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蓬!”毕竟力分则弱,宇文伤被寇仲击得退后了三步,吐了一口鲜血,可寇 仲也好不到哪去。 寇仲脸上掠过一片艳红,忽然又有点发青,身子一晃,踉跄了一下。 观战双方同时踏前一步,只不过徐子陵跋锋寒面色苍白,而尤楚红独孤锋眼中 露出一丝喜色,至于独孤凤——幸好这时候众人的目光都被寇仲宇文伤所吸引,没 人注意到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惊惶焦急,不知所措。 要知道宇文伤虽然后退了三步,但退而不乱,比之寇仲的摇摇晃晃,高下立判! 更何况宇文伤的身影几乎没有停顿,立刻大踏步上前。配合着他那震人心魄的脚步 声,一拳轰去,却诡异得毫无声息,只令众人都感到突然为之一寒! 寇仲突然稳住身形,踏前一步,一道耀眼的黄芒突然爆发出来。 “蓬!” 有若实质的冰玄气,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寒冷,击破重重阻碍,似乎要冻 结寇仲所有的经脉! 阴阳两股长生气交替缠绕,化作无数个漩涡,犹如天河倾泻,势不可当,向宇 文伤的经脉中泻下无数星辰! 漩涡的核心居然是先前侵入寇仲体内冰玄气! 无数个漩涡迅速的融合,“风暴”似乎愈演愈烈! 宇文伤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为冰玄劲所伤,而且还在这最接近胜利的一刻! 寇仲连退五步,脚下一软,赶忙以刀杵地,这才免了坐倒在地的窘况。若不是 他的经脉经过和氏璧的锻炼,决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冲击。绕是如此,分流至各个经 脉的冰玄气刺得他剧痛钻心,唯一可值得安慰的就是许多一直未能打通乃至被忽略 的细小经脉也为之通畅。此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此刻宇文伤再给他一拳,寇 仲只能指望徐子陵跋锋寒出手救命了! 幸好宇文伤也强不到哪去,也连退五步,他脚下有没有发软不得而知,反正这 五步退得是极有学问,到第五步的时候正好退到一根柱子前面,“砰”的一撞,居 然就此站定! 徐子陵至此才松了口气,腾出空来瞥了一眼独孤凤,她也如释重负。 寇仲宇文伤两人都恶狠狠地看着对方,嘴角流出一抹鲜血。大厅里除了两人粗 重的呼吸声,一片寂静。 井中月虽是把宝刀,毕竟不是拐杖。寇仲靠它支撑,难免给人以摇摇欲坠的感 觉。然而不过数息之间,却已经出现了奇异的变化。他姿势未变,却偏偏让人感到 是在蓄势待发,井中月似乎随时可以从地上挑起! 其实这不过是假象,寇仲仅仅是缓过一口气来,根本谈不上反攻!只不过宇文 伤虽然也好好的站在哪里,呼吸也迅速变得绵细悠长。只是刚才那根柱子被他一震, 屋顶落下不少灰尘,颇有点狼狈。 寇仲暗叫侥幸,若是宇文伤手中也有件兵器,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搞得灰头土 脸。反过来说,如果他自己没有井中月支撑,此时已然输了! 宇文伤忽然哈哈大笑,随手掸落灰尘:“好!不愧是英雄出少年!老夫比你多 练了几十年的功夫,却蒙尘于此!我们立刻退出洛阳!” 竟丝毫没有沮丧之态! 这话磊落大度,不愧是一代宗师的风范,听得寇仲等人不仅松了口气,钦佩之 心也油然而起。寇仲拱手道:“多谢前辈承让,晚辈频施诡计,又仗着兵器之利, 也不过胜负难分,前辈并未失败。若还想再来洛阳教训小子,随时欢迎。” 宇文伤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我肯定是后会有期!”说罢背起宇文仕及, 一笑出门去! 独孤锋尤楚红虽然难掩失望的神色,也不得不随之离去。 走出大厅的时候,等待在门外的兵将看到此情此景都大为愕然,只是看双方的 表情似乎是寇仲占了上风。寇仲向他们微笑道:“我先把他们送出洛阳,我过会儿 再来解释。”众将放下心来,寇仲向在场的张振周低声询问了几句,得知杨公卿王 玄恕已经带兵前去解救陈长林,这才松了口气。 为了免得守城士兵误会,寇仲三人一直把他们送出城门。 等到独孤凤忍不住再回头的时候,正看见寇仲和徐子陵跋锋寒策马返回洛阳城, 寇仲背对着她,正在和他的好兄弟们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什么。 此时她和寇仲背道而驰,距离已经越来越远。 独孤凤心头忽然一酸,急忙转过头来。心中一再告诫自己:不!寇仲绝不可能 是那个莫神医!绝对不可能! 然而往事一幕幕重现心头,那位“憨厚可爱”的神医在她的回忆中破绽越来越 多,她的心也随之越来越乱! 其实以她的精明,早该看出那位“神医”的可疑之处,只不过阴差阳错,竟然 ……竟然直等到刀剑相交、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才发现寇仲所流露出的眼神是如 此的熟悉!回想起来,一切犹如水落石出! 如果自己当时真的被寇仲一刀了断,哪里会有现在这般烦恼! 自己是否要告诉他厄运难逃呢?因为这一切其实都在李世民的预料之中! 寇仲听着徐子陵的陈述,大为遗憾:“李渊真是个废物!兴师动众,居然还是 让石之轩溜了!要是换了李小子,肯定不会以身犯险!哈!不过那样的话,老石恐 怕早就溜之大吉了!” 徐子陵听他说起李世民,淡淡一笑,岔开话题:“正是在李渊的这次行动中不 合常理的少了宇文伤和尤楚红,让我觉得颇为蹊跷。联想起你的来信,如果想在洛 阳对付你,恐怕只有出动这几位高手了,毕竟魔门诸邪是见不得光的。” 跋锋寒笑道:“说到以身犯险,寇少帅你比李渊有过之而无不及。刚才若不是 我们及时赶到,你只怕小命难保,整个少帅军恐怕都要散伙!” 寇仲笑嘻嘻的挠着头:“寡人确实没有想到李小子动作如此迅速!下不为例! 哈!当时如果把我逼急了,没准儿我会把莫神医的面具戴上跟他们斗!嘿嘿!到时 候独孤阀众人的表情肯定会特有趣!对了,老跋你知道我假扮莫神医的事情吗?” 跋锋寒笑着点头:“我听子陵说过。” 徐子陵含笑道:“我瞧独孤凤看你的眼神颇有点异样,只怕你的凤姐姐已经看 穿了你的诡计!” 寇仲不以为意:“哈!她如果知道自己被骗了这么久,只怕会气的要命吧!对 了,你最后是怎么逃出去的?是不是被婠婠扶近杨公宝库的?怪不得老丈人要对你 痛下杀手!” 跋锋寒听的一乐,徐子陵干咳几声:“你不要想歪了!当时可是逃命要紧!不 过杨公宝库已经不是秘密了,因为在我和绾绾进了宝库不久,又有一群人进来了, 幸好没发现我们。” 寇仲跋锋寒都很意外,问道:“那是谁?” 徐子陵沉声道:“竟然是李密!” “什么!?” 听完徐子陵的讲述后,两人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跋锋寒感叹道:“谁能想到, 李密竟然深沉到这种地步!可能他当初降唐也是另有打算,只是无机可乘,最后只 好把宝库用来逃跑。” 寇仲冷笑道:“再深沉又怎么样?他早就不复当年之勇了!天下之大,已经没 有他的容身之地。对了,老跋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想起要来洛阳的?” 跋锋寒说道:“这还要多谢赵德言,要不是他想趁乱在中原兴风作浪,我还真 不知道洛阳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寇仲笑道:“听子陵说你和他在塞外把颉利折腾得半死!这几个月肯定够他受 的!赵德言应该专心帮他料理家务,怎么有闲心凑这个热闹?” 跋锋寒冷哼一声:“可惜那一箭没能真的把他射死,不过也正因为他的重伤兵 败,令其统辖下的几个部落起了二心,几个贵族展开明争暗斗,闹得不亦乐乎。要 不是赵德言、墩欲谷全力助他,又有毕玄出面调解,只怕颉利汗位难保!赵德言凑 热闹之举,说穿了不过是虚张声势!先是向王世充承诺会派兵与他两面夹击唐军, 真打起来的时候却又告知王世充若不投降唐军就揭他的老底!” 寇仲兴致勃勃的问道:“那王世充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跋锋寒笑道:“虽出乎意料,倒也在情理之中——王世充竟然是赵德言的师弟!” 这个秘密跟刚才李密的消息一样令人震惊,寇徐二人都为之动容! 王世充的身份固然令人震惊,更让二人惊讶的是魔门孤注一掷的决心,为了使 寇仲限于战略上的困境,竟不惜自爆内部、手足相残! 所谓“某人其实是魔门中人”的说法,对其他人也就是面子上受损,比如林士 宏等人。只要有实力,乱世之中,谁还在乎那么多!可王世充就不一样了,手下将 士大部分是投降而来,王世充重用亲族,将帅不合,一遇到唐军,军队大批倒戈。 如此离心离德,若是亮出这则火爆消息,洛阳城非翻了天不可! 惊讶之余,徐子陵问道:“那锋寒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跋锋寒眼中掠过一瞬间的黯然,随即漫不在乎的笑道:“还不是多亏了那个突 利!不管他是真想救寇仲还是想让你们打的两败俱伤,反正是给我提供了不少情报!” 徐子陵心中一震——如果寇仲真的和李世民打得天昏地暗,岂不是给突厥以可 乘之机? 寇仲笑嘻嘻地拍拍他肩膀:“老跋你眼神变幻,这事似乎不象你说的那么简单, 只怕与芭黛尔有关吧!” 跋锋寒哈哈一笑:“有关如何?无关又如何?寇仲你还是快想想眼前的麻烦吧! 比如对王世充怎么处理?” 寇仲听了也为之挠头:“这确实是件麻烦事,碍于王玄恕的面子,我也不好对 他下辣手。” 徐子陵淡淡的说:“还有一个问题,洛阳众将虽然这次帮你,但其中很多人只 怕是出于义愤,并非真的看好你!只怕其中早就有人和李世民暗同款曲。我担心你 打仗的时候会遭遇和当年李密一样的窘境——对这些将领即不敢用,又不得不用! 搞不好洛阳军队反而会成为你的包袱!” 寇仲苦笑道:“被你们一说,看来我快乐的时光已经结束了!哈!瞧!他们终 于回来了!” 一阵马蹄声传来,陈长林、杨公卿、王玄恕等数十骑赶来。寇仲等人上前询问, 才得知刚才少帅军和禁卫军正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杨公卿王玄恕率兵赶到,禁卫 军的斗志终于瓦解,梅询眼看形势不妙趁乱溜走,宋蒙秋则死于乱军之中。几个人 留下副将收拾残局,匆匆赶往皇宫,不料路上却遇见寇仲等人。 发现对方安然无恙,众人都不胜欢喜。 回到皇宫时,众将已经在议事厅恭候,张镇周上前禀报:“洛阳全城已经被我 们控制!请少帅下令吧!”这位一向沉静的老将眉宇之间颇有兴奋之色,把从前在 王世充麾下的郁闷一扫而空! 寇仲大笑道:“好!你们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只是不知道王世充在哪里?” 张镇周有点尴尬的看了一眼王玄恕,说道:“皇……他有点累,我们已经安排 他到寝宫休息了!” 寇仲略一沉吟,转过身来对王玄恕说:“玄恕,有些话不妨直说。到了现在这 地步,我是不可能再把令尊请出来指挥洛阳军政的!事实上,现在郑国已经灭亡! 如果你想留下来跟我一起打天下,我会象兄弟一样对待你!如果你想走,我会让你 和令尊以及家族投奔李唐,毕竟有董淑妮照顾你们情况坏不到哪去。而且你的兄长 现在也在长安……” 王玄恕有点激动的打断他的话:“少帅!我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皇子了! 其实我从来就没想要这个身份,如果我不是王玄恕,我早就投奔少帅了!我只想在 这乱世里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让别人不至于说我只靠父荫才能立足!” 寇仲重重的一拍王玄恕的肩膀:“好!我保证将来名垂史册的不是你爹,而是 你!”随即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其实我对玄恕公子说的话对诸位将军也一样!” 他环顾四周的将领,“李世民是我平生最大的劲敌!我虽有信心赢他,但你们没有 必要为我的信心出生入死!如果你们当中有任何人想离开我,我都会礼送出境,决 不会少你们一根毫毛!”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可偏偏有人作仗马之鸣!片刻沉默之后,裴行俨上前一 步,问道:“少帅可否向我们解释一下,凭什么对李世民有必胜的信心!” 裴行俨身材高瘦,肤色黝黑,脸上几道皱纹极其深刻,却丝毫没有衰老之感, 加上他那笔直的腰杆和没有表情的表情,给人以坚硬冷峻的感觉,处处透露出职业 军人的风范。 早在寇仲徐子陵还是扬州小混混的时候,他已经是隋军名将。被李密降服之后, 又成了瓦岗军最出色的将领之一。寇仲还知道他是原有瓦岗将领中主张投降李阀的 代表人物,而他那几乎同样出名的儿子裴元庆,此时在后面负手而立,颇有桀骜不 逊之资,只是望向寇仲的眼神还带了几分好奇。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