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都一晌 作者:陈开心 1 周末的晚上。 宿舍里只剩开心和她的上铺。 开心,明早一起去滑草好不好? 不去。明天妈咪要来看我。 开心换上心爱的格子床单。学校有规定周六和星期天可以不用统一编号的卧 具,其他时间宿舍需同军营一样整齐划一。 漂亮白痴请客,不去可别后悔呀。 滑草而已,又不是欧洲10日游。开心说着去水房洗床单。 妈咪是开心的后母,于开心8 岁那年进驻,11年来从未与开心闹过一次别扭, 一直为亲人们所感慨。 2 开心照例去锦汉车站接妈咪。豪华的空调巴士,轰隆轰隆从深圳开来。 阳光很好。总是要到秋冬,广州才能显出它数不胜数的好来。譬如苍翠欲滴 的植物譬如满街满巷的鲜花譬如体态轻盈的女人。 妈咪烫着时髦的乱发,穿了一件合身的黑色樽领T 恤,桔红色的9 分裤,鞋 子是今年流行的反翘尖尖。 玫瑰色的行礼箱里照例塞满了带给开心的礼物,小轮子轧在地上都成了喘息。 开心你还好吧? 妈咪越来越青春了。 两个人在阳光里拥抱。 想吃什么? 去川国演艺吧。上回你不是说下次来了还去吃火锅吗? 哦。妈咪不记得了。 鸳鸯火锅煮得翻天覆地。 妈咪啊,快乐的钢琴考试怎样了? 没有过。她哪如你安静呢?好似屁屁下面长了什么东西。 快乐是开心同父异母的妹妹。 妈咪是外省人,当初因为白话讲得好,迅速被广州接纳。开心倒喜欢听她说 普通话,显得舌头更有用处。 开心啊,20岁生日想要点什么礼物? 随便啦。好似什么都有的。 欧洲10日游呢?不如今次我同爸爸送给你。 不要。自己有钱了再去。 傻着了吗你?妈咪跟爸爸的钱就是你同快乐的。 不过……我还是想自己养自己啊。讲过好多次的了。 开心,今日的火锅好似不是太好吃。 妈咪,老豆是不是有着二奶了啊? 妈咪的筷子跌落在火锅里。 小妹儿给我拿双筷子来。妈咪的四川话铿锵有力。 3 晚上开心带妈咪去看电影。 旧片子。年轻英俊的牧师爱上了议员未来的儿媳妇,带她私奔。金色的阳光 让两个人看起来宛如天使。 逃亡的路上,天使在马车里甜蜜恩爱,教堂的钟声突然响起,天使从云端跌 落,牧师回到了上帝的怀抱。 走吧,开心,这样的片子真是没有什么意思。 电影还没演完,妈咪拉着开心离开电影院。 就是。都不如我写的爱情故事有意思。 你才19岁。知道什么叫爱情。 不知道没有关系。我编的爱情故事很好卖。 我看过。开心你和男人在教室里做那件事? 没有啦。编的。哪有那么多有个性的男人给我认识呢? 也是。如果不是,女大学生为什么一定要爱上教授? 开心不说话。 妈咪大三的时候爱上开心的爸爸,毕业后就成了后妈。彼时爸爸还只是讲师。 讲师让开心叫新任妻子妈妈,开心不肯,因为妈妈在墙上。逼得急了,开心自作 主张叫了声妈咪,沿用至今。 回到宿舍,妈咪照例表扬了开心的格子床单。 知道你要来才换的。 开心就是乖啦。妈咪对你简直好过亲生。 又来啦。你不讲谁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喝茶。你上次带的车仔红茶,没喝 完。 开心,爸爸跟你说起他的新爱情了? 没有啦。你身上透着寂寞两个字。从前的时候没有过。 哦。我还以为……我很好呢。你怎么安慰我? 为什么我要安慰你呢?妈咪,你正好33岁啊。 33岁有什么不妥吗? 张学友唱女人33岁那阵“年轻的女孩让她让一让位,让男人决定和谁远走高 飞”。 是吗?这样啊……我知了。妈咪有些恍惚。 4 学校门口的网吧叫WINDFLOWER,经年累月地放着朱哲琴的阿姐鼓。据说主人 是个背包客,对西藏的着迷程度堪比达赖喇嘛。 那家时尚杂志的小编给开心发了N 个MAIL追问媚儿的爱情故事发生了没有。 3000字以内,注意情节要离奇。 每次看见这条要求开心都想笑。其实3000已经够多。读图时代,生老病死的 过程如果能在1000字内交代完毕,兴许大家能有兴趣看完。 中午时间,外间阳光普照。WINDFLOWER空荡荡的,朱哲琴在唱《六世达赖喇 嘛情歌》,魔咒一样的呓语在屋内流淌。 开心照例到柜台前面去要求放自己带来的CD. 请放这张。 开心说完定在原地。 有人跟她同声要求,且手里拿的都是SAVAGE GARDEN 的认定。 你们俩的碟一样,放谁的? 放她的吧。女士优先。 放他的吧,减少磨损。 三个人一齐哈哈笑。 开心拿回自己的CD,走到惯常霸占的座位上坐好。 还没有坐稳,有人走过来。 你好…… 不用介绍,我认识你。XX的漂亮白痴。 对。他们就是这样叫我的。漂亮白痴诚实得让人无地自容。 小编要媚儿爱上单纯的男人,开心有些不知所措。什么样的男人叫单纯的男 人呢? 漂亮白痴经常大把花钱请客,没有任何目的,算不算单纯? 无数中国人想方设法地移民澳洲和加拿大,漂亮白痴要从悉尼来广州上大学, 算不算单纯? 白痴,你为什么喜欢SAVAGE GARDEN ?因为你也是澳洲的吗?可是,你是黄 种的。 他们讲我长得和主唱DARREN HAYES有点像。 这理由真的白痴。 你呢?你为什么喜欢他们? 有活力啊。唱CRASH AND BURN也可以兴致勃勃。还有就是又帅啊,一点也不 像野人。 伍佰才应该是野人吧,唱情歌就像挖地一样,喀嚓喀嚓的。 好像……你也不是很白痴。 也许。比如我是水,遇到不同的容器,就会有不同的形状。 开心笑了好多次,媚儿的爱情被忘得一干二净。 5 机械制图课是在阶梯教室上的。可以装100 多人的阶梯教室。 第一堂课教大家削铅笔,开心的食指被单面刀片划了一条大口子,鲜血嘀哒, 吓得其他女生花容失色。 其实现在都用电脑制图了呀。漂亮白痴经常说。 老师的眼镜厚得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害得他只好把下巴支在胸口上,一遍 遍地讲点线面,根本懒得介意白痴的意见。 讲到三视图的时候开心终于忍不住了,想方设法地躲避老师探询的目光。 白痴也在听课,好像也不是很认真的样子,可是窗外有什么看的呢?天空灰 蒙蒙的。 画图的时候开心用得最多的工具是橡皮。 不可以这样的,如果换了水笔来画,墨水会淌开的。白痴对开心的大作颇多 微词。 后来开心的制图作业就让白痴捉刀了。白痴的制图作业做得像人一样漂亮。 开心觉得过意不去,经常故意把虚线画实,把实线涂虚。 6 同学们开始议论开心和漂亮白痴。 开心啊,最近白痴很少请客了,卡是不是由你保管了? 才没有呢。妈咪也开有公司的,我还有稿费,几时缺过钱? 始终还是抹不掉干系,开心有些不耐烦了。 白痴你最近为什么不请客了? 我没有时间啊,要给你画图。 也真是的,制图作业越来越烦。开心叹气。一个不规则螺旋体,侧面上挖了 一个洞,要画俯视图,开心总是难以想象,哪条线会被哪条线挡住,哪个面会与 哪个面重叠。 7 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开心逆流而行,被白痴撞到。 开心你要去哪里。 去见一个人。 喂,是网友吗? 是啊。网民天天在聚会。 是男的女的?报纸天天讲许多女网民惨遭毒手。 怕什么呢?法制社会。我又不傻。 哦。你是不是去搞网恋的? 不是。有个男人,出版社的编辑,想见见我,给我出书。 不要去了吧。书一定要看见过本人才可以出吗? 见就见呗。我又不是恐龙。 算了,不要去了。大不了我给你出。2 万块钱一本差不多了吧? 你有钱吗? 没有。他们有。就当我花掉了。 真白痴。那样有什么成就感呢?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算了你不懂的,你又 没有学过陈胜吴广。 小时候我一哭,全家人都很紧张啊,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白痴解释。 开心还是去了。 编辑是一个无趣的男人。说话找不到边,个子很矮,眼睛很大,表情很夸张, 动不动就惊讶得合不拢嘴。 北京路的肯德鸡餐厅人山人海,谈话断断续续。其间白痴打过几次电话来, 问开心是否安全,她都说很好,白痴以为她被迫强颜欢笑,拨号周期越发的短, 语气一次比一次急促。 与编辑分手后开心有些遗憾,本来以为一个唾手可得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 郁闷。还好白痴有许多焦虑的电话打过来。开心忍不住笑了又笑。 回宿舍看看同屋没人,开了上铺的电脑,接着去经常光顾的BBS 拉帮结派, 登陆QQ与众FANS联络感情。 有个叫玄衣的ID要求认证。 开心在决绝原因里输入:我跟你是同性。 玄衣接着发申请:我又不是来配种的。 开心回复:K ! 点认证,发送。 玄衣:你是不是很丑? 开心:怎么讲? 玄衣:据说美女无论如何不认证同性的,根本没时间。 开心:我打字快。 玄衣:你在网上玩什么呢? 开心:什么都玩,打联众游戏,养宠物,聊天,还写字。 玄衣:那你跟人家聊什么呢? 开心想了一会:叫他们去泡妈咪啊。 停了一挥,玄衣发消息过来:你怎么知道是妈咪同你在玩? 开心:我聪明啊。你整日都穿黑色,上来问的问题又这么菜。不过你都算聪 明啊,可以找到我。 玄衣:也没什么的。你那么懒,肯定叫媚儿了。 妈咪打字也很快。开心顺带着讲起今天的奇遇,无趣的编辑,破灭的希望, 白痴的紧张。 8 开心逃了制图课去WINDFLOWER编媚儿的新故事。老板好心的说学校开了局域 网,你上得这么勤,为什么不申请呢?我可以卖一台旧电脑给你,绝对跳楼价。 不要。我喜欢在线写。知道算时间给钱的,所以不敢偷懒不敢说没有用的废 话。 哈,陈开心,我如果没有老婆一定泡你。 没所谓啊,你可以把老婆飞掉。 不可以的,我有小孩了。 那真的不可以,我不要做后妈。 咖啡厅、麦当劳餐厅、地铁站、机场、D 厅,媚儿都去过,都有过爱情,剩 下来该怎么办呢?香港台北新加坡……开心漫无目的地在GOOGLE里输入这些异邦 城市名,打算让媚儿出境旅游算了,也许可以在境外遇到不同人种的爱情。 我就知道你在这。 开心在看关于兰贵坊的介绍时,漂亮白痴出现在身后。 白痴你不可以翘课的,等下谁给我画图呢? 真过分。白痴也是人吗。 对不起啦。我不该奴役你。 对不起?你说的。有什么表示? 请你吃饭吧。昨天刚拿了一笔稿费。 吃饭多傻啊。 那……看电影吧。 还是傻。 你少烦。小编催我交作业。 我看了你全部的小说,为什么全部的女主角都叫媚儿? 懒得起呗。 哦。那你恋爱过没有? 没有。 那你写什么爱情? 你真是个白痴,我写的又不是自传。 啊,这样,不如你请我恋爱吧。以后你不用写媚儿的爱情了,可以写漂亮白 痴的爱情。 我才不想写你呢。男人的爱情不好卖。 不是吧陈开心你……那个词怎么讲? 惊世骇俗还是匪夷所思? 都是都是。 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多啊。昨晚妈咪化名玄衣上网跟我聊天,被我识破,什么 也没有探听到。 一定是想问你拍拖没有啦。开心你看我们学校的风景够好吧,有湖,有大树 有草坪,多么适合培养爱情。 爱情。爱情就是老豆爱上妈妈爱上妈咪爱上女大学生,生下开心、快乐、欢 喜或者别的孩子,爱情就是妈咪为了讨男人的欢心,数年如一日地敷衍他全家, 并等着突然有一天被宣布我不再爱你。 这些话开心没有说出口。这是家事,开心想,她的家事与白痴无关。 9 喂,开心,天冷了。不如我们谈恋爱吧。 星期天一大早,白痴给开心打电话。 你还没起床吧? 神人,你怎么知道? 你说的话有被窝味道还有口臭。 好好好,我起身我刷牙,然后去找你谈恋爱。 不如你去泡玄衣吧。她现在很可怜的。 禽兽,那是你妈咪啊。 你才禽兽。我给她找爱情。 我不管,我要去找你。 没空。今天约了妈咪一起吃饭的。 开心照例接了妈咪,照例一起去了川国演艺。 鸳鸯火锅煮得热火朝天。 妈咪啊,我叫我们同学去泡你。澳大利亚华侨,他们叫他漂亮白痴。 发癫啊你,这样对我。 没所谓啊,王菲都比谢霆锋大11岁。 你自己去吧。反正你也没有男朋友。 好像我也真的……不是很忙。 不如拍拖啦。闲着也是闲着。 也不是好闲啊,要写小说的吗。 边拍拖边写不是更好?爱情么,闭门造车不可以的。没钱妈咪给你。 不要了。白痴很有钱的。富商的仔。肯定不用我倒贴。 是不是啊?那还不上?你傻啊? 不会吧?妈咪,你不用这样急着把我赶走的。 真没良心。妈咪都是为着你好的。 好啊。这样……那我就真的去抠他了? 去啦去啦。不要犹豫。 10 平安夜系里包了一个歌厅搞活动。漂亮白痴成为追逐的公共对象,无数彩色 泡沫浩浩荡荡地向他喷去。 开心坐在角落里喝果汁。妈咪说,胡萝卜汁可以让人保持理智。 直到散场,漂亮白痴才从女生们的大呼小叫声中脱开身,对开心说MERRY 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开心很客气。 不如……我们恋爱吧。你看,耶稣已经醒了。 不了。你的爱情到处都是。 你不能怪我,是她们主动的。 可是……为什么你不拒绝呢? 她们人多啊,我没有时间拒绝啊。 你自己不想拒绝而已。 陈开心你为什么不讲道理啊? MERRY CHRIStMAS.开心客气的道别。 11 快乐,妈咪呢?妈咪去哪里了? 寒假开心回到家,家中只有快乐一个人在弹琴:我的家庭很可爱~整齐美满 又安康~ 不知道啊。妈咪去澳洲了。又不带我去。 妈咪去澳洲了。开心手中的背囊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