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高桥老师,好久不见。”久美点头道。 “天才少女伊集院么?”手冢方才想起她的身份。 “好久不见,手冢前辈。” “在和不二交往吗?那我就准假好了。不二,你就带伊集院在校园里转转吧!” 信美嘴快,稀里糊涂就把两个人算在一块儿了。 “哎?高桥老师——”久美连忙摇头表示否认,却听不二道。 “嗯,那好吧,我就先走了。”然后微笑着牵着久美离开。 “周助!”久美向要甩开不二的手,但是徒劳。 “不要影响到下个月的比赛才好。”手冢道,但是一点头却认同了信美的话。 “知道了。”不二答,然后对身边久美道,“没来过东大吧,我带你去那边看 看。” 就这样于校园中漫无目的地逛着,从前门一直遛到宿舍区,虽然不二貌似一直 在为她做导游的样子,但实际上,久美却一点都没觉得是在观光。因为不二带她走 的路线,其实是从正门直直去向后门的,根本就没有经过什么东大的特色景点。 “休息一会儿吧。”不二脸色不大好,这让久美有些担心。 “累了吗?那就在前面的石凳上坐一会儿吧!” 久美点头,终于成功的甩开的不二的手,不二看着她明显故意的动作,问道: “怎么了?” “周助为什么不去参加社团活动?”久美问道。 “没有带球拍,我怎么打网球?”不二微笑。 “这根本就不是理由!”久美大声道,随即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低声道,“对 不起。” “没关系的。”不二依旧微笑。 “呐,周助只是在敷衍手冢前辈和高桥老师,对不对?”不然才不会默认自己 是她的男朋友?! “其实,我是打算退出网球社的。”不二淡淡道,仿佛要退社的不是自己。 “哎?!为什么?周助网球打得这么好,为什么要放弃?” “如果每天都呆在一起的话,也许会被揭穿。”不二依旧微笑。 “周助,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这样一直瞒下去,对你对大家都不好的!” “有什么关系呢?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但是周助……周助?”发觉到不二不大对劲,久美蹲在他面前担心的看着他, 果然有很多冷汗顺着他有些清瘦的面颊流下来,“周助,你怎么了?!” “……没事……”不二咬牙道,声音有些颤抖,很明显是在忍耐。 难道是…… “药放在哪里?”久美不等不二回答就去翻他的衣兜,但是包括裤子的口袋都 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医生开的那瓶药。 不二颤抖着一只手,勉强搭上她的肩,道:“别……别找了。” 根本没有带药出来?! 久美震惊一刻,不要命了么,得了这样重的病,竟然都不带药出来?! “周助,我们去医院!”久美道,抱着不二的腰想要把他扶起来。 “别……没,没关系的。”不二深呼吸了一下,道,“一会儿就会好。” 难道刚刚急着从网球场那边离开,就是因为不二早就预测到要发病?! 久美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湿了。在经历了姐姐为救自己而死,这样不可自我 原谅的错误之后,久美又一次开始害怕起来。——上天啊!一切的过错都在我,为 什么要惩罚我身边的人!!! 久美跪坐在地上,趴在不二的腿上就哭。忍了很久了,从姐姐离开之后,为了 不让不二伤心,她也强忍着没有发泄过。但是今天,一下子却都涌上来了。好多复 杂的心情,好多的伤心与恐惧。 三天后,东京大学网球部办公室。 “什么?你要退社?!”手冢惊讶地看着不二,后者以微笑表示肯定,“为什 么?” “其实,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偶尔换一下口味呢?而且姐姐和裕太也相当赞成。” 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又答应由美子帮她打理刚开业不久的酒吧,才劝动全家人接受 他放弃网球的这一事实。裕太因此,到现在还不理他呢! “我不能理解。”手冢冷着一张脸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腻了而已。”不二道,“与其等到讨厌的时候再放弃,不 如现在就先退出好了!” “这是你的想法?” “嗯。”不二点头,“而且阿仁不是也放弃了吗?” 手冢皱眉:“你和亚久津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手冢,批准了吧。” “这件事容我考虑。你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下个月就是全 国大赛,你选择这个时候离开,对我们的队伍会起到反面的影响。” “嗯,我明白。”不二拍拍手冢的肩,道,“真是对不起,选择这个时候。”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不二觉得有些累,没有吃晚饭,直接回到自己 的房间,倒头就睡。自从被诊断出患病开始,才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发病的频 率却在上升。从以前的一次,到今天的四次,他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不二把病情想 得太简单了,以为吃药也不过是敷衍而已。但是刚刚,竟然喊出了声,实在是快要 到达极限了。 嗒嗒嗒—— 不二勉强撑起身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 是久美的短信——这样子不行的,周助,我为你预约了专科的主任医师,明天 到医院去看看吧! 话说回来,在成美离开的一个月里,因为有久美的陪伴,自己确实是没有太多 的伤心。但是,这种情绪是不对的。他不可以把久美当成心理上的安慰,这样对久 美不公平,对已故的成美也不公平。 自从成美离开以后,久美就再没有提过从前的事情,包括成美,也包括自己的 感情。这让不二多少有些松了口气,毕竟在心力交瘁之余还要花费时间去解释,是 一件很累的事情。 “明天我有课,还是回来再说吧。”不二回信。 “不是必修的话,就请假吧,我已经预约好了。”久美道。 “不行的,是教导主任的课。”勉强以理由搪塞了久美,不二却也决定抽时间 到医院去看一下,毕竟开点药还是必需的。只是,不想再让久美知道。 翌日,东大物理实验室。 “不二同学,是这样做吧?”搭档的女生问道。能够和不二周助做搭档,女生 显然是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言语中也尽量温柔些,毕竟可以靠近不二的机会的确是 不多的。 不二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午饭的时候他刚刚发过病,这会儿正处于疲劳的 时候。 “不二同学,有人找你。”老师站在门口道。 不二走过去,发现竟然是久美。久美冲他伸伸舌头,调皮道:“周助,我来接 你了。” “呃,我在上课。”不二看了老师道。 “没关系,不二同学。”老师笑道,“伊集院小姐是特地过来的,如果提前已 经约好了的话,那就一起去吧!这个学期的实验报告你不是也都早就完成了吗?” 不二看久美那幅得意地样子,就知道她早有准备,于是只得答应:“那,多谢 老师了。” “听说不二有个女朋友姓伊集院,我看就是她了吧!”学生甲。 “很可爱的女孩子,不二果然是有办法!”学生乙。 “不二王子竟然已经有女朋友了,哼!”学生丙,貌似是女生。 “不二,你过来一下。”手冢国光。 “嗯?”不二走过去,面对手冢的面无表情,“手冢怎么了?” “上次的提议,是因为她吗?”手冢问道,直到现在他还是找出各种理由,不 答应不二退社。 不二脸色暗了一下,随即又微笑道:“算是吧!” “你不是那种会为了私人的事情而放弃的人。”手冢道,语气中透着坚定。 “何以见得?”不二微笑,“我只是觉得有些腻了而已。” “我若不批准呢?”手冢道。 不二蓝宝石样的眼睛对视手冢:“我已经决定了,请示你不过是打声招呼而已。” “不二周助!” 眼看就要争吵起来,久美连忙走过来,道:“手冢前辈,请您不要怪罪周助。” “伊集院小姐,那你倒说一说原因?” “这……”久美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不语。 “不必为难久美,没有她,我也还是会做这样的决定!” “不二,你……算了,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心,那么就这样吧!”手冢没有再说 什么,只是回到自己的实验台上,继续手里的工作。 “手冢……”不二知道,手冢是真的生气了,但是他要解释吗?要怎样解释啊?! 蓝色的眸子暗了一下,拉了久美的手道:“我们走吧!” 最终不二还是带着久美离开了,他知道,既然要选择隐瞒,那么就只能这样被 误会下去! 去往医院的路上,久美和不二一前一后走着,两人都是安静不语,一时间觉得 这条路格外的漫长。不二走在前面,一双冰蓝的眼睛始终带着深不见底的思绪。从 现在起,他就要放弃了。要放弃一切了么?网球,以及生命?! 久美突然觉得自己离不二好远好远,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并且继续着她的 一无所知!可以确定的是,自从成美离开以后,不二变了很多。他不再愿意照顾窗 台上的仙人掌盆栽,而且经常喜欢一个人陷入沉思,有的时候,可以站在窗前一整 天,不喝水也不吃东西。虽然依旧温和的笑着,但是却再也不是发自真心的了。他 的笑中,多了些看破世事的无奈,少了最真的单纯。 医院,主任办公室。 “你这样是不行的,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医生看了化验 单,然后皱眉道。他从没见过不配合治疗的病人。 “没关系的。”不二微笑,“我只是来问一下,需要吃什么药。” “这样才对嘛!”终于肯接受治疗了么? “那麻烦医生了!” 握着没有标签的瓶子,不二地手不由得攥紧了。他突然想起,曾经手冢每个星 期天都出现在医院里的场景,那一脸压抑的表情,似乎和今天的自己很像呢! 迷茫,对未来的恐惧。 “周助,怎么样?”不二不让久美陪他进去,她只好在外面等。 “嗯,已经拿到了。”不二扬了扬手里的瓶子,道,“我们走吧!” “只有……药吗?”不是应该制定了诊疗计划什么的吗? “嗯,怎么了?” “没什么。”久美微笑,但是却很担心。 次日,她瞒着不二,自己一个人来见了那位医师。 医师看出她一脸担心,笑着为她倒了一杯水,放在眼前,道:“我记得你,你 是不二先生的朋友,上次我们见过的。” “昨天是我带他来的,可是他却只是要了些药而已。”久美道。 “是呀,他非要坚持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久美马上就意识到了不二的想法,她很害怕,若是他一直如此,恐怕…… “那种药,坚持不了多久的。”医生沉吟,久美一惊,却听他道,“我国对于 药物的剂量有着明确的规定,虽然由医院自己配的药会比市面上的有效,但总归是 不可以逾越界限,很快就会随着频繁的服用而使身体产生抗体,逐渐失去效用。所 以,最好还是劝他早做抉择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久美离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虽然这个时候去找他不大好,但为了不 二,她还是坚定的朝不二租住的那所公寓前进。为了便于照顾,她要了公寓的钥匙, 但是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门竟然没有锁。 不二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很沉,没有发现有人到访。他的手里握着昨日要 来的那瓶药,盖子虚掩着,显是刚刚服用过。久美蹲在沙发前看他的睡颜,她从没 有如此近地观察过不二,也没有见过如此不曾防备的不二。平日里他总是那样的自 信,那样的喜欢以笑容界定距离,以此防备着一切。他一直都活得好累的!久美从 来都知道,因而在这一刻,不曾想要叫醒他。 伸手拨开他额前挡住脸的那一屡栗色的发,惊觉它竟然是湿的!久美的手僵在 那里,她不敢想象,每日不二都要承受怎样的痛苦!用手背轻轻替他擦去汗水,却 又停留在他那有些干的泛白的双唇上。如此美好的脸颊,为什么会如此憔悴?! 久美的心被深深的揪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倾身,以自己涂抹了绯红色唇膏的 柔软去触碰他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里有了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或是直接落在 了不二地脸上。 他终于有所感觉,脸上有些凉,嘴上有些热。 睫毛的颤抖被久美看到,她赶紧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双坚实的臂膀环 绕。不二慢慢睁开眼睛,冰般透彻的的海蓝宝对上久美有些惊慌的泪眼,用他温和 的声音对她道:“我们交往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