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滓 浴室的雾气在这么个封闭的空间里面弥散,说熏晕过去有些过头,可以这么说, 我被这蒸汽给熏醉了。这醉过去的感觉不知道是享受,还是受罪,视线模糊,呼吸 困难,斗大的汗珠象是在下雨。但是大池边上的那一截美女雕塑,也许是维纳斯, 也许是雅典娜,虽然我没有断定她的本事,可我知道这是出名的美人,尤其她在这 雾气缭绕之中,忽隐忽现,宛若仙境一般。 我就这么泡在这个高档浴室的高档浴池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不会开口的 名美人,心里的感受应该是神仙不过如此吧。于是,对面的她好象快要走过来了, 我的身体也该浮出水面了,也就飘飘然了。我的感受是飘飘欲仙......可是头顶上 的一滴水珠,突然地打到了我的眼睫毛上面,神经猛地一颤,看见浴池的水面飘过 来一片浮垢。 我摆开手臂,在水面上划了几个半圆弧,浮垢四散而去,却听见背后的木门被 砰砰地撞击,心里立即升出几多反感,居然还有人来这里洗澡,不会打开浴室门的。 紧接着就是听见浴室服务员在训斥中对门外的家伙交代着这门应该是如何如何打开。 随着两声乡下人的口音“哦,哦。”,服务员推开了浴室门,在我的眼睛里面看到 了两个颇有几分相似的乡下人。 他们一定就是乡下人,在这里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两个人走过我的身边后,我 看见他们的后背从上到下,赤条条地漆黑!而更让人瞩目的是在那一片漆黑中间, 惟有两片白花花的屁股,白得耀眼!所以,他们无外乎三种人,一是游泳运动员, 整天穿着一条三角裤在游泳池里,但这两个是?我简直要笑出声音来。第二种可能 就是老农民,汗滴河下土,烈日之下,阡陌之间,可是老农民们会专程赶到这里来 洗这么高档的浴室吗?所以,只能是那第三种可能了,两个农民工,整天赤裸着上 身在城市里面招摇过世,也不知道在哪里捞了点小钱,居然也跑过来学习这么高尚 的浴文化来了。 很快,我就给这两个家伙定了性,对他们投去了我的鄙夷目光。尤其在他们两 个人开口后,那一嘴的乡下话,更让我有作呕的感受,刚才那么多的美好一下被他 们绞和得什么兴致也没有了。 就听听他们说的这些话吧,“哥,这个池子怎么这么小啊?”原来还是兄弟两 个,瞧他问的这个话吧,我直接摇了头一下。而那个哥的回答更巧妙,“哦,可能 这里人少,池子就小吧!”那个弟在这时一下跳到池子里面,溅起几个水花,把我 差点给呛到。而没待我发脾气,那个弟更是遇见了鬼一般,大声地叫了起来:“哥, 这里有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他在说谁?我感到一股怒气,腾地升了起来,在水中的拳 头也被攥紧了,直到看到他和他的哥一起扑向那个没穿衣服的雕塑。哥说:“弟, 这没穿衣服的女人是艺术品,你不懂的。”弟说:“是不懂,但我很喜欢哦,毕竟 是女人吗!”哥说:“可是她不会动,要是在这里的是个大活人该有多好!”说着, 两双大手一起摸起了那美丽的姑娘,可恶! 我是在心里油然升起的这个可恶,我真想对他们大喝一声,“拿开你们的脏手! 乡下人!”但我没有喊,我只是想,象这么高档的浴室应该要好好查查他们哪里来 的这么多的钱来这里消费,或者直接就拒绝对这种人类的渣滓开放!渣滓,忽然间 想到的这个词,我很欣赏,这用来形容这些乡下人,再贴切不过的了。 我应该是归类到高档社会的阶层,所以很不屑和这些渣滓在一起洗澡,还共用 一个池子,于是就当那两个渣滓还在对美女欣赏不已,还没有怎么弄脏这一池子好 水的时候,连忙跳将出去,找个淋浴器草草冲洗一遍,算了,今天就这么得了,就 当晦气,走吧。渣滓!我又掉头狠狠地瞪了那两个家伙一眼,他们正舒服地泡在水 里,快乐呢! 我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两个来自乡下的农民工从水里赶了出来,可我又能怎么 样?他们都是些人类的渣滓,放着家里的农田不问,跑到城市里来和我们抢饭碗, 在城市里,就象一只只绿头苍蝇,恶心!就看还在池子里的那两个家伙。我就这么 生着恶气,推开了包厢的房门。 却让我格外的恼火! 我是一个人来洗澡的,进的这个三人包厢本来唯我一人,衣服都已经锁在了衣 柜中了。可是,现在我的眼前,我的躺椅上居然堆了一大摊的衣裤,旁边那张也是! 再凑近些,那灰里吧唧的衣服上面,豁开了好几处口子,还有那满了的油漆点子, 我差点要捧起那堆垃圾,摔出门去! 这个浴室的服务员居然把那两个渣滓安排到和我一个房间! 我的手有些发抖,我这是被气的,这两个家伙有着衣柜不会用,把什么东西都 堆在躺椅上,还堆到了我的上面,没有洗过澡就别来摆阔! 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了。 我也实在不能忍受和他们共用一个包厢,这给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和他们是一 路的呢!也罢,我从手腕上下来钥匙,打开衣柜,套上内衣裤,披上浴室的那大袍 子,再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我也不留在这里了,去休闲大厅看看录象吧!临出去, 再用脚朝躺椅踢上一脚,骂上一句“渣滓!”,却发现不穿皮鞋踢得脚尖挺疼的。 在休闲大厅的长沙发上,服务员小姐端来一杯茶水,在俯身放下茶杯,说“先 生请用茶”的时候,我的眼睛直勾勾,小姐的下巴下面若隐若现。我忘记了该用看 录象的方式打发掉时间,好忘却那渣滓给我的不快,脑子里翻腾起了一些让我完全 沉迷的东西。 于是,几分钟后,我很潇洒地对服务员小姐打了个响指,小姐款款地走了过来, 莺声燕语:“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我咽了下口水,说:“有按摩的吗?” “有啊!”小姐朝我的点头姿势很美,“不过,小姐都正在忙着呢,还有一位 按摩先生,我去叫他过来,好吗?”这声音却很是不美。 我连忙摆手,说:“不了,我就要小姐来按摩,我等着就是。” 小姐好象有些笑,指着我后边说:“那你就等那位先生结束了,就轮到你了。” 我回过头来,一个按摩小姐正使劲地拿捏着。 我睡正了,没有一分钟,我又掉过头去,看见后面那小姐的手正在那家伙的大 腿上,往上,往上......我的心里很不平静,不断地是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在闪现, 还有身体一些不该反应的地方在反应,还有我的眼睛不该这么紧盯着,可就是这么 紧盯着,会是色迷迷地样子吗? 好在,后面结束的还不慢,否则我怕我会流出鼻血来,哈!说笑了,接下来就 是我来享受了,我要会流鼻血还不被笑死!男的站起来了,小姐也站起来了,我伸 直脖子想看清站起来的按摩小姐什么模样,身材怎样......却听见那小姐的声音: “先生,你的钥匙!”那男人已经离开位置了,原来享受得连钥匙也忘拿了。什么? 钥匙?我看了看我的手腕,再瞄了瞄旁边的茶几,只有一杯茶水不断地向外升腾着 热气。 我的大脑瞬时是恢复了常态,我能立即从钥匙想到了衣柜,想到了大衣,想到 了皮夹,想到了人民币,想到了那两个和我同一个包厢的渣滓!直到现在,他们依 旧没有来到这个休闲大厅! 我是从长沙发跳到地上的,走了两步,才发现还赤着脚,回过头来,拖拉上两 只拖鞋,也不管是否一双,也不管那个小姐在旁边提醒着,“先生,现在你可以接 受按摩了。” 应该说,我是冲进包厢的,因为我感到我喘着粗气,我背后的门同样随着我的 喘气声在一开一合不断地晃荡着。不能等到我和门平静下来,我的眼睛就已经在空 空如也的视线里面,单单有着衣柜门上的那个钥匙坠子,晃来晃去。可以很清楚地 断定了,那两个渣滓已经逃之夭夭了。 同样根据这么短暂的时间,根据这不断晃悠的钥匙坠子,可以清楚地推断出, 两个渣滓是在偷到了我的钞票之后,匆匆忙忙消失了,所以,我用了逃之夭夭这个 成语。 我首先的反应在我的声音,我大喊着:“服务员!”我有种歇斯底里的模样, 但叫过后,立即后悔万分,因为就在我的一尘不染的躺椅下面,看到了一张百元大 钞。 可是,声音已经收不回头了,但我的脚还没有打颤,它能够抢在服务员进来之 前,一脚踏在上面,面对服务员有些惊讶,有些恐惧的神情,极做平静状地还有安 慰的口气说:“没事了,没事了,你下去吧!” 就在服务员出去之后的半分钟里,我竟然都没有动作,就这么站着,目光不知 是盯着房门还是柜门,只知道我的右脚下面有着一张人民币,面值一百块。 而半分钟后的一瞬间工夫,我则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这百元钞票或许是那两个 农民工遗失下来的,就看他们刚才衣服的一铺狼藉的样子想到了如果他们偷走了我 的钞票,这张百元钞票还可以弥补我的损失,但我皮夹里有一百二十元人民币,我 还是损失惨重;同样我还想到了,如果我的那一百二十元人民币还在,我这次岂不 ......我弯腰拾起那张钞票的时候,倒吸了口冷气,钞票的一角竟然露在外面。 我拉开柜门掏出皮夹,居然就花费很久的时间,因为手现在还在抖着。 我清点钱钞的时间居然更长,因为我发现里面的那个一角的钢嘣竟然也在。 ......我坐在躺椅上有些发呆,百元大钞还攥在手中,我不知道如何处理掉, 我应该是个拾金不昧的高尚人,可是拾金不昧,我把它交给谁啊?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钱的主人是谁,即使就是那两个农民工,我又上哪里去找他 们呢?我总不能把它给一撕了之!其实,即使我把它给收进自己的钱包,也并不为 过,在无人认领的情况下,这也该就是我的了,即使就算我是带为保管吧,保管它 个十天半月,保管费算算,我就是用起它来也心安理得了。 事情就是这样,想通了,什么也都通了,我不再发呆,嘴里竟都哼起了小曲, 我要赶快穿好衣服,离开这里,不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看到不愿意看到的人再出现 在这里。想来也挺开心,这次在这么高档的浴室里面,一把澡就花去了我十块钱, 现在却给我倒找了九十块,哈哈! 快归快,领带打结不能太快,形象可要注意,慢慢地顺好,摆正,看看镜子中 的我真是不错,皮肤洁白,英俊潇洒,人和人就是不同。 事情该这么就过去了,那一百块钱也就属于我的了,因为我替钱的主人该收的 保管费也不止这个数了。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过去快一年了,我竟然都再 也不去那个高档浴室了,一次也没有。而且,我特别害怕看到那些全身漆黑惟有那 两片白花花屁股的该叫做城市里渣滓的农民工。为什么呢?我不知道。 今天,我和小张一起去另一家高档浴室洗澡。我先走进浴堂里,坐在池子边上, 看着池水里面的浮垢,随着水波晃来晃去,心里感叹在这么高档的池子里面的水竟 然也那么地肮脏,就象看到渣滓一样,还有,还有什么呢?就在我还没有想明白的 时候,听到小张在背后有些怪异的声音说了一句:“哎呀,你的屁股真白呀!”我 的耳朵就象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戳了进去,一直戳进了大脑,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阵筛 糠,偏偏小张还伸手在那不该白的地方轻轻拍了一下,居然就把我一下拍到了池子 里面,身体还没有控制好,头都钻进了水里了,而浮垢此时迅速地在我的头顶聚集 起来。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