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你别无选择 原来我一直觉得我很聪明挺了解男人的,但在瘦潘说了那几句话以后,我当场 就懵了,觉得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了解男人。 这顿饭吃的好,彼此开诚布公,无需隐瞒。这是男人的方式,不虚伪,*** 裸。 换了我自己,任何方式都不如眼前的方式来的直截了当。 我认识瘦潘的时候,他还是北航的老师,那时候,我就是觉得他是一个热情洋 溢的年轻人,我还和郑羽在一起时,他就支持我考北电,在当时那种情形下,我更 是觉得他是一个比较尊重个人发展的人,后来他自己出了那件事之后,我和郑羽都 很为他的前途忧虑,没想到他来了深圳,而且,在了解了我的情况后,果断地支持 并促成我来深圳。所以,应该说,他几乎是我个人成长道路上的领路人,这样说, 一点都不为过。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几个月,彼此之间从脾气禀性生活方式到人生 观处世态度都有了较大程度的了解,不融洽的地方也有了一些磨合和接纳,甚至, 也发生了那个事,我无法在我的脑海里把瘦潘勾勒成一个准确的什么人,但我的生 活,现在的现在,就这样,和他联系在一起了。我不知道小北能听明白多少,能理 解多少。上面的话是我在饭桌上讲出来的,当然,发生那个事的话没有讲。 然后,瘦潘开始说话。他说,关于蔡小北的事情,是听郑羽讲的。我不知道他 和我的前夫什么时候有的这样的交流,瘦潘明白我眼睛里的问号,他接着说,没打 算告诉你的,我和郑羽一直有联系,我也知道,他把眼睛转向小北,你和郑羽其实 从没有正面接触过,郑羽对我说过。没想到我们俩倒是有缘人。 瘦潘这样说话的口气,显得他的心态是平缓和友好的,我暗暗想,选择这样解 决问题的方式,再好不过了,那一瞬间,我对瘦潘刮目相看。 我知道阿夏不怎么喜欢眼前这份工作,闹着要辞职,我为什么没怎么反对,是 因为我能够尊重她的选择,虽然我也提醒她了,在深圳,实际上合适的工作也不那 么好找。但我不知道这和你与她联系上了有多大关系? 我答,没有,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已经把辞职书交上去了。我这会也是什 么话都能讲出来了。 那我就想问你,蔡小北,你要领她到广州去吗,你这次来是有这个打算还是就 要领她走? 我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瘦潘,又期待地看着小北,几乎要感谢瘦潘替我说出了 我多么希望小北回答的话,是我没勇气贸然问他的话,因为从他到深圳,我们说过 的所有的话里,关于他在广州的一切却差不多是空白的。 我领不了她走,至少暂时不行。小北说出来了,我的眼睛已经盈满了泪。小北 看了我一眼,垂下了头。瘦潘起身拿来毛巾递到我手里,却不看我的脸,又坐下来, 等小北解释。 以下是蔡小北讲的他自己在广州的生活。 我和别人住在一起,她是我的老板,台湾人,叫邓瑶,比我大,比咱们都大, 大八九岁吧。小北说到这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又接着叙述。其实我和眵目糊开 的那家电器店的本金都是邓小姐的,我们俩卖衣服挣那点钱,顶多交个房租,做电 器本钱太大了,我们在广州地面上又不熟,赊帐是没有人肯跟你做的,我们俩在广 州呆了快一年了,身上的钱马上就快用完了,也没找着什么路子,就是没钱什么也 干不成。也是我们俩快穷困潦倒了,为了谋生就去了邓小姐的酒楼应聘司机,就这 么着,认识了。本来招聘的是货车司机,后来,邓小姐不叫我开货车,叫我给她开 专车,然后,就住在一起了。 那你算她的什么?我嘲讽的口气,等蔡小北说话。 什么也不算。小北不在意我的口气,接着说下去,她是有老公的,孩子也有, 就是自己在广州,有两家酒楼还有别的店铺,原来她老公也在广州,后来说台湾那 边有什么事,就把广州的生意都交给她了,最近说是要到上海发展,也许邓小姐也 会走,跟他老公去上海,那样的话,我会留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等这位邓小姐去上海,你就跟她分手是吗?瘦潘这时候插嘴问。 是。小北回答。 你现在不能离开她的原因你能再解释一下吗?瘦潘又问。 就是,一个是我们欠着人家钱,再一个,就是,小北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就 是我也欠了她的情。她是承诺过的,我们俩好和好散,到分手的时候,她会给我一 个满意的交代。 什么意思?她并不准备和你结婚,你等她允诺的什么?我气哼哼地说。 是钱,是钱的承诺。蔡小北说到钱,我在他眼睛里看见了光芒,这种光芒叫我 的心像被刺了一下。在此之前,我能够回忆起来的,好像我从未被这种光芒刺的这 么生疼过。 我忽然想起眵目糊,想起他见到我时的古怪神情,难怪,他还怕我知道呢,怎 么会透露给我呢。想到这,我为眵目糊的背叛气愤,为蔡小北的无耻气愤,我的心 情恶劣到了极点。我马上想假如我当时就知道蔡小北在广州的真相,我还会来深圳 吗,我不知道。 本来我已经被蔡小北说的话气的脑袋都浑钝了,可是由于酒精的作用,我竟然 连说的话也浑钝起来,我趴在桌子上,还嘿嘿地笑,借着酒劲我变得很放肆,我跟 那两个酒醉的男人说,不如这样吧,你们俩划拳,谁赢了我就归谁得了,你俩看怎 么样?你俩要都不要,我就上大街上混去,谁要跟谁走。 我喝醉了,不醒人事,后来饭桌上的事我都不知道了,直到第二天天亮我才醒 过来。我睁开眼,头依然昏沉沉的,但我还是强撑着爬起来,去客厅看另两个人的 究竟。 客厅的沙发上睡着蔡小北,我看了他一眼,他还睡的很酣。我扭转身看瘦潘的 房门,见门没关,我往那边抻了抻头,瞥见了床边瘦潘的脚。我默默回到自己的房 间,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我怎么办?这边的工作我已经辞了,现在无论《南方大都市》的情况怎么样, 我都别无选择了,不然,我靠什么生活。想想外面躺着的两个男人,哪个算可靠的, 哪个也不可靠。尤其是蔡小北。瘦潘呢,他不能说是不可靠的吧,可是,他可靠和 不可靠,和我这一辈子究竟有多大关系。最叫我来气的是他竟然和郑羽一直在联络, 什么意思,接管我吗,可笑。再想到他和小北胸有成竹谈判的架施,是,显然他的 冷静成熟是胜蔡小北一筹,而且,明显的,他的文化层次表达方式更是蔡小北无法 相比,最关键的,他是有准备的,他既然早就预知蔡小北有上门的一天,他当然是 做好迎接他的准备了。 我不知道在两个男人的较量中我的情感因素是不是在偏向蔡小北?他都这样了, 我还会袒护他吗?他又倒向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了,我一想到这,又立刻恨他恨的 心如针扎。可是,我怎么办能够改变这些? 终于,在那两个男人清醒过来之前,我作出了我自己的决定。人是需要自尊的, 我想我离开南山,离开瘦潘,也许生存都会很有问题,可是我做不到了,做不到像 从前那样了。 我因为内心的决定,心情平静下来。在他们俩醒来之前,我下楼去给他们买早 饭。 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那天早晨的太阳,那么出奇的红,就像是一个出生的 婴儿的脸,照亮了我差点枯萎的心,我站在那好久,让太阳晒着。其实那天是个降 温的冬天,北方早已天寒地冻。 我提着早饭上来,他们竟然还在睡。我轻手轻脚地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自 己也梳洗打扮了一番,然后跟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招呼他们起床。吃饭时,我把 要到《南方大都市》去工作的消息宣布了。瘦潘的饭哽在喉头,直瞪着我说不出话, 小北却很平静,还用很特殊的眼神扫了瘦潘一眼。 我就这样,离开了瘦潘,离开了这个真正给过我帮助的男人。临走时,我真诚 地对他说,我以后会常来看他,还补充说,等他再和郑羽联系,告诉他一声,放心 吧,就说我是跟蔡小北一起走的。 我是和蔡小北一起走的,一起坐中巴离开的南山,就是他要回广州,我要去我 的新的工作岗位报到。从南山到深圳市区,大概有四十多分种,蔡小北只说了一句 话,要我接着等他。我没说话。心里在想他凭什么就确定我还会等他?蔡小北一路 上用手把着我的皮箱,好像那个箱子里装着什么特别贵重的珍宝。 直到该我下车了,他提出跟我一起去,就算送一送我。我淡淡地一笑,说,真 的不用,我自己可以的,等我一切安排好了会打电话告诉你的。我还说本来我想送 他上火车的,可是我拎个箱子太沉了。 就这样,我15岁时的恋人蔡小北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了。那个中巴的玻璃窗灰蒙 蒙的,车身也脏兮兮的,拖着尾烟,在我的事视野里渐渐远去。我记得我当时是怅 惘的,可是我的心确实没有被带走,因为我正为生存的事弄得心事重重。 临近中午,我到了《南方大都市》杂志社。一直和我电话联系的副总编辑陈柯 亲自在杂志社的大门口等我。在没见到他之前,我想象过他的样子,当然也就是凭 声音判断而已。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陈柯竟然是一个很瘦很高的男人,戴着一副 很有度数的眼镜,他很谦和地笑着,和我打着招呼,也上下打量着我。 我跟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陈柯热情地给我沏茶倒水,还问我累不累,说了好 多关怀的话,我心里很暖。但我其实是更关心实际内容,就是我的工作岗位具体是 干什么,我在哪里办公,报酬多少,签不签合同之类的,当然还有,就是他在电话 里所说的负责食宿的事,怎么落实。 陈柯告诉我,杂志的创刊号正在筹备,看了我的报纸和个人资料,觉得我的文 笔很好,很适合在他们杂志社搞编采工作,说这个杂志就是搞企业家专访的,以写 人物为主要内容,又连声说,通电话时,听我的声音就觉得我肯定是个聪明能干的 女孩,现在见到了我的真人,比猜想的还漂亮,真是太好了等等。我却疑惑开了, 怎么,在这个杂志当编辑记者,还要长得好看才行吗。 中午饭时间到了。陈柯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饭盆,他说,跟我去咱们食堂认认门, 看看咱们的伙食怎么样。我也不好说什么,就一个劲说麻烦您了的话,跟着他去了 食堂。 到了食堂,陈柯叫我在饭桌边坐着等,他拿着饭盆和勺子,先去热水龙头那仔 细地冲洗,然后,把洗干净的勺子递给我,他自己去售饭口打饭。 一个其实还是陌生人的人,突然间和我这么客气和近在咫尺的相处,似乎也比 较亲热,我感觉怪怪的。也很久没有被人这么照顾,其实我有些不习惯。陈柯端着 两个盛满了饭菜的饭盆过来,我起身接过来,陈柯周到地问我,喜欢吃辣的吗,我 选了一个辣子鸡,一个回锅肉,你喜欢哪个你先挑,剩下的给我。我不好意思,但 顺着他的意思,把回锅肉的盆拉到自己面前。陈柯就说,我怕你北方人不喜欢吃辣 的。我说,我还行,但肯定不如你们南方人能吃。我知道了陈柯是贵阳人。 我没什么胃口,也不怎么饿,我心里惦记着陈柯怎么安排我,除了热情地接待 之外,还有更切实的实际问题要解决。但我假装挺爱吃那回锅肉的,不愿意违了他 的心意。我愿意用我的随和赢得他的好感,因为他是我以后的领导,我想接受在南 山时的教训。 吃过饭,我们又回到他的办公室。陈柯还是不减热情,给我倒水,问我累不累。 我终于忍不住,自己问他,我的工作安排好了吗,可不可以带我看看办公室? 还有,就是我住哪? 陈柯见我问他了,脸上那种不好说出口犹豫不决的样子表现出来,我心里有种 不好的预感,其实他从见到我就老是避而不谈具体工作,态度过于含蓄,就已经叫 我怀疑了。 我见他不好说,就干脆自己直截了当。我问,怎么啦,有变化吗,这不需要人 了吗?没事的,您就直说吧,我没事的。 陈柯见我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相信了我的承受力。他终于说出来,不是不需 要人了,他肯定地对我说,是太需要人了。只是,他接下来的表情又难为情起来。 我问,那还有什么问题呀,既然需要人。 陈柯把他难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就是没法解决住宿的问题,杂志社现在还没 有这个能力。 我一听,想起他电话里确实是承诺过解决食宿问题的,心里有点不快,就说, 你不是说能解决吗,怎么又不行了呢? 陈柯回答,是能解决,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我说,怎么又能解决了,什么叫我愿不愿意? 就是,你可以暂时住我那里。 住你那里?你那里是什么地方? 我自己租的房子,你不嫌小就行,我把房子收拾的很干净的。 住你们家?你们家还有什么人呀?我住那里合适吗?你妻子呢?他愿意吗? 我一个人住,我妻子不在深圳,还在贵阳。 我和你住一起? 只要你不嫌房子小。陈柯的表情羞涩起来。 我的心里很震惊!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就差一点儿自己主动钻进了人家的圈 套。这也是个曾经当过大学老师的人,他自己介绍他自己时,我因此对他放心,毫 无戒备。现在,我几乎抬不起来我的脑袋,我怕和他卑琐的目光相遇。 但几个月在深圳过活,我心里已经比从前装得下事了。所以,我微笑地站起来 说,我要考虑考虑,下午我还有点事,要去办一下,等我办好这件事,在回来。 陈柯看着我,上前一步说,下午四点之前怎么样,给我会话,我好有时间回去 收拾收拾。 我忍着不动声色,表情平静地说,好,我就下午四点回来或者打电话。 我拉着皮箱走出那个杂志社的门,陈柯没送我,见我要拉着皮箱走,问我是否 可以不带皮箱,放他这里我尽管可以放心。我告诉他皮箱里有给朋友送去的东西。 我始终保持着微笑,直到转过一个街口,确定周围的人没有任何一位会注意我 了,我开始哭。 我永远记得那个十字路口,那个我人生的十字路口,就是在那个地方,我确定, 我以后不这么过了,我一定要坚强。 我在那个十字路口徘徊了很久,终于意识到自己首先应该放松下来。我拉着皮 箱,在深圳的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觉得自己很饿,但那个时间是下午2 点多 钟,饭店都已经歇息了。我看见一个很漂亮的招牌,传出来非常诱人的香味,我循 着味道走近前,是一家蛋糕店。我花了五元钱,买了一块香噴噴的蛋糕,但一口也 舍不得吃,我小心地把蛋糕包好,觉得自己这是第一次奢侈的举动,自从我离开北 方,自从我独自在异乡漂泊。 我终于走的很累,恰好正经过一个叫荔枝公园的地方,就信步走了进去。记得 那个季节正是收获荔枝的季节,河边的荔枝树挂满了丰硕的红彤彤的果实,我沿着 河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始写一封信,我没有想过写给谁,但是我那么渴望写给 谁,我写的时候,有过往的男人探过头来窥视,我连头都不抬一下。一边写,一边 掉泪,等写完了,我已经不哭了,然后,我就把信撕得粉碎。接着,我找了个长椅, 躺下来,手里紧攥着我皮箱的带子,睡着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