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灭的梦 作者:紫霄云 清晨,一道刺眼的光线让云很艰难地睁开了眼:眼前怎么好象很陌生?她正 疑惑着。“你醒啦?”一个目光清澈、面带腼腆笑容的男孩,正站在不远处高兴 地望着她。“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你发高烧了,一直说胡话,你一直拉着我的手, 恩,你也许把我当成别人了,不让我走。”说完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昨晚?昨晚怎么啦?云的头开始痛起来,但她最终还是想起来了:昨晚她还 是一心一意的等着她的情人,就在那门前的石凳上,她坐了几天几夜,她不敢离 开一步,她担心她的情人回来看不到她而失望。她坐在那里,不时地拨亮着那盏 煤油灯,她要让她的情人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这盏不灭的灯。不管天寒地冻, 看到了灯,他就能感受到温暖;不管道路多崎岖,看到了灯,他就永远不会迷失 方向。 而云也在这盏油灯下,边编织着毛衣,边哼着歌曲在等待着她的情郎。听, 她哼的是什么歌曲呢?“夜来相思长,梦醒泪暗弹。黄灯荧荧,照我床头,孤零 零。寂寞念亲亲,念得泪荧荧,湿透忱沿,目对寒窗到天明。呜……呜……呜… …呜……夜来相思长,梦醒泪暗弹。黄灯荧荧,照我床头孤零零。寂寞念亲亲, 念得泪荧荧,湿透枕沿,目对寒窗到天明。”歌声断断续续、如泣如诉、哀婉缠 绵……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惊喜地抬起了头:一个风尘仆仆、 满脸风霜的男孩,正向着她走来,她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毕竟 啊,在漫长的等待中,她产生过无数次幻觉,这一次,不会是梦了吧?!她咬了 一下舌头,好疼!不是梦了,真的不是梦了!她的心狂跳得厉害,她的脸像火烧 着。近了……更近了……她甚至看清了他胡子巴扎的脸,深邃的目光,棱角分明 的嘴唇。她刚想扑过去,可是,怎么啦?他好象望的不是她自己。“小丽!”他 从她身边跑过去,她转身一看,就看到了她身后的不远处,也站着一位姑娘,那 位姑娘无论相貌、身材、气质都远远比不上云,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很普通的女 孩却拥有了云等待许久的“梦中男孩”。看到他们旁若无人地拥吻着、亲热着, 云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是羡慕?是嫉妒?她说不清楚。“哟!下雨了!”那个 男孩叫了一声后,就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盖在那个姑娘的头上,“你真好!我们 一起挡吧!”那个姑娘幸福的笑着,他们从云的身边跑过,留下一阵欢快的笑声 …… 雨,越下越大!此时的云,就像一只被屏弃在荒野上的小羊羔。她漫无目的 地走啊走,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何处是她家。静谧的夜笼罩着寂静的 山庄,每一户人家里都充满着欢声笑语,都在讲述着一个个温馨而甜蜜的故事。 她不敢轻扰哪一家,任凭风吹雨打,任凭泪水横流,她又饥又渴、又冷又累,她 终于支持不住,慢慢地倒下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云一点也记不起了。现在听了这个陌生而又亲切的男 孩的话,她终于明白了:昨晚,她正好昏倒在他家门前,是他救了她。她不知怎 样感谢他,突然她记起了今天恰好是她的生日,就邀请了他——一个陌生而又好 心肠的男孩,和她一起度过这难忘的生日。 晚上,本来云执意要到外面请程(云已经知道这个热心的男孩叫程)吃饭的, 但程坚决反对,说云的身体还没好完,不宜外出。看到他那么坚决,云也不好再 说什么了。 到了晚上六点钟左右,他们就开始共进晚餐了。看着满桌香喷喷的饭菜,云 不得不惊叹:“呵!想不到你还真有一手呢!”“怎么样?好吃吗?”程笑眯眯 的看着云问。“恩!你可以和大厨师相比了!”云边吃边真诚的说。“那你多吃 点!”程说罢,又往云的碗里密密夹菜。“够了!够了!再吃会撑死我的!”云 一连迭声地说。吃着吃着,云突然感到不对劲,一抬头,就看到程在痴痴地望着 自己。“怎么啦?我的脸上有饭米吗?”云用纸巾左左右右地擦了一下脸。程的 脸“腾”的红完了,他吞吞吐吐地说:“没……没有!我……我……”“你怎么 啦?”云疑惑的问。“也……也没什么!”程赶紧喝了一大口酒。“说嘛!”云 不依不饶,并厥起了小嘴。“我是想说,如果,如果你愿意,我愿意一辈子煮给 你吃!”程借着酒量终于鼓起勇气,把话说完。“我……”这时轮到云的脸红了, 也太突然了吧?一时也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程的这个问题,“哎哟!你好象忘了 对我说一句话了!”她赶紧把话岔开。“什么话?”程一时反映不过来。“哈! 你忘啦?我今天可是寿星啊!”“噢!你看我糊涂得!”程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 脑袋,举起酒杯说:“真诚的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快乐!”“谢谢!”云笑盈盈 地说。“对啦!你把眼睛闭上!”程一边说一边跑进了房间。一会儿,他来到了 云的面前,“给!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云睁开眼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 己的眼睛:程送给她的是一把崭新的红棉吉他!她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 弹吉他?”“我知道关于你的情况多了!”程开心地笑了,“怎么样?试弹一曲 吧!”“好吧!”云落落大方地坐下来了。一缕秀发遮住了云那清秀的脸庞,云 一边轻轻地拨动着琴弦,一边低低地唱着:“一个女孩,名叫诗意,心里藏着无 数秘密。因为世上难逢知己,她必须寻寻觅觅,她以为她的脸上,没有露出痕迹, 在她的脸上,早已经写着孤寂……”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徐徐流下…… 云就是这样一个感情丰富的女孩。唱歌流泪、看小说会流泪、看电视也会流 泪。因为她想象太丰富了!她总能投身入其中,把自己当作了故事中的主人公, 并且久久的走不出来。她记得在很久以前,她看过一本书名叫《珍妮姑娘》的外 国小说,为此竟病了一场。她也记得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全学区搞了一次朗读 比赛,她朗读的是巍巍那篇著名的散文《再见了!亲人》,当她读完的时候,全 场一片静寂,她抬头望了望,几乎所有老师的眼里都浸满了泪水……情感太丰富 应该不是一件好事,不仅影响自己的身体健康,而且还会连累别人!只是她真的 不希望这样啊!这一切也许都和她的身世有关吧!她出身于一个很普通的工人家 庭。父母亲关系不好,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家里时时充满着一股火药味。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为此常常成了父母亲的出气筒。她以为这是父母亲工作太 劳累的缘故。于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包揽了几乎所有的家务。同学们都去上 夜修了,她还在那里忙个不停。有一次,上完晚修回来,已经很晚了,她回到家, 妈妈就劈头赶脸的骂过来,说有一只鸭子还没回。黑黢黢的夜晚,她一人跑到离 舍区很远的鱼塘边,寂静的水面,除了偶尔传来几声蛙鸣,哪里有鸭的踪影?她 哭了,她不知道回去如何向妈妈交代,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这个本应无忧无虑 的年龄,却让她过早的知道了什么是痛苦!她多么渴望有人给她温暖、给她呵护、 给她疼爱呀!可是现实却是那样的无情!年复一年,她终于变成了郁郁寡欢、多 愁善感的女孩…… 当云慢慢的恢复平静并抬起头的时候,她看到程伏在桌上,无声地饮泣着。 “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云局促不安起来。“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 这辈子来照顾你,好吗?”程一把抓住云的手哀求着。凭心而论,程是一个不可 多得的好男孩,他细心、勤快、懂得关心人,成为他的妻子一定是很幸福的!可 是,云能答应他吗?她追求的是一种让她心跳、让她有一种触电般感觉的爱!而 她和程在一起,她怎么也找不到这种感觉!她不想误了他,因为她相信他一定能 找到一位爱她的姑娘。然而,怎样跟他说才不至于伤害他呢?云犹豫着…… “云,你答应啦?”看到云久久不语,程仿佛看到了希望!不能迟疑了!模 凌两可的态度只能让程陷得更深!长痛不如短痛!“程,对不起!我已经有爱人 了!”程震了一下,接着摇摇头说:“你骗我!”“不!我没有骗你!”云直视 着程的眼睛说。“那那他对你好吗?”“很好!你就放心吧!”“真的?”“真 的!”“那好吧!只要你幸福就行了”“谢谢你!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好吧!让我送送你!” 一路上,云和程默默无语,各想各的心思。云想起了嘉——那个让她又爱又 恨的人,此时他在干什么呢?不用说,一定是和丽在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她打 定注意不原谅他!也不会再接受他!快要到学校门口了,云说什么也不让程再送 了。“那好吧!让我目送你走进校园吧!”程只好让步了。云和程告别后,独自 走向她的宿舍楼。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终 于知道回来了!”其实在声音还没发出时,云就感觉到嘉站在她的身后。云理也 不理,继续向前走。“你站住!”嘉冲过来,一把扯住了她。“放手!”云声音 低而坚决地说。看到云那种冷漠而又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嘉感到不寒而栗,但 他还是紧紧地抓住云的手,声音放低了八度:“云!你听我说!事情真的不象你 所想的那样!”云不做声,用力甩开了嘉的手,径直朝宿舍走去,打开了门,然 后“砰”地把门关上,任凭嘉在外面怎样地拍门,她就是不开! 云合衣躺在床上。身边的手机发出“嘀嘀”的声音,她拿过来一看,是嘉发 来的短信息,一共有二十条。读完了嘉的短信息,云知道了丽很久就认识了嘉, 丽曾经上过一个男孩的当,受到深深的伤害,她想自暴自弃,是嘉说服了她,于 是丽很感激他,嘉对她只是一种像亲妹妹的那种关心、担心,根本就不存在着爱。 嘉的最后一条短信息是:云,我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至于那天你看到我和她的 亲热,只不过是你的幻觉。我就站在你的楼下,是该结束还是继续,我等着你的 回话!云打开窗帘,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而嘉像一根柱子那样, 纹丝不动地站在雨中。“嘉!”云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她飞快地跑下楼,跑进雨 中,嘉看到云也惊喜地跑过来。他们终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几多恩怨、几多情 仇、几多期盼、几多相思,尽在热吻中彻底融化…… 接下来的日子,云过得充实而又愉快。每天,她的脸上都挂着盈盈笑意。惹 得过往行人,都纷纷被她感染!在爱的滋润下,云俞发显得俏丽动人!以至她的 同事都很奇怪:小云,你怎么变得越来越漂亮啦?连我们女的都爱上你,那些男 的不知怎样爱你哦!每当听到这些话,她更是开怀大笑!由于是刚开学,云因为 是学校的骨干教师,是一个课题的负责人,又刚提拔为专管语文教学的教导主任, 她真是忙得不亦乐乎!等一切刚刚走向正轨时,她突然发现好象很久不和嘉在一 起了,她感到一阵内疚,当她满含歉意的打电话给嘉时,嘉却理解地说:“没关 系!你忙吧!反正我也很忙的!”云真是很感动!今生得一理解自己的知己,夫 复何求? 一天,云外出听课,急匆匆地走在熙熙攘攘的闹市街上,她突然看到了一个 熟悉的身影——那是让她刻骨铭心的嘉,只是,他并不是一个人走,在他的身旁, 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她的漂亮和云是不同于一种的。云属于清纯、秀美的那类, 而那个女孩的美则属于高贵、大气的。如果说云给人一种像首小诗、像棵小草的 感觉;而那个女孩则给人一种光芒四射、令人目眩的感觉。她们真的不可能相提 并论!从嘉和那个女孩的表情来看,他们显然不属于一般的朋友关系。云的心很 不是滋味。到了晚上,她和嘉通话时,她故着漫不经心地问:“嘉,今天我上街 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人,他好象你哦!”“是吗?”听得出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知道云一定是看到他了,他立刻承认:“对!没错!是我!恩,我的老同学从澳 门回来想投资做一些生意,我陪她逛了一下市场你,不会吃醋吧?!”看到自己 的恋人和别的女人、特别是一个那么漂亮的女人逛街,想不吃醋都难!然而以云 的清高的个性,她怎会承认吃醋呢?她笑了笑说:“我怎么会吃醋?老同学嘛! 应该陪一陪的。” 过了两天,嘉打电话给云,高兴地说:“云,今天是我的生日!要不是我的 老同学提醒,我都差不多忘记了!”生日?云突然感到自己犯了一件不可原谅的 事:那就是连自己恋人的生日都不知道!她真的是羞愧极了!她机械地说:“生 日快乐!”“云,我不要你的什么礼物!我只要你今晚上陪我!”尽管她晚上有 一大堆事要做,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她甚至还请了一节课的假,买菜 做饭。到晚上六点钟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打嘉的手机,关 机。她坐立不安的,多次走到窗边翘首相望,一直等到八点多,嘉还是没有音信。 于是,她决定去找他,或许在路上碰到他呢?云这样想。夜幕下,一对对情人在 闪闪烁烁的霓虹灯下,或并肩而坐或相拥而行。突然,云的目光锁定在一家酒巴 里,透过橱窗,她看到了嘉。他和他的老同学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正举杯相互凝 视着,在他们的面前,摆放着一个还点着蜡烛的生日蛋糕……云只觉得一阵眩晕, 她的身体晃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倒下!因为,明天她还要上一节公开课。 她大脑一片空白,像个木偶人似的走回了家。她蜷缩在墙的一偶,像只受惊、 受伤的小白兔,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嘉在拍门,她连回答的力气 都没有。嘉一边拍门,一边歉疚地说:“云,对不起!我忘记了!”也许是等了 一会,看到云不开门,嘉就生气地说:“看来你也不想理我了,那我还是知趣地 离开吧!”说完“噔噔”地走了。云还是一动也不动的靠在那里,没有思想、没 有灵魂,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亮。她打起了精神,她不会忘记:今天她要给全 学区的老师上一节示范课。就在她要出门的时候,她发现门口的地上躺着一封信, 她撕开一看:种种迹象表明,你已经有了新的选择,没关系!要走你就走吧!只 是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们到此为止吧!云只觉得一股咸咸的 东西涌向喉咙,她一张开嘴“哇”地吐出一口热乎乎的液体来——那是血!天哪! 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比情人无中生有反戈一击更残忍的事?曾经轰轰烈烈的爱就这 样无法更改地结束!好恨呀!却不知道该恨什么!该恨谁! 云恍恍惚惚地走进教室,看着坐得端端正正的学生,看着后面黑压压的听课 的教师,她眼一黑,一头栽倒在讲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