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悔 人生由于知识的局限,认识的片面,性格的偏激固执和秉性的愚昧顽朦或多或 少都要遗下一些后悔,悔恨和忏悔。当然,很多后悔、悔恨和忏悔或由于时光飞逝, 冲淡稀释而慢慢地消失于不痕,或由于亡羊补牢而多少得到些许弥补。唯独错过了 真爱失去了真爱浪费了真爱亵渎了真爱而遗下的后悔、悔恨和忏悔是永远抹不掉的, 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它将象影子一样件随着你,直至生命的终结而使你一生不得 开心颜。这一副沉重的精神包袱只能是自作自受自承担,这一杯痛彻心肝的苦酒只 能是自酿自斟自强咽。这是因为上天给予人的真爱只有一个,月老给予人的真爱缘 份只有一次,错过了时不再来,失去了将永远失去。 我比蓉蓉长一天几乎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在一个山垭的两边,我们从幼儿园开 始同学,一直到小学中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七岁时,当青春第一次骚动起一般 莫名的情绪,当清澈的明眸不再纯洁地在周遭偷偷把搜寻着异性的时候,我们非常 自然也稍稍溜进了对方的心底。然而我们生长在不能谈情说爱的年代里,当然,我 们也不知道那就是爱,那就是情。我们只是自觉不自觉地留意着对方的一切,那怕 是一颦一笑都要牵动对方的心。我们只是有意无意地关心着对方的一切,那怕是一 举一动都影响着对方的情绪。上学路上,远远地看到她在对面山头出现就心跳加快, 脸腮发热,兴奋不已。放学路上,一直目送她在光秃秃的山头消失还在目送,还在 挂念,依依不舍。就这样一直到中学毕业,后来,由于当时的我只是一个不能胜任 强体力劳动的弱质农民,前景漆黑一片没有丝毫曙光,我没有养活爱情的面包,我 也为我不能创造出足够的面包去养活爱情而羞愧而无奈。我为了她的幸福,也为了 我的真爱,我强捂着流血的心,象高贵的“骑士”—样,“无私”的拒绝了她的爱。 后来,她被推荐去读了师范学校,当上了乡村教师,并与一个干部结了婚,有 了一个儿子。不久她们调进了省城,她后来进入了省级机关,慢慢地当上了处长。 她有了地位,有了事业,有了家庭,也有了吃不完的面包。我为我的牺牲精神感到 骄傲,我为我“无私”的真爱感到荣耀。虽然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她,但我把这份 真情真爱深深地埋在心底,化着对她的默默地遥远祝福! 然而,命运有时喜欢捉弄人,就在她结婚后不久的一九七七年,改革招生制度, 我通过努力也考进了她读过的师范学校,也当了几年乡村教师后改行到了一个国有 大型企业工作,通过勤奋工作居然也当上了公司董事会秘书。我还在工作之余时时 练练笔,竞时不时有被省市报刊登用的,工作事业有了些小成绩。当然,我也在不 经意中结了婚,并不知不觉地也担负起了为人夫为人父的巨大责任。同时,我也有 了足以养命的面包,我也与绝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在无爱却有责任和道义的婚姻中 渡过了我的青春,消磨了我的年华。 三十年后的二000年冬天,不知是地球变暖的原故还是这一年的冬去得特别 快,春来得特别早,虽然是隆冬时节却艳阳高照,气温暖和,给人以春的感觉。一 天上午,她为她在我们公司工作的一位亲友的事打电话到公司办了解情况而我们偶 然地取得了联系。几天后我到省城出差,一次有意无意的见面,一次我们一生中的 第一次握手,第一次长谈。我们显得那么自然,那么轻松,那么无拘无束。我们不 知不觉回到了过去,三十年各自地覆天翻的变化,身体、生理、心理、环境等一切 的一切都在时光的厉刃下改变,唯有我们的心没有变。 三十年的艰辛岁月顿失无痕,一切都在昨天。当我为她的前途、事业、家庭、 幸福道贺时,她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的严肃,目光变得非常的呆滞。这是我从未见 过的严肃和呆滞。她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凄然地说:“超,你认为你拒绝了我的 爱,我现在有了地位,有了事业,有了家庭也不缺钱用,我就幸福了吗?你错了! 这几十年来,我从未忘记过你,初恋的感觉,真爱的过去刻骨铭心。我在他的身上 永远都没找到看到你想到你的感觉。我与他二十多年来根本就没有爱情,就是性也 只是在完成法律妻子的责人,从未体验到快愉。我们从未拉过手,搂过腰一同上街 逛商店。他虽然与我门当户对也是处级干部,也很会找钱,并且百般迁就我,我也 千百次偿试着去爱他,但怎么也爱不起来。我的爱只有你!你知道吗?在我幸福风 光的表象下,我好累好累,我活得身累心也累。”说着说着,她眼里含着泪花,她 倒在我的怀里轻轻地抽泣着。她几十年的怨气、委屈、痛苦与对我的爱,对我的思 念和恨都伴和着一个钢强的事业女性的不轻易流出的泪水一同流出,润湿了我的胸 襟也润湿了我的心。 我震撼了,我被她对我的真爱所震撼!我被人世间的真爱所震撼!原来真爱并 不能因为你的大肚和无私就可以送人;原来真爱并不能因为你的自我牺牲精神就能 使她获得再生;原来真爱并不会因为面包的粗糙短缺而降低她的意义,削弱她的生 命力;原来真爱并不能随着地位的升高财富的增加而自然生成;原来真爱并不是作 意用心用力就可以求得;原来真爱对人生是多么重要多么宝贵,人可以缺衣少吃但 不能缺了真爱;原来人生的至愉自乐只有真爱;原来金钱地位和人们的恭维赞誉声 并不能替代缺少真爱的空虚;原来没有真爱的高级轿车和宫殿般的别墅里一样清冷 无聊;原来真爱并不能因为时间距离的长远而淡忘消失;原来真爱…… 于是,我后悔,我悔恨,我忏悔。 我后悔当初我们都深深地爱着对方,爱得那样真,爱得那样切,爱得那样刻骨 铭心。社会、家庭又没有任何人干涉阻挠我们的爱,人人都夸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地设的一双。仅仅是因为暂时失去前途的希望,暂时没有足够的面包去养活爱情, 我就拒绝了上天给我安排的唯一真爱。我为什么不懂得真爱与面包同等重要呢?我 为什么不懂得除了奋斗,忍耐与等待是我功的必备条件呢? 只有懂得忍耐与等待,能够忍耐与等待的人才会是成功。的人对事业是这样, 爱情、人生也是这样。 我悔恨当初的无知与天真。我只认为既然你爱她你就要让她幸福,如果你不能 给她幸福,你就应该具有自我牺牲精神,把一切的苦自己吃,让能给她幸福的人去 爱她,去娶她。因此,我曾为我如此高尚的情操和伟大的举动而自豪。 我曾为她找到一个干部,并有了她自己的事业、前途而暗暗地、真诚地为她祝 福。虽然心底不免时有几丝酸楚,我还是为她的选择从心底感到高兴。因为在六、 七十年代,作为一个农村姑娘,能找到一个工人对象就象成了神仙一样,能当上一 个工人就象进入了天堂,更何况她找到了一个干部。然而今天,我为我的愚昧无知 感到羞耻,我为我的顽劣天真感到痛心。我悔恨由于我的无知和天真,付出了我们 一身唯一真爱的高昂代价,使她活得身累心也累,使她委屈而痛苦地在一个爱不起 来的男人身边睡了几十年。而我自己也失去了人生中唯一一次获得真爱的机会,使 我终身不得开心颜。 我忏悔我亵渎了上天赐予我的真爱机会和真爱,我辜负了我一生中最不愿意辜 负的人,我的愚蠢葬送了她一生的欢乐也葬送了我们的一生幸福。然而,面对怀中 抽泣的她,我却说不出半句体贴安慰的话。是呵!时至今日的我和她,我说什么呢? 我能说什么呢?我该怎么做?我又能怎么做呢??? 哎!曾经真爱难为情,失去空余千年恨。祈求苍天垂怜我,是否可以慰黄昏。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