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守则(小说) 五月,周末的黄昏,月琳在梳妆台前最后审视了一番:青春靓丽的容颜,窈窕 匀称的身材,穿着浅蓝色的无袖长裙外加紫色绣花披肩、白色的细高跟皮鞋,戴着 那条世浩买给她的价值6000多元的附着钻石项坠的铂金项链,涂上了欧莱雅的玫瑰 红色的唇膏,抹上了兰寇的香水,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上洒了少许渚喱…… 一刻钟后,月琳站在人潮汹涌的车站,焦急地望着远处公车开来的方向。月琳 不时地跺脚,偶尔环顾四周,这才发觉有不少人向她投来欣赏和赞美的眼光。月琳 不禁得意洋洋起来,这样一位楚楚动人的姑娘亭亭玉立在公众场合,怎么可能不倍 受关注呢? 车子来了,月琳不顾淑女风度奋力挤车,使出浑身解数仍然惨败,一转眼,第 二辆第三辆相继开走,月琳气得不能自已。"天哪,我连挤三部都未能挤上,怎么就 那么霉呢?!"她气急败坏地自言自语着。正在这时,一位中年男子从月琳身前走过, 狠狠地踩了她一脚,低头一看,洁白的皮鞋上一个突兀的黑脚印。月琳气愤地对着 那男子的背影大叫了一声:"喂,怎么走路的?!" 月琳皱着眉头,俯下身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仍然余下一个黑块。无奈, 飞奔回家,飞快地取出高级鞋油使劲地擦着,可惜那个黑块怎么也擦不掉。悻悻地 换了一双银灰色的高跟皮鞋,狂奔至新村口,叫了一辆"大众",风急火燎地往目的 地赶。 "大众"停在了上海人民广场的"必胜客"前,月琳从钱包里飞速地取出一张50元 的纸币塞给司机,轻轻地说:"不用找了。"说完一骨碌下了车,顺着电梯上楼走进 了"必胜客"。 世浩坐在靠窗的座位边,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月琳径直走过去,轻轻坐下 来,一边气喘吁吁地擦汗一边点头微笑。世浩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衬衣,头发黑 亮,神采奕奕的脸颊上目光清澈,手腕上戴着大前天月琳才买给他的Omigar手表。 世浩安静地凝视了月琳一会,关切地问:"怎么啦,那么狼狈啊?"一刹那,月琳条 件反射般地想起那份恋爱守则。 月琳与世浩已经相恋两年了。月琳在广告公司做客户部主管,世浩在网络公司 任业务拓展部经理,两人的工作都非常繁忙。世浩比月琳大三岁,在月琳的心目中, 他是那么英俊潇洒、睿智幽默,并且成熟稳重、温柔体贴。就在半年以前,在上海 的白领中渐渐盛行情侣间制定的恋爱守则。恋爱守则由恋人协商制定,可以随着新 情况、新问题的出现协议更改,在美好的恋爱期间对双方都有约束力,不仅简便有 效,而且能把相爱的两个人牵连得更紧,到步入婚姻殿堂后就自然终止。于是,他 们也制定了一份恋爱守则,一式两份,这份恋爱守则平均每个月要更改修订一次。 世浩是一个好男人,月琳知道他是真的爱自己,那份恋爱守则其实一贯显失公 平,两人都心照不宣,从迟到的问题、买单的细节到基本原则,都向月琳这边倾斜。 根据最新版的"恋爱守则"的修正案第1条第1款:"约会可以早到5~10分钟,但不应该 迟到。任何一方如果迟到,另一方可以采取惩罚措施,惩罚措施由双方协商决定, 意外的事故或合理的理由导致迟到除外。"月琳一看表,说好晚5点30分见面,现在 已是5点50分。月琳望了望窗外的世界,华灯初上,人影婆娑。月琳装模作样地叹了 一口气,乖乖地低下头,一副认罪和悔痛的样子。世浩为月琳叫了比萨和橙汁,高 兴地跟月琳侃着,过了好半天,也似乎没有兴师问罪报仇雪恨的意思。 半晌,月琳心虚地暗示道:"你等了多久啦?" 岂料世浩淡淡地说:"还行,我早到了5分钟,你也算'脚'下留情了。哪怕一整 个晚上我也得等啊!" 月琳虚情假意地打着哈哈:"你就不要求点什么?" "在我要求以前,你可以尽情地为自己辩护呀!" 月琳这才茅塞顿开幡然醒悟,原来他已经被自己从前精彩的辩词所深深折服了。 以前月琳基本上每约会五次就要迟到两次,少则5~10分钟,多则一二十分钟。最多 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大约半小时。世浩从不生气,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每回迟到 月琳都有理由,不需要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她总能不假思索、滔滔不绝地说上一阵 子,譬如车子沓班抛锚、不速之客临时造访、手表停了、手机缺电、路上摔交跌进 了肮脏的阴沟、找装风筝的塑料袋等等,花样不断翻新,每次迟到的理由都不尽相 同,能用无比优美流畅的语言胡说八道,却能脸不红心不跳。而世浩总是习惯性地 信以为真,从不跟她计较。 有两次,世浩迟到了,"迂腐木讷"的他也不自我辩解,只是不停地傻笑着,任 由月琳惩罚。就在上个周末,世浩竟史无前例地迟到了整整二十分钟,气得月琳呲 牙咧嘴,于是,月琳罚他一个下午请她喝了三杯饮料:巧克力奶茶、椰果奶茶、草 莓奶茶,然后喝不完的就丢给他消灭。 此时此刻,月琳无限诚恳地说:"我其实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你还是快点罚我 吧!" "什么?你说什么?"世浩的眼睛睁得滚圆,着实诧异地道,"干吗不自我辩护呢? 我可不想让别人误解我欺负你啊!" "我迟到,我认罪,我……" "我来代你说吧,是车子抛锚、手表慢了,还是路上遇到突发事件?"世浩通情 达理地说,"行了,我弃权,我可不想惩罚我未来的太太。" "难道你忘了上个周末的事情?不想尝试一下复仇的快感?" "你知道我不记仇的。" 就这样,两人终于转移了话题,一边品尝着美味的比萨,一边谈论起房屋装修 及家具购买问题。那间100多平方米的三室一厅,以后就是他俩温馨的爱巢了。要把 一间空荡荡的毛坯房变成一间富丽堂皇美丽典雅的住房,是多么美妙的事情。月琳 已经随着世浩跑了很多建材商厦和市场,谈了多家建筑装潢公司,最后两人协商决 定,由赫赫有名的"荣欣"装潢公司设计装潢。从地板、瓷砖、墙纸到灯具、沙发、 镜框,两人的意见不时有分歧。根据最新版的"恋爱守则"的修正案第5条第2款:"在 实际生活中,倘若遇到问题双方意见分歧,必须求同存异、和睦相处,在协商一致 的原则下寻求最佳解决方案。"另依照恋爱守则第7条第1款:"关于房屋装修及家具 购买问题,鉴于女方具有更好的审美观及艺术修养,要多听女方意见,在女方的指 导思想下协商解决。"有了恋爱守则,两人总能心平气和地讨论与磋商各种问题,所 以没有任何无休止的争执,只有冷静的思考、理智的分析。在思维的交融、情感的 碰撞过程中,爱的火花熊熊燃烧。然而,最近因为电脑桌和书橱的问题,两人都努 力不懈地想说服对方,结果谁也没有成功。 月琳从袋里掏出一本精美的宜家家居杂志,指着扉页的某处给世浩欣赏,同时 振振有辞:"恩,我就要曼宁电脑桌嘛,你瞧,旋转轴连接的小桌,不用时就收进大 桌底下,多方便!以后我家庭办公时可以一边喝摩卡咖啡、吃点心,一边操作电脑 了。900多元,又不贵嘛!" 世浩指着另一处据理力争道:"不行,你那种桌下方的搁板空间不大,白色蜜胺 桌面容易脏,烤漆钢质桌架也许会有后遗症。你看我这种迪莫曼电脑桌,是附有滑 轮的活动式电脑桌,由坚固耐用的实心松木制成,表面经特殊处理,让你一擦就干 净。虽然价格1250元,但货真价实啊!" 就这样,两人心平气和地争辩着。尽管双方都态度谦和、言辞亲切,争辩仍然 没有结果。世浩微笑着说:"干吗一定要曼宁电脑桌呢,别那么固执啊!平时都是我 迁就你的,你难道就不能纵容我一次吗?" 月琳噘着樱桃小嘴强调:"我就喜欢白色蜜胺桌面,白色,柔和温馨而又华丽典 雅,比你那个强多啦!再说,两张桌子一大一小,我可以一边品尝美味一边享受网 上冲浪的乐趣啊!" 世浩倾下头柔声道:"可是白色容易脏啊,我可不想你结婚以后天天打扫累得身 心交瘁。你不觉得我推荐的迪莫曼电脑桌,表面容易擦拭,我不就是为了你将来省 心省力,我对你的深情你还感觉不出来吗?" "肉麻!"月琳大叫,"我就要曼宁电脑桌,以后你天天帮我擦不就行了,这可是 考验你对我的所谓深情啊!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你小费。" 世浩显得垂头丧气,他叹了一口气,翻起了那本宜家家居杂志,月琳则把眼光 转到了窗外。窗外,繁华的街道、汹涌的人群,这个灯火迷离物欲横流的城市,有 太多让人迷恋和沉醉的地方。突然,月琳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世浩没有房子、面包, 没有坚实的物质基础,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自己还会不会与他谈恋爱呢?就在这 时,世浩惊喜地大声道:"嗨,亲爱的,你看这个两全其美!" 月琳定睛望去,杂志的扉页上,有一个异常美丽的画面深深打动了她:远处, 一个可爱的小孩趴在那里,正用莫拉绘画颜料在画纸上信笔涂鸦,一旁一大堆格拉 达毛绒玩具;近处,一个年轻美丽的母亲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工作。她使用的就 是安童书桌组合,包括折叠桌面、打印机放置柜、抽屉柜、显示器搁架组合等等, 既自然典雅又简单实用,似乎弥补了各种缺陷和不足。就这样一幅充满人情味的广 告画,深深吸引了月琳和世浩两人。半晌,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就选安 童书桌组合吧,这个是我俩都喜欢的。" 就这样,在幽雅温馨的"必胜客"里饱餐了一顿,关于房屋装修及家具购买问题 的讨论终究告一段落。世浩照例掏出钱袋欲备买单,月琳已经捷足先登地取出两张 100元的纸钞,小心地放在世浩面前。 "什么意思?"世浩疑惑地问。 "今天我很高兴,让我来买单吧!"月琳调皮地眨着眼娇嗔。 "干什么,别胡闹!"世浩的表情挺严肃。 "让我买一次单吧,好不好?"月琳近乎哀求。 "为什么?" "我不想在经济上太依赖男友,新时代的女孩就应该这样,要平等要独立,首先 经济独立就是人格独立的基本表现之一。再说,我也有工作也有收入,干吗要剥夺 我付帐的权利呢?" "谁剥夺你付帐的权利了,我是男人,哪有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买单的道理?! " "你这是什么思想呀?大男人主义!哼。"月琳悻悻地说。 "或者你请客、我买单,怎么样?"世浩"退让"了一步道。 "不要,不要。要么,我俩还是AA制吧!" "干吗,怎么那么固执?!别跟我来AA制,我可不吃这套。" 就这样,两人都坚持着,谁都不想妥协。依照最新版的"恋爱守则"的修正案第 2条第1款:"一般约会的车费各自负担,餐饮费及其他娱乐消费原则上由男方承担, 女方保留抢付帐的权利,在协商一致的前提下也可以尝试AA制度和轮流买单方式。 "因而月琳据"理"力争,哇哇大叫:"我高兴我买单,这是人权,你干吗要剥夺?气 死我了。" "好了,好了,如果这顿你一定要买单,那么我以后再也不请你吃饭了。你看着 办吧!"世浩得意洋洋地使出了"杀手锏",态度强硬、语气坚决。 月琳的心一颤,拿着纸钞的手哆嗦着,略微思忖了片刻,认真地掂了掂份量, 此话非同小可,赶忙自觉地把钱放回去,这事就算结束了。月琳咬牙切齿地想:没 想到我这么诚心,居然这第X次抢付帐的伟大行动还是失败了,唉!革命尚未成功, 同志还须努力。 从"必胜客"里踱出来,两人在人头攒动情侣出没的人民广场喷泉旁小坐。星光 下的世界、夜幕下的城市是那么美。凉爽的晚风轻撩人的面庞,苍穹中的星星时隐 时现,远处灯火阑珊、人群如织,花坛周围的树木在风中轻轻摇曳,喷泉旁的小孩 三三两两在尽情地嬉戏玩耍。晶莹的水花仿佛溅到了月琳的裙裾上,清纯而冰凉。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少许兰寇香水的余味,赛过任何一种花香。月琳坐在世浩的腿 上,世浩的手臂从身后把她紧紧环绕。 忽然,世浩在月琳耳边低语:"我说,亲爱的,那份'恋爱守则'里有很多地方不 完善,还得改过来呢!" 月琳娇嗔:"一天到晚要改,多烦!" "那就快点嫁给我啦,这恋爱守则真有点象孙悟空的紧箍咒哩!" "哼,结婚以后还要制定一份婚姻守则,管住你套牢你。" "啊,不要这么残忍啦。"世浩可怜兮兮地大叫,"饶了我吧。" "你说什么,残忍?!" "哦,我口误,一点都不残忍,我心甘情愿无条件地接受……" 灿烂的星光、璀璨的灯火,繁华的大街上数不清的车辆呼啸而过,在喧嚣的人 群中,清冷的空气渐渐把他俩包围,一股甜蜜和幸福的感觉,刻骨铭心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