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指甲油 作者:lzlixiaomei 经过长长的夏季,走过长长的路,我终于迈进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告别过 去死读书的日子,进入一种松驰有度的生活状态,我的整个身心都雀跃起来,连呼 吸都觉得自由多了。 我想,我爱美的天性就是在感到自由的那一刻苏醒的。 要说美,我曾实实在在地拥有过,童年的我和我的童年都是美丽的。记得很清 楚,一个大眼睛的美丽女孩戴着美丽的蝴蝶结,经常在阳光下跑来跑去,像无忧无 虑的天使。最使女孩感到骄傲的是,每年秋后,她的十只手指甲都被染得红红的, 漂亮极了。那是用夹竹桃的花染红的。晚上临睡前,妈妈把研碎的夹竹桃的花和白 矾混合在一起,涂抹在小女孩的手指甲上并包扎好,等到第二天,红指甲就染成了, 女孩儿高兴地又蹦又跳。 以后,女孩上了学,剪了辫子,再没心思染红指甲了,美丽对于她早已不是最 重要的,作业、考试、家长会,才是马虎不得的。 那个天性爱美,后又无瑕顾及美的女孩,当然就是我。 也许是出于对童年的怀恋,刚上大学那会儿,我对童年美丽的亮点——红指甲 情有独钟,觉得涂红指甲的女孩自有一种可爱。于是,买来了粉红色的指甲油,认 认真真地把指甲涂满。观赏的时候,越发觉得十根手指都因此而生动起来,好不快 乐。 没想到,我自以为是的美丽却顷刻让我觉得颜面扫地。 那是班级的第一次集合,正式开始之前,我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时,在前排的 座位早已被调皮的室友小霞霸占了,只得坐到后面。刚坐定,班主任就和一个男生 同时进来,随后,班主任热情洋溢地介绍:“这是咱班的代理班长,方奇同学。” 我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他一眼,眉清目秀的,就是有点过于严肃的样子。之后,他大 概说了几句类似于就职演说之类的话,我也没怎么听,在低头生小霞的气呢!后来, 他就从容地坐在了我身边的空位上。我左瞻右顾,结果发现,只我自己没有同桌, 其余同学都自由组合了。众目之下,他显然不宜再制造一个单桌现象,所以,我们 俩的同桌纯属顺理成章。但班主任那句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如果没有什么特 殊情况,位子就这么定了。” 本来,我也没太在意。可是,那次集会散场时,他人没看我,却让那可恶的声 音传入我耳内:“不准涂指甲,你不知道?”他还故意强调了“你不知道”这几个 字。我的脸立刻红了,当时最强烈的感觉就是自己给女生丢了脸,他不就是这个意 思吗? 我几乎是把手藏在口袋里回的寝室,强忍着委屈的泪把指甲油一点一点地刮掉, 由于用力的不平静,刮的力也不匀,弄得指甲斑斑驳驳的。我想我当时一定挺狼狈, 含泪的我突然把指甲油瓶扔进垃圾筒后就执着刮着指甲,不理任何人。惹得室友们 面面相觑,怎么搞的,刚才还好好的,本来还想祝贺我成为第一任班长同桌呢。 这件不快的事很快就被新生活的忙碌和喜悦冲淡了。我每天来去匆匆,奔波于 教室和图书馆之间,感觉很充实。上课的时候,当然和方奇同桌,可我从不主动和 他搭话,没有必要时决不看他一眼。我认为我的自尊心被他伤了,就算能愈合,也 有个时间问题。 对于我的冷面孔,方奇好像并不介意。每次上课前总是把我的桌凳擦得干干净 净。老师每讲完一节课,他总是要找机会和我探讨一番。我有时觉得他是故意的, 明明他会,却借探讨之机,把我的疑难问题解决了。次数多了,我就不再怀疑他这 是有意炫耀,反而体会到了一点点真诚。但一想到指甲油事件,对他的那点好感就 变得若有若无了。 温馨的校园,到处弥漫着玖瑰的花香。大一的下半学期,我终于没禁得住香味 的诱惑,谈起了恋爱。对方是中文系大三的一个男生,他的诗人气质和哲人的智慧, 使我一见倾心。他也对我的朴素简洁之美大加赞赏。我们像所有的校园恋人那样形 影不离,演绎着自以为是的爱情故事。 那段时间时里,我的生活充满了男友的气息,而对其它漠不关心。感觉里,所 有的计算公式和英语单词都失去了光彩,对于我不再是兴趣而是负担。上课走神, 懒得记笔记,不来上自习,慢慢地,上课时力不从心了。偷偷地看方奇,他正聚精 会神地在听在写,与我的心不在焉对比是那么强烈。我决心把精力重点转移到学习 上来,要不,我没法使自己相信考试能及格。我突然意识到,方奇很久没找我讨论 问题了。是啊,我整天忙着和男友约会,方奇连和我说话的机会都难得。 决心下得不少,可一看见男友,就自生自灭了。我又重新沉浸在爱河中,不能 自拨。对于我的自甘堕落,方奇肯定是知道一些的。因为我那时的学习情况他最了 解,作业每次都是照抄完成的。有时男友也去教室找我,方奇肯定认识的。有一天, 方奇还是人没看我一眼,只让声音传入我耳内:“那个人,太轻浮。” 奇怪,方奇这次的话不但没引起我的愤怒,反而引起了我的思索。我联想到男 友的玩世不恭及对一切的无所谓的态度。我第一次发出疑问,那对我呢?对于爱情 呢?怎么看?我先是忐忑不安,继而迫切地追问他,他果然一副潇洒不羁的样子: “我洞察一切,唯独对爱情没有特别的感受力。”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赌气地 说:“既然没有感受力,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以为他会追我。但是,我失望了。 一切,只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而已。梦醒时,室友告诉我,你昏迷了两天 整,发着高烧。知道吗?方奇对你可关心了。抢着联系给你打点滴,跑前跑后的, 一有空就提着水果来看你。你瞧,室友指着桌子上一大堆苹果、桔子、香蕉什么的, 每次来都不空着手。 方奇?我感到有些意外。他这么做,似乎超出了一般同学的关系,也超出了班 长的工作范围。为什么呢?我不得不寻找理由。我与方奇交谈不多,且多是带着不 友好的情绪的。但方奇从不跟我计较脸色问题,对我好像还带点察言观色的味道。 我高兴时他显得比我还愉快,我忧愁时,他也郁郁郁寡欢的。我和男友卿卿我我的 日子,他经常喊了我的名字后,欲言又止,好像有话要说却一直没说。他要说什么 呢?不过我真的要感谢方奇,经了他的提醒,我才看清了男友的真面目。我怎么就 幼稚到从不为自己想一想,如果男友真心对我,能对我的学业不闻不问,对我逃课 无动于衷,对我的前程置之不理吗? 我越想越伤心,竟被一个貌似有情有意的人迷惑了那么久,忍不住想哭。正巧, 方奇来了,刚要说话,我却像见到了亲人似的大哭起来,等我哭声弱了,方奇才有 了说话的机会:“别着急,落下的课慢慢补。看,课堂笔记我都替你抄着哪。”说 着,放在我床头一摞笔记本。我翻了翻,字写得一丝不苟,我的泪又迅速涌来,感 动得一塌糊涂。 没想到方奇还挺幽默的:“我只知道你笑起来好看,哪知你的哭相这么难看。 总之不许再哭,我送你一样东西吧。”泪眼朦胧中,一瓶指甲油在我眼前晃了晃, 也是粉红色的。他又人不看我,只让那不知是否算可恶的话传入我耳内:“既然不 准用,你又那么喜欢,那就看看吧。”他又强调只许看,不准用。 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像个病人了,声色俱厉:“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总惹人不高兴”。可脸孔终于没板到最后,我就破涕为笑了。 窗外,阳光很好,照在粉红色的指甲油上,透明纯净,像一朵爱情的粉红云彩, 我把它紧紧地攥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