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 昔日青青今在否,青青今在又如何。 十四个字,正楷。精刻于你的身上,如铁划,如银钩。 青青,这,就是你的名字。 色紫如檀,幽幽的灯下,你的灵光随着我的手闪烁着。轻抚着你,抚着你那随 着漫步岁月而变得斑驳的修长身驱,一如轻抚着我那逝去的牵挂。 你依在我怀里,对我说,以后如果你结婚了,你要我为你吹笛子。吹我编的那 首曲子。 我对你说,我会的。我和你甜甜地笑了,因为你和我知道,我们的未来在我的 假想中是那么美丽而动人,仿佛一切都因为我和你的存在而变得快乐。所以,我们 也随着快乐。 我,拿着心爱的青青,泪,悄悄滑落。 静静的,我等着,等着那大典的音乐响起。 古老的国度,古老的传统,古老的迎亲大典。假想着,我,把我爱你的全部轻 轻戴上了你的手指。你轻轻拥着我,吻我,告诉我,以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 鲜花因我们愉悦地微笑着,烟花,一一绽开欢快如歌般的笑脸。如幻如梦的礼 彩飘落于你我的身上,意喻着你我新的开始,永不分离的开始。 簇拥着欢乐,我们进入了生命的最圣洁的礼堂。 我举笛过肩。你曾笑我吹笛子的姿式为什么是反向的,我对你说,那是因为我 是属于判逆性较重的人,所以一开始学的时候我就选择了反向。 “一天一天,叠成陌生与悔恨。终于终于,默然遥远难再近。烟雨凄迷,伴我 独行。昏暗街头,你似梦幻般飘近。捉紧你,呼吸渐深沉……” 不和协的歌,响起。刹间,我忘了我的曲子。 给我信心好吗?也给你信心。我们会在一起的,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在一 起了。你我相拥着,彼此望着,无语。我们心里都在想着我们的将来,想着在一起 之后的日子。你对我说为什么不带我的笛子来,不什么不吹给你听呢。我说,会的, 会在你的人生大典上吹给你听。用我的心去吹,用你的心听。 现在,我来了。你感知到了么?还带来了你最喜欢的那枚邮票。说过的,等你 结婚的时候这枚邮票就是我送给你的贺礼。 看着你的笑脸,快乐地向每一个祝福你的亲友道谢。我也笑了。我发现,原来 这时候你居然是那么清丽那么动人。幸福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让所有的不快消逝。 这是曾面对我的微笑和曾面对我的祝福。现在我默默陪着你,一起与你感受这份祝。 雨,开始下了。你抬头四处看着,看着。你在等什么?等那大典的曲子响起吗? 我看着我手中的青青,第一次发现,我的青青是那么丑陋。我带着丑陋的青青 与你一起 等待大典音乐的响起。我一遍遍想着我要带给你的曲子…… “迷糊地世界已渐暗,而寒雨纷飞湿透身。瑟缩的两手,来吧,补伤透这颗心。 眼角那泪印,残留了困惑及疑问。来,继续移近……” 你说过你不喜欢这首歌,因为你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我明白。 我将青青身上的雨水擦去,重新换上一片笛膜。大典的音乐还没有响起,也许 是这绵绵的雨亦或是那不协调的歌。乐队静静,仿佛也在等待着什么。难道是感觉 到了青青的存在? 不屑与青青共曲?祝福的乐队,整齐的礼车,傲人的器乐,与那青青确实无法 并论。 是的,为我们能在一起,我低下了我一向自认为高贵的头颅。但我也知道,我 这次将会败的很彻底。在我低下头的瞬间我发现我错了,我不应该把问题推向关心 与爱着我的人。我的存在已然如同祝福的乐队中夹着青青,带给亲友的只是负累。 大典的音乐因丑陋的青青而静候。 记得你在梅开的季节,在那大佛下,虔诚地祈祷。我问你求什么。你微笑不语。 可是我知道,你在求什么。你在求你母亲平安的同时,也在求我们能在一起。 与你同行在梅林间,闻着淡淡的梅香。我想摘一朵给你,因为我觉得你馨如梅 香,让我感知着大地的物化,也如聆听到来自蓝天白云间的梵音。 你说不好。因为它也是生命,也有与它相偎依的生命。你不想在你的身上带着 一种另一个生命的寂寞,也不想看到因这个生命的消逝而让梅枝上另一朵梅花孤独。 于是你陪着我,看着我,闻着梅香,快乐地听着我说着我们的故事与我们的将 来。 终于,你的头失落地低下,你不再找寻。我看到了,看到了一滴晶莹的泪夹在 雨中。 我任雨淋着我。再一次换上了新的笛膜。最后一片笛膜。 终于,大典的音乐响起。 我恐惧地后退着,后退着。 豪华礼服的新郎挽着洁白婚纱的你。 祝福的人群涌向你,为你喝采,为你而欢笑,为你的将来祝福着。我,在雨中, 听着大典的音乐,被人群挤着,挤着。青青,跌落在地。我蹲下身,走过的人群, 那些高贵皮鞋踏过而溅起的泥水带到了我的脸上。我捡起青青……笛膜破了。 我抚净青青,紧紧把青青抱在怀里,如同拥抱着你。 “忘情地痛快再热吻,无言里将肌肤贴紧。空虚的压迫,谁又可抵抗这点真。 旱透了夏季如雷雨它必须发生。来,再莫疑问,来,再度容纳我心……” 你,走进了礼堂。带着曾是我们的未来走进了礼堂。 我,失神地拿着青青,没有笛膜的青青,吹不出音符。 你曾说我:你为什么只说不做,为什么不去努力,你想等待一辈子吗。我看着 青青,我知道,我将再一次失信于你。因为我没有在你结婚的大典上为你吹我曾答 应过你的曲子。 我退到了礼堂边的小弄里,看着散去的人群。 小弄边有一个火塘,是饭店后门的火塘。 雨,尽管还在下着。火塘的火却一直没有灭。 紧紧握着青青,我知道,唯一不再会失去的,是青青。 我想起了那枚你最喜爱的邮票。 喃喃地对青青说,让我再吹一次,不用笛膜吹一次我那首曲子。我把那枚邮票 贴在青青的身上,美丽的邮票,曾说过是你婚礼庆贺的邮票在此时居然成了“笛”。 雨中,笛声。我默默吹着,走着。我仿佛看到你的心也在开始应和起我的曲子 来,我仿佛看到你对我笑了,我仿佛听到你对我说我没有失信与你……雨中的笛声 因那邮票代替的笛膜变得格外凄厉,更谈不上什么声色之美,可是我,居然如痴了 般。 为你祝福,我爱的人。 我吹着笛子,我欲走过小弄,我想回家。慢慢地,我接近了火塘。 雨水朦上了我的眼睛,我的心沉醉于自己那无名的曲子,不成调的曲子迷失了 我。我踩到了一个水坑,青青从我的手中飞了出去…… 青青飞入了火塘。如同追寻完美,如同感受空灵。我木然看着火中的青青,一 片苍然。 伸出的手停在了我和青青的中间。 青青挣扎着,痛苦地看着我……青青那慢慢扭曲的样子如同我因痛苦而扭曲的 心。 笛声未消。青青,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