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满乳香的房间 作者:南松1466 这是一个10来平方米的房间。一张床占据了房间将近一半的面积。靠窗的墙下 设有一个煤炉,炉子的烟筒一直伸到窗户预留的小洞口,再从那里将煤烟气排到屋 外。炉子烧得很旺,尽管窗外下着大雪,整个屋子却暖融融的。小惠坐在炉子前烘 烤着冻得红肿的双手。她刚刚在自来水下洗完尿布和一些小孩衣裤,接着还要为她 的刚满月的儿子冬冬煮牛奶和替自己准备中餐。 小惠抬头就能看到睡在床上的冬冬。看着小家伙睡得十分香甜的样子,小惠的 脑海里就浮现出建伟那张轮廓分明、眉眼嘴鼻间藏着有如崇山峻岭般英俊的男子汉 的脸庞。 小惠是金竹山煤矿的保管员。每天早上,她都要为排队经过她窗口的井下矿工 们发放矿灯、矿帽和其他井下安全必须用品。每天下班时再收回这些东西,顺便清 点一下人员返回情况。慢慢小惠发现,上班时建伟总是第一个到她的窗前领取用品, 返回时却最后一个经过她的窗口。每当他从井下归回,和其他矿工一样,建伟脸上 黑得只剩下眼睛还有点白色,还有他的牙齿——每次返回他都要朝她裂嘴一笑,露 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而小惠呢,总是真心真意地报以灿烂的微笑,她希望所有 的矿工天天平安回到地面。 那个周末,矿团委组织所有青年在矿俱乐部开化装舞会。小惠抽签和一位戴着 一副很滑稽的牛头面具的小伙子做“情人对子”。音乐响起,小惠的“情人”很有 礼貌地邀请小惠跳舞。小惠高兴地随着他进了舞池。小惠上高中时就很喜欢跳舞, 而且跳得很棒。高中毕业顶了父亲的职在矿里当保管员快两年,因条件所制,很少 跳舞了。她发现今天的舞伴十分的出色,他不仅能根据音乐来控制舞步情绪,还能 处处照顾女伴的脚步,使他俩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们成了整个舞会最出色的一对。 中场休息时,小惠才发现自己的“情人”原来是建伟,两个人都开心得大笑起 来。这样的结局令小惠很满意私心里还有一种很庆幸的感觉。整个下半场,他们都 在俱乐部的小餐厅里聊天,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小惠也就知道了建伟的一些情况。 建伟中专毕业后,分在煤矿当技术员,天天跟班作业。建伟不仅舞跳得好,还弹得 一手好吉他。哪天一定听你弹弹。小惠兴奋地说。 从此,建伟早早来到小惠窗口的时候,两个人总要有事没事聊上一阵。到了周 末两人就相约去跳舞或是搭矿里的交通车去20公里远的市区游玩。建伟还郑重其事 地送了一张彩色照片给小惠,小惠认真地将它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没事就拿出来 瞧瞧。这样一来,矿里传出他们两人相好的言语,传到了小惠父亲耳里。父亲是个 传统思想很重的人,坚决反对小惠和建伟来往。这时候的煤矿,效益越来越差,象 小惠这样年轻的女孩,还怕找不到满意的人家吗。可是小惠对父亲的话根本不放在 心上,照样我行我素。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春天。矿团委在青年们的要求下组织大家去大乘山 搞春游。大乘山是一个森林公园,里面有原始次生林的景观。小惠听到消息后很高 兴,高兴的是自己又可以和建伟在一起。这时候他们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小惠喜 欢建伟大山一样的性格,建伟喜欢小惠小溪一般的热情和善良。 大山拥有小溪,小溪离不开大山。小惠其实不过是组成我们社会许许多多普通 女子的一员而已。她当然没有书里说的女主人公无如伦比的美丽可爱,也绝没有影 星歌星那般的妖媚迷人。她长得很普通,但眉眼很耐看,个子不是很高,但充满年 轻女性的魅力。只有经过真正的接触和了解,才能发现她身体里真正的美。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清新,那么令人惊喜!尽管青年们爬到半山腰时已累得气喘 吁吁,还是被原始森林的自然景色所吸引。只有建伟和小惠感觉不到这里的景色和 别处有什么不同。他们的心只在对方。一路上,建伟一直拉着小惠的手。众目睽睽 之下,小惠感到几分羞涩又有更多的甜蜜和幸福。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情。他们一 边走一边说话,间或利用机会用力搂抱一下。年轻的同伴们也善解人意尽量不打扰 他们,而处于热恋中的他俩什么也觉察不了。这样,他们离队伍越来越远,不知不 觉地掉了队,在大山里迷了路…… 入夜,他们在散发着浓烈腐殖质气味的铺满落叶的地上相拥而坐。从树隙间漏 出来的月光很轻柔地洒在他们身上。近处,有不知名的小昆虫在弹着爱情的吉他。 你怕吗? 不。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你怕死吗? 是死在你的怀里吗? 你真是个小傻瓜…… 话语就象条条山涧汇合成一股主流,酝酿着激情;激情就象原始森林一泻千丈 的瀑布,势不可挡。小惠的身体在软如席梦丝的落叶上躺了下来。女人的脸上写着 一种神圣的自然和安详,只有她的不停蠕动的身体和微微皱起的眉毛还有她的象大 海的波涛一样涌动的胸脯,以及他们粗重的呼吸这一切在演绎着人类最原始、最崇 高和最美好的爱的舞蹈。 坐在炉子上的水壶“突突”地冒着热气。小惠站起身,从碗柜上拿起奶瓶冲好 大半瓶牛奶,然后打开碗柜,拿出最后一包方便面,也用开水冲好,盖上盖捂着。 昨天晚上小冬冬老是哭闹,小惠月子里什么也没有吃, 没有奶水,只好三番五次 起床为冬冬冲牛奶。早上五点钟的时候,炉子又灭了,必须一早起来生炉子。她脸 色有一点憔悴,眼圈黑黑的,人也整整瘦了一圈。她叹了一口气,眼泪不由自主地 流了出来。 那天,小惠怀着不安的心情去上班。从大乘山回来后,她一直没有来那个,偷 偷去看了医生,说是有了。小惠听后不知是喜是忧。打开保管室的窗户,她只盼望 建伟快点来。下了班到俱乐部去,我有件事要跟你讲。她交代他说。他点点头,走 了几步又返回头来朝她笑笑,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矿工们都下井了,小惠有点坐 立不安。建伟的不舍的眼神令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平时她会去找几个姐妹聊天, 或者读读“女友”解闷,可是今天她什么也不想干,只呆坐着。 下午3 点左右,整个矿区突然响起尖利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广播喇叭响起矿 长粗哑的喊声:1 号井瓦斯突出,救援队员赶快下井救人! 1 号井是建伟的作业当头。小惠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她匆匆赶到井口,那里 已经围满了家属和领导。救护车也来了。不久,被救上来的人一个个抬到了井口… …一共有五名矿工遇难。最后抬上来的是建伟…… 几个月过去,小惠的肚子现了身。 风言风语象一把一把的小刀,在小惠身上割来割去。矿领导也找她谈话。 小惠的父亲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打下小孩,要么断绝关系,从家里滚出去! 夜里,小惠打开自己的日记本,里面依然夹着建伟那张半身彩照。望着建伟棱 角分明的脸,她想起许许多多的往事,特别想起大乘山不寻常的一夜。你爱我吗? 我爱你的一切。你会永远爱我吗?我只想一生一世拥有你。将来,你喜欢男孩还是 女孩?我喜欢象你一样的女孩。我喜欢男孩,要象你一样……眼泪掉在建伟微笑的 脸上,她坚决地合上了日记本。第二天,她挺着肚子在附近农村租了一间房,向矿 部递交了一份辞职报告,一个人住了进去…… 小惠平静地等待着这一天。分娩的痛苦是那么长久而又残酷……终于,当生产 后的小惠侧过头来望着睡在身旁的小冬冬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爱人和母亲俱有的温 柔复杂的表情。 呜哇~~~~~ 小冬冬醒了。 小惠走过去,将小冬冬抱起。她坐在床沿上,撩开自己的衣服,掏出没有乳汁 的乳房止住了冬冬的哭叫。她静静地坐着,轻轻地拍打着孩子的身体。房间里暖洋 洋地,空气中弥漫着尿布被烤干时的气味和奶香味,还有方便面特殊难闻的气味。 窗外,雪还在下……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