缀着一些 满天星,中间插着一支天堂鸟。我感到欣喜,同时那种淡淡的忧伤又从心底袭来。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看了一场电影,在电影院里,他为我忙这忙那,我心中又有 了想告诉他一些话的冲动,但我还是控制住自己。电影散了,我们很有礼貌地相 互道别。 在离开前一个晚上,我打了他的寻呼机。他的第一句话是:“这是不是最后 一次?如果是,我就挂了。”我听出他的话中带着留恋与遗憾。那些话,又一次 涌到嘴边,但我还是努力把它吞了回去,竭力装出很平静的样子,跟他聊了一个 多小时。他说也许我走了以后,就不记得他是谁了,还说如果有机会他会到学校 看我。最后他要我记下他的电话号码和电子信箱。 我踏上了远行的列车,临走前,我从那束花中郑重地取下一支勿忘我,小心 翼翼地把它放进日记本里。然后在他的寻呼机留言:“我带走了一支勿忘我。” 在秋日的阳光下,列车呼啸着向前奔驰,广播里放着孙悦的那首《幸福快车》。 我在心里默默地问:“这是幸福快车么?它真的能把我带到幸福的处所么?” 这时候,我又回到了那个乡间的夜晚,那个小河边的夜晚,那些我们在电话 里交谈的夜晚,他的面容又真实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来到学校,我控制自己不和他联系,如果时间和空间能让我很快把他忘记, 那么原来的种种感觉都不过是错觉。 但是一连几天我都梦见他,日记里写的都是对他说的话。我终于忍不住地给 他打电话,给他出了一道谜语“情人节的一台老电脑”,谜底就是我的电话号码。 那天夜里,我接到他的电话,电话中他很兴奋,我提醒他说宿舍里的人睡觉 了,他于是说:“起风了,你那边比我们这儿冷,要注意多穿件衣服。”我心中 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幸福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打了几次电话来,告诉我报上又发表了我的几篇文章, 和一些其他事情。我说希望他国庆节能来,但他没有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后来他的电话就越来越少了。 我感到这个世界有什么就要离我远去了。 我给他发电子邮件,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内心所想的一切。 他在回信中说: “我不知道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我也说不清我能给你带来过什么。现在想来, 也许就只有痛和泪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幸好你没有问,我真地不 知道是为什么。 我没有谈过恋爱——别笑,我是说真正意义上的恋爱。所以,我说不准爱是 什么东西。我只是觉得她和喜欢是有一点点区别的。我很喜欢你的文章(尽管有 时是过于情绪化了,但那也是个性),也很欣赏你的为人处事,你确实拥有很多 女孩子所没有的内在品质。也能很准确地说出我的所思所想。 但我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潜意识:我不能给你带来幸福——真正意义上的幸福。 你顺利地考上了,我也更加肯定地证实了我的这种直觉。也许只有在高校里 面,你才能充分发挥你的才能。 一个人,若不能找到一个能充分发展个性的空间,将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我们都没有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祝你幸福。“ 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对我是否有过什么感觉,我只知道他是我生命中的一场雨,一场 很大很大的雨。也许没有拥有过什么,但我已经真实地感觉到那份美丽与激情了。 可是现在,我只有忧伤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