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妻子和儿子生平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来到江汉平原的沔阳,来到仙桃城郊西 桥以西的袁市。他们从汉口新华路长途客运站出发,乘坐发往沙市的豪华客车沿着 汉沙公路,一路颠颠簸簸,临到下午才到仙桃城区,进入东桥,开出西桥,到袁市 下车。这趟车没有走汉宜高速公路,仍旧沿着老汉沙线一直西行,所以多费了点时 间。陈天天很开朗,热闹,活泼,他说这里是爸爸种桃树的地方,有很大很大的桃, 就一定要爸爸亲自带他去摘桃,不能骗人,谁骗人谁就是小猫小狗,还是小猪啰啰。 妻子很高兴地牵着儿子,赶紧纠正他,说:爸爸不骗人,从不。肯定有桃啊,都有。 你可以先帮爸爸种桃,然后我们都来摘桃。 青年将妻子和儿子领进公司宿舍,一路上与大家热情寒暄,上楼来到自己的寝 室,把他们暂时安顿下来。 仙雅公司开业典礼的喜庆气氛还没有消退,除了满楼花花绿绿的彩带伴随风雨 飘零到大楼四处以外,红红火火的热闹场景依旧原样保留,只见公司老总们登上公 司大楼时脸上满是春风得意,员工进进出出都哼唱流行金曲,就连大门口歇阴的搬 运工人也不约改口,不叫袁市皮鞋厂,大伙一致称作仙雅公司,特别强调是中美合 资,住着美方代表,里面有一个俊俏的姑娘,会做皮蛋拌豆腐。 公司的头头脑脑们又开始忙碌,姚海斌在一次例会上大致作出下列安排:公司 准备树立仙雅品牌形象,决定由姚总昌总两人亲自开车到省城,恭请省委书记关广 富为公司题写匾牌,还特地准备了笔墨纸砚,据说关书记写字是现磨现写,刚刚竣 工开业的仙桃商城就是他的杰作。随后再通过姚家兄弟私人交情拜访仙桃袁市出身 的王生铁,由他打通省里的关系,最好邀请主管经济工作的回良玉到公司视察,莅 临指导工作。然后以袁市为起点,沿着汉宜高速公路分别向东往武汉方向,向西往 荆州方向,在八百八十八公里的路段上,竖起广告牌,皮鞋数仙雅,伴君走天涯, 这是设计师拟出的顺口溜,姚海斌采用了。至于像鞋垫、鞋盒、鞋箱之类的包装设 计,就交由曾全红全权负责进行业务联系,在仙桃城区委托一家有规模上档次的彩 印公司设计制作。公司内务一律留给唐振兴管理,开拓皮鞋销售市场就成了刘明国 专属的使命。 大家于是分头行动。顷刻之间,公司立即像跑人一般,唱起空城计,负责车间 员工实习和日常琐碎,就落到唐振兴身上。 唐振兴首先就请青年一家吃饭,说是接风洗尘。他特意选择了一家外表看相稍 微美观一些的酒家,本想把场面闹大一些,可是人手不够,就临时抓来一个谢智勇 作陪,吆三喝五吩咐掌厨师傅拿出拿手的沔阳三蒸,招待大老远跑来的这一家子贵 客。 落座后,老唐变得有些腼腆,搓搓两只大巴掌,面带愧色,对青年家的妻子说 :我们袁市这地儿,很苦,比不上大武汉,没得甚个美食,也没得个娱乐的场所, 出门就是天,天下都是地,平平的,哈哈……陈老师肯吃苦,难得啊,多多原谅咯。 妻子知情地一笑,说:唐经理知道,他就是个能吃苦的人,不怕。 老唐乐呵呵地点头,说:我晓得,难得啊。噫,小家伙,变乖哒,下午一直跟 在杨克华后头满地拾彩旗,拿在手里摇,高兴得不得了噻,几岁啦? 陈天天一本正经地眨巴着机灵的小眼睛,说:你们这里根本就没有桃,尽是骗 人的。 听着儿子满口方言普通话,青年和妻子都忍俊不禁。 唐振兴今天一反常态,没有咋咋呼呼,也没有神经兮兮,他满面红光,尽管头 上早已谢顶,露出一块光溜溜的头皮,但他神情庄重地看着面前这个小朋友,说: 有桃,水蜜桃,个头大大的,好吃,仙桃这里,哪能没得桃呢?明天唐伯伯找人给 你弄几个大的…… 不是不是,爸爸说,他在你们这里种桃树,去年就种了,还说桃树发芽了,开 花了,结桃了,我没看见,我们都没看见。陈天天显得有些失落了,一五一十地对 老唐说。 青年就笑了,说:爸爸种的桃,不在地上。 在哪,我要我要。陈天天立即站起身,伸出一只小手,在空中摇啊摇。 青年与妻子会意地一笑,这样回答自己的儿子,说:在爸爸心里,装着,从来 就是。 陈天天听了爸爸这话,就变得温顺起来,连声说晓得晓得,规规矩矩坐好,不 再吵闹,顺手接过唐伯伯递来的大大的一瓶百事可乐,眉开眼笑。 唐振兴听清了青年与儿子的对话,倏忽明白过来,神情更加矜持,他显得有点 激动,一个激灵又冲着服务员大喊:上哒上哒,正宗的三蒸,莫撮拐,老板,搞甚 佳? 儿子斯斯文文地坐好,等待添酒开宴。他在吃饭这件事情方面,通常是喜欢搞 点人来疯的小把戏的,今天来到仙桃袁市,倒是懂事听话多了,不吵不闹,像个小 大人。 唐振兴接二连三招呼这一家子品尝桌上的菜肴,还饶有兴致地为他们介绍当地 的风俗和习惯,这边插不上话题的谢智勇就一个劲地敬酒,一杯一杯地敬,也一杯 一杯地喝。 妻子说百事可乐这个饮料好喝,原先怎么就一直没有喝过呢,青年听了,心里 酸了一阵,没有作声。这时老唐和小谢就交替上阵,举杯劝酒。 老唐还要回车间,告辞的时候,他支走谢智勇,特意安排青年一家明天暂时到 公司对面的供销食堂吃饭,说是先记账,谭师傅那里,随后说通,账单月底拿到公 司财务报销,末了又说,等姚总回公司以后,再准备一套餐具,一家三口自己开伙。 陈天天捧着大半瓶百事可乐饮料兴高采烈地跑到公路旁看夜景,他高兴地嚷嚷, 说:爸爸,这里的天,很蓝,很高,星星也比我们家里的多得多,你听,还有蛙叫, 嘿嘿,这里那里,都是。 青年小心翼翼地拽回儿子,牢牢牵在自己手边。他忽而觉得袁市这个地方有了 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以后,就变得有些神秘莫测,这与自己单身一个的感觉绝然不同。 回到宿舍的时候,陈天天几乎把每间房子都逛遍了,他喋喋不休地用他那满口 的外地腔,同这里的每一个人进行交流,大家都说陈老师的这个儿子很好玩。他从 不骂人,不说脏话。这一点许登科家的儿子就比不上,那个小子出口脏话连篇,而 且骨子心里有一种天生的与人作对的敌意。后来居住在这座大院里的人们这般纷纷 评说。 青年早晨上班的时候,带妻子和儿子一道出门,迎着江汉平原第一缕霞光迈上 袁西大道。 他们在袁市街面上找一家**莨纾籽∽匀皇翘烨便嬉淮陌妗3绿焯煲 豢谝Фㄋ褪撬取U庋榉尘屠戳恕U饫锏陌婢褪嵌铀档乃龋墒钦饫锏 乃热词堑氐氐赖赖拇笙诮茸樱鞔嚎诮滞返谋狈浇茸樱皇嵌又赖哪侵郑 氚娌皇且桓龆鳌H思沂Ω稻臀剩盒∨笥眩愠陨跫眩 陈天天扬起脸蛋,听懂后,用他自己独特的方言普通话回答说:水饺唦,这也 不晓得。 等接过来一瞧,傻眼了,一碗滚滚烫烫的大饺子,妈妈在家常包的那种,他并 不爱吃,这不是他心里想要的水饺。 掌勺师傅就说:包面就是包面,水饺就是水饺,小娃娃硬是弄混哒,搞不清啵。 陈天天就大声发出声明,说:我爸爸还带我吃过云吞,还带我吃过抄手,还带 我吃过馄饨,都吃过,你这只是包面,又不包肉,有什么了不起。 人们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小家伙真是有意思。 然后青年准点进公司上班,妻子就带儿子到集市上逛逛。有一天,妻子借来公 司宿舍里一辆后座上加装了小椅的自行车,过完早,就将儿子带上车,绕着袁西大 道至排湖路转了一圈,说是与儿子一起到排湖公园去玩。 端午节到来的时候,青年一家的生活炊具还没有安置好。唐振兴本想比照邱勤 利和李红霞两口子的前例,为青年一家购置一台煤气灶具,配备几件简单的居家用 品,就可以安家落户。他给老姚打电话,不料姚总却指东道西一直迟迟拖延,原因 不明,也没人敢去追问,只得作罢。青年继续带着妻子和儿子,一家三口,每到吃 饭的时候就来到供销社食堂,给谭师傅添麻烦。 供销社大师傅老谭是个爽朗人,每到开饭时间,就特地预先留出一台桌位,单 独提供给对门公司的设计师陈老师一家吃饭,二话不说,只管炒菜端饭,丝毫没有 怠慢。妻子总是点一道清蒸半条鱼,自称在家里从没见过这般模样的鱼,青年也不 知这鱼叫什么名字,只觉得非常好吃。事实上,他现在都想不起那鱼的名字。袁市 的蔬菜很多,很新鲜,他们就根据菜谱每餐换个口味,妻子不忘给儿子单独点上一 份小碗蒸鸡蛋。儿子玩累了,在爸爸妈妈的带领下,坐在**菪“涑苑梗械郊 浜猛妫苑沟故瞧浯巍K先险嬲嫜「鑫蛔幼茫裨彼蜕侠吹耐肟瓴途咦 约菏栈兀侔凑瞻职致杪韬妥约旱乃承颍匦掳诜诺礁髯悦媲埃幼庞址⒉徒碇剑 职忠徽牛杪枰徽牛约阂徽牛嘤嗟姆旁谑直撸凳堑然岫岳蔽叮蚺缣 纾糜美床帘翘椤7共嘶姑簧侠矗佑值酱ρ罢已狼辉偾康鞑荒苡弥讣卓 傺婪欤嗝床晃郎欢ㄒ醚狼V皇乔嗄旰推拮哟用挥杏醚狼┨扪赖南肮撸 诱飧鲎急腹ぷ魉闶前鬃隽耍墒撬执瞬黄! 晚餐以后,青年陪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就沿着排湖泵站散步,这里的空气好, 环境也比袁市镇上强得多,而且那些规范的线路和闸口,让人看了有一种赏心悦目 的感觉,不像袁市街头那样随便,那样单调,那样令人压抑。 这一年青年和妻子带着自己的儿子,在仙桃度过了这个难忘的端午节。 这天,公司照例放假一天,青年就把妻子和儿子领到仙桃城区去玩,他们乘上 三路公交汽车,一直坐到健康路终点站。他们最先来到仙桃商城,走上手扶电梯, 每层楼都转一转,看一看,享受着节日的快乐。妻子就在一处专柜前选购了一把台 湾产的梳子,说老远来了一趟仙桃,总得买点随身的物件做个纪念啊,青年说是。 问问儿子要什么,他的小眼珠溜溜一转,摇头说没有。 仙桃的街道平坦笔直,街道两旁的商店门面鳞次栉比,都是清一色地发字当先。 武汉早上流行的玩意,不到黄昏就会在这里大街小巷传遍,而且一定会烙上沔牯佬 们天然的智慧和机巧。这里的卡拉OK厅生意颇好,人们把音响设施从室内搬到路面, 一个人引吭高歌,不管音调全不全,也不管咬字准不准,是那么投入,那么执拗, 众人就围聚在四周又是听又是看又是哼,都不闲,也是那么投入,那么执拗,这就 是热闹,是生意啊。 等青年一家三口回到袁市的时候,风疾火燎似的唐振兴一把就逮住他们,不由 分说迎接到自己家过端午节。老唐家住在离袁市不远的唐家垱,属于袁市管辖,可 是距离仙桃较近,人们上街往往奔仙桃城区而去,很少来到袁市镇上。唐家是私房, 三层楼,前庭后院,别具一格。房子周围种满笔直的水杉,附近都是开阔的菜地, 一望无际的平原湖区,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新鲜菜蔬,一口一口波光鉴天的池塘,蕴 藏着勃勃生机,这里应该是仙桃城区的菜篮子。 老唐家的夫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端午家宴,用来招待青年一家。唐振兴果真从 里屋提出一只网兜,里面盛满白里透红的大大的水蜜桃,郑重其事地递给嘴巴甜蜜 的陈天天。 老唐家今天就老两口子在家,儿子女儿各忙各的去了,都没有回来。这桌饭菜 早就做好,热了又热,味道很重。青年忽然感到公司老唐很有人情味,与姚海斌他 们原本不是一种类型,当场就有许多感动,举杯的时候,不禁多饮了几杯,挥手告 辞时,有些恍恍惚惚。 他回头朝老唐夫妇拱手作个揖,示意他们留步,老唐夫妇却坚持把他们一家三 口送到垱口的通道,这才回转。 刚到宿舍楼下,他们就看见二楼走廊上站着两个大男孩,看样子大约等候了许 久。 少年杨克华送来一提粽子,很早就来到公司宿舍楼前,一直没等到人,直到午 后时分方才看到他的陈老师带着夫人和儿子从仙桃方向回来。愣头青放下粽子,亲 热地说了一句,这是我妈叫我送给陈老师尝尝的,就拍拍手走了。那个嵇家斌却没 有走,他手里执着一支玻璃钢钓竿,依照青年昨天的嘱咐,把钓具和饵料全都准备 齐全,就连钓鱼的池塘都选好了,已经打好窝子,只等下钩,现在来到宿舍约请他 们的陈老师前去光临。 青年差点将这事忘掉,看到嵇家斌全副武装等在门口,登时激发起很大的兴致。 他领着妻子儿子一道,随同袁市长大的嵇家斌七拐八弯,穿过镇上密密匝匝的巷弄, 径直来到仙雅公司保安主任向小平家。青年尚未摸清头绪,嵇家斌就带他们穿过向 家堂屋,只与向家女主人打声招呼,就来到屋后。一出向家后门,呈现在他们眼前 的是一片宁静温馨的水塘,里面水质很纯,水面上影影绰绰生出些飘出幽香的荷花, 荷花有的早已盛开,有的正打着骨朵儿,翠绿的荷叶就点缀着清纯的水面,令人心 旷神怡,好生轻松。 这是一口天然的小石塘,正好位于袁市向家屋后,水塘四周种植着婀娜的垂柳, 形成一道绿茵茵的屏障,从外面匆匆路过就不一定发现得了,难怪青年偶尔打这边 经过从未见到这里有一处幽雅的所在。水塘边也有几处石级,是人们浣衣洗菜用的, 可以延伸到水里,一些浮游的小鱼就会成群结队地绕着石板台阶在水里戏耍,人一 来,它们就一窝蜂似的散去。这是一副绝佳的田园风景。 青年和嵇家斌分别落座伸竿,静静地盯住水面上那个醒目的浮标。妻子就领着 儿子蹲在水边玩耍,观看他们钓鱼。这会儿跑过来几位袁市的孩子,也在附近攀摘 水里的荷花,陈天天就模仿他们的做法,蹲到水塘边沿,伸长手臂,去摘一朵出水 很高的刚刚绽开的骨朵儿,那花瓣上还停留着一只红蜻蜓。不料陈天天上身前倾, 膝下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落水中,那个领头的大男孩一把就将他的背带抓住,牢 牢抓在手里,把他拽了上来。 大家都笑了起来,笑这个外地小男孩胆大,真够滑稽,明明够不着的东西,为 什么非要伸手去摘呢? 陈天天一脸沮丧,摇摇头,装作洒脱地说:哈哈,我不怕,不怕,有什么了不 起……我不要那蜻蜓,算了,只要那朵花花…… 救他起来的大男孩就一只脚扎根在地上站稳,另一条腿慢慢地伸展出去,踏实, 这才往前伸手,轻轻一把将花骨朵儿掐断,拿到岸上,递给陈天天。 青年顺手钓起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鲫鱼,陈天天顾不上花骨朵了,赶紧屁颠屁颠 跑去拿自备的塑料桶,喊妈妈帮他装进清水,再把鱼儿放进桶里,蹲在那里欣赏。 接下来,嵇家斌也钓起一条大鲫鱼,桶里那条鱼就有伙伴,扑扑腾腾,溅出桶 口的水花,把陈天天弄得满脸都是。几位袁市男孩就亲亲热热地与陈天天一起围在 桶边,观赏里面一对鱼儿。 青年提竿的时候,这回出水的却是一条沉甸甸的甘贵果子,浑身青青的,比刚 才那些小鲫鱼、大喜头都有来头。正好回家吃饭的向家主人向小平见了,满脸露出 难色,说:这是条青鱼小秧子,三月份我才从贩子手里买回哒,准备养在塘里长大, 现在吃掉,可惜噻。 放掉吧,让它长大。妻子说,她把鱼宝宝捧在手里,轻轻投放进水中。那鱼儿 欢快地掉了个头,游走了。 四川宜宾老李不知什么时候摸到这个昔日的经委大楼,他请青年一家到他那里 吃晚饭,说是找了他们一个上午,没有见到人。 青年愉快地答应了。他与妻子稍作休息以后,特地到袁市一家副食店选购了节 令礼品,一包芝麻糕,一包绿豆糕,请店家用红绳系了一个喜庆结,再带上妻子和 儿子愉愉快快出发,到公司顶层楼梯间里老李的住处。 老李做出一手绝妙的川味,如此简陋的条件,就不知他是怎么鼓捣出来的。这 里没有大桌,大家就席地而坐,铺上厚厚的一层旧报纸。老李就把他的绝活亮了出 来,一盘夫妻肺片,一盘泡椒凤爪,一盘酸豆角,中间安顿一锅水煮鱼片,青年和 妻子面前一人端上一碗瓦铫煨汤,这碗煨汤又是地地道道的湖北口味。那红的山椒, 白的菜帮,绿的香芹,早已惹得馋人流涎。老李捣蒜的时候不用刀口,直接拿刀把 捣碎,说是正宗原味。他还单另为贪玩不好吃的陈天天准备了一碗宜宾老家的燃面, 稍微多煮了一下,拌好佐料,里面煎了一个黄灿灿的荷包蛋。 青年夫妇都感动起来,在老李的盛情招呼下,举起筷子品尝美味佳肴。 妻子就问,你家在哪?你不回家不想家么? 于是老李就开始摆龙门阵,说老家的堂客和娃子一直急切地盼他早日回家,可 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仙桃这档许多事,没了结,就离不开,很想家啊…… 这一说大家都变得很黯淡,就连一贯多动的陈天天也肃然起敬。老李急忙请大 家吃菜,用一双干净的公筷将盘里的菜肴分别夹到青年和他妻子的碗里,还不时催 促贪玩的陈天天赶快吃面,放冷了,就不好吃。 过完端午节,公司正常上班,领导员工也都到齐。姚海斌一进办公室就将青年 喊了上来,煞有介事地问他怎么安排家属。青年说出一直以来向公司提出的个人待 遇要求。姚海斌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不紧不慢地说:你不知道噻,袁市这个地方有 名堂,办了一家企业,都指望擂肥,如果开了先例甚佳,只要是袁市人,都想沾光, 那有甚个搞头呢? 青年站在那里云雾之中听不明白,这厢老姚就直截了当地说:公司每进一个人, 镇里都把关,刘书记把关。带家属,需要条件,你算算噻,老刘够,你不够。我看 这样行哒,把你老婆安排到车间,看看能做些甚佳,食宿问题自己解决,就住那间 房,食堂吃饭,你看行不? 不等青年开口,他又说:邱先生俩口子是预先就谈好的,不便更改噻,你不能 跟他相比,没得美方代表这皮,上下都不好交代咯,这些未必你都不懂。 青年懂了。他心里不管怎么说都不是滋味。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与自己的妻 子暗中相商,他决定将妻子和儿子先行送回老家,自己留在此地,以观后势。可是 他自己始终跨不出辞职走人这一步,个中原因,一言难尽。 那天姚海斌和刘明国派出公司的桑塔纳要到武汉市出差,顺便就把青年的妻子 和儿子带上,青年坚持亲自要将妻儿送到家,就一道上了车。一路上,谁也没有多 说一句话。青年的脸色极其难看,妻子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一向活泼开朗的陈天 天这时捧着水蜜桃,也显得神情凝郁,愁眉不展。 老刘也属猪,可他比老姚多出一根花花肠子,私下留了一手。他嘱咐司机记住 了通往青年老家的路线,就随同姚总按照省里关系的指点,到汉口三阳北路湖边坊 一家客户那里联系鞋用粘合剂的业务去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