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深渊色 作者:青舟 冬天已经过去。日记本上就这么一句话,孤零零的躺在淡蓝色的纸上。 下午,阳光是燕尾剪下的那块儿纸张,薄薄的温柔匀称的分布在窗台上,那 盆小小的仙人球仍然伸着柔软的刺,来舒张藏了一冬的热情。侧了身的影子在窗 边时长时短,那是我走来走去寂寞的姿势。 不是纯粹的逃避,我坐在地上拆开三年来所有的信件,粉红色的蓝色的白色 的黄色的信封堆满了房间的空间。一张带有很多红色的心型图片的卡片从某一封 信里掉下来,张牙舞爪的几行字露出头角: 往事象是那条熟悉的街道 夹杂着许多盛世之色 又一次撩开面纱 我在街角迷路狠狠的抿嘴 咬破一抹月光 月光冷冷的打着寒战 我想象着时光能够倒流,我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那样的孤独无助, 那样的冰冷逼人。沉淀,我喜欢你叫这个名字。对着那个叫花瓣的女孩,我选择 了沉默。我用十三块钱买了一本书送她,她告诉我她只喜欢里面的四个字:现世 安稳。 夜晚的窗户是从来不关的,木红色的窗帘是遮挡太阳的,落地的透明玻璃上 常常有手指划下的字迹,水一滴一滴的拼凑而成,然后风干,从来看不清楚我或 她所留下的东西。 有天从柜子里找到一条白色的棉布裙子,上面写着花瓣和沉淀。她的裙子, 我的墨迹。我们共同创造着一个世界,上帝和女娲,完整的和破碎的,如窗台上 那盆石竹。 认识花瓣的时候,我刚开始学会抽烟,闷着头数着烟盒,从不肯在公众地方 丢失我的优雅。她说,你是个女人,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于是,她给我带回家 了大堆大堆的酒。充满着我冰箱狭小的空间。 半夜的时候,会起来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看电影,花瓣房间的门也会打开,她 说,给你晒一晒月光。很久以后我都会记得,月光从她房间里流到客厅的情景, 冷冰冰的一团雾气,象极了她看男人的眼神。 在商店的时候,花瓣会叫嚷着,沉淀、沉淀,来看新到的大白兔,她的嘴角 盛开的如花瓣一般。回到家里,花瓣会撕开糖纸,一条一条的白色蓝色相间的纸 片就在房间里飞舞,而她,象醉了的婴儿,闭着眼睛。 很多人说我们是骄傲的女人,彼此伤害。他们不懂,他们不知道两个相似的 人也会相互欣赏,相互热爱。我们都是花花草草,只为装饰某个人的房间。 花瓣说,沉淀,我要去寻找一种幸福,那种类似石竹的东西,所有的枝叶只 是要求着一个答案。她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灿烂的光辉,刺伤我的眼睛,恍然之 间有想流泪的感觉。她终于要找一个借口离开。 在彭城送来石竹的那天,花瓣总是白天晚上都不在家。她留给我一抽屉的药 片和一冰箱的食物、冰水。 花瓣的唇是一种花开,清脆的丢出一个又一个消息。 我开始工作,用我所长的文字来换取一张张纸币,以便能够生活。我需要买 那张陶色的书桌,我想用有红色方格的桌布,在每天给窗台上的栀子花浇水的空 间里看一些书籍。晚上在给家乡的爸爸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我很好, 花瓣是个很好的女孩,每天的照顾着我和她自己。 有时候能够碰到彭城和花瓣,在KFC.浓郁的阳光透过玻璃上大大的老人头落 在橘黄色的桌面上,猛吸可乐的时候,尽量不去看花瓣明亮如星的眼睛。她的眼 睛,不再是搅动的冰块。 彭城在一家网络公司上班,工作的时候花瓣会回到家里,她看我一瓶一瓶的 灌着啤酒,一支一支的抽着七星,会打开音乐,在叮叮咚咚的声音里问我一些琐 碎的小事。沉淀,你有没有爱上谁?小五、陶陶或是军子? 我说我午夜里会有一个电话,有个男人跟我说晚安宝贝。我每天中午有个男 人发信息给我,让我按时吃饭,别让胃病折磨。我说话的时候媚眼如丝,花瓣眼 睛就是一面镜子,有一个说谎而不会脸红的女子在喃喃自语。 飞舞的弧度是 凄凉的手势 和相遇太美没有关系尽管很有创意 很有所期望的缘分和所谓的因果 寂寞是暧昧盛开的花朵 深渊上布满青苔 无形的丝 缠我呼吸沉重 我的手指上有透明的指甲油,那层薄膜包裹着我健康的指甲。我用笔在红色 方格桌布上涂涂画画,用夜光的黄色,在白色的纸上。 窗外的马路上灰尘飞舞,花瓣拿着一大束百合跑了上来,她脸上的红色比玫 瑰更鲜艳,那个男人,开始爱了吗? 醒来的时候看到花瓣斜靠在沙发上,沉淀,有没有真的现世安稳?兵荒马乱 一直在我们的生活当中,门口那盆石竹还那么茂盛。她低着头垂着眼对站在房间 门口的我说。 花瓣,不要爱了好吗?男人都是我们所奢求的温暖,在以为抓住永恒的时候, 才能够看清楚那不过是一场烟花,爱情,是燃烧后的气味散发在空中。 沉淀,沉淀,你沉淀了所有的情绪,只留给我透明和空白。你记得有个下午, 你用沉默答应做我的沉淀吗? 粉红色床上花瓣如花的容颜在悄悄开放,床头上那盏黄色的灯在暧昧的幽暗 着,我和花瓣在旧货店里用七块钱买回来的东西。透明的玻璃后面有着共同的炽 热欲望。 那个下午一切恍如昨日。沉淀,我喜欢你叫这个名字。对着那个叫花瓣的女 孩,我选择了沉默。 男人和女人都要爱人和被爱。区别是花瓣爱上一个叫彭城的男人,我爱上一 个叫花瓣的女人。怎样的一个邂逅,让我成为她午后的俘虏,甘心做一个沉淀了 所有感情的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短 信息上传来这样一首诗,消息来源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彭城。 沉淀,沉淀。他拿着冰蓝色的杯子低低的喊着我的名字。你的眼睛如石竹一 般清冷,你从不正眼看我的存在,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你的眼光却一直跟随着 花瓣。 花瓣,我从那个男人嘴里听到很熟悉的两个字。你还知道花瓣?冷冷的哼了 一声当做对他的回答。 喝平淡的纯净水,穿干净的衣服的彭城,是花瓣所依赖的温和的男子。对我 来说却是一个陌路相逢的人。不需要一点点温情的存在。 如果不爱,就离开花瓣。我留给他一句话,起身离开。窗外的树叶仍在摇摆, 在嘲笑我的庸人自扰。 花瓣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那条白色棉布裙子。丢下房间和我自己。她说,爱, 和人无关。 冬天已经过去。在三年的时间里,我只能够接到她的来信。信封上从没有地 址,她总是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外一个地方。沉淀,冬天已经过去。我们房间里 的那盏灯,那个陶色的书桌,有没有蒙上灰尘的痕迹?你的胃病已经被药丸给治 愈了吧?好好照顾自己。 她没有说回来。 窗外的仙人掌绿了,盛开了一点点的花。我拿起笔给她写信。这个倔强的我 爱的女子。一张长方形的纸上,我将掉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用心写下几句话。 夜用薄雾做笔 画一个寂寞的影子清晰而又清晰 我开始孤独的飞翔 虽然我早已割下翅膀血液燃烧着迷离 是漂浮在夜里的 一朵深渊色 阳光下,一个女子的背影如寂寞钉在了沾满往事的墙壁上,隐约成了几个字。 沉淀的花瓣。 200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