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构改革回家以后 2001年3 月30日,是我最最难忘的日子,这一天我告别了我工作三十二年的政 府机关,内退回家了。 晚上,机关全体同志给我举行了晚宴欢送,酒桌上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想 着从明天开始我就要离开这里再也没有工作了,再也不用上班了,泪水止不住流了 下来,我一杯一杯地喝着苦酒,为自己三十二年的工作划上了一个句号。 第二天一吃过早饭,我就习惯地穿好外衣走出家门,突然站了下来:唉!今天 不用上班了,从今以后再也不用赶着去上班了,记得孩子小的时候,多么盼着能这 样休息几天啊,一天上班就像打冲风仗,天不亮就赶紧爬起来,老公做饭我就忙着 给孩子穿衣服,洗脸、梳头,喂饭,眼看就要上班迟到了,可他又要拉又要尿,等 你给他收拾完了,也就到点了,自己经常是头没梳脸没洗,更不用说是吃饭了,这 么着到单位还要挨领导的批评:“有的同志总迟到以后要自觉遵守机关的纪律”, 每次开会这句话都是领导专门送给我的。现在可好了,再也不用听领导这句批评了, 也再也不用受领导的管制了,我成了自由人,想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想 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是应该休息休息了。我自我安慰着把门关了进了客厅。 不上班就看电视吧!以前看电视总是在晚上。一个电视和老公两人抢来抢去, 你要看琼瑶的电视连续剧他非给你抢着看那足球不可,我说球什么时候看还不行, 第二天还要转播,可他就是不肯,说就是要看实况那个效果,弄得我上集接不上下 集,到单位还得听别人讲才能把头一天拉下的补上,晚上才能接着看明白。那又长 又感人的电视连续剧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你中断了,无休无止的广告把你弄得眼 皮都睁不开困得不行,但为了等那个结尾每天都要熬到十一二点,这回好了,也不 用和老公抢电视了,一人在家随便看了,想看哪台播哪台了,晚上的电视剧白天重 播看好了,有的电视台白天的连续剧一次能播五六集呢!多过瘾多解渴,让你看个 够!我自我安慰着坐在了沙发上。 中午要到了,做点什么吃的呢?以前上班每天都在机关食堂吃那难吃的大锅饭, 这回可以好好地施展施展自己的厨艺了,唉!结婚这么多年,老公还没怎么尝过我 做的可口的饭菜呢。一天总是对付对付的,这回我可要好好地露一手给他看看,省 得总在我的面前夸谁谁做的饭菜好吃,我过去不是上班吗,不是没有空吗?现在有 时间了,我要按着菜谱,好好地做几道像样的菜来,我系上小围裙像模像样地当起 了家庭主妇! 下午睡觉,晚上看电视,睡觉、看电视、再睡觉、再看电视──────周而 复始,无限循环。 一天天这样过去了,天气热了起来,自己那身高档的职业套裙睡在大衣厨里, 自己那几件漂亮的连衣裙都是去年新做的,有一件还没有上身呢,还挂在那,可在 家穿着给谁看呢!一件睡衣从早穿到晚好了,头发乱乱的,还用做型吗,在家就算 了吧!还化什么妆呢,洗一把脸就算了! 面对着镜子里的我,我吓了一大跳!这是以前那个又漂亮又有气质的我吗? 怎么灰头灰脑的!脸色苍白,神态沮丧,眼敛也搭拉下来了,一身皱巴巴的衣 服,一个活脱脱的老太婆了!怎么才不到半个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了? 这就是女人回家的后果吗?不是的!我才刚刚五十岁啊,还有那么多的梦想没 有实现,还有那么多的工作没有完成,还有那么多的那么多──────可怎么就 回家了呢?刚参加工作时什么都不懂,没有经验拼命地学习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 干,可就是不会做;后来会做了又结了婚有了孩子,一天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孩子的 身上,孩子今天有病,明天住院,弄得我成天哭哭啼啼的,工作稀里糊涂对付着往 前干,什么先进啊,模范啊和自己沾不上边,还自我安慰说等孩子大了就好了;可 现在孩子大了,自己也有工作经验了,正是想干番事业的好时候,却命运不好改上 了机关改革,内退回家不用你干了,一种失落,一种忿忿不平从心底里油然而生!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呢?我们这一代是最命苦的人,上小学赶上三年自然 灾害,差着没饿死;文革期间闹革命想学习学不上,是一批现代文盲;又赶上上山 下乡,没把我们累死、苦死;回城了,赶上孩子上大学自费;孩子走了,又轮到我 们下岗!怎么一点好事没有赶上,而倒霉的事一样不少呢! 我应该怎么办?能做些什么?不能在家这样睡觉吃饭吃饭再睡觉啊!想到这, 我开始了内退后的打算:女人五十岁,到饭店当服务员?年龄太大不行;女人五十 岁,上街卖菜或是走街串巷卖点什么?在政府机关坐了这么久,谁都认识,怎么拉 下这张脸呢?不行;开个大买卖吧,又没有资金也不行;做钟点工吧,干部能做这 个吗?都是下岗工人干的活,再说自己家的活都是不想干呢,还能干吗? 不行;给人家当保姆更不行;开个幼儿园吧,一是责任重大,二是自己到了更 年期心情本来就烦燥 ,绝对不行;不然的话,就到工厂打工吧,走了一圈全是要 三十岁以下的,一看是一个老太婆谁还敢要呢?也不行;在家里给人家做衣服吧, 又老眼昏花的,不行;当家教吧,自己的文化水平教不了现在的学生,别说是高中 生,就是小学六年级的课有好多都不会,还谈什么当家教呢?更更是不行的;蹬板 的干出力的活没力气不行;干细致的活眼睛看不着不行;给人打工不行;自己做买 卖也不行──────想来想去什么也不行,什么也不能干,唉!这些年光当干部 了,什么也没有学着,只练就的两片巧嘴,一张光说不练的嘴了,回家了,嘴不起 作用了,只有手了,而手又干不了什么了,这就是五十岁的女人,这就是五十岁的 机关女干部回家以后的尴尬,这就是五十岁女人这些年来当干部的悲哀! 想当年,我也不是等闲之辈,曾经有那么高的心气,一心想将来当一名作家, 相当一名编辑,而且经常往当地报社投稿,命中率还特高呢,可结婚也后,心里只 有这个家,只有老公和孩子了,什么也顾不上了,什么也不想了,对了,我要写小 说,我要写我的一生,我要写我的过去我的经历,我的感悟,我要实现自己年轻时 没有实现的作家梦想!凭自己的文学功底,凭自己的多年的人生经验。凭自己在机 关工作多年积累的工作经验,凭自己对电脑技能熟练掌握的写作条件,凭自己接触 社会,搞调查的实力,我要写出自己的风格,写出自己的感受,写出自己,也写出 自己对“人”、对“事”、对“情”的各个看法。我一定能成功,一定会成功的。 这样我在五一前夕买了电脑,开始了我的写作生涯。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么多年弃笔,早就对写作很生疏了,字也不会写 了,提笔忘字;有时立意挺好的,一写出来就改了样,自己都不满意怎么去投稿呢! 我就找资料,多学多看多想多练习,写一篇不好就重新写,再写不好就再返工,这 样反复的写反复的练,终于写出了第一篇稿件《电脑伴我到永远》的抒情散文,在 这篇处女作里我向读者讲述了一个下岗女工,一个五十岁女人学电脑用电脑的故事, 告诉大家,“女人五十岁,不是个没有用的人,而是第二青春期刚刚到来,她过去 所走的路是别人为她来设计的,而下岗以后的路是自己为自己来设计的,要为自己 重新设计自己的人生”。下岗怎么了,下岗不是生命的终点,不是事业的完结,不 是梦想的尽头,而恰恰是自己实现自己梦想的开始呢! 我把这篇处女作用电子邮件发到了妇女杂志,不管能否发表,都是我的人生的 一个新的起步,我要坚持下去,我想我一定能干得不错! -------- 黄金书屋