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 那一夜,天上幽幽地挂着一弯月亮,是上弦月。 我在月光下竭斯底里地笑,脸上却满是泪水。次郎站在离月亮最远的那颗星下 面,轻轻地说道:“我以后依然爱你。”那一刻,我真的恨不得一口把他吞进我的 肚子里,那样他就永远是我的了。不能再在一起,就别说爱我。否则,我禁不住再 奔向你。 多年以后,与次郎分开的情景在我的记忆中渐渐模糊,然而,那一弯上弦月深 深地印在脑海。 它载着弯弯的忧伤,冷冷地见证了这一幕。 认识次郎的那一年,我18岁,他35岁。他是有着一张娃娃脸的漫画家。我告诉 他我有一个理想,就是我来写故事,他把故事画成漫画,直到我写不出,他画不动, 我们就坐在摇椅上看我们的漫画。他听了大笑起来:“丫头,亏你想得到。”我曾 经梦想着我们的未来,可惜我想到的是开始,猜不到的是结局。 我经常神经质地发脾气,每当我露出要摔盘打人的样子时,次郎总会跑过来搂 着我,温柔地吻我,在我耳边说:“丫头,静下来,静下来。你这样我会担心的。”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这个男人可以包容我,呵护我了。 我上大学后,他就自己骑两个多小时摩托车从城西跑到城东看我。有时他太忙, 我叫他不用来,他还是硬撑着来。到了学校,宿舍已经关门了,他就隔着铁栏用温 暖的大手摸摸我的头,有时还咧开大嘴边笑边拭去我的眼泪,“丫头,真是一个爱 哭鬼。”我知道,这便是幸福。 我常常问他:“你真的要等我?”他一定会重重地点头,还绕着我的脖子说: “到时你可不要嫌我老哦。”他说这话时,我的泪就下来了,原来他也害怕失去我 呀,我以为我才害怕失去他。我又问:“不怕家里逼婚吗?”他听了,笑容一下子 没有了。我隐约感到,他不能再等我了。 果然,没过几天,他的父母就来见我了,不是为了看未来儿媳妇,而是要我离 开次郎,他们唯一的儿子。原来我一直耽误着他的终身幸福。 分手是我提出的,但是我那么竭斯底里,仿佛是他抛弃了我。其实他一直是要 等我的,只是我不让他等。 次郎的漫画中断了,有人问为什么,他回答,因为一个人令它有头无尾。 那一年的上弦月再也无法捕捉了,像他远离的背影一样。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