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住院时,肖越一天三顿的饭是她工作繁忙的姐姐抽空烧好送来的。 开始一阵,病房里有一个十多岁的病友,他的父母给了肖越不少的帮助。每当 肖越的药水挂完,就会帮着叫医生换水;每当肖越口渴,就会冲来茶水;每当肖越 想上厕所,就会帮着拎药瓶;每当肖越无聊时,就会陪她说话。 肖越没感觉到没人陪床有什么不好,况且孩子确实还小,需要人照应,大家忙 着工作、农活、家务、学习,没空来陪自己也是应该的。再说肝炎病容易传染,他 们还是不来的好,自己不是也不同意自己的母亲来照料自己吗? 母亲在家要种四母多田,还要带刚满周岁的侄子,她要来是她的心意,肖越又 怎么忍心让母亲为难、受累呢!就连忙碌的大姐每天送饭给她吃,她都很不过意, 为自己拖累姐姐而内疚。 真正让肖越觉得住院是需要人照料的是在小病友出院后,小病友出院后,病房 里就剩下肖越一个人。 白天还好说,只要护士给自己挂好水,挂完一瓶后,自己能用另一只手换药水。 挂完水,自己刚好好好看看书、写写东西,自从进入魏家门,忙得忽略了自己的这 两个爱好。 晚上的日子最难熬,姐姐送来晚饭总爱坐着陪她一会儿,每次她总催促姐姐快 回家,姐姐家开的是兽药、饲料门市,每到中午、晚间生意特好,是不可缺人的。 打工、干活的人们总喜欢在下班的时候顺便买药和饲料,况且姨侄女正读初中,每 天回家吃完晚饭后到学校上自修,所以姐姐的时间是耽误不得的。 尽管肖越是多么需要人陪,她是万万不能劳驾姐姐的。 寂寞是可以通过看书、写作来打发的,恐惧是最难对付的敌人。 每到晚上八点之后,邻房就会传来一位老人的哭声。老人哭一会儿,骂一会儿。 老人边哭边数落自己的苦,说自己吃了一辈子苦,又没干过什么坏事,怎么就摊上 了这个绝症? 老人哭累了,又开始骂。骂自己的大儿子没心肝,还是个国家干部,老娘生病 了也不来陪娘;骂自己的女儿不是个好东西,自己千辛万苦供她读书,考上医学院, 做了医生,却不给自己医病,反而推给两个哥哥。最后又骂小儿子,自己没出息, 不好好读书,什么也没考上,落得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反而说自己偏心 哥哥、姐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自己不肯拿钱替老娘看病,还找借口…… 本来老人哭哭、骂骂也没什么可怕的。肖越白天的时候还去看望、劝慰过老人, 可给肖越挂水的护士长却对肖越说道:“你去看她干嘛?她女儿就是我们医院的王 主任,她说她妈的脑子有毛病了!” “老人不是得的尿毒症吗?怎么脑子会有毛病?”肖越疑惑的问。 “你不知道吧。说了你可别害怕,老太太呆的房间有点毛躁,坐在里面的病人 连续死了几个,都说他们的魂又付在老太太身上了。”护士长神秘地说。 一向以唯物主义自居的肖越平淡地说:“哪有这种说法,我不信什么魂付体之 说,请你今后不要对其他的病人提起。肯请你转告王主任多来陪陪她妈妈。” 护士长的话没能得到肖越的认可,颇有点不快,而肖越还不让她对别人说, “少见,真是一个怪人。”护士长心中想到,未等肖越的话说完,拿起病情记录本 就走。 肖越嘴上说不信,但回想起刚刚护士长说的在隔自己一个病房的那间房里已连 续死了几个人,不觉毛骨悚然。特别当老太太的哭骂声又响起时,心中更是怕得厉 害。她不敢熄灯、不敢看书、无法入睡,他向先生提议,希望他来陪自己过夜。在 他的一再恳求下,先生终于答应陪她两晚。 每天四瓶药水,挂到第二十三天时,转胺酶才降为正常值。医生建议肖越出院 调养。一再叮嘱,要好好休息,至少休息三个月。 肖越在娘家休了不到两个月,学校的一位老师阑尾开刀,急需人替补上课,要 求她前去上班。肖越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由于体质较弱,以及期末复习的劳累, 肖越又一次生病住院了。 这几天怎么总见不到安文的身影?老师们说他去省城开会了,要很长时间,怪 不得这几天校园里没有他的身影,怪不得肖越这几天的心情好不起来,因为她寻觅 不到安文的身影。肖越思虑再三,还是给安文发了一封表示关心的短信,等了一天 多,都没收到安文的回信。怎么了?也许他忙吧,也许他根本没有收到……肖越找 着各种借口安慰着自己,这是他们有短信交往以来,安文第一次没有反应。 晚上,肖越发现对面的窗户里的灯接连几天都未亮。咦?安校长外出开会,怎 么冯老师也不回家呢?一定有原因。 果然,听个别老师们说,安校长的夫人冯老师得了什么怪病,安校长陪他到省 城去看病了。 不好,如果确实如此,那么自己的那条关心短信发得太不合时宜,因为那条短 信的末尾有一个可爱的笑脸。安文会怎么想,还以为自己在嘲笑他,亦或有什么别 的看法。怎么办呢? 痴情的迷恋,不是说没就没了的。虽然肖越管着自己不去多想多思,不能再对 他产生情素,可对他的关注总是有意无意地进行着。校园里没了安文的影子,也就 没了了生气,没了活力,肖越的这种感觉一直占据着心理。 肖越食无味、睡无眠,整天失落落地。她又一次给安文发了一条表示祝福的短 信,祝冯老师早日康复,祝安文事事顺心。安文那儿还是没有回音。 一定有什么问题,一定有什么状况,安文不会这么没礼貌。 安校长从省城回来了,又在不断巡视校园。 自从上级宣布过两校合并后的领导编制后,安文就到小学部来巡视了。因为他 被任命为新校的一把手校长,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明明想多看他一眼,遇着了却又想法子躲开了。 女人哪,总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中午,肖越早早来到学校。此时,安文正亲自巡查各班的午间管理情况。若不 是肖越有意躲避,差点遇个正着。 肖越想,一切不明白的事就让他不明白吧!那两条短信就让它成为自己和安文 的最后终结吧! 肖越参加完同学牛军的葬礼后,对人生的看法有所改变。 牛军是肖越初中时的同学,一个以经营牛肉为主的个体老板。牛军的生意做得 大,全国各地都有他的连锁店。人们都说他沾了自己姓氏的光,是前世的老祖宗保 佑他发“牛财”。 不幸发生在牛军去郑州的那天晚上。 牛军为了打开郑州的市场,亲自前去洽谈业务。一向勤俭的牛军住的是二流的 宾馆,该宾馆洗澡水是靠烧煤气供给的,疲劳了一天的牛军本想通过洗澡消除疲倦, 休息、放松一下,谁也没想到,他却永远地睡了过去。 经警方勘查,牛军是因煤气泄露,导致煤气中毒而死的。 那么一个身材魁梧、英俊潇洒、谈吐风趣、办事干练、前程似锦的翩翩君子, 就这样一夜之间离开了人世。 肖越和自己的同学们无不伤心欲绝,看着牛军年幼的孩子、憔悴的妻子、白发 苍苍的父母,大家的心中更是说不出的痛楚。 人生哪,难以预料的人生;不可捉摸的人生。 肖越眼中尽见的是那熊熊的烈火,那烈火迅速将牛军吞噬,顷刻间那么一个鲜 活的人变成了灰烬。 多么的可怕,又多么的洒脱。 原来人是可以这样消失的。从此,再无牵挂、更无烦恼。 肖越想到那秋收后的田野,满田的、金黄的稻草,被一根火柴点燃,顷刻间田 野成了火的海洋,不一会黑黑的灰烬铺满了眼前。 原来火可以烧掉一切,也可烧掉人世的情仇,无边的痛楚。 原来一切的追求都是那么的虚无缥缈,一切可有的也都是可无的。 肖越想让自己变成一堆灰,一堆随风飘散的灰烬。随着风儿四处飘着,没有追 求、没有烦恼、没有痛苦、没有失落。她站在教学楼的顶层,想象着自己从上面飘 下去,从此便可彻底地消失,每一个人都会很快将自己忘却。 她闭起眼睛,张开双臂,身体前倾,可就是飞不起来,越不过去,身后总有什 么东西在牢牢地拽着她。她挣脱不掉,她定睛细看,原来是“责任”和“希望”化 作的绳索在拽着她。 “责任”对她说:“你上有老母,下有孩子,你有赡养、抚养他们的义务,你 不能不尽自己的责任;国家将你培养成一名教师,你没有权利不回报社会,你没有 权利不好好工作,没有权利不尽为别人服务的责任;人生就是尽好自己的责任。” “希望”对她说:“你是一个有目标、有追求的人,你儿时就有的作家梦还没 有圆。不要将自己的希望之火熄灭,让它燃烧,熊熊的燃烧。” “责任和希望?我是还有那么多未尽的责任;希望,有吗?我还有什么希望? 人已中年,一事无成,一切的梦想都只是梦想而已。”肖越幽幽地想。 “不要做懦夫,不要当逃兵,你的校友成一菲、严晴晴她们不也是在艰难地度 日吗?比起他们的状况,你的境遇算最好的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这么不负责任地想 让自己从世间消失呢!”肖越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两位校友,两位先自己进世纪中心 小学的校友,两位一直春风得意的校友。 和她俩目前的状况比,自己确实不应该有轻生的念头。 成一菲自从进入商海打拼后,好生活没享受几天,苦难就接踵而来。先是女儿 得了淋巴癌,高额的医疗费掏空了她经商的资本,十五岁的女儿的生命却没能被挽 留,在自己的愧疚与泪水中女永远闭上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要是自己当初听一点 丈夫的劝慰,要是自己多一点对家庭的责任,要是自己多一点对女儿的照顾,也不 致于落得如此的下场。 亲手为女儿办完葬礼,怀揣着女儿可爱的相片来到南方的公司时,一切都已草 木皆非。 委托帮助打理公司的副总,看她的心思都在女儿身上,挪走了公司的固定资产 , 解散了员工,废除了公司的租房合同。 成一菲一无所有,伤心欲绝,一度想一死了之。 难道就这样输给了别人,输给了自己,输给了这个世界?扪心自问后的成一菲 决心一切重新开始。 严晴晴的日子远比成一菲顺畅,只是夫妻感情上遇到了问题。 陆琪的官运是亨通的,区委书记的一职也已做了几年。官做大了,应酬多了, 免不了和女性接触,这是深爱他的严晴晴最忌讳的事。 陆书记外出开会、应酬都会事先告诉夫人,免得夫人担心。实际上自己也得罪 不起夫人,自己的官运如此亨通自然是沾了夫人的光。大家都盛赞自己是模范丈夫, 堂堂一个区委书记,回家后俨如一个家庭主男,家务事绝不让夫人沾手,对夫人是 言听计从,体贴入微,这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体会。 严晴晴享受着丈夫对他的无私的爱,整日如沉浸在蜜糖里一般。 爱决不是施舍。 陆琪觉得自己虽然生活得风光、体面,但内心却隐隐觉得有点缺憾。当他遇到 张兰后才明白自己的缺憾是什么。 他不可控制地喜欢上了张兰。他一次次的关心、一次次的追求、一次次的承诺, 终于打动了张兰的心,他们义无反顾地走到了一起。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对严晴晴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 严晴晴不信这是事实,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自己深爱的丈夫竟然和别的女人厮 混在一起,严晴晴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也接受不了。一气之下,服下了一瓶安眠药, 幸亏发现及时,要不然真的命伤黄泉了。 严晴晴的这一举动,差点吓破了陆书记的胆。他跪在夫人的病榻前请求夫人宽 恕,说自己一时糊涂,今后绝不再犯,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尽管岳丈大人的火发得应天响,尽管岳母大人的咒骂不堪入耳,尽管妻兄的拳 头打在身上的疼痛还未消除,陆琪还是虔诚地跪在夫人的床前,只求夫人醒来。 大家的努力,众人的力量终于将严晴晴从鬼门关拽了过来。 从此,陆书记不敢有丝毫的越轨行为,他失不起夫人。 不久,一切恢复正常的严晴晴被任命为区一小学的副校长。万人的羡慕与尊敬, 工作的忙碌和充实,事业顺利和红火使严晴晴忘却了陆书记曾经带给她的伤痛。 面对她俩的行经,肖越想到自己又有什么理由逃避这个世界呢?难道自己也要 学张兰,致冯老师于死地吗?自己可不是这样的人哪! 怎能凭自己的一己私欲,而置别人的想法于不顾呢?自己对安文的崇拜和敬慕 没有错,但对他产生爱意,并因此产生暗恋,根本就是个错,一个不切实际的错。 一个已有家庭、肩负责任的人哪有机会、那有资格再去追求自己的真爱呢?这个社 会不允许,自己的良心不允许,一切的一切都不允许。 割舍吧,清醒吧!肖越知道自己该醒了。 和先生的隔阂是慢慢产生的。 肖越在魏家这个大家庭只有奉献的义务,得不到丈夫的呵护,得不到公婆的疼 惜,等不到小姑们的尊敬。 而最不能让肖越忍受的是先生的不求上进、墨守成规,先生自从受到了秦校长 的整治后,便再无上进之心,再无生活的激情。也难怪,秦校长做了十几年的校长, 魏熙也从一个优秀上进的青年小伙子变成了一位体态发胖、一切看透的中年人。再 大的锐气都会被磨掉,再多的才华也都会被遏制。 培养一个人难,扼制一个人容易。魏熙被这个社会的负面现象所同化,变成了 一个平常又平常的普通人。 难怪他对肖越的吸引力越来越小。一个不善于经营爱情的男人,再不善于经营 自己的事业,经营自己的前程,经营自己的家庭,他又有何魅力吸引于人呢? 肖越对先生付出自己无私的爱,先生却毫不领情,更不会多给她一点怜爱;肖 越奉劝先生在教学上多一点钻研,少参加那些打牌的娱乐活动,先生却说,钻研得 再深又有何作用,还不如及时行乐,快活一天是一天;肖越奉劝先生离开世纪小学, 出去求发展,先生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怕自己没能力开出一片新天地,还不如就 这么混混日子算了;肖越看着已坐了十年之久、墙壁剥落不堪的家,提出简单装修 一下,不是得不到赞同,就是不给予理睬,一次次找理由,一次次拖拉,先生说没 兴趣装修,就这么将就着过吧! 肖越和先生的感情已走到了边缘,肖越对先生已毫无依恋。她迷茫不堪,不知 自己何去何从。 那日她和网友阿松聊天: “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该如何劝她?” 网友说:“藏在心里,不要流露。情难枕,不如忘却。好好珍惜眼前的人。 “已不再爱眼前的人,甚至讨厌。”肖越如实相告。 “朝孩子身上看看,为孩子而活,只有苦自己了,毕竟我们的社会很传统。” 网友真诚劝慰。 “也只有苦自己了,我们一直活在传统里,无法改变的传统。”肖越穿越不了 传统的观念的束缚。 今后的一切都为孩子而活吧!冥冥之中肖越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挺屈。 最近先生为教育孩子的事常常与肖越发生争执。 先生一向不太管女儿,但对女儿的希望值挺高。他希望女儿学习勤奋,成绩优 秀。可性格开朗的女儿总不能按她父亲的要求去做,学习小轻松,成绩不差,居班 级前茅,年级上流。除了一次考过年级第五名外,一般都在年级二十名左右徘徊, 最差也考过年级八十多名。这在先生眼离是件很不令人满意的事。肖越则认为孩子 学得轻松是件好事,没必要为了名次而去死啃书本。先生认为学习成绩好是第一重 要的事,成绩不好,上不了好学校,能力再强也白搭,所以不准女儿担任班级任何 职务,不同意女儿参加一切课外活动;肖越则认为能力是第一重要的,能力不行, 再有知识也不能施展好自己的才华。所以,两人的意见总达不成一致。 这次月考,女儿由于英语发挥失常,名次从年级第22名退为第54名。先生知道 后自然很生气,肖越也很意外,女儿的英语从未没有这么失常过,心里也感觉不舒 服。 下班后,先生数落起肖越的不是。 “女儿这次考得差,是我预料之中的。看看你是怎么当母亲的,对她严格要求 了吗?凡事都由着她,整天松松垮垮的,没有一点紧张气氛,那里是学习的样子… …”先生只要数落起来就没完没了。 “我不认为女儿差到那里,只是一门没发挥好,其它还说得过去。”肖越说出 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看看,就是被你惯坏的。她也有你这种想法的话,还会有进步吗?”先生生 气地说。 肖越看女儿考得不理想,本来心里就有点不快,被先生这么一说,火气就来了 :“你倒都怪我了,你没责任?你平时怎么不去教育?” 先生的火气更大:“太不象话了。自己没本事教好女儿,反而怪起人来。” 谈话在不快中结束。 先生近来的变化确实是大。 一向崇尚朴素,不爱办家私,不爱享受的先生,最近的人生观有了点变化。 先生请来了油漆工将家中的里里外外粉刷一新,买了全新的家具和家用电器。 这些举动对于先生来说确实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曾几许,肖越和先生商量将已坐了十多年之久的、墙壁已剥落的家装修一下, 先生一拖再拖,就是不肯付之于行动; 曾几许,肖越对先生倾诉自己想买一套全套家具的心愿,被先生斥责为好大求 洋; 曾几许,想将家中雪花飘飞的电视淘汰掉,置办一台高清晰的彩电,最终没有 得到先生的允许; 曾几许,肖越想拥有一台电脑,完成自己写作的心愿,只至去年先生才买回一 台学校淘汰的二手电脑。 肖越一度不知自己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精神上、物质的追求都没 有的人,恰如行尸走肉。 可如今,当肖越对这个家几乎绝望的时候,先生在刹那间就满足了她一直想拥 有的物质的欲望。但她发现自己却没有满足、惊喜的感觉。很累很累的感觉,她怀 疑自己是不是还能撑下去。 魏熙的变化完全是因为安文和他的那次长谈。这是肖越所不知的,也永远不可 能知道的。这是两个男人的秘密。 元旦前夕,安文突然接到肖越的一条短信:为我一年多来的自作多情而表示惭 愧,为你一年多来的耐心回复而表示感谢。今日让我呈上世间最真诚的祝福,明日 我将悄然离去,不再打扰你的平静。一生幸福!永远快乐! 安文接到短信后,很吃惊,不知肖越要到何处去。 在应酬的饭桌上,他拨通了肖越的电话,问肖越在家忙什么,准备到哪里去? 说他搞不懂肖越短信的意思,让肖越说清楚。 肖越吱吱呜呜地说:“实在不好意思,这一年中经常骚扰你。我喜欢和优秀的 人交往,你是我一篇作品的主人公,我想对你多一点了解。不过,以后我不会再打 扰你了。” “写的什么文章,给我看看,我很喜欢看书的。”安文真诚地说。 “写不下去了。也不想写了。”肖越是不可能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的。 “凡事不要想得太多。我自感没有伤害你,接到你的这条短信吓了我一跳。我 真的不太搞得懂。”安文狐疑地说,“是不是,你发的短信我没有及时回复?我实 在是太忙了,常常忽视很多事情。” “你忙吧!不打扰你了。”电话那边传来了喊安文的声音,肖越知趣地挂了电 话。 不懂就不懂吧!你怎么能懂一个女人痴恋的心呢! 圣诞节之际,肖越曾发过两条短信给安文,安文由于忙都没有回复,他隐隐感 觉到,肖越可能为此事在和自己闹情绪,于是补发了“圣诞快乐!”后又发了一条 逗笑的短信。肖越回复到:“谢谢!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安文追发到:“为 什么?”肖越道:“和优秀的人相比自形惭愧,庸人是不配和智者对话的。庸人在 此对智者语。”安文的回复是“大智若”。肖越竟然不知什么意思。 肖越的反常情绪使安文感觉到了一些什么,那天他约魏熙长谈,如实地将一年 来肖越给他发短信的事告诉了魏熙。 “兄弟,你们夫妻的感情是不是出现了问题?你妻子对别的男人动情了,我估 计问题出在你身上。”一声兄弟拉近了魏熙和安文的距离。 “一年来我不断接到她的短信,出于礼貌,我都一一回复。和每个老师处好关 系是我的职责。”安文见魏老师不吭声,接着说: “有什么难处,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最近从你妻子的短信中,我看出她 的情绪很不正常,你理应有所察觉,不能让她出什么问题。”安文诚恳地说。 听了安文这么说,魏老师涨红了脸,闷闷地问:“你喜欢肖越吗?我要你说实 话。我早就察觉他喜欢上了你,我没在她面前说破。” “人非草木,熟能无情。肖越确实是个挺好的女人,你应该好好珍惜她,珍惜 你们间的感情。”安文并不否认自己的想法。 “我身体有病,我不能满足她。她过了十多年的空房生活,我不想再耽误她了。” 魏老师豪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别对自己没信心,孩子都养这么大了,能有什么问题。首先要对自己有信心, 要对生活有激情。你们的事我多少听说过。试着改变对她的态度,学会关心、呵护 她,不要让她觉得孤独。珍惜自己的家,建一个家不容易。”安文的话句句敲打着 魏老师的心。 “为了保护肖越的自尊心,让我们的谈话成为我俩间的秘密吧!趁这次她主动 提出不给我发短信,你要争取走到她的心里,让她的感情有所寄托。真诚地希望你 们生活幸福,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这阵肖越情绪不对劲,你要多注意关注点。” 安文觉得自己说得很多了,想听听魏老师的想法。 魏老师被安文高尚的人格所感动,他深深感到,安文是他工作以来遇到的所有 领导中最体己、最实在、最正直的人,他忽然滋生出一种生活的信心,认真地对安 校长说:“谢谢你这么真诚地帮我,我会改变自己的,我也会用我真诚的心来经营 好我的家,经营好我和肖越的感情的。” 安文觉得自己今天和魏老师的倾心交流是完全成功的。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有 义务让肖越和魏老师过上幸福的日子,尽管他知道自己也迷恋上了肖越,但他的理 智告诉他不能感情用事,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不一定要终身厮守。爱一个人就 应让她体面地过安定的生活,让她有一个温暖的家,让她有人疼,有人爱。这就是 安文“爱”的哲学。 肖越知道自己给安文发那条短信是理智和情感斗争的结果。她要斩断自己和安 文交流的唯一的通道,让自己死心。 可当她听着那些可以代表自己心声的歌曲时,心痛的厉害。她竟然恨起自己对 自己的无情来,难道就这样和自己暗恋了一年多的人不再联系了吗? 真的搞不清自己、搞不懂自己。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痴痴的、傻傻的。 还是不再去思念吧!让他永远地活在我的心中。尽管心里难受,尽管思念不断, 谁让我回了绝交的短信?我们之间一切都不可能了。 上帝呀,你造人时,为什么赋予人以情感? 应该回到现实的土地上来,不能再被感情所羁绊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