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似曾相识 九七年,学校很少有免费公开的电影,就是偶尔有,也是放那些教育片,或者 研究发现,于是外面俩块钱一晚的电影院特别多,爆米花和可口可乐成了我和陈芳 买的必须品,可以和现在的香槟和鱼子酱媲美,我们就相爱在漫长、炎热的夏日夜 晚里,嘴巴里充满着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爱情对白,特别令人笑叉的是九八年元旦 晚会上,我和陈芳表演的罗密欧和朱丽叶话剧令在场所有人倾倒,顶衣架演维洛那 亲王,李君演劳伦斯神父,黄豆演卖药人,我在台上啊了半天,抱着已死去的朱丽 叶深情地说:“啊,啊……!来,苦味的向导,绝望的领港人,现在赶快把你的厌 倦于风涛的船舶向那巉岩上冲撞过去吧!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一杯!(饮药) 啊!卖药的人果然没有骗我,药性很快地发作了。我就这样,将在这一吻中死去。 ” 此事过后陈芳总是学我的腔调在我面前撒娇,笑我的表演差劲蹩脚。 对于我与陈芳的争吵,我一向采取宽容,理解,先礼后兵,不能一贯采取逃避, 克制,礼让三分,偶尔要闹闹情绪,瞌瞌嘴皮子,这样生活才有点意思嘛,不然什 么东西都像在公司里那样,来个制度做人,程序办事,那样的生活肯定过不了多久。 二零零六年,我刚坐上经理的位置,她每天查岗特严,回来不仅要搜身,而且 还要在我身上闻香,看有没有跟别的女人鬼混,在这方面,女人的鼻子和狗鼻子差 不多了,所有的嗅觉分子发挥到极限,我脱去西服扔在床上,看到她像狗一样扒在 席梦思上,从裤脚一直闻到衣领。有一次还真闻出了迷迭香味,而我们的屋子里是 茉莉花香味,我也闻了闻,确实,可是我回想一遍白天跟哪些人接触过,还真没想 出谁用过迷迭香味的香水,我百口难辩。于是咬定不是迷迭香,而是茉莉香,陈芳 开始生气,跟房子里的东西过意不去,一把把前几天刚贴好的白色墙纸撕下来,我 的心得瑟一下,她拧做一团往搂子里扔,又跑到书架前,把书一胡噜全给捣腾到地 上,当她又要发起新一轮攻击时,我看到搂子里一个盒子,突然想起昨天她不是买 了法国迷迭香的淋浴露吗?此事才得以平息。 在地王大厦陪陈芳买衣服,走着走着,我把陈芳给弄丢了,我心急如焚,四下 擦亮眼睛寻找,还是没找到,我站在门口,开始发挥我的读理科的逻辑思维,计算 着她在这段时间里可能走的距离,可能会去买什么样的衣服,在哪个地方走丢的, 我把刚才的情景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后,觉得思路渐渐开阔,如果此时陈芳急着想 找我的话,她一定会按O 字型寻找,最终会到初发点,如果不管我的死活的话,他 一定会安Z 字型走,依她这次除了买裙子,还打算采购一批内衣* ,奶罩卫生巾什 么的女人用品,这些东西都不需要我的存在,而且银行卡都在她身上,完全可以脱 离组织的行动。我心里日了一下我那可怜的丈母娘,想这丫头越来越跟我较劲,忽 视组织,忽视男权,忽视老公,等我找到她,一定要好好教育她不可。 我也按Z 字型再一路走过去,在一家店子边停下,周围围满群众,一定是在搞 促销,处理旧货或打着清仓出血甩货,我挤进去看到我亲爱的陈芳正在跟一妇人吵 架,我拉着陈芳往外挤,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回头一看,那人正是博士情人, 我吓了一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陈芳脸红通通的还在我怀里挣扎,声称要封店什 么的?还骂骂咧咧地形容起对方的母系家族的器官,我听到一阵耳腻。事情的缘由 是这样的,陈芳换内衣的当口,付款时发现钱包少500 块,陈芳一口咬定是老板娘 拿的,而当时选衣服的人太多了,老板娘光忙着应酬,没有闲功夫注意小偷,就这 样,陈芳坚持要老板娘陪钱。我听后说卡丢了没?她从裤袋里拿出一张卡,说我一 直放在裤袋里。我说就你精明。 有时候我都觉得陈芳是一个陌生人,越来越像深宅大院的泼妇,而温柔的时候, 却像一只受伤的麻雀,看着就让人产生怜惜。 后来,我在莞城第一国际租了一个大铺面,做起了贸易公司,公司名字叫艾佳 科技公司,但在对外声称有自己的工厂,我的想法是要把他做成上市公司,虽然这 想法儿有点超常,但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只有有了远大的想法,才能更卖力的 去做”,一切的东西都是在想法诞生之后才发现很多事情比我们想像的要简单,其 间李君给予了我大量的帮助,时不时的给我下点订单,我联系了曾经口头上拜把子 的客户,零零碎碎来了一百多万,我的原则是消减我自己的利润,让我的客户能够 赚多一点,同时可以认识更多的老板和投资商,这招叫先让利再造关系,用关系再 搞利润,被我叫做‘食物链法则’。对我来说,我最善长的还是吃喝玩乐,把经理 伺候好了,把老板搞舒服了,把孩子们顺了他们的心愿了,任你怎么报价都是合情 合理的,在东莞这块土地上,华灯初上,我就像一条游进大海的鱼,我怎么跳跃, 怎么表演,怎么玩转,都由我一人主宰着。 自从我从嘉华出来后,李君渐渐忘记了过去,由之前的冷漠变成了现在的不冷 不热。 李君说我以后生了儿女,一定要比我的文化高,那句什么话来着,叫养儿不读 书,等于养口猪,养女不读书,只求嫁出去。我哈哈地笑起来说,你错了,现代人 的奉行的是要嫁就嫁个灰太狼,要娶得娶父母双亡。那是高三,像所天下所有人高 中男孩子一样,他刚刚从失恋的痛苦中醒过来,羞涩的脸上,如被抽了一把掌红彤 彤的,那天他穿着蓝白条纹的T 恤情侣装,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穿,后来再没有看 到穿过,时间告别了过去,让我们又回到了单身,我和他谈话绝少涉及不开心的事 情,害怕悲痛席卷而来。 黄豆有一天突然打电话给我说:“龟孙子,在金杯舞厅,你过来吧,听说你总 经理不要,自己做起了老板。”我呵呵笑,说:“黄市委,我再怎么着也没法跟你 比啊。” 走进金杯舞厅,他正在跟一女的猜拳喝酒,牛皮也吹得一个比一个大,说自己 生错了年代,若是战争年代,自己肯定是解放中国的第一人,那个什么蒋介石都他 妈的将成为我的枪把子了。我走到桌前,拿起一杯酒,喝干,说我看你就一副汉奸 像,还枪把子哩,我看中国还没解放你小子可能就跟他拜把子了吧。 他对着那小姑娘的尴尬地一笑,讨饶地说:“咦……,看你说的,在陌生人面 前总得给我点面面吧。” 我啾啾傍边那位小姑娘,然后对着黄豆大笑地说:“我叫你黄主席好不好,将 来收复台湾就看你的了。” 他双手摸索着小姑娘的手,朝我嘿嘿直笑,说:“台湾算什么,美国也要把它 收回来。” 我心想这小子喝了不少,连美国和中国的关系都没弄清楚。 我们又喝了几杯后,那可是轩尼诗XO,上千块一瓶,喝得我心里暖洋洋的,他 把小姑娘支开,对我说:“林好,我那窝里出了卧底,妈的,差点把老子送进监狱。” 他拿出一份《南都》给我看,说你看看,我的人把货拿出来还没交易,狗狼养的条 子就冲过来,幸亏那次是用面粉充白粉的交易,不然,我现在都在监狱里了。报纸 上,我看到警察扭着黄豆的脖子,把他朝警车里脱去,一张脸吓得惨白,上级对黄 豆进行了隔离审查,官场不像公司,官场所谓的隔离审查其实就是作作秀,走走台, 是给人民群众看的。我说你小子别哭冤大头了,东莞还有谁能跟你作对,除非中央 来人审查,就凭你手上握的那些证据,整个东莞的官爷们都得下台。他对我笑得鬼 头鬼脑,脸上油得比酒杯还晃眼。 小姑娘又过来探访看我们聊得怎么样了,黄豆一把将她拉过来,在脸上咻咻地 亲了俩下,拉着小姑娘对我说:“走,跳舞去!”我摆摆手,舞池里黄豆像一条正 脱皮的茧,配合着音乐全身发颤地抖动着,正试图把身上的皮剥落,夜晚如此沉迷, 而我感觉到某种宿命正在向我靠近。 这时家里的电话来了,一接才知道老妈子生日,我忘记了,好在老妈子自觉, 她倒打电话给我了,开始抱怨我这不孝之子,典型的不要家行为,然后先象征性的 对我虚寒问暖,口气有点像* 问候灾区人民,尽是些安抚加鼓励,接着声泪俱下, 哭得跟死了儿子一样,我支支吾吾说:“我,我不是挺好的嘛,干吗哭啊?”她在 话筒里擤了一下鼻涕,叹息说:“杨伟的命好苦啊!”我赶紧问她:“杨伟怎么了?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