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由于洛阳众将原先最不满的就是他们的兵权被王氏家族所剥夺,所以寇仲一上 来就反其道而行之,让各个将领率兵回到他们原先的驻地。主要分成三路,北路军 一万,由裴氏父子前去和回洛的守将“换防”;东路军一万,由杨公卿率领前往虎 牢、偃师,主要是和北上的少帅军会师;西路军由寇仲亲自率领,和单雄信、陈长 林、跋野刚、段达等将,以四万人马进军慈涧——这主要是因为李世民就在慈涧城 外;张振周和王玄恕则留守洛阳。另一方面,由于洛阳地区的军粮已经不足,寇仲 下令查封荣凤祥所有的财产,用来向洛阳各大米行购买军粮,钱财不足之处由商人 凭单据到少帅国的双龙钱庄提取黄金或换取盐业营销凭证。事实上,洛阳的几家米 行之所以有了这么多粮食,正是虚行之在寇仲动身前通过商会的关系授意他们做的, 事先已经预付了三成的款项。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寇仲忙得不亦乐乎,首先是和王世充面谈,这个老狐狸现在 已经若无其事,态度极好,称得上是百依百顺!寇仲好奇之下,问他是否想去李阀 和董舒妮“一家团圆”?不料这老狐狸却说长安有淑妮、洛阳有玄恕,哪里都一样! 相比之下,洛阳还熟悉一点,长安仇家太多,不去也吧!听得寇仲苦笑不得, 点头说道:“这话倒也有理,单是杨虚彦,就未必肯让你去长安跟他争宠!”王世 充顿时为之色变,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一层。 然后是去看望受伤的禁卫军将士,寇仲温言勉励一番,还亲自出手给几位伤势 颇重者疗伤,作了个大大的人情! 忙完之后,终于要送徐子陵离城了。 寇仲出了城门,眼看旁边没有其他人,就问徐子陵:“刚才在大厅上,你扫视 众将,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徐子陵说:“其他人我没感觉到破绽,只是单雄信让我感觉不妥!” 寇仲惊讶道:“怎么是他?我来洛阳之前,他还极力主张和我少帅军联合!” 跋锋寒冷笑道:“他跟你有什么交情?为什么力排众议支持你?据我所知,他 和李世绩倒是生死之交!” 寇仲点头道:“不错!也许他这样做正是想诱我前来洛阳。子陵还有什么感觉?” 徐子陵失笑道:“你把我当成神仙了吗?就是单雄信,我也之感觉到他心中很 是矛盾,却偏偏不说出来。至于其他人,也许心机深沉连我也看不透,也许现在一 时激动下效忠于你,将来战局反复时又会投奔李阀!” 跋锋寒问寇仲:“你还打算信任他们吗?万一裴氏父子反水,岂不要了你的命?” 寇仲苦笑道:“没办法!我只好赌一把了!王世充时期君臣相疑,我总不能再 重复他的错误,那样会比李密败的更快,反其道而行,应该会有点好结果吧!” 徐子陵问道:“但是你真的有把握战胜李世民吗?要知道此刻你统帅的实际上 不是少帅军,而是王世充留下的烂摊子,随时面临内战的危险。倘若李世民让你一 上来就屡战屡败,洛阳军队信心崩溃之下,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寇仲信心十足的说:“李世民不会想到我已经通过烟花信号向少帅军下达了进 攻命令,在他还没有得到洛阳的确切消息之前,宣永、杜伏威已经率兵北上,配合 原有在偃师、伊阙等地的守军,现在应该已经离洛阳不远。有这几支奇兵配合,再 加上他不能阻隔洛阳和少帅国的联络,非吃个大亏不可!实在不行还可以让白文原 出汉中威逼长安,甚至我还可以和窦健德前后夹击李世民!只要李世民遭受几次重 大失败,李元吉就会趁机取而代之!” 徐子陵沉思道:“这次宇文、独孤两阀行动虽然失败,但李世民肯定还有后招, 你也不能过分乐观。” 寇仲说:“你放心,我不会大意的。正因为以后几个月的战役异常凶险,需要 我全神应付,所以才托你替我掌管少帅国。” 徐子陵道:“但是刚才裴元庆的问题也正是我的问题——你是否真的有必要和 李世民打一场如此惨烈的战争?假设李世民有一天成了太子,你是否还能坚持与他 争天下呢?” 寇仲一愣:“子陵你为什么想起来要问这个?你不是已经答应要帮我了吗?” 徐子陵说:“我只是感觉这一仗打下来只怕会死伤惨重,我不希望日后你回想 起来,感到这是一场无谓的战争!” 三人都停下脚步,寇仲呆呆的望着天空,片刻后说道:“老实跟你说了吧! 所谓争天下的举动一开始我只是为了争口气,后来感到这是充满刺激的游戏, 但是通过这几个月对少帅国的治理,我觉得这不只是一场游戏。当我看到那些流民、 商人因我的政令而安居乐业、充满希望的时候,我觉得以前的出生入死都没白费, 尽管我一开始并不是为他们才争天下的。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象李世民这样家 族中累世为宦,我跟他比起来,在治理国家方面只是个初哥!但有时候我想,我的 优势也许正在于此。正因为我对治国之道一窍不通,所以心中毫无成见,不仅能从 善如流,还可以创造新的制度。就象是你我当初如果真的一本正经的在石龙道场学 武功、拜师父,那我们还能练成长生诀吗?我刚才说要创造一个新的文明,不是说 着玩的,因为面对李世民这样的对手,只有创新才是最好的办法。就算李世民现在 当上太子,这个天下我也跟他争定了!“ 跋锋寒喝彩道:“说得好!我真想看看你所谓新的文明会是什么样子?” 寇仲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道!这才最有意思!小陵,更有意思的是,你也将 参与创造这个新的文明!少帅国就交给你了,随你的心意去改造吧!想想看,用你 我的智慧,创造一个崭新的制度,令后世遵循,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 徐子陵笑道:“你这小子,真是能说会道!我现在可以帮你看家,至于洛阳之 战结束后到底何去何从——套用宁道奇的一句话——‘世事难料’!看你我的运气 了!” 寇仲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你我的运气一向不错!这次也不会例外!” “砰!”“砰!”“砰!” 在洛阳到梁都之间,烟花报警之声此起彼伏!就在寇仲和宇文伤决斗的时候, 少帅军的各路人马已经收到了信号!尽管惊讶于进攻令来得如此急促,但由于准备 充分,各路人马象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奔涌而出! 西路军由宣永统帅,麾下有焦宏近、高占道、詹功显、高自明等将,率十万人 马由淮阳经许昌,直奔洛阳。 东路军由杜伏威统帅,麾下有阚陵、王雄涎、陈盛等江淮军名将,率十五万原 江淮军人马,沿运河分水陆两军,由梁都经开封,直奔偃师、虎牢而去。 由于许昌开封等地的守军都是张振周杨公卿的部下,除了个旗帜,跟少帅军其 实也没什么差别,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而此时也正是李世民下令提前行动的时候!他若是知道少帅军有这样“惊天动 地”的举动,肯定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只是由于时间和空间的阻隔,唐军和 少帅军都不知道对方目前的行动,尽管这只是暂时的,却很可能决定彼此的命运。 同样的原因,由于李世民的大本营位于西线的慈涧城外,位于东线的李世绩在 各路兵马中和他相距最远,就算李世民用了飞鸽传书甚至烽火报警,等到李世绩受 到命令的时候,杜伏威的大军也已经离他不远了。虽然他已经占领了外围的一些城 市,而且虎牢的守将王仁则是庸人一个,但虎牢毕竟和潼关、襄阳、雁门关并称天 下四大名关,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将其攻克! 而之所以把经验老到的杜伏威放在东路,而且比西路人马多了一半,主要就是 对付李世绩! 此刻正值初夏,东南风起,水师借助风力,行进得颇为迅速,只是为了不让岸 上的骑兵过于劳累,并没有动用飞轮装置以全速行驶。 过了开封,行驶大约五十里后,桅杆上了望台的士兵发出警报——有敌情! 杜伏威走上船头望去,此时距离虽远,以他的眼力,也已经看到了前方有上百 艘战舰正在缓缓逼来。 杜伏威眉头微微一皱:“李世绩怎么只派了这么点兵力来拦截我们?通知后面 的陈盛,放慢速度,和前锋拉开距离!” 传令兵立刻领命而去,以旗语通知后方的舰队。 由于当初开通运河目的之一就是让杨广的龙舟南下,因此颇为宽阔。但尽管如 此,毕竟不是长江黄河。少帅军五百多艘战舰若是一拥而上,挤满了江面,必然大 大增加对方投石机的准确性。 另一方面,前后两部拉开距离,还可以在前方部队顺流冲过敌人舰队时,在掉 过头来与后方部队前后夹击。后方的陈盛是杜伏威的爱将,追随他多年,这一切都 不必多言,自然心领神会。 站在他身边的阚陵猜测道:“难道是因为李世绩措手不及,乃至仓促应战?” 杜伏威摇摇头:“仓促应战,不如不战。李世绩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略一停顿, “不过我们马上就能知道原因了!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奇谋妙计!” 距离越来越近,水面上赫然出现一条铁索!这条铁索由三条儿臂粗的铁链相互 缠绕,比当年杜伏威在竟陵城外阻挡寇仲的铁索还粗了三倍! 杜伏威想起当年寇仲在竟陵城下斩断自己铁索的情景,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似乎沉浸于往事的回忆中,以至于忘了让战舰减速。 前方正在急速行驶的几条飞轮船立刻调转运行方向,以避免相撞。就在此时, 破空之声大作,飞石雨点般地落下!要知道水战之中,战舰一旦停滞,被击中的可 能就大大增加。飞轮船小巧迅捷,本来在水战中很难被飞石击中,但此刻许多飞轮 船不得不放慢速度,还是被击沉了十多艘。其余的飞轮船一边射出火弩箭,还以颜 色;一边迅速退后。然而后面的几艘大型战舰似乎就欠缺了这份灵活,却依然向前 行驶,包括了杜伏威那艘旗舰。 杜伏威手一挥,几艘战舰上的投石机和弩箭也同时开火。经过鲁妙子和陈老谋 特别设计的武器射程与对方相比略短一点,但投掷速度和准确性却大大提高。 再加上舰船迅捷的行驶速度,在一般的水战中本来不成问题。当然若是撞上铁 索自然另当别论!此刻对方连连后退,似乎承受不了凶猛的活力,其实是想拉开距 离,伺机反扑。 少帅军的几艘战舰似乎一时停不下来,而杜伏威的旗舰居然稍稍领先!已经越 来越靠近铁索,相撞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了!此时唐军的战舰上已经重新装好了飞石 和弩箭,准备在战舰撞击铁索的那一刻倾泻而出! 一切似乎历史重演,当年寇仲从船上一跃而起,劈断铁索!可人力毕竟有限, 如今的铁索粗了三倍,就算天刀宋缺来了,也未必有把握将其一刀两断。而且对面 的飞石弩箭正在蓄势以待,巴不得有人自投罗网! 此时杜伏威冷哼一声:“执法队呢?” 身后的执法队虽然不明所以,赶忙上前。执法队是杜伏威的亲卫督战队,人人 手持巨斧长刀。 杜伏威突然劈手夺过一把巨斧,甩手掷出,巨斧在两军阵前划过一个优美的曲 线,“当啷”一声清响!正劈在铁索中央!这招实在匪夷所思!一般的飞斧都是大 约小臂长度,而这把齐肩高的巨斧常人单手使用都颇为吃力,而杜伏威居然如使暗 器一般在船上随手掷出!劈个正着! 然而铁索由三根铁链交错缠绕,牢固程度何止大了三倍!这一招虽然漂亮,却 还不足以劈断铁索。 可就在铁索被劈得向下一沉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反弹,“当!当!当!”杜伏 威手臂晃动,数把巨斧连珠掷出,竟都劈在铁索的中央!这些巨斧本身分量十足, 更何况在战舰上居高临下掷出,饱含杜伏威的先天真气,真可谓声势惊人! 看得两军将士都为之愕然!都屏息以待,忘了正在进行的战斗! 终于一声巨响,横江铁索终于被第五把巨斧劈成两半!此时杜伏威的旗舰刚好 冲过这条生死线! 喝彩欢呼之声响彻运河,少帅军军心大振! 唐军失望之余,飞石弩箭重新开火!但此时少帅军一方的武器也同时呼啸而出, 落在后面的飞轮船后发先至,迅速冲了上去!火弩箭纷纷射出,数艘唐军战舰来不 及撤下风帆,射个正着。冲在前面的几艘飞轮船还用尖锐的船头撞击敌舰,可谓是 锐不可当! 然而此刻好几艘飞轮船偏偏速度骤减,顿时沦为唐军舰队弩箭的靶子!杜伏威 眉头一皱,吩咐身边的阚陵:“带人下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阚陵领命而去,率领一批水性好的高手潜入水下,竟发现原来是唐军派出水鬼, 在水下以水刺插入飞轮,令其动弹不得!然而此刻他们碰上的却是在江淮军中水性 第一的阚陵,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水下即被“打扫干净”,几艘唐军战舰反而象是 突然受了重创,似有下沉的危险! 眼看战役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了,可杜伏威却在想:江淮军擅长水战,唐军擅 长骑兵野战,李世绩偏偏要以短就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