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今生之爱恋 作者:阿依黛 一当秋天来到杭州时,满城都飘荡着浓郁的桂花香。阿依黛特别爱呼吸这样的 空气,她骑着自行车去到西湖的岸边,黄昏时分,水面正在一片金黄色的夕阳里荡 漾,令人很快就会醉去…… 苏堤有许多人在钓鱼,她找个地方把车停下,坐在湖边看了起来。不知为何, 这个从小就在湖边长大的姑娘,总是爱对着西湖发痴:她常常感到自己是这里面的 一个生命,曾经的某个时空里,她应当就在这里发生过许多轰轰隆隆的故事,无数 个夏夜,她会独自悄然地将自己浸泡在冰凉的湖水里,想象着自己是条无声滑过的 蛇。 突然,她看见一条白色的小鱼儿在钓鱼人的钩上跃动着,在空中划出一道灿烂 的白光,那条鱼很小,但是非常漂亮,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了过去。她走到钓鱼 人身边,笑着问他要这条白色的鱼,那是一个十分和气的老伯,他慢悠悠地摸了摸 胡子,慈爱地看着阿依黛说:“你去找个东西来装走它吧。”她赶紧飞奔到近处的 小店,跟胖胖的老板娘要了个装过桔子罐头的玻璃瓶,她还特意把瓶子从西湖里装 了些水,好养那条小白鱼。谢过老伯,她小心地端着瓶子,边走边端详,小鱼儿在 水里扭来扭去,似乎还不太习惯这小小的新家……… 好生放在前面的车斗里,她一边慢慢地骑着自行车,一边盯着小鱼儿,生怕有 一个闪失,碰坏了玻璃瓶。不知不觉竟然就到了断桥,西湖中最浪漫主义的一个桥 了,传说中的白娘子和许仙相遇的地方,那江南的透明的绿绸伞,那雨中的儒雅的 俊书生,那邂逅的缠绵的爱情,令无数痴情男女向往和钟爱。阿依黛对那个传说有 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她常常觉得自己一定见过白娘子和许仙,还有那个法海,很小 的时候,听别人说起这个故事,她可以顺着就把后面的情节描述完,而在那之前根 本就没人给她讲过完整的< 白蛇传>.她也奇怪怎么就可以那么清楚地说出那些细节, 仿佛她在哪儿见过一般。只是她一直不明白的就是怎么里边的法海是个老和尚,她 感觉那应当是个很英俊的出家人,也不是人们说的那么无情,只是他的感情应当藏 在更深处。当然,一切都是对不真切的传说里的感觉,她是个学医的,彻底的唯物 主义者才对,想这些是有点滑稽可笑的,可谁又能拦住一个女人心里对美仑美奂的 精神世界的憧憬呢? 正在清风里不断遐想的阿依黛,忽然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背对着自行车靠来, 眼看就要撞上了,慌乱中,她赶紧把车往一旁偏了过去,谁知因为过急反倒把自个 连人带车给摔了下来,最令她伤心的是玻璃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碎裂的玻璃洒满 了四周,水流了一地,她心爱的小白鱼也随之在地面恐怖地跳动着……来人正不知 所措地准备过来扶起她,谁想到她顾不得摔疼了的腿,一下子丢开自行车,跳起来 给来人就是一脚,然后“哼”了一声,立好单车骑上就走了。留下那个还在抱着被 踢疼了小腿准备和她道理的人。 这人个头很高,长得最有特色的地方便是那浓浓的剑眉,看上去充满了正气, 算得上帅气,他名叫艾海洋,是这个城市的一名法官,因为今天休憩,所以到湖边 锻练一下身体,他爱倒后着跑步,没想到此刻断桥上还会有人骑着自行车晃悠,更 可气的是还没来得及说明白就被踹了一脚,那姑娘也真够狠的,话都不让人说踢了 就跑,不过刚刚看见她对着小鱼那凄然的眼神,他想可能或许是因为这条鱼受伤了, 才令到她心中的愤怒油然而生,想到这,不免觉得心里有点内疚,毕竟是因为他的 莽撞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慢慢地小心地从地上捧起那条还有一丝余气的小白鱼, 准备去找个东西盛点水养起来,没准哪天再遇见她,也好还给她,这个城市,说大 也大,说小也小,西湖的断桥真的会有那么多不可预知的邂逅吗?想到这个词,艾 海洋轻轻地笑了笑,这叫残暴的邂逅,那个姑娘,浑身充满了灵秀气,尤其是她的 那双眼睛,就像身边的这一汪湖水,看都看不见底,只不过是瞬间的接触,便已有 如此的感觉,他抬头朝前快步走去,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受了伤害小鱼儿,只想 快点救活了它。风吹过来的桂花香令他心中竟然产生从未有过的甜蜜的滋味,这个 可爱的善良的小伙子,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那个踢了他一脚的姑娘,但是他真的 很想遇见到她…… 二作为一名外科医生,阿依黛无疑是称职而优秀的,帮人解除疾病带来的痛苦 令她感到非常快乐,她喜欢每一个脸上都带着健康的微笑来和她道别。刚刚看完一 个病人,她在办公室的水笼头下洗着双手,她的手指十分欣长漂亮,曾有人对她说 过:你的手是天生做外科代夫或弹钢琴的。想到说这话的人,她心被莫名的力量牵 动了一下,有点针刺了一般的麻和微痛,可是她喜欢这种悸动,感觉象是在思念, 思念着一种或许永远也没有可能的美好情感。 令阿依黛心动的人是她的主任戴维,这是一个极具书生气质的文雅的男人,其 外形的标准程度足以搬上电影屏幕作为外科医生的代言人。更难得的是他年纪轻轻 就已是这家医院的专家级人物,是外科头一把刀。许多患者慕名而来,点名要他做 手术。他为人又是那么谦和随意,对谁都非常真诚,因而在业界有着不错的口碑。 第一次见到他,阿依黛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脑海里总闪现出一个飘逸俊 朗的人来,那人着长衫还带着一把雨伞,他的笑总是和戴维的笑重叠在一起,分不 清谁是谁,又亦或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戴维的确是个好医生也是个好老师,他 一丝不苟地工作态度令她学到不少,她最喜欢和他一起做手术时的感觉,只要他一 个动作,一个眼神,她就会准确无误地将那些镊子,钳子之类的器具递过去,他也 很喜欢她那种似乎能领悟到对方心里的灵巧性,他们在工作中会找到一种和别人很 难才有的默契和交流,心心相印大约就是这样的了,俩人都很珍惜在一起工作的机 会,有时在另一个领域里也能感受到情感上的相知的,不一定就要以某种形式或定 义来判定它是什么,大家只要感觉好就可以了。 阿依黛在爱情上是个完美主义者,她从来都是在等待着可以让自己全身心投入 的情感,这样的等待似乎还充满了唯美主义色彩,加上她个性又很独特,爱憎分明 的样子,很多人只敢偷偷地在身后打量着她。工作之余她总是黑T 恤加军绿的长裤, 看起来很冷酷,偶尔也会着件桃红色的小背心配上黑底小碎红花的大摆长裙,感觉 上象个艳丽的西班牙女郎。她总是给人一种无邪的妖气,从人们身边经过时,她那 细细的长腰令人想到蛇,美女蛇。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走过青葱岁月的日子里, 突然遇到了戴维,一切都仿佛刻意安排好了一样,相识相知,可就是不可以相爱, 因为戴维是有妻子有孩子的。 戴维的妻子是个特别贤惠的女人,他们结婚多年,她一直默默地支持着他的事 业,独自一个尽了儿子媳妇母亲父亲的义务,这在中国的社会里,应当是可以作典 范的了。这是一个看上去幸福美满的家庭,他甚至找不出无法沟通没有感情的借口 来,事实上他们是很多话题的,关于日子的话题,说起来可能有点琐碎,但是依然 是真实的。他没有理由不爱自己的妻子,然而面对阿依黛带给他的那种默契那种激 情那种心动,他又似乎无法不被吸引,好在大家都很理智,从来就只是工作上的交 往,彼此之间一份默默的欣赏。男人似乎总是这样,不一定就是道德败坏了,对于 外界的风情总想去领略的,有的人越池了,于是遭到谴责,有的人只是在心里观赏 着,于是平安无事。其实不管哪样,都只是对现实情感的一种补充,不是不满现状, 而是人的思想和欲望空间是无边的,谁又能知道每个人的内心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况且阿依黛的灵性真的令他感到一种曾经有过的熟识,他也说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强烈地感到这个女子能走进人的内心里,洞察了他的灵魂,这是和妻子在一起 从未有过的感觉。 “主任,您是不是要48床的记录?他术后的状况似乎有点反常。”看见刚进门 的戴维,阿依黛马上反应了过来说道,并很快找出了工作登记本,戴维楞了一下, 没想到她又能说出他的心思,他抬了抬眼镜掩饰一下情绪说:“哦,你先说说怎么 回事,我们这就去看看。”他们边说病人的情况边走向了病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 配合和默契…… 三“黛儿,明天我来杭州开会,顺便看看你。”来电话的是阿依黛大学时的老 师陈华,她们可不是一般的师生关系,在南京医学院读书的五年里,她一直视她如 亲生女儿般来照顾着,阿依黛这个精灵秀气的鬼丫头特别令她喜欢,那一笑就露出 的两颗小小的虎牙,那双仿佛可以变幻色彩的眼睛,聪明机灵又可爱的模样,像极 了她梦想中的女儿(她只有两个男孩子,但一直都希望有个漂亮的女儿)……她常 喊她回家给她做很多好吃的,带她去看电影《罗马假日》,还亲手给她做了一条赫 本身上的大摆裙,看着她穿上后快乐的旋转,她的心也飞到了青春飘扬的少女时代 …… 陈华年轻时非常美丽,她家书桌的玻璃台板下压着一张她当年在广州读书时的 照片,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放在胸面,无袖的小方领衬衫,大摆的百褶裙,一双又圆 又大的黑眼睛闪露着少女特有的圣洁的光茫。她家里有很读藏书,这大概也是吸引 阿依黛常去的缘故,有些书的里边总是会出现一些眉批,深蓝色的墨迹,有些潦草, 但是她还是能从中辩出一些那人对老师的热情和感觉。后来她得知那的确是老师最 初的恋人,他们是大学同学,走过和所有校园恋人一样的风花日子,但毕业后,他 们没能在一起,原因是他读大学前就订了婚,那个女人一直给他寄生活费,一直等 了他很多年,而且她还比他大四岁,脚还有点瘸,是个民办小学教师,临别前他对 她说:“你还会有更好的将来,可是她没有了,所以我只能和她结婚……”说到这 些,陈华总是用手轻轻地摸着书中的那些字迹,泛了黄的书页有点脆了,发出些微 若有若无的声响。 其实,这些年来,陈华和他一直有来往,只是大家都碍于有家有孩子,再加上 那一代人的道德观,也只是偶尔几个同学见见面时一起吃顿饭聊聊天。曾经的那场 爱情,不是忘却了,而是面对现有的家庭和孩子,彼此多了的是不可推却的责任, 也曾相约等孩子大了工作了就都离婚,再走到一起,可是可是,当陈华真的这样做 时,他却不能抛家庭弃地位了,作为一名大学的校长,他看重的已不仅仅是曾经令 他们都刻骨铭心的爱情了。在这场情感的等待里,说到底,陈华是个彻底的失败者, 这种失败令她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她的学生身上来,是个深受学生爱戴的好老师。 或许是老师感情上所受的伤害令到阿依黛不敢轻信恋爱中的甜言蜜语,风花雪 月,她一直对周围男生那些写情书送花在楼下傻等在课桌上刻名字的滑稽举动感到 可笑,她看不上和她一般大的男生,总觉得跟个小孩一般的幼稚,楞头楞脑的,好 在学医的男生大多学习认真刻苦,比不上学文的那帮酸溜溜的大萝卜,见阿依黛无 动于衷的样子也就不再勉强,大家还是做了几年的友好同窗,师兄师妹的倒也友谊 天长地久了。 当阿依黛透过车站密密麻麻的人群看见陈华时,她兴奋地挥手大叫,一路拨开 前面的人,跑上前去紧紧拥抱着她最最亲爱的老师,陈华拍拍她的后背,也有些情 绪激动,这个孩子,她看着她一点点变得成熟起来,可是在个人问题上还是那么令 人操心,又隐约停她说起过暗恋主任的事,她心里不免有点担忧,怕这丫头走她当 年的路啊,在一场无期望的等待中变得不会好好面对已拥有的生活,耗尽情感后得 到却是一个空字。这次借开会来杭州之机,得好好和她说说。 阿依黛这样聪明的女子,自然不会不明白老师此行找她的目的,她多少还是觉 得心里有点不安的,老师的白发都出来不少了,还要让她为自己操心。安顿下来后, 她们找了个可以看见西湖的餐厅坐了下来,那的环境不错,音乐幽幽地响起时,居 然是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夜晚》,哦,是老师最爱听的呢。点完吃的东西,师 生俩一下子不知怎么开口说那件事了,阿依黛有些不安地把面前的餐具摆来摆去的, 抬头看见老师正望着她笑,她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关于……”谁知一开口竟同时 同样的字,她们都笑了…… 听完阿依黛对戴维似曾相识传说一般的描述,陈华有点想落泪,这个痴情的孩 子啊,不就是当年的自己吗?总以为遇到就是那个轮回辗转,等了自己上百上千年 的人,总以为这世上有一个缘字是用心才能去写的,总以为等到的人是可以为他抛 却一切天涯海角的,总以为午夜梦里来来去去的才是真正的爱情,这样的女人有可 能会费尽一生的感情积蓄也得不到本应有的幸福的。她无言,因为她明白所有的劝 说在这样一个梦中游荡的女人身上都是无济于事的,或许只有真正的属于她的爱情 来到时她才会明白,只有祈祷着那能带给她幸福的人快快到来了。音乐再次响起时, 竟然听到这样一句词: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是啊,有些人你真的不必去等待… … 四天有点凉了,窗外的树叶在风中不停地旋转着,阿依黛换上白大褂,准备着 当天的工作。“那个23号床的人真是的,这么大一个小伙子就是怕吃药,每回都要 闭眼吞下去,跟要他命一样。”“哈哈,是不是象革命者作就义状?”几个护士在 值班室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轻声取笑着,她们常把病号的趣事背后来当笑话说,也算 是给她们在充满压力的工作中加一点轻松吧,毕竟医院里接触的都是些非健康的人 群,笑容对她们来说就如同连绵阴雨过后的阳光,非常重要的。选择从医的人其实 是需要特别好的心理素质的,如果不会自我调节情绪,那么心中积压的那种对患者 病痛的忧郁对工作的时刻警惕很快会影响到病人的,所以阿依黛也很能理解她们这 些女孩子的心态,她跟着她们一起笑了笑,问道:“是个什么病人?”“哦,前天 刚做的阑尾炎手术,资料在这,你看看吧。”护士边说边将手中的本子递了过来。 正好今天阿依黛替别人当班,她边看边去进行例行的查房,几个房间走过后情 况一切正常,当走到2016房间时,她一进门就看见靠窗的那张床上坐躺着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可她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翻翻本子,就是她们所 说的那个23号了,资料上写着姓名:艾海洋。名字挺好听啊,她在心里想。 艾海洋因为那晚突然间阑尾炎发作,被送进医院挨了一刀,这个平时活蹦乱跳 的大小伙子,身体术后很快就恢复了,但是天天呆在医院里的日子快把他给闷坏了, 特别是还要按时吃药,他可是从小就不吃那东西的,宁可打针也不愿吃药,他每次 都是趁着护士不注意偷偷地倒入袖管里,等她们走后他再丢了,可是没搞几次就被 发现了,这以后,护士小姐一定要亲眼看见药片进到他口里才肯离去。但他也因此 出名了。当阿依黛一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认出了她,那个踢他一脚就跑掉的姑娘, 只是穿着工作服的她比那日要显得文静的多,和所有医生一样她也是那种让病人感 到镇定的平平静静的神态。他有点紧张起来,平日里在法庭上泰然自若的艾海洋, 一下子面对着她,有点不知所措了,他见她走了过来,轻轻地问道:“今天感觉怎 么样?”他只是会一个劲地点头了,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阿依黛有点诧异于他的表 现,也不自然地感到脸上有点发热,她俯下身来检查他的伤口,手接触他到的皮肤 时,他感到冰凉冰凉的,好象山上的一滴清泉不经意落在身上的感觉,一瞬间的清 新,但是很难忘。 走出病房的时候,阿依黛仍在不停地回想,他是谁,在哪儿见过的呢?甚至于 她的脑海里还不断地将那个的面孔化成一名正气凛然的和尚,法海?哈哈,她想着 想着笑了起来,怎么会有这样的联想,那么戴维就该是许仙了。唉,想起他,她心 里就觉得空空的,似乎是一场水中的缘分,看得见,那么美,心动了,用手去捞, 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潮湿的凉凉的感觉,风一吹,又干了,什么都不曾有过一般。 可是还是会去迷恋那种心有灵犀的境界,哪怕是精神上的,也是场唯美的爱恋,藏 在心里的东西到底要多久才会变为真实呢?又亦或根本上就没有可能去真实?戴维 也并没有说过什么可以让她去想象的话语,只是大家一起的感觉,可感觉这东西说 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谁能明白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呢?老师曾经的情感还会有过 期许和诺言,可到最后也依然无法有缘人相伴,缘份缘份,少了那个份字终究是难 成啊。 一个脑外科手术出来,戴维已站着工作了近八个钟头,他有点累了,胃也些隐 隐的作痛,回到办公室,妻给他送去了红枣糯米粥,每当他有大手术不能按时回家 吃饭时,她就会为他熬上一些易吸收消化的粥或甜品,她知道他的胃不好,饿了后 吃点这些热的东西会舒服一些。面对妻的体贴,他心里热热的。可是抬头看见眼前 闪过的阿依黛,他又禁不住地心跳,他总觉得对不起她,在错误的时候遇见了最想 遇见的,他无法抛却一切去和她私奔,像电影里那样去流浪,爱情或许只是生活中 的一个精彩亮点,可日子才是生活最充分的内容。早已过了那种为一个人为一份情 奋不顾身的年岁,又或许根本上就不可能会有那样的举动,循规蹈矩地学习生活这 就是做一个好男人的准则。男人心头的朱砂痣或是白米粒,不过都是变数,要哪一 个都会变的。可是可是还是会去想她,想着那个带有一丝迷人的妖气的阿依黛,也 许只有见到她真正归属于一个男人时才可以停下这种念头?戴维边吃着热热的粥边 想着…… 五半夜了,月光如泻,阿依黛今晚当值,这个时候没有事,是可以睡会的,可 她睡不着,站在窗前,她喜欢独自一个人在深夜里呆着,没有人打扰,可以什么都 去想也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突然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宁静,她明白一定又是有急诊了,马上戴着听诊 器跑了出去,她看见几个护士推着病床正在叫着她:“快,是主任,他在家昏倒了。” 阿依黛的心脏像被锐器刺到了一样,感到一阵猛烈的疼痛,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一 个医生的平静,她镇静自若地边安排工作边准备进行检查。 昏迷中的戴维显得是那么苍白。他的妻子,一个着白风衣的柔弱女人,这会显 得心力不从的样子,从前她只见过她送来的红色保温瓶,她知道那里边全是她对他 的一片心,她还曾经很嫉妒那个保温瓶的主人,想想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她也想 好好的为他做一顿饭,看他美美的吃下去,妻子的幸福就是这样的吧? 可这会真的见到了她,阿依黛的那种感觉竟然全没了,她只是觉得在哪儿见到 过她,也是这么的温顺也是这么的单薄也是这么的一往情深,眼睛里全是她的丈夫 戴维,她拉住他的手抽泣着说:“求求你醒过来啊,求求你求求你……”面对阿依 黛的询问,她哽咽着说:“他今天晚上不小心在洗手间滑倒了,头撞在了磁砖上, 没出血,人就昏迷了过去。”“哦,先拍个CT看看,你别急,应该没大事的。”阿 依黛只想去帮助她,给予她最深切的关怀,她轻轻的安慰给戴妻带来了些许镇定。 她恍惚中似乎见过阿依黛,她也说不明白,只是没来由地感到她们间的那种共存的 亲切,没有时间细想了,救人要紧…… 经检查,颅内因有大量的出血,导致压迫脑神经造成昏迷,需做手术将血引流 出来。戴妻听完后腿都软了,人就要倒了下去,阿依黛赶忙扶起了她,把她搂在怀 里轻轻地拍着,让她安静下来,她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女人,戴维是她的主任也是 她的老师,她似乎该叫她师母,可她给人感觉更象是个姐姐,一个需要她帮助的姐 姐。 阿依黛亲自给戴维做这个手术,对别人她似乎都不放心,其实她知道是心理作 用,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将任何事情的把握算到九成才去做。就像小时候,她头皮 上长了个小小的皮下脂肪瘤,总是有点疼,医生说需要做一个小小的手术切割掉, 于是她跑去书店查了厚厚的一本《临床学手册》,了解了整个程序后才去的医院, 医生都惊诧于她的冷静和理性,那一年她才十五岁,这之后更坚定了她学医的信心, 可以将生命把握住的感觉太重要了。戴维的这个症状她以前接触过几例,所以成功 的把握性还是满大的,因而她有信心。 进手术室前,看见他妻子颤抖着手在签字时,阿依黛心里也很难过,她再次轻 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姐姐别怕,有我呢。”听到这句话,戴妻楞了一下,怎 么这么耳熟呢,时间仿佛穿越过那条长长的隧道,千百年的光阴又倒流了回来,白 娘子,许仙,小青,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台词又重新上演了一次,难道难道这个美丽 的沉着的干练的姑娘就是小青,而她是白素贞?来不及凝神细想,所有的思绪就又 被拉回了现实。她是相信阿依黛的能力的,多少次看见戴维说起她时那赞许的目光, 心里都还一直隐隐有点不悦呢,可是今天看见她,所有的感觉都改变了,她也喜欢 上了她,没有来由的,似乎她们间从来就是在一起的,那份手足般的亲密感一直荡 漾在她的心头,她对她有种天然的依懒感,曾经的某个时空里应当也有过类似的情 节,只是她们都想不起来了,冥冥之种,命运或许早已注定,不管怎么样的变幻, 改不了依旧是那个缘字。 当戴维术后被推出来时,他的妻子赶紧走上前来,她握着他的手,不管他是否 能听见,轻轻地轻轻地呼唤着他,泪如雨下……阿依黛看在眼里,她明白了,她永 远都不可能拥有这个男人的,哪怕感觉再重要,都不可以,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一 个女人会像他的妻子这样爱他胜过爱自己,没有人可以从她身边夺走他,除去人人 都明白的爱情,他们还有这么多年共同生活的牵绊,手术很成功,不用多久,他就 可以又和妻子携手走在阳光下,她或许和他之间也有爱情,但是正如她的老师所说 的:比这个女人你少了是相濡以沫的从前和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他们之间看起来 很近很近,其实仍旧是飞鸟和鱼了。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轮回千百次不是 你的就不是你的,许仙只能属于白娘子,况且前世她还为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她只 有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送去一份祝福。那么小青的姻缘呢?它会在哪里? 六艾海洋出院的那天,阳光一如既往地明朗,他站在医院病房外绿色的草地上 来来回回走了很久,想跟阿依黛告个别,可是又没有勇气,不知为何,他总是有点 怕她,但又想见到她,想见到她那湖水一般可以令人想象的眼睛。每次看见她白色 的身影从病房前经过,他多么希望她再能为他检查一次啊,可是她不是他的主治医 生,他们没有再接触的机会。快要离开这里了,他心里还是觉得要去面对她说些话, 说明白那条鱼还在自由自在的活着,每隔两天他都会带瓶西湖里的水回去换了养它 ……正在他想东想西之时,阿依黛迎面走了过来,她的长发被束成一条干净的马尾, 看起来整个人显得带有春天的妩媚。 “嗨,出院了啊?”她和他打招呼,看着这个一吃药就慌张的小伙子,她总是 想笑。“恩,今天出院,谢谢!”艾海洋赶紧回答。眼看着她就要走过去了,他连 忙说:“你的那条鱼还在我那里……”“我的鱼?”她有点惊讶,“哦,你是那个 那个……”她一下子想了起来那天被她踢了一脚的人,怪不得这么面熟,原来真是 见过的啊,想起自己那天的粗暴,她难免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羞涩的一笑,轻轻 说了句:“那天,对不起啊,是我不好。”被她这么一说,艾海洋倒显得心里更乱 了,他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说:“没关系,都过去了,什么时候我把那条小白鱼还 给你。”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没想到就那么一条鱼,他还这么有心的养了 起来,于是,她点了点头,说了声:“再见!”就忙去了。 艾海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头止不住地一热,他知道有种感情正一点点地向 他袭来,他喜欢这样的感受,或许需要付出更多的情感才能征服这样一个美丽的带 着野性的女人,可她对他来说实在是充满了诱惑,他太想了解这样一个女人了,从 她的眼神里他感觉到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想起那条快活的小鱼,他觉得那也许 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个爱情的精灵呢…… 终于有一天,他找机会对她说:“我想把鱼还给你,你下班出来一下吧?” “恩,好的。”她总算答应了他的邀请。 他手里捧着的依然是一个装桔子罐头的大玻璃瓶,只是里边有两条小鱼,一白 一黑,游来游去在不大的空间里,阿依黛有点惊喜地望着小鱼,问道:“你又买的?” “不,是我从西湖里钓的,我怕它太孤单。”他笑了笑说。 “像不像一对小恋人。”他说完这话后脸一下红了起来,把阿依黛也听得感觉 到不自在了。她也不知怎么了,这个令她想起法海的男人,他的正派他的剑眉他的 阳光,最近总是令她不得不想起他,完全不像她从前的风格,她不知是不是有点点 喜欢上他了,又亦或只是因为那次不问明白就踢了他而感到内疚。如果说从前的法 海扼杀了白娘子的一段爱情,那么今天是不是上天安排他也接受一次情爱呢?好让 他明白为何白娘子只羡鸳鸯不羡仙?谁又能说得清楚人世间来来回回的姻缘是哪一 世预定下来的呢? 手中的鱼是那么无忧地生活着,阿依黛忽然就有点羡慕起来,感觉自己也能在 水里游来游去的就好了,想到这些,她的眼神又游离了出去,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 子,令对面的艾海洋看得都快痴迷了。 他总算可以有她的电话了,最初她是没几句就挂,慢慢的她会按下免提边忙自 己的事边听着他说,都是些海阔天空的话题,再后来也能听见她说几句了,只是思 绪飞跃的很快,他渐渐也适应了她,但是她还是很少出来见他,但这样已令他很满 足了。 有时他路过医院时看她,也不一定说什么,只是跟个孩子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个 红苹果递给她,说:“别人给的,路过这,送你。”他的笑容在阳光下看起来是那 么率真,和他的职业完全不一回事,他有一口洁白的牙,阿依黛常想这样的牙齿可 以拍广告呢。现代浮华的商业社会里不乏商业的爱情,阿依黛身边的追求者大多过 于现实,可他们真的不了解她,她其实真的不需要太多太多,爱情的长河里,弱水 三千,她只想取一瓢属于她自己的真爱,不需要荣华富贵不需要海誓山盟,或许或 许一个红苹果就可以打动了她,或许或许这已足够…… 夜来临时,这个城市忽然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阿依黛穿上大衣朝西湖走去, 一路上她接着雪花体验着那种快乐,渐渐地渐渐地就走到了断桥,这个令她走过千 百次却依然在梦里牵挂的地方,每年的第一场雪她都要到这里来看,看那纷纷扬扬 的雪在这染白了大地,和湖水相映变成了一个黑白分明的世界。此时去想象着西湖 里流传了千百年的爱情,她不知她是不是那个小青,可她总能看见似曾相识的故人, 虽然都是一种梦幻般的感觉,可她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发生过,今生今世的故 事一定是因为前世的未了缘。 朦胧中,有人朝她走来,可以看见宽宽的肩膀和浓浓的剑眉,是他,是艾海洋, 他说过今年的雪他会陪她一起看的。他们一起向对方走来,再也不想走时,他们紧 紧地拥抱在了一起,这样温暖的怀抱里,只想让时光凝固,永远永远,雪不停地落 在他们的身上的,静静地,静静地,一如真正的爱情,来时或许就是这样没有一点 点的声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