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非”前线的女护士 作者:神女峰 一 傍晚时分,雯雯正把皮包挎在肩上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电话响了。她妈妈立 即高声喊住她:“雯雯,王浩找你。” “浩,什么事?”她赶紧跑过去,王浩是她的男朋友,在一家大公司上班。 “雯雯,你快来我家,我的一个大学校友从远方来,他想看看我的女朋友。” “浩,不行,我正要去上班!” 雯雯急切地回答道。 “你今晚不是没有夜班吗?怎么了?”电话那头的王浩开始急了,他很希望雯 雯在场,因为他曾在学友面前夸过雯雯如何如何的美丽。 “我被院方派去非典第一线上班,从今晚起天天都要到码头去给来往的旅客测 量体温。”她本来不想跟他说的,怕他为自己担心害怕,而现在却不得不说了。 “什么非典一线?你才到医院不久没有经验,为什么要你去?你为什么不推掉 它呢?”他好象很在意了,十分迫切地追问起来。 “等有空的时候再跟你细说,我必须得走了,不然要迟到了。” 雯雯扔掉电 话,匆忙地奔向门口,朝屋外走去。 雯雯所在的城市属于三峡库区,下半城因为要被淹没房屋一栋栋已拆除,正在 加紧时间修建一些恢复城市功能的新码头建设,所以下河到码头囤船的路到处是泥 泞的烂坑洼地,很不好走。 “这次抗击非典重任交给了我们港口职工医院,大家只能搞好不得懈怠,现在 我宣布码头留验站的人员名单。”四十多岁的张院长头发有些灰白了,他的眼睛里 有很明显的血丝,可能是这两天非典闹的缘故。 “冯志民、钟青、胡雨婷、古承诚……”张院长念到最后停顿了下来,用眼睛 直盯着正在与同事说话的雯雯。 “还有谢雯,你虽然到医院还不到一年,但这是一个绝好的锻炼机会不要错过 哟。”雯雯是那种活泼好动的女孩子,同事常与她闹着玩,开开玩笑,没想到一向 严肃的院长居然在这个时候开玩起笑来了,还露出难得的笑容。 雯雯有一万个的不情愿,她心中正暗暗地叫苦不迭呢。 这些天电视、网络都无不在谈论北京非典疫情是如何如何的严重,尤其是医务 人员感染的高发率,人人都担心得不得了,谈非色变。往日热闹的超市、茶吧、网 吧和娱乐歌舞厅等也开始人影稀疏起来,大家都愿意躲在家里看电视,也千方百计 地遏制自己出门的欲望,以规避非典的侵入,毕竟人的生命是宝贵的。 她真想对院长大声喊:“我不去!”但看到冯医生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没有表示 任何异议的神色,还有护士长大姐雨婷也没有反对的表情,另外古医生和护士钟青 也没有出声,她也只好沉默了。 二 留验站设在囤船上下出口旁的一个小舱内,雯雯到的时候,钟青、雨婷、古医 生和冯医生都在屋子里。他们都已穿上了防护衣,戴着口罩和手套,全副武装的样 子。 “冯医生今天你好威风啊,……”看见雯雯一脸的坏笑,冯医生不由得拿眼睛 再仔细地瞅了瞅自己:园园的肚子努力地向前鼓着,不高的身材更减少了高度,有 点矮胖矮胖的。 “嘿嘿”他也觉得好笑,一张罗汉似的脸说明他有着很温和的脾性,同事们喜 欢跟他嘻嘻哈哈的:“你快穿上它,等会船要靠泊了。” “你是美丽的白衣天使哟,怎么穿都好看。” 冯医生瞧着雯雯脸上口罩上面 露出的明亮又清澈的大眼睛和那高挑匀称的身材。 “呜”一声汽笛响彻江面,划破了夜的宁静。 停靠后,旅客排队依次下船。客运站的人员正忙着给下船的旅客发放健康登记 表逐一造册登记。派出所的民警也忙着维持港口秩序。做完登记后的旅客就到留验 站进行体温测试。 雯雯站在很远处,尽量避免与旅客的近距离接触,她的手伸得很长很长的向旅 客发放温度计,她怕非典传染。而护士长雨婷和护士钟青却与旅客面对地交谈着, 一边为旅客作体温测试。 “雯雯这么怕非典啊?怕就别来呀。”一位船上的年轻的水手站在远处跟雯雯 打招呼,雯雯把嘴唇向一边歪了歪很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都是本单位的熟人经 常开玩笑的。 “谁要量体温了?”接着听见“啪”的一声,雯雯的手上的体温表被抛向老远 落地碎了。 “你怎么象野蛮人,你……”手感到了被击中后的疼痛,面对眼前有点高大的 男子,雯雯只能作语言上的反击。 “我又没有发热,量个屁!”那男子还一边挥动着手一边用很粗鲁的语言和粗 嗓门叫嚷着,这是一个面容很凶的人,眼里透着使人畏惧的寒光。 “我看你还真象非典呢!”雯雯被气得一点都不理智了,她用怒眼狠狠地盯着 那男人。 “雯雯你少说两句。”冯医生赶来劝阻双方,“同志请你配合一下吧,为了你 的健康也为了大家的健康。”他边说边递温度计给那男人,谁知那男人就是不领情, 又是“啪”的一声,温度计落在地上又一次成了牺牲品,碎了。 “你走开,我没病,不量。”那男子还使劲地把冯医生推开,由于推力太大, 冯医生一个趔趄就滑倒在地了。 派出所的民警跑了过来拉住了那男子。雯雯和赶过来的客运站的人把冯医生搀 扶起来向船舱里走去。 等测量完下船旅客的体温后,大家回到舱里却看见冯医生脸色有点苍白。他努 力地想给大家露出一个笑容,但那难忍的痛楚分明不顾一切地撕扯着那笑脸,让笑 容变得很苦很苦的,使人心都揪紧了。 “冯医生你是不是腰椎痛犯了,还是回家休息一下?”大姐雨婷很焦急地望着 冯医生那痛苦的表情。 “雯雯看你把冯医生害的……”护士钟青很生气地对雯雯叫。 “钟青别说了。”冯医生无力地用手挥了挥,切断了钟青后面的话:“大家别 担心,我过一会就没事了。” 三 冯医生那晚忍着病痛坚持给有发热的旅客作很仔细的检查,硬是咬牙支撑到第 二天的早晨5 点的时候,可能他年龄太大了,还有两年就退休了,终是熬不住而突 然晕倒了,还是客运站的年轻人把他背上岸去送进了医院。 而其他的护士医生都很认真坚守着自己的职责。那天晚上测量体温的约有二百 人,护士长雨婷、古医生 和护士钟青都没有叫一声苦,雯雯回想起来就感到很内 疚,因为那天她的手臂被温度计甩得太酸胀有点抬不起来了。 “浩,我今晚休息,你来我家好吗?”雯雯今天上了白班,虽然也累,但比起 晚上在船上吹冰冷的河风感觉要好得多,好久没见浩了,她很想他。 “雯雯不行啊,我很忙。”话筒里传来浩那洪亮的声音,雯雯很喜欢浩这种带 着男子汉特有的磁性的声音。 “恐怕……这一段时间都不能见你”今天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不象往常他的 性格呢,雯雯正纳闷,浩那边却把电话搁了。 雯雯很无聊地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点击北京电视台:“又一位 白衣天使以身殉职,她的名字叫李晓红,武警北京总队医院主治医生。在连续六天 为病人诊治中,她不幸被病毒感染……”一位男播音员用很低沉的声音介绍着李晓 红的感人的事迹。 “李晓红走了,为了抗击非典,她献出她只有28岁的年轻生命。”雯雯最近常 收看北京电视台,主要是了解非典疫情,也听过无数报道战斗在抗非第一线的医生 护士的先进事迹,今天听完李晓红的事迹她再一次落泪了。与这些真正战斗在第一 线,同非典零距离接触的医务人员比起来,自己又冒了什么危险呢,她感到很惭愧。 雯雯正睡得很香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感到妈妈正在叫自己:“雯雯快起来,医院 来电话让你火速赶往码头,据说江韵5 号轮到港出现疑似非典病人,其他的一百多 人都要测验体温。” 这时正是深夜2 点多钟了,雯雯顾不上晚间出门的安全,飞身起床扔下妈妈的 叮嘱:“雯雯小心点!”,一路小跑向码头方向奔去。 雯雯赶到码头的时候,那个可疑的病人已被送往区疾控中心作进一步的检查, 其他人员都在船上呆着进行体检。有人很不耐烦了,就在那大声音叫喊:“我又没 病,为什么不要我回家?”“我要下船。” 派出所的民警正在努力地劝说,客运站的忙着给他们一一造册登记,张院长和 医院到场的所有医生护士也正忙着给他们量体温。 张院长见雯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也顾不了她的累:“快上船测量体温。” 他看上是很疲惫,但还是努力地提起精神去对付眼前所发生的紧急情况。 这时有人带头向船的出口奔去,边说:我要下船看你们把我怎么办。然后就有 许多人附和着也跑向出口。 五六个民警赶上去用身体堵住人们,这些人不听劝说还在那里不停地向外挤, 见这样的阵势,客运站和医院的一些人员也都跑过来与民警一道形成一堵人墙,拦 阻着向外冲击的人群。 雯雯怕冲港的事件发生,连忙跑到前面去,她已顾不得自己是女孩子了。 港口人员与旅客对峙着……。 有民警不停地拿着喇叭大声地宣传国家有关非典的政策,可能是喊的时间长用 嗓过度,声音有点沙哑。 港口的其他人都在尽力地劝说着,雯雯也扯着噪子大声喊:“为了健康安全, 请大家配合着点啊”这时的她已被人群挤到了船舷的栏杆边了。 四 “好,你们要冲出港口的话,就请踩着我的身上过去吧。”张院长不知道从哪 里冒出来堵在那窄窄的唯一通道口,他那庄重的表情和眼光透出的威武不屈的神色 让人不得不有所顾忌了。 “算了,他们(港口人员)也是为我们的健康好,别下船了,等等看再说嘛。” 见此情形,旅客中有人开始妥协了。一部分人开始放弃了下船的想法,人群开始向 后撤退,拥挤的状态得到暂时的缓解。 天色开始渐渐地明亮起来,长江又开始了一天的喧哗。大约早晨7 点多钟,从 疾控中心传来那人只是感冒发烧,无非典症状,疫情解除的警报让大家松了口气。 等所有旅客都离港后,雯雯感到头有点沉重,她知道困意来找她了,但她不能 睡,因为她还要继续上班呢。 五一节到了,雯雯想请王浩来家吃饭。她的妈妈已经做好了丰盛的午餐。 “雯雯,现在有客人在这里走不开,我不能来了,你跟伯父伯母解释解释,实 在抱歉啊。”一家人等到12点钟都过了,正在着急的时候,王浩来了电话,说完又 匆匆放了话机。 “我看王浩不适合你,他跟你在性格上有许多的差异。”雯雯的 爸爸看见雯雯脸上有难过的表情时这样对她说。 “我看他根本就是躲你,他怕你染上非典了。”母亲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她 没有注意到雯雯的眼泪快掉下来了。作为男人的父亲倒比母亲要细心些,连忙说 “少了个王浩又有什么关系,凭我女儿这模样还愁找不到男朋友?!” “爸妈,你们想哪去了?别这样说浩,他可能是真有事来不了呢。”雯雯觉得 王浩可能还不至于这样自私吧,他对自己从来就是关心备至呵护有加的。 今年的五一节真是冷清,连天公都不作美,下午2 点多钟开始下起雨,还神气 地带着可怕的雷声和闪电,这使节日的气氛更加沉闷和压抑。雨就这样不停地下着, 没有丝毫对人们的怜惜,到晚上也还没有把雨水收回的意思。 天色因为下雨显得更加阴暗,去码头的道路越是难行。拆除的乱砖乱瓦乱石等 杂物在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因施工被挖的泥土稀软而溜滑阻碍着人们的行走。其实 这条路也没多少人走了,一般都是要坐船的人才不得不在这条路上行步。 雯雯撑着一把紫色的花伞高一脚低一脚地行走着,到了客运候船室已是暗得有 些看不见码头边上的囤船了,只有很微弱的路灯还闪烁着惨淡的光。 下码头到囤船真是一段更难行的路,原先的坡梯都被挖掉让位于修建的新码头 的缆车轨道了。她只有沿着旅客们自己踩出的路径下去,路很滑,有几次差点摔倒。 “哎哟”在离码头跳板不远的地方,感到左脚骨下端被什么东西咬了,有点痛。 她弯曲身子拿眼睛仔细搜索那乱草之处,看见有绳子似的动物一下子就没于草丛里 了。 “蛇”她立刻反应过来,她借着很低很暗的光线去看那被咬伤的地方,有一点 血正往外渗出,她被吓坏了。 五 “雯雯,你在这里猫着干什么?”护士长雨婷细而清亮的声音划破了雨夜的河 边的宁静。 “哎呀,被蛇咬了。”雨婷见雯雯身子歪倒着,立刻扔掉伞腑下身子察看。她 迅速地从包里拿出应急用的纱布条使劲地把雯雯的左脚扎紧,然后双手用力地把伤 口的血向外挤,这样可以减少毒液在体内的流动和扩大;一边又立刻用手机给留验 站打电话。 很快,古医生和客运站的一个小伙子赶来了。古医生用止血带贴在雯雯的伤口 处就背上她往岸上跑,客运站的小伙子在后面为他们撑着伞也紧跟着往上跑。雨仍 旧下着,并且越下越大了。 雯雯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有些刺眼。 “醒啦”妈妈坐在她躺着的床边,用爱怜的眼光看着她。 “雯雯,你可把我们吓坏了。”爸爸在一个方凳子上坐着也用慈祥的眼色盯着 她看。 “雯雯换药了。”护士小李进了病房,她手里托着一个白色的盘子,有药棉花、 剪子等物。 “昨晚张院长可吓坏了,也忙坏了,是他给你处理的伤口。”小李跟雯雯同年, 都才20岁又同在卫校读书并且同时进了医院。 “最霉的是古医生和雨婷姐,这会儿还在隔离呢!”她边把雯雯脚上的旧纱条 换下来,那纱条上沾满了血黄的脓水。 “发现非典病人了?”雯雯着急地问,她用眼睛直盯着小李的手,她正在给自 己敷上药膏再贴上新药棉,再用胶布绑紧,左脚下面还是红肿得厉害。 “是早晨到的飞船(水上快艇),据说有”非典“疑似症状的病人下船,当时 大家都不知道。那人回去后感到发热到当地医院就诊立刻被控制起来,然后火速通 知这边将所有接触过的人员先期隔离再说,那是一个从疫区返乡的打工妹。”小李 很快地为雯雯换好了药,立起身来摇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 “雨婷姐惨哟,她老公刚出差到县里去了,家里只有女儿和她,现在你看她又 被隔离了。”雯雯知道雨婷的女儿才十岁,正读小学三年级。 “那谁照顾她女儿呢?”雯雯真替雨婷姐急了。 “还好,她母亲从A 县连夜赶了来。” “医院这会很差人手,又有几个下码头了,院长和副院长把自己也都派了班。” 小李端起盘准备离去,走时又加了一句:“医院的检测体温的设备还是简陋落后了 点,感染的机率还是挺大的。” “雯雯,你怎么不小心点,多危险呀!现在你可以趁这机会不去码头了呀。” 王浩是在晚间十点左右打来电话的,他没有来医院看她,她觉得好失望。 “听说古医生和雨婷也被隔离了,你别去了听我的,好吗?” 六 这几天住院以来,王浩一直都没有来看过她,只是打过几个电话问候问候。她 想如果她真得了非典,他远离她也不会怪他的,因为在这个非典时期,即使他要来 看她也是不准的,但现在她没有得非典呀。 雯雯觉得王浩很自私,她跟他是中学同学又要好了这许多年,但现在才感到他 是如此的陌生,这是她以前不曾了解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凉从头上灌了下来,她 感到身体一阵阵的寒冷。 “雯雯,换药了。”小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已经站在雯雯的床前,她正 看着雯雯发呆的样子呢。 “哦”雯雯心不在焉地应声道。 “雯雯想你的白马王子呀,喂,怎么没见他来看你呢?”小李边给雯雯换下旧 纱布边跟她说话。 “他出差了。”雯雯临时编了一个谎话。 “昨天晚上楼下在吵什么,乱哄哄的,闹得好象有点厉害的样子。”雯雯生怕 小李扯住王浩问个不休,连忙把话题转移。 “唉,还不是非典闹的嘛。”原来有个发热病人,测量休温已是37.8度,留验 站的民警就把他送来医院发热门诊作进一步的检查。到了医院后,他突然就闹了起 来,说什么也不检查了。他想跑离医院,彭医生就想把他拦住。结果他就挥拳打了 彭医生,把彭医生的眼角打青肿了。听到吵架声,有几个医生就从病房里奔了过去, 把那人控制起来。他更是不服气地在那里又喊又叫的,弄得整个医院都不安宁。 “大家可是费尽了口舌,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半天,最终他才放心地作了检查。” 这些天人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进医院被隔离。所以有发热的病人总是不愿意到这 里来,并总想千方百计地逃走。 “古医生和雨婷姐都回来了吗?”雯雯还放心不下他们,心总是悬吊吊的。 “哦。那病人只是肺上有毛病,第二天就排除了非典的怀疑。”小李说到这里 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只是他俩被多隔离了两天,可能是淋了雨感冒发烧了, 说是今天早晨已出来了。” 小李这时已经给雯雯换好了药:“雯雯,我留下这盘子,药棉都搁这里了,晚 上你自已换一下吧。”雯雯经过这两天的治疗,红肿已基本上消退了。 “晚上我们都要加班,到中药房为全港职工抓防非典的配方药剂呢,这已是第 二次了。明天要发放到职工手中,可能又是要到凌晨一两点钟才完得了的。”小李 边说边向病房外走去。 这时天色也渐渐地暗淡了,窗外的远山也朦胧变得模糊起来。 第二天早晨八点多钟,雯雯就赶到了码头留验站。她是趁上厕所的时机溜走的, 妈妈一定着急了,她想。所以在路上她已经给妈妈打过电话告诉自己的去向,叫妈 妈不必担心回家去。 “雯雯,你的伤还没好,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快回去!”冯医生看见雯雯来了, 连忙催她回医院躺着去。 “我好了,不信你们看。”雯雯边说边把裤管往上提,将左脚伸出来让他们看。 只见雯雯的脚肿已完全消了,只是还有点红色没有散尽。 “还是要小心呀。”在场的医生护士都盯着雯雯关切地嘱咐。 “这是局里宣传科的赵刚,他是来采访一线工作的情况的。”张院长急急地来 到了大家的面前,对同来的一个小伙子介绍说。 “冯医生好,大家好。”小伙子中等个子,有一双浓眉和明亮的大眼睛,他的 左肩挎着摄像机:“等会船到港了,我还要摄一组你们为旅客测量体温的镜头作为 港报的宣传稿。” 雯雯和其他的医生护士都认识他,知道他是港报的编辑,也是一个大学生。他 写得一手好文章,常看到他在港口报发表的报道和散文、诗歌等,也知道他来港才 两年多点。 船到港了,他们开始准备好测验的器具,一种新型的体温计出现在雯雯的面前, 它很小巧玲珑。 “这是从日本进口的耳式体温计,它只需塞入耳朵里3 秒钟便能准确地测出体 温,同时减少了医务人员被感染的机率。”冯医生见雯雯好奇的眼光,忙对她解释 :“这是区卫生局援助的四台耳式体温计,真是大大地提高了体检效率。” 旅客下船后开始依次排队前来测量体温。在测验体温中,雯雯发现一个中年旅 客发热在39度以上,刚把耳式体温计从那人耳里取出,就要求他到观察室作进一步 的检查。谁知道那人扭转身就跑,雯雯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臂,但他猛地用力一 甩把雯雯拌倒了。 “拦住他,别让他下船。”雯雯急得顾不了自己大声喊着。 赵刚这时正在摄像,听见雯雯急促的喊叫声就立即追拦,因为那人正好从他身 旁跑过。赵刚从背后已双手抱住了那人的上半身,那人气急了就车身过来,就与赵 刚撕扭在一起了,幸好有民警赶了上来,把他俩分开了。接着就是马上电告区疾控 中心,一会儿120 救护车就到了,那人被迅速地送往区疾控中心作进一步的检查。 下午2 点左右,区疾控中心打来电话说,初步确定那人为非典疑似病人,因为 检测到他肺部有阴影,呈模糊状态,并且伴有非典的一些症状:发烧(体温39度以 上),咳嗽,而且还来自疫区。区疾控中心要求码头留验站立刻将与病人有过密切 接触的人进行隔离观察。 雯雯没想到自己才上码头就遭遇到了隔离,与他同时隔离的还有赵刚等人。一 般遇上“非典”可疑的病人,其接触过密者都要受到隔离,而隔离室设在区疾控中 心,一般的医院是不能收留隔离者的,所以他们被送往了区疾控中心观察。 七 区疾控中心设在区中心医院的住院部里,雯雯曾在这里实习过,对这里的环境 非常的熟悉。 这是一家绿化很好的医院,走进大门口就会被一阵阵花香陶醉,进院后更可以 看到鲜花开满了整个楼院,各种各样的花儿都努力地把花瓣撑大点再大一点,好引 起路人的注目。 隔离区在住院部最里边的一个大楼里,这是一幢摩天大楼,可能有十几层高, 墙的外表是用白色的瓷砖砌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很耀眼醒目。 在车上赵刚要去了雯雯的手机号码,他说如果是单独隔离的话,晚上可以通过 电话谈谈,这样时间好过一点。果然被赵刚说准了,他们进了楼就分别被按排进了 单间房。 雯雯的父母知道雯雯被隔离的消息真是急死了,来医院看雯雯又不行,因为医 院禁止探望隔离人员。所以他们只有给雯雯打电话,很细心地追问隔离措施及生活 等情况,她怕妈妈爸爸过分担心了就总捡好的说,以便让他们放心。 放下电话的时候,雯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如果那人真是非典的话,那自己将 会怎么样呢,她不敢往深处想。 进来以后,院长和同事都打来了电话安慰她,要她保持一种良好的心态,积极 配合检查。作为一个医务人员,这些道理她都是明白的,但这是“非典”,可以说 雯雯还是有点害怕的。 病房里配有电视,但雯雯就是看不进去,老是想到非典非典的。王浩也没有一 个电话来问候过,虽然她已感到了王浩对她职业的顾虑和不安,这已经给双方的感 情制造了裂痕和距离,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听到他的声音,那是巨大的安慰和鼓舞啊。 “你好,看电视吗?”晚上十点多钟赵刚打来了电话。 “没有”雯雯有点提不起精神。 “怎么了?不舒服吗?叫医生来看一看呀。”赵刚有点担心她了,其实他早就 从院长口里知道她被蛇咬的事了。她的脚还没治好呢,是不是有什么坏的毛病出来 了,他想。 “没事的,谢谢你。”雯雯见赵刚对自己这样的关心有点过意不去了。 “你认为那人是不是非典?”赵刚突然对她提出这个问题来。 “我也说不清楚,你害怕吗?”雯雯想赵刚一定是害怕了,想多了解一下得非 典的可能性。 “怎么说呢,害怕是放心不下与我相依为命的妈妈;不害怕是因为我是单身, 无牵无挂的。你呢,怕吗?”提到妈妈,赵刚很是伤感:他父亲去逝得早,而母亲 为了他什么苦都吃了,特别是为了他能够读完大学,总是下班后去做些临时钟工好 多挣些钱给他寄生活费。他觉得亏欠妈妈很多很多,还没有好好地报答她呢。 “我也一样,放心不下妈妈和爸爸。”雯雯声音有点哽咽了。 “不过我想我们应该没事的,因为你逃过毒蛇咬的一劫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的。”赵刚突然笑了起来。 “我也会沾了你的光能够逃过此难的,对吗?”其实赵刚听到雯雯的低声哭泣, 心一下子慌乱起来,赶紧自打圆场来转移话题想宽慰雯雯。 “我不是怕非典,我只是担心妈和爸。如果是非典的话,我绝不怕它的,你相 信我不会是个逃兵的,也不是个怕死的人。”雯雯听出了赵刚对她的担心。 为了节约话费,后来他俩干脆改用手机短信息进行交谈了,这天夜里他们聊天 到很晚才睡。 八 “雯雯,是你吗?”清晨,一个护士进了病房站在雯雯的病床前轻声呼唤着她。 “你是?”可能是昨夜睡得太晚的缘故,睡意倦浓的雯雯半睁开眼睛,只见那 护士穿着厚厚的防护衣和戴着防护眼罩,实在辨不清她是谁。 “我是林莉呀。”她看雯雯一脸茫茫然的样子,只好自报家门了。 “哦,你也来这里了呀!”雯雯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这个林莉是她卫校的同学, 也是一个活泼调皮的女孩子。 “来,先把体温量一下吧。”林莉把体温表塞在雯雯的腋下:“那个姓赵的年 轻人是你什么人,我才去他那里给他量体温时,他一个劲地问我你的情况怎么样? 问得可仔细呢,说,坦白交待?” “他是我的一个同事,一块来的。”赵刚的关心让雯雯心头一热,有一种说不 清的感动在心里流淌着。 “王浩跟你还…” “我已经跟他分手了。”雯雯很快地打断林莉的话,回答的语气很坚决,她自 己也被这突然从嘴里蹦出的话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不怕被传染吗?”雯雯对林莉来这里工作也抱着强烈的好奇心理。 “不怕,我是自己申请来这里的。”林莉说话中流露出一种自豪的神气。她告 诉雯雯隔离区建立后,她们医院很多医务人员都主动请婴来这里服务。 “喂,你有点发热呢。”林莉用手甩了甩体温表,仔细地看了后对雯雯说。 “没什么的,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凉了背吧。”雯雯故意不在乎的样子。 “那不行的,等会叫医生给你作仔细的检查。”她说,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 作很严密的检查才能加强对非典的防范力度,不能有稍许的疏漏:“如果检查不周 的话,非典就有机可趁逃走扩散,那我们的城市就危险了。” 看着好久不见的林莉,雯雯觉得她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连说话都讲究用词了。 中午之后,雯雯感到身体有些发冷,温度又开始上升了点:38.3度,同时感到 四肢泛力打不起精神:莫非“非典真的来找我了?” 医生也频繁地往雯雯的病房跑,那是一位中年医生,因为有隔离服和防护眼镜, 看不清他的面容。他一会儿摸摸雯雯的额头,一会儿用听诊器给雯雯作胸部检查, 然后就开药方递给护士,直到护士拿来药水给雯雯打上点滴后才离去。 “你发热了?”傍晚时分,赵刚打来电话道:“别害怕,有我跟你在后面撑起。 我会与你共同面对非典,你不是孤立的一个人与它作战的,相信还有我。” “是的,可能是感冒引起的,我想应该没事的。”雯雯觉得赵刚太紧张太担心 自己;不过也难怪,本身就是因为“非典”进来的嘛,自己还不是一样紧张的;所 以她故意说得很轻松,好让赵刚放心她,而长时间的输液使手有些红肿了,她这时 感到有种说不出的酸痛。 “那你要注意身体哟,按时吃药,降体温,我们好一块出去呀,是不是?”雯 雯觉得赵刚有点女人气,说话婆婆妈妈的,但同时她又感到了他对自己关怀是出自 真诚的,没有丝毫的虚伪。 早晨的时候,雯雯就感到了明显的好转,人也精神起来了。体温测试热度减了 下来,作胸透也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听到这个消息,赵刚也为她松了口气。 “我打听了一下,那人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体温也降下来了,只是还没 有排除非典的嫌疑。”中午的时候,赵刚发来短信息说这是他从一个医生口中得来 的消息。 “雯雯,我很佩服医院的每一个医务人员,你想他们被感染的概率有多大呀, 这是跟死神玩命啊!”他讲述了他所见到的情形:穿着三层隔离服,还有口罩、眼 罩和手脚的隔离套,光这些就让工作时间长的他们就受不了,因为呼吸憋闷使人心 慌,特别是这里的护士除了打点滴拿药等常规护理外,她们还要做些病人家属才做 的陪护工作。昨天晚上他就看见有护士帮着把隔壁的病吐的污物端去倒掉,然后又 回来进行消毒,忙到深夜2 点多钟才完。 “是呀,她们比我们更辛苦更劳累,也更危险啊。”这里的每个隔离者都是有 非典嫌疑的人,而这里医务人员才是真正跟非典进行零距离接触,时时面对着非典 冒犯自己生命的挑战。想到这,她为同学林莉担扰起来,但同时又感到自己与她的 差距。刚到码头时不情愿的情形立刻闪过脑际,想起来她都为自己感到脸红了。 “你也不错呀,被蛇咬之后你是有理由不去码头的,但你却去了,就这点也让 我对你肃然起敬啊。”赵刚发自内心的赞扬:“出去后我一定要写一篇关于你们的 通讯报道,在港口里宣传宣传你们感人的事迹。” “别写我。真正让你敬重的应该是冯医生、古医生和雨婷大姐”雯雯觉得是自 己有这么多的意外发生才让其他医生护士受了拖累,让他们工作时间太久太累了。 如果明天能出去了,她要赶快去接班让他们休息休息。 晚上的时候,雯雯顿感轻松了,她的热度完全消退了:“好险,幸好没事。” 雯雯在心底里庆幸自己,要知道发烧还是让她担心害怕了一阵子。 在这两天的隔离里,雯雯跟赵刚很熟悉了。她觉得他真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 也是一个工作认真负责和热情的人。 第二天当雯雯作完常规的检查后,她听到了一个好消息:那人已排除了患有非 典的嫌疑,只是得了肺炎,经过治疗病情也有所好转了。这意味着他们的隔离解除 了。雯雯高兴得不得了,很快把这一喜讯告诉了爸妈,让他们放心。 当她与赵刚迈出区中心医院大门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他们好象被关了一个世纪似的,今天终于见到了蓝天和温暖的太阳,感觉好爽。 “这空气多清新啊!”雯雯猛地张开了大口,狠狠地呼吸着这难见的自然气息, 感到无比的轻松和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