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 第一次见到他,我就觉得我应该给他温暖,这么一个明净的孩子,不应该这样。 该是个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一个受伤的人,我怎么会知道,知道的话, 我还不自我疗伤了吗?圣诞节过后,是紧张的复习,我有好多天没有见到美婷了。 天依然很冷,时不时的下雪。王初和我闹了气,一个人经常去泡酒吧,一去一整天, 半夜三更的打电话叫我去接他,看他一身酒气,心里好痛。 “不要这个样子了,好吗?无济于事的,失去的像流去的水,醒醒吧。”昏黄 的灯光下,只有我们两个歪歪斜斜地走,王初的手搂着我的脖子,我搂着他细细的 腰。 “岳,我也不想,真的不想,我只想喝醉了,你不会让我睡倒在大街上,你一 直怕我喝醉了,每一次你都跟着我……我以为你还是那个样子……”他的脚步踉踉 跄跄的,一走一尥。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像一个被欺负的孩子,孤单无助。 漠漠的寒夜怎么也不凝固时间,不要他再悲伤的走下去。他这么脆弱,像弱柳扶风, 风吹草动他都会敏感。 我无言以对,说什么能安慰他呢?他伤的这么重。沈岳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会 叫人要死要活的?我理解王初,被爱伤过的人,是世界上最重的内伤。 “沈岳不希望你这个样子,折磨自己有什么好吗?心有灵犀一点通,你知道吗? 他会默默地承受你的不安。一个人的时间,要好好保重自己,总有一天会再相见, 真的有一天会相见!天若有情一定会的。看我一个人不是没有死吗?我爱李欣然不 比你爱沈岳少,我要坚强的活着,希望有一天我能再为她做点什么。活的好好的就 有希望。像你这个样子,怎么行呢?”我也哭了,不知道是真的想李欣然还是为王 初,流了好多的泪。 我想起苏轼,想他的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 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小小年纪我们像是感 了好多风霜,没有好好的活过,自己给自己过不去。 沈岳走了,是真实的。李欣然也走了,也是真实。他们有自己的目标,直接的 奔过去。在一个奇怪的时间,我认识了王初,这个落寞的孩子。虽然我也是一个有 伤的人,当看到他摔倒在风里,无助的手伸在空气里,我想拉他一把,把自己的肩 膀给他。他有钱有写作的才华,他喜欢一个男人没有错,是他自己的选择,天生的, 谁也改变不了。我有一个真实的心,我有美婷,我有王初,就把肩膀给了我生命重 要的人。 王初给我说了许多故事,他自愿告诉我的,那是他心里一段温柔的伤,我总是 压抑自己的好奇,以为我们是彼此温暖,缘分到了,我们会坦开心的。他需要一个 好的听众,安静的听完他的故事,也许这样他的笑会明朗一点儿。 从第一个人提出同性恋的观点,人们逐渐接受了一个现实,闭口不谈或是讳疾 避医只会让事情更糟糕。从王初那里我知道了“祸”的文化。两个男人的爱叫“祸”, 女的叫“拉拉”,既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叫“双飘”,这些人里偏重男性一点而叫 “1 ”,女人味儿浓一点儿叫“0 ”……无论怎么样,我尊重他们,从不用异样的 眼神和心理去看他们。 王初身上有足够的勇气,他根据自己的心走,不去伤害任何人。我以为重感情 的人绝对不会凶残,所以对他一如既往的好。 “弟,不要哭了,哥不知道怎么对你好,见你哭,也只好跟着哭。沈岳走了, 你还有我和你美婷嫂子啊。” “哥,我不想喝酒,只想见见岳,只想……” 给他洗好脚,把眼泪鼻涕给他擦干净,送他进了被窝,他那眼神是那么愁,像 一只四顾无路小鹿,醉的人心要碎了。沈岳你到底在哪里呀?他要快死了,你知道 吗?他是一块干净的天空,现在布满了乌云。 我坐在他的床边,手抚摩他冰凉的脸蛋,宿舍里的人都睡了,暖暖的灯光落在 我们之间。 “哥,我明天去找他,你放我走好吗?找不找的到,我都一定回来,不找就一 点儿希望也没有,这辈子我也会觉得没有意思。”他伸出一只手把我的手放在他的 心口,他的心跳是如此的混乱,像一群杂乱的人在奔跑。 我不能说不,我不是沈岳,我拴不住他的心。早晚一天他会走,他让我放他走, 是想一个人能认可他的行为,他这个样子,我还能坚持自我吗?为了爱情的都是疯 子,无可救药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怜爱的挤出一丝很假很勉强的笑。 安慰他睡下以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实在无聊就看短信。 女孩子二十岁左右是她最美丽的年华。这时她的心地最善良,她有点成熟,又 有点孩子气。男孩子他二十岁左右是他最暗淡的日子,这时候他什么也没有,不能 独立又不想依赖,挣扎着彷徨着,寻找自己的位子,所以如果一个男孩子在他二十 岁左右时遇见了一个年纪相当的女孩子,那一定要珍惜她,因为这个女孩子用她最 美丽的年华陪他走过了最暗淡的日子!女孩子只要陪他走过,她将永远幸福下去。 巫婆说这是一条魔法短信,发给朋友你不久会和你喜欢的人永远走在一起! 这是好久前一个网友发来的,我保存着,不忍心删除,也没有发出去。李欣然 没有和一起走下去,为什么?她不幸福吗?现在怎么样了?真的物是人非,鸿雁一 去无消息!担心她又有点恨她。我是这样一个人,怀旧伤感,把旧情看的很重。我 不相信女子重前夫,男子喜新欢。一开始,李欣然都那么重要,世界上除了她,再 没有一个女子可以进我的心。也许前一半话是对的,她忘不了第一个和她上床的人。 那个男人是他生命里最深的秘密,想知道又不想伤害自己的自尊,想平衡,总觉得 爱的不真实。我们吵架的时候,我气她说你骗了我,伤害了我的骄傲,你赚了我的 第一次…… 不想在黑夜里想李欣然了,我有美婷的。不要重蹈覆辙。在曾炜的书《一光年 的距离有多远》里有这样几句话,我一直念念不忘:每一个女孩都曾经是一个无泪 的天使,当她遇上心爱的男孩时便有了泪,天使落泪,坠入人间。所以每一个男孩 都不能辜负他的女孩,因为她曾经为了你,放弃了整个天堂。……现在,我终于明 白了,原来——眼泪,真的可以绵绵不绝,而天堂,怎么也不比上你对我微微地一 笑!她是一个真会写小说的女孩子,我不是,没有真心的爱,写不出有血有肉的人, 一就要写吧,除了性还是性,我自己修改稿子都会说自己坏,太庸俗了。 思想东西好累,简单的生活多好,在大学里不是都安静的生活吗?吃喝玩乐打 麻将,上网聊天找对象吗?我有美婷,平静下来不好吗?如果我这样活着干吗来这 里?乱糟糟的想法十分矛盾,我都不理解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睡不着,这是病,想小说想出来,每到夜里,脑子出奇的兴奋,思维天马行 空的飞。 一天又过去了,高墙拒绝了灿烂的阳光。老师不知道又要磨叽到几时,张小妖 顶讨厌拖堂,再怎么枯燥,还必须认真的“洗耳恭听”。这是典型的美国式道理— —强权! 妈的,新时期变种的资本家,总要榨干每一滴青春的鲜血,早晚把这个世界搞 得老气横秋,把一个个年轻的身体挂上一张张死人脸,走在路上谁也能吓死谁,回 家还要大呼小叫,我今天见鬼了,殊不知这已是个鬼的世界。他无聊的坐着,恶狠 狠地想。 “今年学校高考成绩不很理想,高层开会研究过,把扭转乾坤的赌注全压在你 们身上。能不能一招乾坤大挪移全靠在坐的啦,尤其值得庆贺的是我们班张小妖同 学是重点的重点,校领导大会小会上多次表扬他,大家要热心向他学习……”历史 老师搞什么牝鸡司晨,也不知道累,三尺讲台还没站过瘾,又在慷慨激昂地表现她 舌烂莲花的口才,暗器似的唾沫飞到了张小妖的脸上,他赶紧伸手擦拭,生怕长癣。 这个老太婆,尽管和蔼地目光很偏爱于他,张小妖对暗箭伤人是深恶痛绝。 “放学一块走呀。”林依恋轻轻地踩踩他的脚,两个小酒窝舒服地趴在脸蛋上。 张小妖心领神会地冲她挤挤眼,用笔戳戳作业本。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向她表 示歉意,解释说刘辰东叫一块儿上网。他的脸好烧,心想脸一定很红吧,我不该给 她说谎,骗一个善良的心。他无力地垂下头,额头死死地顶在桌沿。眼圈里好涩, 滚烫的汁液在走动,里面晃动着她白皙的脚和脚畔上装饰紫色花纹的凉鞋。他没有 勇气看她的表情,他在骂自己,张小妖,你好无耻,要悄悄地离开这里吗?想到过 不多久便要离开,悲伤的情绪疯狂地膨胀。对生活说一声,他怎么也做不到。怎么 啦,不舒服吗?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熬夜看书,对身体不好的,怎么就不知道爱 惜自己呢?再这样懒得理你!他没有抬头,手绕过去,接过纸条,就在桌子底下他 的心碎了,一片片,好痛! “大家注意点儿,不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可别大风灌牛耳,左耳进右耳出。 有些人在这关键的时刻在开小差,什么情呀爱,你们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吗?只 有考个好学校那是对父母的情与爱,才不枉费熬尽心血的苦盼,也只有进入名牌将 来才会有情与爱!渺茫的贫贱浪漫的爱靠不住,它的根基在校园,广阔的世界是它 的坟墓!不要不信,这是时间和痛苦的代价换来的生活哲学。” 张小妖突然颤抖了一下,感觉有双火辣辣的眼睛在身体里闪动。昂起头,闪电 样扫了太婆一眼,再也不敢看了。林依恋也是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三三两两的人离开了教室,张小妖一个人还在磨蹭,他需要静一静,正好现在 没人,可以看刘辰东传来的纸条。 小妖,今天不爽吗,没精打采,丢了魂儿似的?是魂不守舍吧,看我说的啥话, 咋会呢,你又不想喜欢谁,学习上又没个烦心事。这状态可叫人不放心,有事别一 个人憋,那不是怪委屈吗?对了,给依恋写的Sugar-report怎么样了,不会还没构 思好吧,大才子耶,这么点事能难倒你?不会叫我失望吧?哦,是了,我几次看到 你在偷看依恋,是在寻找感觉写一封情义绵绵泣鬼惊神的神话吗?你快点撒,拜托! 你不爽啦,不打扰了,我去上会儿网,一个人小心点回家,明天我要你的神话咯! 嘿嘿。 看完这些字,他不禁哑然失笑,文采修炼的可以了嘛,干吗让我写呢?可不是, 辰东在班里写作不是很好吗?和我比起来是有些差距,也不至于找刀手?奇怪的念 头很快就去了,他随手把纸条揉作一团,扔出了窗外,准备整理下笔记和思绪,然 后就回家。 好呀,几时来的?刘辰东端坐在包厢里的软沙发上,屁股深陷进去,一动弹便 颠簸起身子。他很喜欢欣赏这种舒适的生活,这才能体会出生活的情趣。 QQ刚登陆上线,首先扑捉到了朱丽叶闪烁的图标,如约定的那样她早已来等候 了。 “罗密欧,怎么这样晚,失风度咯,让人久等,可不是好男人。说怎么惩罚你 好呢?”朱丽叶见到他上线了,迅速地扫出一溜字来,油然可见焦急。 刘辰东顿了顿,修长的手指噼里啪啦的在移动,说:“怎么罚都成,随你呗。 最近好吗?我可是烦着呢,听听‘最近比较烦,比较烦……’你便明白。心情糟糕 透了。” “多愁善感的孩子,何必伤春悲秋呢?别玩深沉,你那个样子装的会影响市容。 你呀,学什么不好,青春年华,消极干吗?花自飘零水自流,自然,自然才好。” “这是超脱,飞跃了红尘;浪迹才属于我。花落为水流,只怕水流不见花。处 境是如此,没必要装。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这是不是你下面想说的。” “哈,知我很深的嘛。听你那口气,怕是命犯桃花吧,快递张玉颜。见者有份 儿哟。” “没闲心给你扯淡,我是真烦恼咧。如果你想分担的话,好呀,整个分给你我 也不怕,一个女人要一个女人,没什么损失。可惜在眼前的是一个男人要这个女人。” “有竞争对手了?不是挺刺激吗?说明那个女孩子值得珍惜。不过,这确是个 棘手的事,不会也分吧?爱可是自私的!这个年龄的爱是什么呢?比未来重要吗?” “重不重要我不知道,分不分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只是鄙视自己,要是可以的 话,我要把心揪出来,摔个稀巴烂。苦闷之极,明明知道在干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却是欲罢不能。” 刘辰东狠狠地吐一个很粗的烟圈,使劲地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舒展开的身子 紧紧地靠在沙发上,眼睛注视着白森森的楼顶,眼珠像金鱼缸里的黑石子,汪着水 却看不清什么东西。 “是吗,天好好的,没塌下来嘛!看把你急的,男人动怒,就像凶神恶煞,是 没有潇洒可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可以慢慢地说吗,我可以做你最忠实的听众 咧,哪怕世人都给你背影!”遥远的她善解人意地说。 朱丽叶是网上认识的朋友,抱着好玩儿的心理,消遣一下无聊的时光。一来二 去两人倒‘志同道合’很聊的来,以后便经常在网上“约会”。谁也不认识谁,只 知道是男是女,都是学生而已。彼此心照不宣,一般隐私的问题都是避而不谈。尤 其感情上的事更是讳莫如深。真朋友便是这样,知道该知道的东西,不该知道的绝 对不东问西问。总有一个明确的空间界限。所谓的的高山流水,莫逆之交就是这样。 刘辰东被一团压抑纠缠着,心里好多的话,不说不快。他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 理解他的苦衷,不一定要说多少安慰他的话,甚至不需要回答什么,只要静静地听 就可以了。在他身边没有一个放心的朋友了,无法给爸妈说,更不能给小妖,依恋, 豆豆说。这个泥淖深不可测,他溺在里面,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要疯了,就他妈一条疯狗,在狂咬乱吠,为了爱我神经错乱,简直到了忍 无可忍的地步。也许你听了这些我心底的事,朋友都没的做了,不是吗?我在尽力 逃避,犹豫,徘徊。”是的,像他所言,他是一匹受伤的狼,在无边的黑洞里,睁 大了惊恐的绿眼睛,没有安全,没有信任。想叫一声都不敢。 刘辰东发觉自己的手指在战栗,不确定该不该告诉朱丽叶这些?眉头紧紧地拧 在一起,咬咬牙,用劲搓搓额头,录入了这些句子。豁出去了,相隔遥远,也许一 辈子也不用见面,不会有难为情。犹豫再三,他按照心的指示毅然决然的那么做了。 “没关系,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顶多也是八美,像许多人是没有外表美和 心灵美的,你不是有九美嘛,脸俊啊!上帝也是有缺点的,你想他会让某个人完美 吗?不论怎么样,说好了一世的朋友是不会变的!方便的话不妨说出来,一定会轻 松点儿。有句话怎么说的?一份快乐与你的朋友便有了两份快乐,一份悲伤两个人 承担,就减轻了一半吗?”朱丽叶安慰他说。世界是小的,像每一个小房子,分割 了一片一片,真要是有一盏桥梁,世界说大就大了。这桥梁是人间的情谊! 朱丽叶是个漂亮的女孩,总是俏皮和通情达理,在她心里所有的人都是好的。 她的那颗心是怎么长的呢?水晶还是钻石做的? 朱丽叶说:人无疵与其不交,以其无真情也;人无疵与其不交,以其无真气也。 多么单纯的话,刘辰东记忆犹新。不是别人的世俗,也不是道貌岸然的清醇。在虚 拟的网络上是有善良的。它们像初春的丝雨,淅沥的下,轻浅的落在花树上,别无 所求,只是在天地间静静地滴落,摇一首丝弦,悠悠地。 刘辰东颤抖着摸索着烟盒,抽出一只烟点上,鼻孔里飞出极淡的烟袅袅飞旋, 咬住烟嘴使劲地吸,烟头猩红的光飞快地向嘴巴上跑。跑到嘴巴上有什么关系,能 燃烧了他才好呢,把这一切化为灰烬,岂不干净利索? “我在利用最好的兄弟,用他的善良伤害他,我天生是个坏胚子,我不是人! 在爱面前,我变的狗屁都不是了,你听到我的悲哀了吗?现在什么事情也提不起精 神,神经涣散,想着好怕!”刘辰东尽了最大的努力说服自己把这些话发泄出来, 这样也许压力会减轻一些。泪水滴滴嗒嗒地滑落他的脸庞,噗噗溅落在黑色的键盘 上,蓄积已久的委屈火山爆发样喷薄而出。一个人的空间他可以毫无顾及,任凭泪 水肆意流淌。 “你哭的样子好难看,像个大花猫!羞不羞?乖啦,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愁生伤,愁生恨,愁多了会压的人迈不开脚步。雨走了,天就会晴;流过了眼泪, 心也便开了。想做什么,你就尽情的做吧。”朱丽叶第一时间里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以她的简洁明丽。视频里闪现着她靓丽的笑靥,如花绽放。笑容像飘在眼前,像一 块橡皮擦,赶着心里的阴暗。人生要是像练习簿,用一只铅笔过日子多好呀,不喜 欢了,就擦掉它,忘记,彻底地忘记。是他的想法,做不到的,即使擦过了,练习 簿依旧留下了痕迹,那是什么也抹不掉的,因为心记住了他的样子,橡皮擦擦不到 的角落。 “你听我说,听我说!你不会理解的,做梦也想不到他是怎么样个好人,超级 棒的学习,酷酷的面孔。他在夜晚费尽心思帮我写情书,我却是卑鄙,无耻,下流, 心怀鬼胎!你不要理我,不要理我!这种下贱的人不值得安慰和可怜,就让我自作 自受,没有人可以不为自己的过错接受惩罚的。”字还没写完,他像狮子样暴跳如 雷,勃然大怒一伸手把摄像头摔到墙角,美丽的笑脸消失了。 屏幕上橘黄的光闪烁不停,“滴滴”的声音成了一个不休不止的音符,他懒得 理会,目光呆滞地坐着,也许只有这个好的解脱办法了。本想好好诉诉苦的,怎么 也控制不了情绪,一见她便心浮气燥。她越是对他好,世界越是不真实,越是容不 下他,他是世界上唯一可耻的人,都知道他的恬不知耻,他无知地在大家宽容的微 笑里东游西逛。 任何解释只是自欺欺人,暂时的自我麻醉,良心在与现实展开一场悲惨的战争, 没有刀光剑影,却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一个个真实的他都相继死去。我该怎么 办?小小的空间里是没有人打搅,他感觉自己是一个被围困的兽,在奋力挣扎,声 嘶力竭的喊叫,没有人理解也没人知道这一切。 林依恋远远跟在刘辰东后面,看到他一个人走进“幽幽网吧”。皱了皱眉,小 妖在说谎、吗?她脑子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小妖怎么会骗我呢?不可能!她不 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不会狠心地让我对他的信任破灭的,他不会,不会的!她在 竭力与心底的假设斗争,她更宁愿他在补习甚至意外地他突然生病了。 街上的霓红尽情地闪烁,各种色彩是那么绚烂,伴随着精美的店铺里激情的迪 士高,富丽堂皇的酒店里飞出的音乐,互相映衬,相得益彰,装点的夜晚非常妖媚。 她无心看这美丽的街景,那些音乐在撕扯内心的烦躁,唆使人发怒。 这样的夜晚,在这甜蜜的夜色里,她受到冷落,像一个异度时空的来客,格格 不入。 她觉得自己很可怜,有必要受这样的罪吗?自找苦吃。此刻我应该在爸妈面前 撒娇或是躺在惬意的被窝看看书听听音乐或是酣睡一夜的。 她一直这样想,没有丝毫的心思注意身边走过的人。很快又看到了熟悉的校园。 我会不会找到他呢,见到他和他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一定找到他? 没有半点的迟疑,进了校门,看门的叔叔向她笑笑。他们早熟的很了,她这么 乖巧,谁都容易接近,而且盘古开天辟地到于今,还没有一个拒绝美的人。 她发觉自己傻了,竟然多此一举地解释说:“叔叔又你值班啦,我去取落下的 作业本,还没做完,明天要交呢。” 学校里有些空了,教学楼这一片空落落地,只有几个教室的灯还在工作,那是 一些拼了青春,一条路走到黑的勤奋尖子,他们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老 师和家长特别喜欢这类人,认为是前途远大,定会出类拔萃,成为人中龙凤。 那是群很可爱也很可怜无奈的学生,多是从农村来得,没有旁门左道的捷径可 以走,唯一离别大山和贫穷的方法就是凭借苦读,以优异的成绩叩开大学之门。 刘辰东和张小妖是一双旗帜鲜明的对比。张小妖不同于别的农村小子,天资聪 慧,还有一个活跃的脑子,有个富足的家庭为后盾,他才可以尽情在书海遨游,那 是许多家长和学生羡慕的焦点; 刘辰东呢,天生就注定了衣食无忧,不说别的,就 看看他家的社会关系和政治资源,许多人八辈子也巴望不来。她这么想,命运就是 这样。 她在大门的转角站了好一会儿,不确定结果,真的害怕失落。她总是那么骄傲, 像一个公主。为人担心这是第一次,深而且清晰。她闭住眼睛,捧着双手放在心口。 “神呀,不要给我意外,不要给愤怒,不要让对你失去景仰,你一直好心,也不吝 啬再好心一次,求你了!”黑暗里,有长而细密的睫毛,贝壳一样小心翼翼地张开, 张开,她的眼睛里那一盏灯亮着,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还好,谢天谢地,他在那 儿! 她又对自己恢复了信心,就是嘛我就知道他在教室里的,粲然的笑荡上了她紧 绷的脸盘。脚步轻快了,像是踩在棉花云絮上那么柔软。是了,我要看看那个傻呆 呆在干吗,做笔记呢还是想心事?心里这么想着,她蹑手蹑脚,脚下更加轻捷。悄 悄地蛇一般无声无息滑到后窗下,正好可以清楚地注视里面的一举一动。 她没敢出声,静静地看着他伏在桌子上抽动的肩,时间凝固了。真的,她感觉 不到自己的心跳,随着他的抽噎,心沉沉地,她不明究里,发生什么事了?她镇静 着,千万不要情不自禁地闯进去,男孩子的自尊伤不得,即使再亲密的人。他是一 条敏感的鱼受不了惊吓。 我怎么这样没用呢,连陪同他流泪的勇气都被许多的借口给消灭掉呢?她的身 子无力地斜靠着门框,泪水汹涌而出,咬紧了嘴唇,咸咸的泪顺着嘴唇向心里流。 静静地,好长的时间,她只是看着他,看他流泪,看他认真地整理笔记。 那一幕她宁愿记忆从此死去,永远就定格在他那双走过她书页的手。他仔细地 理好她杂乱的书,他背着书包,端坐在她的凳子上,双手放在桌沿……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