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眸 作者:LightWing(轻灵之翼) 序 每天下午上完课,我、非马、Od Kin三个总是走在一块儿。这是我们的惯例。 而我们也很为我们三个的铁三角感到自豪。因为我们三个代表了系里面三个方向的 最高水平:我的计算机,非马的篮球,Od Kin的英语。我们都是属于那种天才型的 人物,对于功课基本上不需要太多的精力,所以我们都有精力去钻研属于我们兴趣 的那一项,而且都获得了相当高的造诣。不仅如此,我们之间的友谊是没有任何东 西可以破坏的。由于从系里到宿舍的距离大概是五百步左右,于是我给我们三人的 友谊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五百步友谊”。 我的计算机在系里面是公认的高手,而我独自编写了第一个我称之为可以商业 化的软件之后,更是有计算机系的老师评定说这已经超过了专业本科的大多数学生 的水平。如果仅从编程能力上来说,应该是达到了至少硕士的水平。作为一个非计 算机系的学生,这种荣誉并不是随便可以得到的。 非马长的高大英俊,绝对属于那种女孩子亲睐的白马什么的,不过他最爱说的 一句话是:白马非马。于是久而久之,大家就叫他非马了。他的篮球可是在学校有 名的,每次学校组队,总是少不了他:因为他是学校的头号得分手。 Od Kin在学习上是天才,但是性格很害羞,结果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第一年 没有考上,第二年再考,虽然好了一些,但还是不理想,没有考上重点大学,于是 落到了跟我们一起,比我们都大一岁,我们于是叫他Old Kin。他不喜欢这个Old, 说把他叫老了。于是我们就改口叫Od Kin了。在大二的时候,作为一个特例参加了 英语系的专业八级英语考试,居然以第一名的成绩压倒了所有英语系的学生,被人 称之为怪物。 这么样的三个人,能够走到一起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至少我们三个这么 认为。不过我们这么每天下课走在一块儿,成了习惯,久而久之,居然一直走到大 四,也没有人破坏这个阵容,首先是没有人找女朋友,然后我们都一直保持了我们 各自的优势,使我们系的其他人员与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大:这是我们一直心不旁鹜 的结果。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大四。现在已经到了大四的第二学期,还有今天下午一 堂课,我们的所有课程就都完了。 1 这是一堂实验课。我们没有费太多的时间就解决了,然后三个一起最后一次走 在从系里下课回来的那条林荫道上。 “就要毕业了,”非马看着身边走过的一对对的情侣说道:“我觉得我们的大 学生活似乎还少了点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有点缺陷?” “确实如此,”Od Kin觉得深有同感,说道:“我们太注重我们的能力发展了, 以至于忽略了某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说……?”我问道。我似乎并不觉得我们缺少了什么。 “谈恋爱!”非马说道。“你不觉得我们在大学四年居然没有谈恋爱实在是太 ……了一点吗?” 我一震,是的,我也想过,但是每次想起来都只是模模糊糊的觉得,实在没有 必要为这件事分了心神,因为以往的历史早已经告诉我们,在大学谈恋爱的成功率 太低了,而且一旦谈起来,大量的精力与金钱时间付出不是我们所支付得起的。但 是现在,我们都可以说学业有成,前途早已搞定,而手里的钱更是很多:虽然自己 挣的并不多,为了找工作,家里在这一学期给的钱比以往的两个学期加起来还要多。 对于我们这几个天才来说,找工作也就是几块钱的车费问题。真的,现在是不是应 该把这件事情提上议事日程了呢?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沉吟道: “也许吧,……你有目标了吗?” 非马笑了笑,没有说话。我朝他看去,却发现他正在注视着一个从我们后面赶 上来正与我并排的女孩。Od Kin稍微偏了一下头,便又低头走他的路。他的害羞使 他看女孩绝对不敢多看一眼,甚至连走路都总是低着头。 我还在想着我为什么觉得不妥当的原因,并没有过多的看那位女孩,继续说道: “也许,在这方面暂时我还是属于那种三无人员……” “三无人员?”非马说道,对我的说法觉得很有趣。 “一无时间,二无精力,三无金钱,此之谓三无也。”我解释道,忽然觉得烦 躁起来。他们应该早就知道我这句话的意思。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可能和我 的性格有关吧,也许就要离别的心绪加重了我的这种烦躁。每当我在有人在身边的 时候,我就会觉得烦躁不安,结果使得我一个人的时候思考问题的清晰思路变得紊 乱,从而无法继续思考下去,并且经常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虽然和他们的相处 这么久了,但是我还是习惯于一个人思考问题。我们三个各自选择的道路不同,思 考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在一块儿。 “不会吧?”Od Kin突然说道,说话的声音居然很大“你以前说这句话到是真 的,现在无论如何这句话都不对了。” 我一呆,抬起头来看着前方想着怎么反驳他的这句话,突然发现那个女孩子已 经超过我,在我的正前方一米多远的地方,回过头来看我,目光正好和我相对。其 实我的性格并不比Od Kin大胆多少,所以我也不大敢于长时间的注视一个女孩子, 特别是这样和女孩子的眼睛对视着,所以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想把目光移开。然而男 孩子惯有的骄傲却阻止我这样做,那一瞬间,我知道我的目光移不开了。我浑身的 神经都紧张起来,刹时停止了思考,把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在眼睛里面,直视着她的 眼眸。 那是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从那双眼眸透出的那种清纯的眼神使我烦躁的心情 突然之间奇迹般的平静下来,我只觉的燥热的全身都好像突然浸入冰凉的水中,有 着一种说不出的舒坦。而大脑那一瞬间也绝对的停止了思考,带给我一种松弛的喜 悦与轻松,使我忘记了把目光从与她对视中移开,也忘记了我原本是要说些什么话。 2 那个女孩大概也没有料到我会这样直视着她,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呆了大约 一秒钟,然后可能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怕了,略带一点惊慌的转过头。我嘘了一口 气:总算没有丢脸。侧头去看非马,只见他还在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竟然有些发 呆,于是说道:“喂,怎么啦?” 非马如梦方醒,拍拍脑袋说道:“她真漂亮!” “是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我刚才只是和她对视,还真的没有留意她的外 貌,说道:“你在外面打球,漂亮MM应该见过不少,难道没有跟她一样漂亮的?” “哼!你是天生的大木头,当然感觉不到了。”非马说道,“要是知道她是谁 就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又回到了我的计算机房,开始离校之前的最后努力,躲进小 楼成一统。我知道目前为止,我已经基本上可以独立完成小软件了,但是大软件我 还没有做过,我要在离校之前完成一个,让自己一出来就能够独自担当大任。我自 己买了一台电脑,由于寝室电压偏低,我把电脑放在一个老师的实验室里面。那是 一间大实验室旁边的小房间,就我一个人,从上个学期以来,我就已经搬到实验室 住了。除了每个星期一次的实验课,几乎没有人来打扰我。而Od Kin则请假跑到广 州去找工作了。非马正式开始了他的追女孩子的行动。以他的外貌和才华,追女孩 应该是手到拿来吧?我忽然想到那个路上遇到的女孩,我又想起了那双如水似冰的 明亮的眼眸,不知怎么的竟然想再见到她一面。叹了一口气,然后坐在电脑前面, 开始我自己的工作。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飞快的过去,转眼两个星期过去了。 “笃笃笃”,有人敲门。是谁呢?知道我在这儿的同学一般在外面直接叫我, 同时用拳头推门,非马则干脆撞门——我的门一般都是虚掩着的。 “那一个?”我大声问道,放下啃了一半的方便面,喝了一口水。 “我,非马。”门外传来声音,“我有事找你。” ?——这小子怎么今天这么温柔了?我又啃了一口方便面:“进来吧,门开着。” “你出来一下。”非马说道。 怪了。我嘀咕着,伸手去开门,猛然想到:是不是有一个女孩子在他身边?五 月份的天气已经比较热,在这平均一个月来一个人的房间里面我一般是赤膊的,非 马知道我的习惯,如果有女孩子在她身边,确实不好贸然进来。不过今天我正好穿 了一件衬衫,所以也就没有多做停留,拉开了门。果然。门外站着非马和一个女孩 子。我说道:“先进来再说吧。”然后对着房间看了一眼。还好,不算乱。房间里 只放了一台计算机,一张钢丝床,一张椅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虽然我的书和未 洗的衣服随便的堆在一个角落里,床上,但是在空旷的房间里面,看起来还不是很 乱。何况我没有抽烟的习惯,所以地面看起来也很干净。方便面的塑料袋和一些废 纸我都放在方便面的纸箱里的。我自己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指了指钢丝床: “坐吧。” 等他们坐下来,我才有机会问道:“她是……”同时向那个女孩子看去。看到 她的身影,我顿时生出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令我觉得很奇怪。 非马说道:“这是生物系的蓝冰……” 这时她抬头向我看来。我一接触到她的眼神,心里猛然一震,脱口说道:“是 你!”而在此同时,我也看到她惊讶的神情,听到她说道:“是你!”而这句话, 我们居然是同时说出的。看到她熟悉的眼神,我一眼认出她就是我们上次在路上见 到的那个女孩子,那个有生以来我希望能够再见一面的女孩。只是我不知道她叫什 么名字罢了。 非马看到我们的神情,说道:“你们认识?” 我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好像在那里见过面,感觉很熟悉。”向 她伸出手:“你好,Rain,化学系电脑第一高手。今年毕业?” “你好。蓝冰,大二。”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下。她的手很白, 很细,很柔软,在这样的夏天里居然还带着一点冰凉的感觉,一种清凉的感觉从手 指迅速的向全身各个部分传到,令我又一次感到了那种奇妙的平静的感觉。 我转向非马:“Any problem?” “他们要出一份学报,我想请你帮忙给排一下版。”非马说道,骄傲的看了一 眼蓝冰。 我有点妒忌,不过我很快就压了下去:“样张?什么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找 我没有什么好事情的。” 3 蓝冰从她的书包里拿出一叠稿纸来:“我们还没有排版的。”我这时才注意到 她的声音实在很悦耳,令人如沐春风,如聆天籁。上天为什么这么偏爱她呢? 我吸了一口气:“一共有多少字?” “一共大概是一万字左右。要求大概是一张8开的纸那么大。” “那是A3幅面的。”我补充说道。我的打字速度并不快,我一直在使用拼音的, 五笔字型已经丢了一年多了。连打字带排版,一万字,我估计需要总共三天的时间 才能搞定。这种事情,在打字社只要两三个小时就够了,也不贵,二三十来块钱, 干吗要麻烦我?我对非马给我找的这个差事并不满意。不过,看起来他觉得我应该 不会有多大问题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 “下个星期三。” “还有八天的时间,够到是够了,不过让我做这种体力活儿,我觉得很冤。算 了吧,谁让我是你的朋友呢?”我看了非马一眼,没有说出来。 蓝冰似乎看出了我的这种神色,说道:“对不起,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如果 你觉得不好做的话,我还是拿到打字社去吧。” 我拍了拍非马的肩膀:“小事一桩。就算是很难的事情,我也会帮他的。我们 是朋友嘛。好了,你们到时候来拿就是了。”临走,我偷偷的在后面低声对非马说 道:“很厉害啊,不过你把她带到我这里来可能是一个错误。可能我会忍不住跟你 抢的。” 非马笑了笑说:“好呀,公平竞争吧。”很自信的挺了挺胸部。 不错,他比我漂亮潇洒多了,平时又比较出风头,在系里面就是女孩子崇拜的 对象,相比之下,我又矮又瘦,还带着眼镜,脸色苍白,平时在系里面都很少出面, 连我们自己系二三年级的同学认识我的都没有几个,虽然我们的辅导员极力夸奖我 甚至曾经有一次我没有出席年级大会都没有批评我,反而说很钦佩我的这种拼命学 习的精神,结果在系里面引起了轰动。但是那有什么用呢?那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他比我有优势多了,难怪他这么自信。 另外一方面,他当然不相信我会跟他抢蓝冰的,这是朋友之间的一种相互信任, 也是我们的友谊。但是我却知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也许我会真的忍不住去追她的。 并不是因为她的漂亮,而是因为她的那双眼眸,清澈如水,清凉如冰的眼眸。但是 我更加知道的是,我不能去追她,因为我和非马之间的友谊。回到房间里,我觉得 思路全部被打乱了,于是想先看看文章再说。没想到第一篇就是她的文章。我放下 稿纸,躺在床上,漫无目的的抓起方便面啃着。 “笃笃笃……”有人敲门,很轻。我正在睡觉,虽然听到了却没有反应过来, 翻了一个身,试图摆脱这种“幻觉”。到最后终于朦朦胧胧的觉察到的时候,有些 恼怒的问道:“谁?” “是我,蓝冰,可以进来吗?” 我立刻清醒过来,弹簧似的从床上蹦起来,一边穿衣一边说道:“等三分钟。” 当我终于把门打开的时候,我意识到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对不起,打扰你了。”在我先开口之前,她说道:“我是想来看看我们的学 报排版怎么样了。” “你一个人来的?”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嗯。”她说道:“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我说道,跑到隔壁的实验室拿了一张凳子过来。 等她在电脑前面坐定,我说道:“昨天太累了,只输入了一篇文章。” “你有午睡的习惯?”她说道。 “呵呵。”我疲倦的一笑,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事实上是,从昨天中 午十二点半起床到现在,我只睡了三个半小时。” “啊——,那真的对不起了。你继续睡吧。不过,你帮我把电脑打开,我自己 来输入好吗?” 我实在困得不行,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然后就躺在那一堆衣服和书的中间, 睡着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天快要黑了。她还坐在那里嘀嘀嗒的 敲着键盘。大概是以前很少接触过电脑,虽然是用拼音,她还是敲得很慢。见到我 醒过来,说道:“吃饭吧,以后少吃一点方便面,对身体不好的。” 我见到桌子上的几个快餐饭盒,说道:“你还没有吃?” “嗯。我们一块吃吧。” 我叹了一口气,明知不该,我却无法抗拒。 “我对电脑可以说一窍不通,你教我好吗?” 我能说什么呢?谁让我昨天狂妄的自称化学系电脑第一高手? 4 第二天她来的时候,我正在玩赛车游戏。我把椅子背放低,整个人几乎平躺在 电脑桌的下面,两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正好可以毫不费力的敲打键盘。这是 我发明出来的长时间在电脑前面工作的最佳姿势,全身除了几个手指头以外,其他 的部分可以全部放松,这是一种很舒服的姿势,正好可以保证大脑的长时间工作。 当时我带着耳机,所以没有听到她进来。直到她出现在我的身边。 我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累了的时候,玩玩这种紧张的游戏,是一 种最好的放松。” 她一笑,很有兴趣的问:“可以教我玩吗?” 令我想不到的是她的进步神速。第一次开的时候,她跟所有的初学者一样,甚 至把车开得倒着走。第二次就明显的改善了。第三次居然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就跑 完了全程!虽然成绩不怎么理想,但是我怎么也不能想象这是一个刚刚开了三次车 的女孩子的成绩!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个游戏。我忽然想到了我今天费了一天的时间 设计的课程。我把我认为学电脑必要的知识,精华部分全部做了教案,按照这个教 案,我把时间安排得很紧,甚至有些近于严酷,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学会并且 保证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最好她对我这里——甚至电脑产生厌倦——可是一个游 戏在还没有开始就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不得不考虑后果,老实说,我并不希望非马 因为这件事情和我闹矛盾。但是我又不能直接跟她说。 等她玩够了,停下来的时候,我有意无意的问道:“这两天非马约你了吗?” “当然约了,不过我告诉他我有事情,没有同意。”她说道。 我心里暗暗叫苦。我知道经历了近四年的孤独旅程之后,我对她是完全没有抵 抗力的。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每天晚上都到我这里来,而且必然带着晚餐过来和我一 起吃。直到星期二,非马来拿学报。他并不知道她在我这儿,但是他来的时候,正 好碰到我们两个在一起吃晚饭。 我只能对他苦笑。我知道任何解释都是无用的。非马脸色苍白,愣了好半天。 我知道他对她已经动情了,所以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没有说任何话,非马转身就走。 我追到门口。 “不用送了。”非马停下来,淡淡的说道:“祝福你们。也是我太迟钝,那天 在路上遇到的时候Od Kin就看出来了。”我无言。走了一阵,他转过身来抓住我的 双手,紧紧一握:“真的祝福你们。不用担心我,Od Kin前天回来就告诉我了。哈, 想不到我到是帮朋友找了一个女朋友,你一定要请我喝啤酒,至少要两瓶。至于时 间嘛,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嘿嘿。要是她有什么事,我唯你是问!哼哼!!” 我终于放下心来。 我返回小房间的时候,她坐在电脑前面漫无目的的浏览我电脑里面的东西。见 到我进来,她指着电脑屏幕对我说道:“这几句,是武侠小说里面的吧?” 我顺着她手指看去。那是我的Win95的壁纸,我把自己的座右铭题在上面: “孤剑寒芒,流光化星雨, 独行万里,为有破天时。 创意未来,豪气塞寰宇, 业经风雨,微笑顾心志。” 这是我一生做的成就最高的几句诗,居然说我是抄的武侠小说里面的!要知道, 大学四年,我一共写了不到五首诗,一年级写了四首,而后面的三年,就写这一首! 我愤然说道:“你觉得像是武侠小说里面的吗?” “嘻嘻,挺像的。不过我知道,就算是武侠小说,也是你自己写的,是吗?” 这还差不多!我说道:“你把四句的开头一个字连起来看看,就知道了。” “孤——独——创——业——” “对啦!武侠小说里面会有创业这个概念么?”我说道。 “孤独创业,什么意思?”蓝冰显然觉得很好奇,问道。 “创业艰难,要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很不容易,所以只能够孤独创业。”我 说到,“这几句是我为自己设计的一生的写照。” “哦?这样吗?说来听听——” 我走到窗前,双手抱在胸前,凝视着外面的星空,说了起来: “简单一点说,第一句,是我的现在阶段,学生阶段,主要任务是学习,找同 志。第二句,是创业阶段,万里独行,为了建立自己的基业。第三句,是发展阶段, 我要把自己的基业不断的发展壮大, 让它成为一个像IBM,微软这样的帝国企业, 第四句,是我老了以后,退隐山林,回顾一生,觉得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白走一趟。 就是这样了。” 蓝冰很久没有作声。我侧身看去,只见她在我的侧面直直的看着我,一动也不 动,晶莹的大眼睛闪动着奇异的亮光。不禁问道:“喂,你怎么啦?” 5 “你知道吗?那天我回头看到你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的。你的眼睛好深,令 人看不透,但是却有一种藐视天下的英雄气概。”良久,她才回过神来,说道。 “英雄气概?哈,我自己不觉得呢。现在还只是初期阶段,说英雄还太早了一 点。”想到前途的艰难,我说道。这四年以来我对孤独的体会太深了,所以我知道 我以后的路是一条怎么样的路,“成王败寇,艰苦的努力并不总是有结果的。” “我觉得你一定会成功的,你很乐观呢。微笑顾心志,真的是一种很令人神往 的境界。” “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最后得到的结果总是超出我想要的,我能够 不乐观吗?要不是为了最后的微笑顾心志,也许我早就放弃了。”我突然想到,也 许我并不适合这种浪漫的生活,它会把我的锐气豪情逸志消磨殆尽的。这几天的时 间里面,充满我的心的,除了她的倩影以外,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别的事情,她的一 言一行,一颦一笑,还有不时泛起的我和非马可能的冲突,那一刻我心里想不是她 呢?我做的哪一件事情又不是为了她呢? 一个星期以后,非马来找我:“还记得你欠我的啤酒吗?今天到期了,还债吧!” 笑嘻嘻的。 我叫上蓝冰:“走了,喝酒去。” 蓝冰问道:“你什么时候欠他的啤酒了?” 我一愣,看了非马一眼,非马说道:“呵呵,我用两瓶啤酒的价格,把你卖给 他了。” 蓝冰大嗔,小拳头向非马打去:“好啊,敢把我卖了!”非马笑着躲开了,于 是拳头就全部落在了我的身上:“你也不是好东西!” 到了餐厅,非马说道:“六个人。”我吃了一惊:“六个人?你不是存心要宰 我吧?” 非马嘻嘻一笑,看了蓝冰一眼:“你是说她不值?” 我看了她一眼,她正看着我柔柔的笑,我怎么敢说不呢?“呵呵,你把我看得 太小气了,我只是想,怎么会有六个人的。” “哼,这还差不多。”非马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算是存心要宰你怎么样?” 然后领着我想着一个包间走去。包间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Od Kin,还有一个女孩 子。 女孩子见到我们, 站起来说道:“非马,你们怎么才来呀?”然后转向我: “这就是你们大名鼎鼎的计算机高手Rain了?” 我冲她一笑,然后看着非马,意思是:她是谁? “来,我介绍一下,”非马说道:“这是我的女朋友李莹,……”然后指着蓝 冰说道:“这是中国未来的比尔·盖茨夫人蓝冰。” 李莹看着蓝冰, 显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蓝冰微微一笑,很有礼貌的伸出手: “你好!” 我看着李莹,心里不禁佩服非马真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一个这么 漂亮的女孩子。真的,她们两个站在一起,你绝对说不出哪一个更漂亮些。然后转 向非马问道:“还有一个是谁呢?” “你要问他了!”非马别有用心的看了一眼Od Kin,说道。 “你女朋友?”我看着Od Kin。 Od Kin抬起头来,环视了我们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 双眼睛在外面,说道:“一个同学,还没有来呢。”接着就把头埋进臂弯,等一会, 又抬起头来看我们一眼,呵呵的笑。 于是我们要了饮料和啤酒,坐着等那一位。 门开了,一个身材高条、一身淡绿色打扮的女孩盈盈浅笑着出现在我们面前, 令我们眼前一亮。Od Kin赶忙站起来,跑过去,拉着她的手,说道:“这是我的小 学同学,琳。” 我睁大了惊奇的眼睛看着Od Kin:“好小子,我们一直还以为你老实呢,想不 到你是我们里面最滑头的一个,小学就开始泡妞了。” 非马朝Od Kin挥舞着拳头:“哼,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还在那儿整天装 穷,把我们整整骗了四年!” Od Kin一边笑着,一边举起一只胳膊护着头,挽着他的琳穿过席间,坐到他们 的位子上去。 我微笑着看着他们,又看看身边的冰儿,突然一种幸福的感觉充满胸际:“真 好!” 到现在为止,我们的去向大致都已经定了下来。Od Kin被广东的一家外资企业 相中,很快就要上班了,据说月薪至少5000,非马则到了省里面的一所重点中学, 进去两年就可以分到一套两居室……唯一没有定下来的,就是我了。我自己没有去 找单位,因为按照我的计划,头三年是打工的时间,我不要太好的工作,否则我一 定会安于享乐,失去进取心的,所以我愿意临时去找一些有挑战性的工作来作。而 我相信,凭借我的能力,我在到达北京的第二个星期一就一定能够上班的——实际 上,年初的广州之行已经给了我这样的经验,经过一个学期,我对自己的能力更加 有信心了。 “那你大体的方向呢?” 我说道:“当然是去北京了。” “去北京?你今年春节不是去了一趟广州吗?” “正因为我去了一趟广州,所以我才要去北京的。广州很适合于做生意,但是 搞电脑游戏开发,却在北京,现在全国几家大公司,除了金山在珠海以外,其余的 全部在北京,我当然要去北京了。” 6 “那你就不属于分配到哪里去的了,你的户口怎么办?”琳说道,似乎很奇怪 我为什么会放弃这个权力。 “我并不在乎户口问题。如果将来我有了自己的公司,在北京买了自己的房子, 还怕户口得不到解决吗?更何况,将来也许不需要户口了呢。而且,没有户口我也 更自由,想到哪里去,没有什么牵挂。” 冰儿奇怪的看着我,似乎有些不高兴我说的话。 我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实际上就算我注意到她的神色、想法,我也不会因此而 改变的。 喝完了酒,我们提议找一个地方去玩。结果是去跳舞。我根本就只会跳一种舞, 而且跳得很不好。Od Kin比我更差,完全不会。但是我们都没有反对,因为几个女 孩子很高兴,倒是跳舞最好的非马说道:“Od Kin和Rain都不会跳,我们还是换个 地方去玩吧。” “算了啦,跳舞终究是要学的,就今天吧,我们各自请自己的另一半儿教就行 了。”我看着冰儿,说道。 Od Kin看了看我,又看看琳,然后也点头了。连他都不反对,那实在是没有什 么说的了。 “好,就这样了,老板,买单。”非马说道。 我吓了一跳:“不是说好我出的吗?” “哦,对了,你的啤酒逃不掉的。你出酒钱,剩下的,我来。”非马说道。实 际上,非马也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富有的,我的预算金额虽然不少,可是由于买电脑 以及书籍,实际上,到现在为止,我身上剩下的钱已经只能够刚刚买两张去北京的 火车票了。但是这一笔钱我还是要出的。Od Kin这时插了进来:“你让非马出吧。 你不像我们,该省的地方还是要省的。” 我没有说话了。我们三个人向来对一件事情就是这么决定的,只要有两个人同 意的,第三个人无论怎么说也没有用。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女孩儿一起跳舞。大学四年的时间,我参加过的娱乐 活动实在屈指可数:总共看电影四场,其中一场是学校免费提供的,进入录像厅的 纪录为零,滑冰两场,全部是人家请客,跳舞三场,也是在室友生日的时候被拖进 去的,我实在想不通的是,Od Kin怎么会连一场的纪录都没有。不过还好,今天总 算让他破了纪录。握着冰儿的小手,搂着冰儿的纤腰,看着冰儿美丽的白皙的脸庞 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我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舒服的感觉,好像我怀里搂着的, 就是整个世界。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我怀里的人儿,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我忽然 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跳舞,为什么学跳舞的时候,有很多人回来了还要在寝室 里搂着衣架跳舞,原来搂着女孩子跳舞的滋味是如此美妙。看着冰儿默默的眼神, 我什么都没有想,实际上,我也什么都不能想,只是全身心的投入到舞曲的节奏中 去。 一曲已毕。我还回味着刚才的滋味。非马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跳的真好。 要不是我知道你的跳舞纪录,我实在不能相信你以前只跳过三场。” 我一笑,看着冰儿:“因为我有一个好舞伴吗。” “哼!”冰儿板起面孔,但随即又展开了妩媚的笑颜,看得我和非马都呆了。 “好了啦,都这么晚了,还不送我回去!”冰儿被我们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说 道。 “明天我在湘大的一个朋友的生日,我要过去,明天不过来了。”在女生宿舍 门口,冰儿停了下来说道。 原来要我送回来是这么回事。“好的,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明天龙的老爸有专车,我可以搭便车过去。” 我忽然心里起了一阵很不舒服的感觉,却找不出原因来。只得说道:“好的,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回到我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我想到了原因。她和龙一样,都是属于高干子 弟,他们之间的交往向来十分密切。甚至在他们的长辈之间,早已静默认了相互之 间的亲家关系。从而无论在那里,他们都是属于那种高一阶层的人物。就她所告诉 我的,她每个学期来回都是她爸爸专门用车来接送的。我能给她什么呢?虽然我有 雄心壮志,有高瞻远瞩的智慧,有藐视一切的气魄,但是,在我成功之前,我实际 上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无法给她,我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不吃方便面。想到自己的 前途,我又是一阵茫然。虽然说人人平等,但这种实际上的差距,却是不能忽略的。 起码,娇生惯养的冰儿就可能承受不了未来的艰苦。 也许,我必须做出决定,是离开她,还是放弃我自己的理想——如果我不能找 到中间的解决方法的话。 儒家的中庸之道。我对自己说道。我向来对儒家的中庸之道不怎么感冒,甚至 可以说有些瞧不起,然而事到临头,最好的解决方法,我却不得不求助于它。这是 对我自己的讽刺么? 7 跟着的一天我非常的烦躁不安,好几次想坐下来写一点程序,要知道这几个星 期以来, 我已经完全荒废了我的开发计划。但是打开Borland C++那熟悉的界面, 却不知道该往里面敲一些什么东西。叹了一口气,站起来,不安的到处走动,一点 心情都没有。我这是怎么了?要知道平时我一个人的时候,心情是最平稳的。到了 晚上,我终于忍不住跑到冰儿的宿舍里面看看她回来没有。然而没有。非马也不在 寝室,据说和莹一起去看电影去了。Od Kin则跑到琳的学校去了。我忽然有点后悔: 我为什么不跟着冰儿一起去?想到这里,不由苦笑一下,我终于尝到“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的滋味了。 第二天好多了,总算头脑清醒了一些,能够坐下来写点东西了。傍晚的时候, 冰儿一如往常的来了,好像比平时还要稍微早一点。刚刚洗完澡的样子,乌黑秀丽 的长发还带着水珠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我于是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在这个时 候把门锁上,出去散散心。 岳麓山古木参天,山道上很凉爽,一阵阵的微风吹来,把她身上的清香一缕缕 的送到我的鼻端,令我心旷神怡,感念着原来恋爱的滋味如此美好。 “你昨天跑去找我了?”她微微的笑着,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她的寝室我以前从来没有去过,她们寝室的人应该不认识我, 而且我昨天去的时候,也并没有留下姓名,纸条之类的,因为我知道她一回来一定 会来找我的。而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一直都是在我的电脑房,也应该不会有人看 到的。 “我猜的。”她妩媚的笑着,说道,“因为我昨天特别烦躁不安,恨不得马上 就跑回来,跑到你这里来。所以我一听到有人找我,我就想是不是你?” “嗯——?”我看着她,心里一阵感动,忽然有一种很想紧紧的拥她入怀的冲 动。但是我终于忍住,只是把搂着她的纤腰的手微微紧了紧。冰儿感觉到了,于是 顺着我的用力方向,整个半边身子都依靠在我的左胸上。唉,要是这条山路永远也 走不完,而时间就这样永远的停止在这一刻,该多好! “咦?”她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你的心脏跳的好快呢。” “你的呢?跳得不快?我摸摸看。”我笑道。 “好坏,只想占人家便宜。”冰儿咯咯的笑着要从我怀里钻出去。我轻轻一带, 于是她的举动就没有成功,我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到了山顶,我们依偎着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远方的落日。 “你到北京去打算怎么办?”她问道。我们离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从现在算 起,也只剩下两个星期的时间。我原来计划是在离校后马上到北京去的,但是现在 我改变主意了。冰儿6月30日放假,我打算7月1日上车到北京去。 “我7月1日走,等你放假了我再走。”我说道。 “好呀,我也正好到北京去玩玩。”冰儿说道。 “不大好。”我说:“我是去找工作的,而且,我们两个去不大方便。”我没 有说我身上的钱如果买了火车票,只剩下300元了。 “唔——也是。”她唔了一声,不做声了。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显得特别的巨大,特别的红艳,以至于周围的云层都 跟着燃烧了起来。而天空则显得格外的湛蓝,格外的高远。皎洁的明月出得特别早, 已经爬到我们的头顶上,散发着银白的光芒。一时之间,我们都没有说话。 “你家里对你去北京是什么态度。”回去的时候,冰儿问道。 “家里?”我苦笑,“坚决反对。”想起这学期我出来的时候,家里为了不让 我逃跑,我从广州回来才给我这学期的学费,而且比往年的少了一半。这几个月来, 我都是吃15块钱一箱的方便面在过活。每天四包,一块五毛钱。到了现在,还是没 有省下多少来。要是不买电脑的话,我到现在应该至少有3000块钱的存款。呵呵, 想起电脑,我还是觉得挺值得的。为了买这台电脑,除了自己积攒的2500块钱以外, 我是向亲戚和同学借的钱,七拚八凑的。结果我买电脑一个月之后我家里才知道我 买了电脑,于是大为恼火。不过,两年以来,我的电脑水平比前面没有买电脑的时 候有了成百倍的提高。毕竟,投入还是有回报的。 “唉,要是我是你,我家里也一定会反对的。”等了好久之后,冰儿才说道: “你现在一定没有钱了。” “钱?呵呵,我还有一点,基本上找不到工作回来的钱还有。”我并没有说谎, 从长沙到北京的火车硬坐票190元钱, 我的钱正好可以一去一回。而且我也不想她 太为我担心。 “那怎么行?”她默算了一回之后,叫了起来。然后她看着我说:“这样吧, 我每个学期的用度家里都给得很充足,所以我现在还有一点存款,我看看明天从银 行拿500块钱给你。起码你就不用那么紧张了。” 我看着她,刚要说话,她的小手已经捂上了我的嘴:“不许你拒绝!”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 8 离校的日期越来越近了,我计划的大软件终于没有完成。我开始清理自己的东 西。冰儿有空的时候也来帮我整理。寝室的东西最先整理好。而电脑,由于我对它 的了解,我也没有急着把它装到箱子里面:到时候只要十几分钟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只不过,大堆大堆的电脑书需要好好的清理一下。我决定带几本到北京去。 “这是什么?”冰儿忽然问道。我回头一看,冰儿手里拿着一个很像鼠标一样 的东西,只不过比鼠标大了很多。足有六只鼠标那么大。 “那是手持式扫描仪。”我说。 “扫描仪?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到你用过?”她高兴的笑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哈,我知道了,你硬盘上的那些照片都是通过它扫进来的是不是?你一定要教我 怎么用它。” “好呀,把东西清好了,你去拿几张照片来,我告诉你怎么用。”我笑着说, 心里却突然想到,我们能够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手持式扫描仪极难掌握,因为不像台式的有电动机带动匀速扫描,快了,机器 运算跟不上,图像就缩成一团;慢了,图像就拉开了,所以使用这个东西非要有很 好的耐心不可。想当初我用的时候,一张普通的彩色照片足足扫了半个小时,结果 还是不行。一气之下几乎把它给砸了。不过,这个东西用好了,效果不比市场上三 四千元的大型扫描仪差。当我终于成功的扫出第一张照片来的时候,那种喜悦之情 真的是无可形容。 冰儿似乎对这个有极大的兴趣,大概看到自己的照片一点点的出现在电脑的屏 幕上是一种很新鲜的感受吧,现在她正全神贯注的扫着。低着头紧紧的盯着在扫描 仪底下一个毫米一个毫米露出来的相片,就像在制作一件极其精细的艺术作品。 坐在她的背后,从后面的视角看着她的侧面的优美的轮廓线,看着她被电脑屏 幕映出来的大大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我心里起了一种冲动,于是悄悄的靠近她的 颈项,轻轻的在她的耳垂下面印下一吻。 冰儿一惊,手顿时抖了一下,原来扫的好好的照片顿时不成样子了。她叫了起 来:“讨厌,都怪你,你看把我扫的照片弄成什么样子了。” “啊,”我尴尬的说道,“我赔你好了,我帮你扫。” “谁要你帮了,我自己来,不许再碰我。”说完,又开始认真的扫描起来。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温柔的感觉,要是永远能够这样该多好,想到这 里,不由轻轻的笑了。慢慢的舒展开四肢,悠闲的打量着这间我一个人占用了一年 半,很快就要离开的实验室。忽然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离校的时间到了。我家里很意外的弄了一辆车到长沙来,要知道,四年以来, 我家里从来没有弄过一辆车到学校里来。可见他们对这次我回家的重视。我于是把 行李,电脑什么的一古脑儿扔在车上,让他们拖回家去,好让他们放心。我则推说 还要在长沙玩几天,留了下来。家里算着我手里已经没有什么钱,要跑也跑不远, 而且长沙同学亲戚都有,很好照顾,于是很放心的答应了。我手里只剩下了几张软 盘,几本书和几件衣服。软盘是我最后几天赶紧制作的求职用的。当然,也有几张 里面保存着冰儿的照片。 “你什么时候走?”冰儿问道。 “等你考试完了,送你回家了我就走。”我说。 “你能把你的地址留给我吗?”换了别人,这是一个很好解决的问题,因为他 们的地址在至少两个月以前就已经定了下来。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不可能说出一个 确切的地址的,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命运将会落向何方。末了,我把我家里的, 还有非马、Od Kin的地址和电话留给了她,并且详细的记下了她的联系方法。 “到了那边,多给我写信。”打电话很贵,冰儿很懂事的叮嘱我少给她打电话, 多写信——除非是使用公司里的电话。 接下来的日子是在一种很空虚的状态下度过的。没有了电脑,冰儿也要全力准 备期末考试,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时间陪着我。整天漫无目的的东游西逛,不时的跑 到冰儿的教室旁边看看,然后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的溜走,跑到已经空 无一人的宿舍的床上躺着,想着那个中庸之道的命题。 终于到了最后几天。一个人的时候,我又回复到了往日的那种清明境界,努力 的思考着未来的事情。 冰儿考试的那一天,我决定下来。 9 在我的计划中,头三年是打工的时间,我既没有户口,也没有住房,孤身一人 在北京 (顺便要提到的一句是,我所有的大学同学,因为湖南师范大学只在省内招 生的原因,大部分都分回原处,出省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在北京的,除了我以外, 没有第二个人),根本就是风雨飘摇,更不要说去照顾别人了。这个阶段过了以后, 我要创建自己的基业,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很可能也没 有钱,一直到开始向大公司发展之前,我都不能有任何的动摇或者分心。换句话说, 我根本没有照顾她的能力,哪怕冰儿还要等两年才能够毕业。也许,我在孤独中习 惯了,再受几年苦也无所谓,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冰儿跟着我受苦,真的。 而且,就算这样,我还是有很大的可能失败,失败了会怎么样,我不敢想象。 浪漫,是不属于我的。 所以,我最后的决定是:离开她。而且,不要让她知道我故意离开她的,让时 间慢慢的淡化掉她对我的思念。这在我是很容易的,只要让非马和Od Kin对她封锁 消息就行了。而我,则对我家里封锁消息。 快到中午了,冰儿考试应该快结束了。我沿着林荫道向她的考场走去。 “嗨,Rain,我考试完了,可以回家了。”刚刚走出考场的冰儿看到我,像只 小鸟一样飞了过来。我淡淡的笑着,牵着她的手,向她的宿舍走去。 今年的大水使她的家里第一次没有派车来接她。车都被征用了。 汽车西站的长途公共汽车从来没有准时开过。下午三点半的车直到五点才开出, 冰儿一直陪着我,笑着。直到汽车终于要开动的时候,她转过头去,那一刹那,我 看到她眼里的泪光在闪动。我心里顿时被离愁充满。但是还不到哭的时候。我的去 北京的火车五点四十开。 我给她的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冰儿五点钟乘坐IVECO空调车回家,大概晚上 八点钟到。”然后跳上一辆摩托车:“火车站,最快的速度。”不能够打的,在这 种时候,只有摩托车最快。 “干什么?发疯啊?”骑士不满的踩动油门。 “五点四十的火车!”我吼到,我的心情绝对不好。 骑士面色一变,拉下头盔,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火车站,五点三十二分,由于是始发站,开车前十分钟已经停止进站。 我发疯一般跳下车,把早已准备好的钱甩给骑士,从侧门以最高的速度冲进去, 没有人能够拦住我。 快要到了。列车员正在开始收起登车梯。我高叫着“等一等!”一边狂冲。 终于到了车厢里面。我靠在两节车厢的中间。这个时候到北京去的人不多,车 很空,而且我是有座的。只是这个时候,这个位置只有我一个人罢了。我仰起头, 头顶在车厢壁上,竭力忍住不让泪水流出来。 火车开动了。 小的时候我就明白了男孩子是不哭的。所以我上初中以来从来没有哭过。 后来,我明白了,当你决定了一件事情,你就要自己去承担后果。这是男子汉 必须做到的。 车门早已在我身后关上,从此隔断了我与家里,与冰儿的一切联系,但是我却 深深的知道,在我心里永远也磨灭不了的是那一双清澈如水、清凉如冰的眼眸。 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只有一滴,一只眼睛一滴。 在生平第一次开往北京的列车上。 怀里还揣着冰儿给我的五百块钱。 (完) 来自:琴心剑胆(http://lightwing.yeah.net)-琴心篇-立言以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