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那一夜,玖子又梦见了大姐和她的闺女,凄风苦雨中闯进了她的家门。醒来后 的玖子抹净脸上的泪水,走进了牛家。她一刻也不能等了,拐子老婆的话叫她打定 注意要赎出缘子。筹钱的道只有一条,就是从囤子哥嫂的腰包里掏。只是要让椽子 的老婆往外掏钱,就得有个名分。 黑嫂正井台上洗衣服,见玖子进来便冲楼上喊:“囤子,玖子来了!”又回脸 说:“下了灶就知道死睡,见不到你他就没精神!” 玖子落了座。囤子扒扯着眼皮从楼上走下来。 “玖子,到底是先起楼还是先成婚?” “就照嫂子你说的,置好新房我就嫁!” “我说的?”黑嫂止了手,楞楞地接不上茬。 “我爹不乐意我往门里招女婿。他挡得了我娶挡不了我嫁不是?我也想通了, 隔着这一步半步的上门不上门还不是一回事?” “哎,玖子,你给黑嫂说笑话是不?你可没打算往我们家里嫁,不然我会候到 这时候不给你们张罗?我说玖子,别拿你爹做幌子!就凭你爹那半条命,他能挡得 了你?你跟囤子的事虽说没有立字画押可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就这么说变就 变?该不是跟你爹一样娶了囤子又觉着亏?” “说到吃亏不吃亏,这还不是明摆着?早晚我娘那边的还都是我的!我若是过 来,嫂子即使不起新楼,起码也得匀我一层。上楼下楼我不在呼,你挑剩了就归我!” 黑嫂立时就变了色,噎住嗓子半天出不了声。囤子也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起新楼?我拿啥给你起新楼?你以为我怀里揣着宝葫芦哪!你椽哥买车的钱 到今儿个也没凑齐!你现在看上我这楼了?我嫁过来的时候那破屋檐子比你们家还 矮半截!我出力流汗拼了死命挣下的,你红口白牙就要平分?我把囤子从一个光腚 猴子养成条汉子,白送了你庚家去继香火,上秆子倒贴的反遭人贱!” 玖子也毫不示弱地跳起来:“说话就不怕闪了舌头,囤子老娘还没死呢,怎么 就是你把他养成条汉子?你仗着皮黑就不脸红?你嫁过来时你心甘!我跟囤子的事 轮不到你说了算!” 椽子老婆一下摔了手里的盆子:“难道还是你说了算不成?小婊子,你还没当 上婆子,就想欺我一头?囤子,你个黑心狼!你到底跟她嗑的啥点子?啊?嫂子我 哪点对不住你------”黑嫂揪了囤子又哭又嚎。 玖子跨进自家门里,她娘正仰了脸在院里听。黑嫂的叫骂隔了墙头抛过来: “烧香引出鬼来了!囤子,有种你就跟她散!当外种的遭人贱!没做亏心事积得哪 门子阴德?谁绝户谁报应!想进我牛家的媳妇排成队------” “你又捅了啥漏子?叫人家戳破脊梁骨?” “不就是绝户头吗?还怕人骂!” “真绝户就好喽,偏偏脱生你个二耶子!” 庚老头子曲在墙根底下听着黑嫂骂,忽地便嘿嘿笑,扯开嗓子来叫:“散了好! 早该散!我宁肯断子绝孙也不要他牛家的种子来假冒伪劣!” 囤子跟进来,冲了门就嚷:“玖子你给我说清楚!” 庚老头子伸出拐杖便往外挥:“你小子别再踏我的门槛!” 玖子出来一胳膊挡开她爹的拐杖:“囤子你听着!嫁过来嫁过去我不在乎,你 不能做个缩头乌龟充软蛋!” “啥意思?你啥意思?我哥也没叫我空着手啊?” “你哥的钱盖楼又买车,他是给你楼还是给你车?这些年的长工你白给他扛啦? 别的不说,先拿两万块的财礼钱!” 囤子哑了口。 “牛囤子,这河东河西出得起两万的可不止你一家,肯上门的也不止你一个------” “我去要!我去要!”囤子彻底缴了械。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