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当嫁 作者:风中蝴蝶兰 机械厂设计室。 肖迅和丁卫红干坐着,无所事事。“喂,二位小姐好啊!”身材高大英挺一 身牛崽服的刘建军微笑着走进门,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肖迅,在对面的办公桌坐 下。这家伙长得有点象香港演员吕良伟,可是行动不太象,简直是太不象,你看 他在肖迅深邃迷惑眼神注意下的紧张样,手都没处放了,随便抓起桌上的一本书 就翻看起来。丁卫红老道的笑笑,敲敲桌子说到:“刘建军,喂,你不是来看这 本破书的吧?!是不是想请我们吃点什么啊?”刘建军把书往下一放,嘘了口气, 终于找到话题了。他试探性的看了看肖迅,轻声问:“那么你们要吃什么?”肖 迅不想白吃白喝别人的,更不想和某个男人有种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于是说: “我肚子一点也不饿啊,你去给丁卫红买点吧。”“那我去给你们买些包子和豆 浆来,”刘建军说着就出去了肖迅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肖迅,他长得真帅,不是吗?”丁卫红谈兴勃勃地说,看来有戏了。肖讯 在纸上写着什么,头也没有抬。这个看上去不满20岁的女孩永远也不会让人明白 她的心思。你可以说她清纯,但不能说她幼稚。“他帅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事啊?这几天他整日有事没事的往我们设计室里跑,你当别人是傻 子啊?分明是喜欢你呢!”“别瞎说啊,人家早有女朋友了。”肖迅实在不想沾 上第三者的恶名。“有女朋友又怎么样,又没结婚,人家结了婚还离呢!”事不 关己丁卫红的理论总是很前卫。“别说了,他来了!”刘建军手捧包子和豆浆进 来了,他喜欢又害怕肖迅的眼光,于是把东西放在丁卫红面前,故做轻松的说: “小姐们,请用副餐吧!”说完就自顾走了。 刘建军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机械厂设备科,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是本厂的 统计员,他们是初中同学,可说是青梅竹马。本来他们是令人羡慕的一对,他自 己对这一切也挺满足的。自从认识了肖迅,一切都变了。这个女孩子太特别,只 能用特别来形容。看上去阳光型的令人神清气爽,却有种孤寂落寞的抑郁表情, 让人止不住的想去探索个究竟。她从不在人多的地方搀和,不知道是不适应工厂 的环境还是怎么回事,除了工作,她几乎一直枯坐在办公室里看书。是个特别纯 净的女孩儿,刘建军喜欢她,看到她就有种重温校园昔日情怀的感觉,但一开始 不是爱,因为他一直告诉自己:人要知足,我已经有了玲,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好 女人。 因为同是搞机械的,刘建军和肖迅常常有机会在一块儿搞模具设计,工厂经 常会接到一些奇形怪状的零件的加工。事情就发生在春天。肖迅身上总有种挡不 住的青春气息。那天她穿了一套苹果绿的休闲装,上装类似夏天的衬衫,其实质 地较厚,内里可穿羊毛衫的那种。这身衣衫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如一棵生气勃勃的 翠竹。刘建军看着她,她正在用角尺量尺寸,她做事总是这样专心,连衣服肩膀 上落了一个小虫儿也不知道。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刘建军的手伸向肖迅的肩膀, “你干什么?”肖迅吃惊似的一退,那一身劲装,一头因为短而有些倒竖的头发, 圆眼大睁,此时的她看起来象是不可侵犯的雅典娜女神。“我,我,我只是想替 你拿掉一只虫子,”刘建军伸出手,一只小蜘蛛已被他活捉在两指间,他的眼睛 紧盯着肖迅,似乎不甘心似的,肖迅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你不是已经有了女 朋友了吗,为什么还要喜欢我啊?”肖迅可不喜欢婆婆妈妈的小女孩似的作秀, 她的坦言令刘建军大吃一惊,迎着她几乎责问的神情,刘建军竟有些狼狈之感, 自己竟不如一个女孩子坦诚,与其整日相思暗恋,不如让一切都明朗化,于是他 直视着肖迅,勇敢的说:“是的,我承认我是喜欢你,这难道也有错吗?”是啊, 你可以拒绝一个人的爱,但你不能阻止一个人去喜欢你,喜欢与爱毕竟是两回事 啊!肖迅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这样想着,心里也就安心了。不过从此彼此仿佛 多了一层默契似的。 “小肖,今天晚上我们科室聚餐,你可不要又忘了啊?”王科长一脸福相笑 眯眯的说。肖迅没做声,她真不喜欢这个王科长,看人一副桃花眼,丁卫红早就 警告过她了,这个王科长就是好色,要小心点儿。设计室就两个女的,丁卫红老 三老四反正什么也不怕的,王科长也不在乎她,再说,她不参加岂不更好?!怎 么办?再不参加就恐怕要惹恼王科长了,他毕竟是顶头上司啊,不是还有其他四 位男士吗?去就去,还怕被他吃了不成?! 晚上六点钟,肖迅一行六人在海天饭店聚餐,每人出50元,吃得挺顺,王科 长只顾和那四位喝酒,压根就没理肖迅,肖迅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放心 的吃菜吧,还把这当鸿门宴啊?多心! 酒足饭饱,王科长他们个个脸红得发亮,就连肖迅的脸上也被感染了一份红 晕。“王科,不如我们去跳舞吧!舞厅就在楼上,我买单,反正时间还早,才八 点啊,”小李提议,他是王科长的贴心人,平常上班很少见到他人影,听说挺能 混的,在姜堰黑道上是个叫得响的人物。其余的人一听跳舞就一个劲的起哄, “那我先走了,”肖迅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干什么?上去看看也不行? 年轻人,别那么死板,不给小李面子,也不给我一个面子?王科长一边剔牙一边 说,”既来之,则安之吗。对不对?“没等肖迅说什么,小李他们就推着肖迅上 了楼。 舞厅里漆黑一片,偶尔一闪的灯光勉强使人能辩清方位。小李一进舞厅就如 鱼儿入了水立时不见踪影。有小姐带他们进了雅座坐下来,肖迅才有头绪看一看 里面的环境。舞池不大,可容纳三十人同时起舞。装修得也不算豪华,但还算雅 洁,有情调,四个墙角各接了一组滚动的射灯,脚下嵌有一排排粉红色的小灯。 音乐响起来时,所有的灯光全灭了。只有脚下的粉色小灯亮着,使舞者如赴红楼 佳梦。在这样亦真亦幻的暖色调里,女人们可以千姿百态,美不胜收,男人则容 易侠骨柔肠。舞池中的一个女孩儿一身黑色劲爆装,象发足的奶油面包似的在男 人间舞来舞去,大概是舞厅的小姐。瞠视着过分性感的舞女肖迅竟有几分难堪, 这种接近本真状态的通俗的诱惑令肖迅为所有的女性惭愧,索性不再去看她。一 对对舞者在身边舞过。“王科,你怎么不跳啊?”是小李,他正搂着一个小姐跳 慢四,他们跳得真默契,看来是老搭档了,小姐长的不错,很好看的眼睛毫无光 彩,有点象张国荣的眼神,百无聊赖似的。王科长羡慕地看着正舞来舞去的小李 说:“这家伙真有女人缘,这不,又搭上了一个,”其他几个人都力劝王科长去 请小姐跳舞,“放着玫瑰不请,我请那些草干什么?!小肖,我请你跳个舞,怎 么样?”王科长站起来向肖迅伸出手,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不,不,王科 长,我不会跳啊,”肖迅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可能,堂堂大学生不会跳舞?” “我不会,真的不会啊。”肖迅的脸涨红了,“不会就不会,没有关系,我教你,” 肖迅被王科长磨得头都晕了,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她啊,跳就跳吧,她站起来。 “跟我走!”一个人拉住了肖迅的手背就往舞厅外面拉,全然不顾王科长在后面 的鬼喊鬼叫。肖迅被拉得气喘吁吁的,那人到外面才停了下来,原来是刘建军, “你来这儿干什么?”肖迅揉揉被他拉痛的手,不解的问,“丁卫红告诉我的,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来这种地方?!”刘建军满脸责备的看着肖迅说,肖迅 被他口气中的某种成分惹恼了,“来舞厅又怎么啦,又没犯法,关你什么事啊?” “怎么不关我事,你明明知道的,我,喜欢你,那一个字不说出来也罢,只要你 愿意,我立刻就去和玲说”“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天啦!为什么别人的爱情简 单而甜蜜,为什么我的爱情充满了复杂与迷惑?肖迅简直不知道自己的头脑里该 想些什么。 走在街上,才发现有些冷,肖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刘建军及时的发现了这 一点,脱下自己的外套想给她披上,“不,不用,”肖迅拒绝了他,这一幕多象 电影里的情形啊,男主人公给女主人公披上衣衫,然后相拥而行。肖迅拒绝这一 幕类似虚拟的情节。“对不起,我破坏了你今晚的好心情,请原谅我的自私,想 到王科长看你的眼神,我就忍不住来了,”两人都停了下来,路灯下的两个人影 好长好长。风把肖迅的头发吹得直竖,她的唇有些发紫。今夜的刘建军穿了一身 银灰色的西装,紫红色的领带象一朵盛开的玫瑰,他是真的很有魅力,可是他是 别人的。肖迅的心里突然有些发酸,忍不住就要热泪盈眶了。“为什么要哭?” 有人拥住了她,低哑的嗓音透出磁性,可以听见一颗心在咚咚的剧跳。肖迅没有 回避,她将头倚在刘建军的肩膀上,请原谅,玲,我只是想好好的哭一场,我真 的不是故意的。泪水打湿了刘建军的肩膀,他不明白怀中这个女孩的心思,“肖 迅,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他在心里笃定的说。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科室里走得只剩下肖迅一人,尽管工厂管理制度松弛, 肖迅还是习惯严格遵守工厂作息时间,这方面你可以联想到她的一些惹人笑的正 经和有些令人落泪的自律。正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有人进来了,是玲,没有肖 迅想象中的怒气冲天,长长的头发盘着,一看就是个好女人样,她在肖迅对面坐 下。“有事吗?”肖迅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玲的语 气很微妙。肖迅隐隐明白了什么,她不再说话。“你真美,连我见了也忍不住要 喜欢你,”她语调轻轻的,极其诚恳的说,肖迅却是止不住的烦躁,“你想说什 么就快说吧,我听你说,”“好的,”玲轻轻的笑了。“论貌,我不及你,论才, 你是大学生,我更不及你。可是,你知道吗?刘建军是我的!我的!我们青梅竹 马,上大学前我就把身子给他了,他也很专一,在大学里从未和别的女孩子谈过 恋爱。我们还谈好今年元旦结婚的,可是,昨天,昨天他告诉我,他爱上了别人!” 她用手指了指肖迅,“他说他爱上了你,我,根本争不过你的,可怜我已经有了 他的孩子!”玲的眼睛湿了,孩子,身子!这些陌生的字句令肖迅有种身陷泥潭 的感觉,“玲,没有人和你争他,”肖迅轻轻的说,却说得没有底气,她想起了 那晚温暖的怀抱,那晚的夜色“真的?”玲的眼神锋利起来,嘴也有些不依不饶 了,“我相信你不爱他,但是他爱你,我怎么办?你不能诱惑着一个你不爱的男 人,这不公平!”“你过分了,玲,我没有能力阻止别人的行动!”肖迅有些伤 心的叫到,“我对谁也没有诱惑!”“不,你就是诱惑!这么大的姑娘还没有男 朋友,这就是诱惑!”肖迅惊呆了,“你的意思是,我必须找个男朋友,你才安 全?”“对。”她们沉没良久。“不,不。肖迅,我在说胡话,我没有权利要求 你这么做!可是我害怕!我害怕失去他!我怎么办?我怎么办?”玲伏在桌子上 哭起来,那一抖一抖的肩膀透露出这个女人心灵深处的最深的哀伤与刺痛。肖迅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女人的身影,心里一阵空洞,一阵酸痛,我不要伯桃死,伯桃 因我而死,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她走过去板住玲的肩膀,她想说些什么,最 后,她说,“玲,回家吧,准备和他的婚礼。” 肖迅想结婚的欲望越来越强,父母已经试探过好多次了,可是。没有人,没 有人!想结婚,如果有个人,有个合适的人!可找丈夫不同于买青菜,是可遇而 不可求的。心底的抑郁需要适时的释放,肖迅于是经常一个人闲逛,偶尔看中一 块布料扯下来做不和事宜的衣服,如张爱玲似的仿佛穿着博物院的名画到处走, 完全不管别人的观感,这样心情好象好多了。 肖迅下班经常是一个人走,小厂本来就不大,男孩子们喜欢肖迅,但是她身 上的某些成分令男孩子仰之弥高不敢出手。于是在哀叹被生活遗忘的同时,肖迅 也学会了放弃。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肖迅也会流泪。“我大概要成为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她有些悲哀的想。“如果雨仍在,多好!只要他肯回到我身边,我就准备原谅一 切。”可是,没有如果。《半生缘》里的世钧痛苦的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曼贞仍旧笑着,平静的说:“世钧,我们回不去了。”是的,再也回不去了。再 也。 只有赶快找个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