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日落桥 作者:哈玛雅 滔滔的长江上有这样一座桥,傍晚,落日的余辉洒落在桥上,一切显得那样安 静、温情。这座桥曾被她称作“日落桥”。 每天傍晚都有一位老人站在桥上,痴痴地望着长江,他在等谁,他到底在等什 么呢? 宋颀是十分内向的男人,高高的鼻梁架着黑框的眼镜,但是是那种一见就可以 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他成熟、有责任感、有魄力。所以还真深深的爱着他。然 而宋颀害怕爱情,他怕被爱,也害怕爱人。他知道还真喜欢她,可是他不愿,也许 是不敢接受她。他躲着还真。可是还真一如既往,七年来,她从未变过心。宋颀和 还真是中学同学,初中时,还真是六班班长,宋颀是七班班长。还真总是打量这个 男孩,这个每次开会都迟到的男孩,他从不解释什么,不管辅导员怎么说他都是默 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那时,还真认识了宋颀。宋颀也认识了这个美丽的女孩— —许还真。 有幸的是,高中时他俩被编在了同一个班。宋颀是班长,还真是副班长。还真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爱上宋颀的,或许是那次郊游吧。宋颀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睡着 的还真身上,可能宋颀是无心的,他不过是对朋友的一种关心。可是还真却误会了, 于是还真爱上了宋颀,就是这么小的一件事情。 还真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告诉他。所以还真对宋颀说:“我喜欢你。”可是 宋颀却说:“我们还是学生,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之后,还真和宋颀成了好 朋友,只是好朋友。毕业了,还真又对宋颀说:“我喜欢你。”宋颀却说:“我们 是好朋友不是吗?”之后,还真和宋颀又从好朋友变成了朋友。 大学毕业,还真又对宋颀说:“我喜欢你。”宋颀却说:“其实我不是很了解 你,你也不是很了解我。”之后,还真和宋颀从朋友变成了两个认识的人。 还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每次她鼓足了勇气告诉宋颀她的心情,可宋颀都拒绝 了她。还真哭过,她怎能不伤心,她深深爱的人不爱她。有时,她真的很恨宋颀, 可过后她又心软了,她是真的很爱他啊!搞不懂还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一件很小 的事情让她爱上一个人,还那么死心踏地的爱他。 宋颀在保险公司工作,他的女秘书叫子瑶。子瑶是还真的好朋友。子瑶知道还 真喜欢宋颀,子瑶想帮她,可是爱情这东西不是旁人说了算的。要看两个人的感觉, 所以子瑶也没法子。可是子瑶发现她的上司很喜欢一个水晶地球仪,常常一个人对 这地球仪发呆。于是子瑶找机会问他:“宋先生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地球仪的,是 不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宋颀回答:“是的。”“女孩吗?”子瑶又问。宋颀没有 答,只是笑了笑。从宋颀的笑容中,子瑶终于看出了他拒绝还真的原因,原来宋颀 的回忆里,也有一个无法实现的梦。宋颀和还真是同一种人,对感情执著的人。可 是这样的人爱上这样的人到底是幸福还是悲哀呢?子瑶没敢告诉还真。 十月九日是宋颀的生日,每年的这天还真都没有忘记,她来到宋颀的办公室。 宋颀和子瑶都不在,可能开会去了。还真小心地将精心挑选的礼物放在宋颀的办公 桌上,还真想等宋颀回来,闲得无聊,还真随手拿起桌上的地球仪把玩。这真的是 一个很精美的艺术品,水晶的透明的。这时门开了,还真可能看得太专心了,被突 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手一滑,地球仪“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我的东西!” 宋颀冲了过来,可是已经晚了,地球仪被摔了个粉碎。宋颀愤怒地瞪了还真一眼: “你给我出去!”他吼道。还真呆了一下,压抑着涌出了泪水,跑了出去。一会儿, 子瑶进来了,看见地上粉碎的地球仪和一旁哭泣的男人。天啊,她从来没见宋颀哭 过。子瑶想起刚才跑出去的还真明白了一切。 “这个地球仪是勤儿送我的,我将永远失去它了。”宋颀终于说话了。宋颀发 现了桌上还真送的礼物,七年了,每年都一样,宋颀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要怎样安慰还真呢?对她讲实话吗?一直以来,宋颀都没有女朋友,所以还真 总是心存希望,难道让还真知道原来宋颀一直爱着一个叫勤儿的女孩? 子瑶还是选择告诉还真真像。 “江勤,原来是她。她是七班的班花。我一直不知道宋颀遇上我之前就喜欢上 她了。听说高中她去了加拿大。”还真出奇地平静,平静得令人有些可怕。子瑶不 知说什么好,只想还真不要再那么执著地爱宋颀了。 “许医生,你的电话。” “喂,我是许还真。”还真拿起话筒。 “还真是你吗?我是宋颀。很对不起,那天……我……对不起……能出来一会 吗?”宋颀低低地问。 “没关系,我还正找你呢。”还真说。 俩人约在一间叫索非亚的酒吧见面。宋颀不停地道歉,还真一副不在乎的笑脸。 “我摔坏你的东西,你生气是正常的啊!瞧,我找遍了所有的旧货市场才找到这个 一模一样的地球仪。”还真拿出给宋颀,对他笑了笑。宋颀呆呆地望着还真,“谢 谢”,半天才吐出两个字,“还真。”“嗯。”“你知道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是要 有感觉的,而我对你,不,我们……你明白吗?”宋颀低下头。他不敢望还真的眼 睛。“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我们……是好朋友对吗?”还真幽幽地说。“永远。” 宋颀抬起头来看着还真。“永远……永远……”还真小声地念着。“我带你去个地 方。”还真说。“哪里?”“你去了就知道了。” 这座桥,就是这座桥,还真常来的。她常常一个人站在桥上,看滔滔的长江水, 看过往的船只。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宋颀问。 “这是个好地方,你一个人苦闷的时候就来这里,将心里的烦恼事都告诉长江, 她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很灵的,真的。”还真说。 “你不愿意听我的烦恼事吗?”宋颀问。 “我当然愿意,只是过了今天,我就不在这里了。”还真小声说。 “你要去那里?” “医院已经批准我去英国进修,可能一去就是几年,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少了 个好朋友,还好有长江陪你。”还真对宋颀笑了笑。她的笑容总是那么甜那么美。 她像个小孩子。 “你看,落日。”还真拉了拉宋颀。落日的余辉洒落在桥上,一切显得那样安 静、温情。“这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我把这座桥叫‘日落桥’。” 日落了,天黑了。还真仍痴痴地看着长江。 “不早了,走吧!”宋颀说。 “我想再多看一会儿,我明天就看不到了。” 天很黑,借这河水的反光,宋颀看到还真眼中那闪亮的东西,他知道,那是泪 光。宋颀看着还真,这时他真想紧紧地抱住她,但是他没有…… 一别就是四年,宋颀再见到还真,还真已经成为一位出色的医生。而他们的这 次见面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们是在医院碰上的。 “医生,你们一定要救她。”宋颀祈求医生。他送江勤来医院。江勤刚遭遇车 祸,宋颀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放心吧!主刀的是一位英国的留学博士。” “英国?”宋颀有些惊异。 “是许医生,她是很好的医生。” “是许还真吗?是她、是她。”宋颀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 “肖医生,我准备好了。”还真走了出来。“宋颀,原来是你!”还真也很吃 惊。 “还真,江勤她……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还真嘴角抽了一下,“当然,我会尽力的。”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出来,宋颀焦急的等待着。 “许医生,血库里已经没有AB型的血了,怎么办?”助手说道。 “备用的呢?” “没有了,许医生怎么办,病人身体很弱,我们不敢为她输其它的血型。” 许还真迟疑了一下,“我是AB型的,输我的血。” “许医生,可是,可是……” “不用说了,我决定了。不过,刘主任,千万不要告诉病人家属。”许还真坚 定的说。 “为什么?”刘涛问道。 “别问了,为了一个朋友。准备手术!”许还真转身走了出去。 手术很顺利,江勤得救了,可是主刀的并不是许还真。宋颀有些奇怪但并没说 什么,毕竟手术很成功。另一边,还真静静躺在床上,想着过往的点点滴滴,毫无 疑问,她还爱着宋颀,但她不能让他知道,因为他已经有女朋友。她不后悔,她全 心全意救江勤,也就是为了让他幸福。 安顿好江勤,宋颀问起了许医生在哪儿。大家都不知该怎样回答,只是说,还 真突然不舒服,不能做手术。宋颀说想去看看她,于是护士就带他去了。还真安静 的躺着,她睡着了,宋颀悄悄来到床边,看着还真。四年了,这就是他们四年后的 重逢。还真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女人,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宋颀嘴角露出了淡淡的 微笑,轻轻握了握还真的手。还真没有醒。 第二天,宋颀推着江勤到花园散步,碰到了许还真。 “嗨!”宋颀打了个招呼。 “对不起,我昨天突然晕倒,不然就可以给江小姐做手术了。”还真满怀歉意 的说道。 “你好点没?” “好多了,谢谢。”还真笑了笑,转脸对着江勤,“江小姐,你要多休息。” 宋颀送江勤到了病房,突然想找还真叙叙旧,来到了还真的办公室。他正准备进去, 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你为什么要献血给江勤,你难道不知道你贫血吗?” “子瑶,你不会明白。” “你不爱他了吗?” “我爱他就要让他幸福。” “还真,你怎么这么傻,因为他,你逃到英国,可你还是放不下,放弃了那边 丰厚的待遇回国。你的目的是什么,是他啊!” “可是我不知道他已经和江小姐在一起了,他爱的一直是她。” “他们毕竟没有结婚,就表示你还有机会。你的相貌不比她差,你是留英博士, 学历比她高。你那么爱宋颀,她不一定比得上你……” “子瑶”,还真打断她的话,“重要的是宋颀爱的是谁,是江小姐啊!一直以 来,我都缠着宋颀,我向他表白过许多次,他都没有接受我,说明他心里没有我, 他一直当我是普通朋友,我不该这样厚颜无耻的。” “缘由天定,份在人为。你听说过没有。” “别说了……”还真低下头。 门外的宋颀没有进去,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傍晚,宋颀和江勤一起散步,宋期带江勤来到江边。宋颀不知为什么会来到这 里,是对朋友的挂念还是对景色的怀念,他弄不清楚。 “阿颀,快看啊,好美的夕阳!”江勤叫到。 宋颀没有回答。 “怎么了,阿颀,怎么了。”江勤看他一个人发呆,推了推他。 “是啊,真美!”宋颀对她笑了笑,眼中却浮现了那晚还真的笑容和泪水。景 没有变,而人却变了,可是,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吗?宋颀突然紧紧抱住江勤,害 怕她溜走似的。 江勤眼中流露出幸福的笑容,“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是吗?” “是的,是的,永远……永远……”宋颀脑中又浮现往日的情景 “你知道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是要有感觉的,而我对 你,不,我们……你明白吗?”“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永远。”“永远……永远……” 以后的一段日子,宋颀常常去“日落桥”,有时和江勤一起,有时一个人来。 而那一次,宋颀和江勤第一次出现裂痕。事情的起因是在桥上,宋颀遇到还真。那 次,宋颀工作上出了点问题,他不要江勤陪着,一个人到桥上走走。很巧,宋颀看 见还真从桥的另一头走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在桥上遇见。俩人见面时什么话也没 说,相视而笑,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后,他们谈了许多,谈了这几年来他们各自 的生活。可是,这一切却正好被路过的江勤看到。江勤是个疑心很重的人,这一点 宋颀也知道。之后,江勤试探着问宋颀,宋颀不愿说出见到还真,就编了句话骗江 勤。其实,也是为了江勤不要疑心。他万万没料到,原来江勤早就知道,为此和他 大吵了一架。江勤越来越不相信宋颀,还请侦探跟踪他。而宋颀自觉问心无愧,也 会找还真诉说感情的困惑。江勤越来越觉得宋颀背叛了她,整天和他吵,关系也越 来越坏。 其实,江勤也很爱宋颀,她也害怕失去他。于是,她找到了还真。 “许小姐,我想你也知道我来找你的原因。” “江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和宋颀没什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罢了。” “普通朋友,”江勤苦了一下脸,“我发觉我们的沟通越来越少,他什么事都 不和我说,反而跟你说,我是她的女朋友啊!” “江小姐,你应该体谅他,相信他。” 江勤突然哭了。“许小姐,我求求你,不要再缠着他了,我求求你,我真的很 爱他,真的不能失去他……”说完,她痛哭起来。 许还真一下呆住了,她不知说什么好,好久才开口,“其实,他也深爱着你, 他说,他不能没有你,他希望你相信他,你明白吗?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真的吗?他亲口跟你说的吗?” “……,是的。”许还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回答,宋颀从来没说过这翻话。可 是在她心里,或许宋颀一直这么想的。 在“日落桥”上“你要回英国,为什么?”宋颀问道。 “因为那边开出的条件很好,我觉得那里很有发展前景。”还真回答。 “……可不可以,……不去。” “你留我吗?” “啊,不是……不是……只是……如果你走了,少了个谈心的朋友。” “傻瓜,你还有江勤啊!” 宋颀呆了一会儿,还真笑了笑,“明天6 点的飞机。” “这么快?” “是啊,那边催嘛!”还真说道,“对了……好好照顾江勤,他很爱你。” “我会的。”宋颀低下头。“我去送你。” “不用了,我不习惯这种场面。” 宋颀有一种特别的失望,许久,他一句话也没说。 “我走了,你保重。” “你……什么时候回来?”宋期望着还真。 “不一定,说不定是……一辈子……”许久,俩人都没说话。 “我真的要走了。” “还真,等等……” “什么?” 宋颀冲上去,一把抱住还真。还真顿时呆了。还真哭了。落日,正好照在他们 身上。宋颀把还真抱得更紧了。还真心想,如果宋颀要他留下,她一定会留下的。 可是宋颀没有开口。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保重。” 这一次,宋颀没有看见还真眼中的泪花。 “还真,宋颀会不会来。”子瑶问道。 “不会,我们已经结束了。” “你爱他吗?” “我永远都爱他,永远……永远……” 还真走了,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下面播报新闻,昨天6 点由重庆飞往伦敦的WJD611航班在降落在伦敦机场前 20分钟在空中突然爆炸,机上208 位乘客和16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事故原因还在 调查之中……”这则消息像晴天霹雳一般轰击着宋颀。 宋颀发疯似的冲向机场。 “我想找一位许还真小姐,请帮我查一下她在不在飞机上。求求你快点。” “这位先生请冷静一点,我马上帮你查,请稍等。” “许还真小姐,有她的换票纪录,证实她是在飞机上,先生请您……” 宋颀整个人快崩溃了,他听不见说了些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说不定是……一辈子……’” “阿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许小姐……”江勤哭到。 “你害了她?” “如果不是我前天去找她,她就不会走,呜呜……是我害了她。” “你为什么去找她,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流的血有她的。她救 了你啊!” “你说什么?” “那次你病危,是她输血给你的,她救了你啊!我不想看见你,你走,你快走!!!” “阿颀……” “我爱她,明白了吗,我爱她啊!” 那件事后,宋颀没有选择和江勤在一起。 五十年后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 天,宋颀都会来到长江边,走在“日落桥”上。傍晚,落日的余辉洒落在桥上,一 切显得那样安静、温情。他痴痴的望着长江,等待着一个不能实现的结局。 “奶奶,小心点。”一位少女扶着一位七十几岁的老太婆。 “没关系,以前我年轻的时候常常来这里。那时,我也是看着这落日。太美了, 一点都没有变,只是,人老了。”这位老太婆说道。 “奶奶,您一点也不老。你像年轻时一样漂亮。” “你别拍我马屁。” “没有,我想那时,你和爷爷手牵着手一起走在这桥上,一定很浪漫。” 老太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也是我梦想的……知道吗?这座桥有个美丽 的名字叫‘日落桥’。” “日落桥……日落桥……”少女小声念道。“啊,对不起,撞着你没有。” “哦,没关系。”宋颀回答道。 老太婆和少女同宋颀插身而过。老太婆突然觉得这个老头很面熟,又一时想不 起来。宋颀也留意到这个老太婆,他觉得她好像很像还真,就刚才插身而过的那个 眼神。怎么可能,还真已经死了,五十年前。宋颀若有所思,小声的叫了出来, “还真……还真……”老太婆突然转过头来。 “怎么了,奶奶?” “哦,没什么,好像有人叫我。” “您听错了,你五十你年没回来了,谁还认得你?” “对啊。”老太婆又转过头去。这两个老人背对背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直到他们回头都看不见对方。落日的余辉照在他们身上,形成了一个很美的风景。 是的,老太婆就是还真。当日不知什么原因,还真没有上飞机,而是乘第二日 的飞机到了巴黎。那时,她怀有了身孕。在巴黎的五十年,她过上了新的生活。为 了成全宋颀和江勤,她终没有和他们联系,让他们以为,她真的死了。 不知是不是岁月沧桑人心改变还是天意弄人,他们没有认出来。可是,认出来 又怎样啊。他们一个没娶,一个没嫁,以为永远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日子这么 久了,是他们已习惯这样的生活,还是真的怀念过去的美丽时光,可能只有他们自 己心里明白。 落日还是没有变,鉴定着这份奇异的感情……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永远。” “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