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 作者:弹钢琴的猪 (1 ) 我叫东东,今年17岁,高3 ,生活在湖南的一个小城市。我喜欢有温柔阳光 的冬天,那种在彻骨的寒冷中淡淡的温暖,以及在那种温暖中耳机里震耳欲聋的 音乐。知道无兰吗?一个喜欢秋天的女孩子,总是抱着一把绚丽闪亮的蓝色吉他, 做在河边好久好久,一直待到夕阳西下,等一个女孩来找她,和她一起回家。女 孩当然是我。我每天逃课,最后一节所谓的课业整理,只是学校不想让我们太早 回家罢了!我不想让无兰一个人太久,于是我每天都逃课。而无兰是一个不要上 学的孩子了。 我走上河堤,河边的风席卷着湿润扑面而来,我看见无兰在风中肆意飘动的 头发。风那么猛烈。我听不见吉他的声音。 “无兰。”她扭过头来,我看见她手上握着琴弦,粗粗细细的在风中飘得很 僵硬,吉他前面空空的一片。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她说她想看看琴弦在猛烈的风 中到底是怎么飘动的,所以就把他们全部拆下来了。 我牵着她在河边慢慢地走,她背着吉他,我背着书包,河边的风好大,无兰 手中的琴弦飘啊飘。 我们走到厂院门口的时候看见一幢居民楼前围了好多好多人,他们在看地上 的什么?人群太密了,我看不到,我只看到妈妈也在那里,她没看,只是和别人 议论着什么,她身旁的阿姨看见了我们,对妈妈说了句什么话妈妈就过来了,用 手推着我俩的背说回家吃饭。我问出了什么事,妈妈没有回答,只是说别去看, 然后我们听到警车的声音。人群突然像水塘里深绿色的浮萍,被掷下的石头渲起 的波浪迅速推开,又慢慢围拢。人群散开的时候我看见地上大片大片的鲜血,以 及倒在血泊中身躯像是扭曲了的一个女人。 妈妈用手拦住我们的眼睛,我偷偷看着无兰,看见她透过妈**手指平静地看 着那个扭曲的女人,我知道她心中的不平静,因为阿姨就是那样走的。 阿姨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无兰正背着书包从厂院大门跑进来,她跟我说,她 竟然看到阿姨在对她笑,然后像是“轰”的一下,尘土飞扬,鲜血汩汩地从阿姨 身体下流出来,和着细细的灰尘蔓延开,然后有人抱着她迅速跑开。“但是——” 她说:“妈妈好像一朵深红的玫瑰,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竟然开得那么热烈。” 那年无兰7 岁,我6 岁,爸爸带她回家,对我说“东东,叫姐姐。” 我回房间的时候无兰已经睡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地朝里睡着,她的吉他挂 在床边,弦已经上好了。我走过去用拇指轻轻扫了一次,她醒了,翻过身来用闪 亮闪亮的眼睛看着我。她说我怕。 我爬上她的床躺下,她像蛇一样冰冷的手伸过来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把头埋 在我的头发里面,轻轻啜泣着。我知道她的眼睛为什么那么闪亮了,原来里面含 有这么冰凉的液体,她的眼泪大片大片地打湿了我的头发,窝在脖子里有点闷闷 潮湿的感觉,我没有叫他不哭,只是说“无兰,别怕!”她说东东你知道吗?他 们都说在建居民楼的时候没有杀牛用牛血祭神所以要这么多人的生命来偿还。我 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抚摸着她柔柔的头发,然后她睡了,双手还是紧紧搂住我的 脖子,一直到天亮。 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看见无兰这么脆弱的样子,竟然像一个失去了一切的可 怜的孩子,她曾经的坚强,在她用她冰冷的双手搂紧我脖子的那一刻全部都消失 了,顷刻间她的温柔的脆弱占据了我的整个心灵,我只是觉得,我要保护她。 (2 ) 我们闻着清晨泥土清冽的气味,穿过花园在河边慢慢地走,无兰说她忘了昨 天的事了。分手的时候她突然说东东你今天别去上课了吧。我点点头,跟她一起 慢慢地走着,她不说话,我也沉默着,只是跟着她慢慢的走。后来她带我去了一 个小酒吧,灯光暗暗的又很眩目,她很熟悉地带我走到吧台,给她自己要了一杯 酒,又给我要了一杯葡萄酒。我问她你经常来这里吗?她说是的。我看见一个很 高的男孩子走过来和无兰打招呼,无兰叫他昊月。原来我一直都不知道的是无兰 每天都在这个小酒吧里弹吉他唱歌,昊月有时候做她的搭档,无兰说她每天挣20 块钱,如果有人献花,还可以用花去换钱,每朵5 元。我问她你缺钱用吗?她说 不是,我问为什么,她说你不知道吗?然后眼睛闪亮闪亮地看着我。 我没有告诉她我不知道,虽然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隐隐地觉得她是喜欢这 里,也许这里在黑暗中眩目迷离的灯光是她所喜爱的吧。 无兰喝完酒抱着吉他上去了,手指轻快地拨着弦。音箱中发出吉他弦震颤的 声音,无兰“沙沙”地唱着歌,灯光在她头发上不停地变幻。 “无兰是个天才。”我听见昊月说,烟雾从他嘴里呼出袅袅上升。黑暗中我 看见他明亮的眼中奇异的色彩,灯光的颜色。 “她的确是个天才,这是每一个教她的老师都说过的话,从小时候的钢琴老 师开始。高2 结束后无兰参加高考,加上钢琴专业已经达到学院要求,但学院没 有录用她,于是她决定不再读书。” “这样?”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点起一根香烟,夹在指缝中抖了抖,无兰停 止了吉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昊月。昊月吐出阵阵烟雾,袅绕在他脸部周围, 然后把烟压灭在烟灰缸里,无兰低下头继续着。“她讨厌抽烟的人。”昊月笑笑。 后来我买了一支勿忘我,在无兰结束时送给她,她把它插在吉他套外放书的 那一层里,没有拿去换钱。回到家的时候她把它插在玻璃杯里,再倒满整整一杯 水,放在窗台上。有一天下很大的雨,无兰拉着我飞快地跑回家,把吉他仍给我 就朝窗台跑去,我看着她小心地把勿忘我端进来,再把窗台上被雨打落的叶片和 点点花瓣洒在玻璃杯中,她小心地拨弄着被风雨弄得残破不堪的花儿,偶尔碰掉 一点,她会使劲地埋怨自己。我就在一旁看着她,看着她…… 半夜我醒过来发现满屋子的烟雾,恍惚中我以为着火了,要叫无兰,但是我 又马上看到她在她的书桌前昏黄的灯光下,被浓浓的烟雾包围着。我惊愕了,看 着她朦朦的背影,烟雾不断地从她口中呼出,袅袅地飘着。“她讨厌抽烟的人。” 昊月的话像那些烟雾一样缭绕着我。 “无兰。”我小心地叫了她一声,她怔了怔,碾灭烟头抬头看我,桌上落满 勿忘我的花瓣和叶片,玻璃杯中只剩下光光的花枝。 “他说你讨厌抽烟的人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把窗户打开,冷风呼呼地吹着,她的头发飘啊飘, 我看到她干裂的嘴唇,一下子想到了秋天,到了秋天,她的嘴唇总是这样干枯枯 的,有时候还有血痕,深红色的沟沟一列一列地交叉在她干裂的嘴上。她突然说 你帮我一件事好吗?我说什么事。她就要我按住她的心口5 分钟,再松开。 “这是什么?”我惊愕。 “没什么,游戏。”她淡淡地说,然后笑笑把头发全捺到耳后,“那样会看 见天使,也许,还会看见你想见却不可能再见到的人。” 我突然想到阿姨,那朵绽烈的深红色玫瑰。 “有危险吗?” “当然没有!”她又笑笑,爬上我的床躺下,幸福地闭上眼“我想看见天使, 还有——” 我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再用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心口,按她刚才的去做。我 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心脏“砰、砰‘地跳着,一下一下,我看着闹钟,无兰心脏 跳动的节奏和秒钟的节奏极不协调地一下一下持续着。我的手已经变得好热好热, 而无兰平静地躺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我看见无兰干裂的嘴唇缓缓张开,轻轻地 呼吸着空气,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心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大。我忽然有一种那样 的感觉,我感觉到无兰的生命像流水一般在我手中正一点一点消失。我害怕地松 开手,又紧紧握着无兰冰冷的手指。她的呼吸减缓了。 “无兰——”我轻轻地叫她,却得不到回答,我突然一阵紧张,又接连不断 地叫她,还是不醒,我害怕及了,无奈伸手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 还好,总算有了反应,她迷迷糊糊的,左右摇着脑袋。我用手轻轻地抚摩她 被我打红的脸,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我看着她那样子突然就哭了,并有一阵 阵揪心似的疼。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好害怕好伤心地哭着。然而她却笑了,笑 着对我说东东你知道吗我看见妈妈了。 我一阵心酸。 (3 ) 到深秋的时候,无兰就要生日了。那天我送给她一大把勿忘我和一支润唇膏, 她把勿忘我插在玻璃杯中的时候我看到她眼里隐忍的忧伤,然后她喝了一口水, 涂上一点点润唇膏。她说现在笑起来就不疼了。我笑,她也笑了。 妈妈给她买了个很大的蛋糕,晚上我们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她笑得好开心,嘴 唇亮亮的不知道是因为润唇膏的效果还是因为油的原故。而我只是边吃饭边细细 地看她。有时候她的目光突然和我的相遇,她便会弄一点奶油到我脸上或者笑我 只知道吃,那时候爸爸会笑,妈妈会笑,无兰会笑,那么,我也就笑了。她是真 的开心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笑真的很明亮,很灿烂。 谁都知道,当自己是生日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自己的妈妈,也就 所谓生日。我知道无兰晚上会睡不着的,所以那天我特意在睡前吃了一包咖啡粉, 倒在嘴里很苦很苦但是我愿意。 那晚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忘了,只知道一定是很晚很晚,我吃了咖啡粉还是浅 浅地睡了,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把我的手移开放进被子里,我知道是无兰,继 续装睡。 秋天的夜很冷的,但似乎没有什么风,树叶都像被冻住了,而我看到的站在 居民楼下的无兰,竟像电影结束时一个固定了的场景,偶尔有微风拂过就让我想 到电影的开始,然而这将是一个怎样的剧情? 她一定看到花瓣在空中飘飞了,她常说的,一片片鲜红鲜红的花瓣在天空中 落下来,竟然又成了一朵完整的花,只是那花都干了。 我长时间地看着她,看着她仰望那其实是蓝色的天空,我的心都凉了。她一 声一声无力的呼喊:“妈妈——妈妈——” 我的眼泪又来了,然而她却没有,眼睛依然很明亮而虔诚地仰望。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大风,无兰柔柔的头发抚过她忧伤的面孔放肆地飘着, 她披着的大衣也在风里笨拙地摆。我突然看到昊月,他轻轻地走到无兰身后,安 静地看着她,无兰仰望天空,昊月静静地看着她,而我,更加静静地,静静地看 着他们,我们三个一动不动,直到大雨喧虺而至。 昊月把她拉到屋檐下,用纸一点一点地给她擦去脸上和额上的水珠,又给她 理好吹乱的头发,然而她只是很虔诚地仰望着深色的天空,只是眼睛突然闪亮闪 亮的。我在雨里流着眼泪走近无兰说无兰回去吧!昊月一把把我拉到屋檐下,怒 斥着:“她疯了,你也疯了么?”见我久久地不说话,他递给我一摞纸,叫我擦 干脸,又把外套给我,雨停后,他送我们到了家门口。 我不敢开灯,拉着无兰轻轻地走回房中,把门给按了。她安静地站在那里, 说冷。我打开取暖器,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再用毯子裹着,擦干她的头发。 我给她盖上厚厚的被子,压得很紧,爬下去的时候吻了吻她的眼睛,竟然咸咸的。 (4 ) 立冬的那天下起了雪,很细小的一点点雪,落到地上就化的那种,虽然小, 却下了整整一天。下雪的时候无兰问我,为什么秋天这么短?我没有回答,天空 依然阴霾。 无兰告诉我,阿姨走之后家里那一大束勿忘我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她说那是 阿姨生前送给她的,她不明白为什么阿姨走之前要把勿忘我都弄凋落,因为阿姨 曾对她说过:无兰要永远记住妈。 我突然想起无兰生日那天,她把勿忘我插入玻璃杯中的时候她眼里隐忍的忧 伤。 无兰对我说冬天在河边散步的人一定是疯子,然后她用双手握紧我的手放在 嘴边呵着气,一点点湿润的温暖顿时柔软了我僵硬的手指,她喃喃地说要迟到了 快去吧! 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她,我站在河边等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夜灯都亮起来, 才一步步慢慢回家。 勿忘我依然完好地插在玻璃杯里,灼灼地开着,无兰的吉他放在一边,上面 空空的没有琴弦。 我系上围巾沿着河边慢慢地走着,却见不到在大风中凝视飘得僵硬的琴弦的 她了。因此,我有在河边站了很久,冷风呼呼地吹着我,刺入我的骨髓,我难过 地背风蹲着,想着无兰。 后来我在酒吧找到她。在听上去会热血沸腾的狂劲音乐中,无兰在光影飞速 旋转变幻的绚丽舞台上疯狂地扭动自己瘦小的身体,黑色皮质的紧身衣服的褶皱 紧绷绷地依附着她。酒吧何时变成了迪厅?我一片茫然,只是看着眼前的景象觉 得恶心。节奏一下一下猛烈地持续着,眩目的灯光和在眩目灯光下那些疯狂的人 们再一度让我觉得作呕,我像要窒息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迪厅狂热的人们 揎起的一阵阵热浪似的浑浊的空气里,我静静注视着无兰,注视着她。 她终于看见了我,在她扭过头的一瞬。我看着她刹时平静下来的表情和僵在 半空的手,浑身竟颤抖了起来。她跳下来站在我面前,看着我高高举起却不住发 抖的手臂,异常地平静,只是额上密布的细小汗点渐渐汇成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 两边滑下。 “东东——” “啪”的一下我还是打了过去,木木的感觉让我突然回想起她要我帮她做那 个危险游戏的那晚,眼泪顿时不止地流下来,闻讯赶来的昊月手足无措地站在无 兰身后。很久的时间,无兰抬起头来冷冷地说你没有权利管我,然后拉着昊月淹 没在黑压压的人群里。 我看着他们难过得心口猛烈地疼,哽咽不下的空气凝在胸口像一块巨大的石 头压在我的心脏上面,周围令人窒息的空气驱逐着我。我伤心地跑了出去。 外面有着与迪厅截然不同的空气,冷冰冰的犹如身在白雪皇后纯一色的宫殿 里,那么我是为寻找解除魔咒的那个小孩吗?童话的剧情我只是依稀地记得一点 点,却深深体会到了那个小孩子心中巨大的痛苦。 空中依然飘着一点点细小的雪,无声无息。我静静走在长长窄窄的深巷中, 看着矮小的房屋中一点点温暖的灯光。 走过很长的一段路却突然紧张地停下来,身后轻轻跟随的脚步声也嘎然而止, 无兰?我回过头,却看见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的男人。我倒吸了一口空气, 浑身忽地热起来,紧张得挪不动脚步了,只是看着他,我的表情害不害怕,我也 不知道了,但突然想起要拼命跑的时候,却发现四周都是人,四五个男人,奸恶 地笑着,一步步靠近我。我已经想到要死了,因为他们决不止要钱那么简单,我 盯着那个握刀的男人,然后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刀。他还真他妈笑得贱。 他是想不到的,我冲上去直把自己刺向刀口,尖锐的疼。 我想哭,因为真的好疼好疼,疼得让我能感觉自己浑身都不止地颤抖。但是 无兰来了,带着警察。我看着她惊讶的表情就那么笑了,不知道为什么。 她大叫一声我的名字,跑过来扶住被那个男人推开的我,紧紧握着我的手很 焦急地哭着叫救护车,还一直不停地叫我的名字,那么一下子我很感动,明白原 来她还是爱我的姐姐,脑海中突然浮现出6 岁那年,爸爸带她回家,对我说东东, 叫姐姐的画面,我也哭了,但只是流泪而已,我说,姐,好疼。然后什么也不知 道了。 (5 ) 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阳光,还有无兰。看见她干枯枯有一列一列血痕的嘴唇。 我轻轻动了一下,想起来看看床头有没有水,可是弄醒了她。她看着我笑了,笑 的时候突然用手按了按嘴,我看见她手上一条条红色的痕迹,我把水递给她。 还行吧?她说。我说是的。她又笑了,但嘴唇还是干枯枯的有血的痕迹。她 说润唇膏在我出事的那晚掉了,说我出院后一定要再送她的,说完这句话她就走 了,说是有事。 出院的那天她没来接我,回到家的时候我看到满地凋落的勿忘我,小点点儿 散了一地。那是我送给她的。玻璃杯中剩下光光的花枝,还有里面飘着的几片残 缺的花瓣。 玻璃杯底下压着一张纸,说:东东,7 :20我还没有回来就报警。无兰。 看到纸条的那一瞬我几乎要晕厥,随之而来的是腹部一阵阵抽搐的痛。我马 上报了警,本来48小时之内是不可以的,但是我把纸条念给他们听了。 接下来的时间,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很努力地找她,昊月也找过我,他说他很 担心,我抬头看他,看见他噙满泪水的眼睛,看出他强忍着眼泪的痛苦,我知道 他一定很爱无兰,于是我告诉他没事的,告诉他不要相信无兰会出事,虽然那会 儿我猛地想起满地凋落的勿忘我。 那些日子,我总是梦到无兰,梦到她很欣喜地捧着一大把勿忘我把它们插在 玻璃杯中,然后不知怎么的我看见她忧伤地笑了。我看着她笑着,她指指满地凋 落的勿忘我,然后转身走。接着我看到阿姨从楼上跳下,对我笑着,很近的是我 看到阿姨变成了无兰,对我惨烈地笑,说东东你知道吗?他们都说在建居民楼的 是没有杀牛祭神所以要这么多人的生命来偿还。突然猛的我就醒了,睁大眼睛看 着有淡淡轮廓的窗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7 天之后有了无兰的消息,是邻居家可爱的小孩子,在一个有灼烈阳光的午 后在厂院高高围墙边的垃圾堆里,发现了无兰的尸体? 那天妈妈哭得很伤心,爸爸也哭了,抱着妈妈,我跑过去的时候妈妈又抱着 我。我看着无兰躺在那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使我的新不由地颤抖起来,忽然 眼泪就多了,一股儿倾倒出来。 我说妈妈你抱着我但是无兰却一个人孤零零的,然后我很野蛮地挣开扯住我 的人扑在无兰身边。我哭着赶停在她身体上的苍蝇,拂着无兰的脸弄好她乱乱的 头发,然后把她抱在怀里很冷静很冷静地说无兰别怕,你要是想哭你就哭吧!但 是别怕,东东在这里。 蛆虫一条条地在地上,在无兰身上,在我的手上蠕动着,然而我只是抱紧她, 抱紧她那样冰冷的身体。虽然那天的阳光很灼烈。 昊月后来找过我,他告诉我是因为那天无兰叫了警察,他们要报复。然后他 交给我一个CD机,说本来无兰去酒吧就是为了能赚点钱给我买一个CD机,现在无 兰走了,所以他来为她做完这件事。 从昊月手中接过CD机的时候我哭了,他说你不要哭,然后我们一起沉默着, 看着河边灰白的天空。我把无兰没弦的吉他给了昊月,他背着吉他,又从包里拿 出琴弦把它们挂在掉光叶子的大树上。 我们看着琴弦在大风中僵硬地飘着,昊月说,为什么秋天这么短?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样灰白的天空,和,那些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